百劫孤星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一章友乎敌乎
    宇文娇听了黄衫客两句话,突然插口道:"大哥,你也再变个戏法如何?"黄衫客向这位刁蛮密友,含笑注目问道:"娇妹说明白点,你要我变的,是什么戏法?"宇文娇含笑道:"我觉得这'神工谷'中,除了于老魔头功力难敌之外,便数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大总管高明。"黄衫客点头道:"此人不单心机极深,不愧有'张良'之称,便连功力方面,也比我及沐贤弟来得精纯深厚,是个太以难缠的一等脚色。"宇文娇道:"既然此人难缠,大哥何不向于老魔头建议,派他协助潘玉龙前往华山设立'招贤馆'呢?"黄衫客恍然道:"娇妹,你要我变的戏法,莫非即指此事?"宇文娇微微点头,向黄衫客笑说道:"正是此事,大哥认为可办?抑或是可办而办不到?"黄衫客静等宇文矫话完。略一寻思,毅然答道:"不可办,此事如若办成,绝对有利,但事实上却有相当顾忌,决不可行。"字文娇有点感觉意外地,愕然问道:"大哥,顾忌何在?"黄衫客道:"常言道:'疏不间亲',卜新亭是'大总管,,我是'二总管',我若作此建议,于老魔头可能误会我有其他作用,一旦心中生疑,往后便事事掣肘,越法不好处理了!"宇文娇也想出不妥之处,点头说道:"对了,大哥若建议将卜新亭遣出,于老魔头会怀疑你心存叵测,要想夺权。"黄衫客笑道:"那样一来,我这个'二总管',岂非形同虚设,无法发挥成为老魔头心腹的'敌间'作用么?"他们密谈至此,门外起了剥啄之声。
    宇文矫问道:"谁?"门外响起于玉风的爽朗娇笑说道:"宇文姊姊,你和黄大哥的体己话儿,怎么唧唧哝哝地说个不停,到底说完没有嘛?".字文娇边自起身开门,边自佯嗔说道:"凤妹不是也可和沐兄弟谈你们之间的体己话儿么?却跑来打扰我们则甚?"于玉风颊上微泛红云,向字文娇白了一眼说道:"宇文姊姊又来嚼蛆,不是我不识相要来打扰你们,是爹爹在'四海厅'上,集众议之,命人来请黄二总管。"宇文娇"哦"了一声,目注黄衫客笑道:"二总管大人,于谷主有请,你就赶快去吧。"黄衫客笑了一笑,见沐天仇也随后走来,遂向宇文娇、于玉凤、沐天仇等笑道:"娇妹,凤妹,与沐贤弟在此稍坐,我去'四海厅'中,看看就来。"于玉凤笑道:"黄大哥去看他们是在搞些什么鬼儿?我爹爹还特别传谕,命我不必前去。"黄衫客别过沐天仇等人,到了'四海厅',见潘玉荷、潘玉龙、卜新亭、雷远岑等一于重要人物,俱都在座。
    于成龙见他走来,咳嗽一声,含笑道;"黄二总管,我因即将重出江湖,兴举世群雄,共争霸业,故而打算差人前往'西岳华山',设立一处规模宏大的'招贤馆',作为本谷分舵,并主持延揽天下豪雄,结为死党,黄二总管认为此事可行得么?"黄衫客知道于成龙是故意作此一问,遂顺着他的话儿说道:"谷主睿见,自然高明可行,但在'华山'设立分舵所耗物力必巨,应该派一位心腹近人,主持其事,才较稳妥。"于成龙点头笑道:"我今日集众议事,便是要决定这分舵主持人,也就是'招贤馆主'人选,你们谁有意见,不妨提出,给我参考参考。"他口中发话,目光却注定黄衫客,似乎在向黄衫客暗示,要他提出潘玉龙。
    黄衫客却也刁钻,不肯轻易直接提出,只在座上,躬身陪笑地,看着潘玉荷道:"'招贤馆主'一职,地位既高,责任又大,不宜选派任何外人,谷主似乎应该与潘夫人商议商议。"于成龙闻言,侧顾潘玉荷,含笑问道:"夫人有何高见?"潘玉荷知道既任分舵舵主,独当一面,必有不少油水可捞,遂嫣然一笑说道:"我没有什么高见,只觉得黄二总管所说甚对,此项职务,太以重要,决不宜委诸外人。"于成龙笑道:"不委外人,便委内亲,我想请玉龙担任这'招贤馆,的'馆主'一职,倒是相当适合!"潘玉龙心中虽在希冀这桩可以独当一面、作威作福的美差,但却想不到竟来得这等顺利,遂在喜心翻倒之下,佯作吃惊地,"哎呀"一声叫道:"我……我年轻技薄,哪……哪敢当如此重任?"潘玉荷白了潘玉龙一眼,挑眉说道:"这'招贤馆主'一职,必任心腹,你是我兄弟,年轻何妨?至于技薄一节,只消请你姊夫,多派高手辅助,也就是了。"于成龙点头笑道:"反正'神工谷'地势太好,不会有甚事端,我不仅多派高手供你指挥,并还要派位极为得力的'副馆主'给你……"语音至此略顿,两道目光,在卜新亭、雷远岑、黄衫管等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黄衫客知晓于成龙不会选派自己,遂希望他能选派"眇目张良"卜新亭去,岂不恰好符合适才宇文娇在密室中的所作期望?
    但天下事终难尽如人意,于成龙扫视一番,扬眉笑道:"我对卜兄借重之处太多,必须朝夕谘询,黄二总管又是新来,一切尚待熟悉,这'招贤馆'的'副馆主'一职,便请雷二总管屈就了吧?"黄衫客虽觉不如理想,但也首先抚手赞道:"谷主睿见不差,以雷二总管担任此职,确是适当人选。"雷远岑也知道"招贤馆副馆主"是个肥缺,不禁受宠若惊地,离座起立,向于成龙躬身说道:"多谢谷主拔擢,但属下德薄能鲜,恐怕……"于成龙把手一摆,"哈哈"大笑说道:"雷二总管,你是'神工谷,中老人,我哪有不知你有多少才干之理,我暂拨两万黄金,充作建设'华山招贤馆'的初期经费,人手方面,则任凭玉龙与你,尽量调用;。但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到库中支取黄金,率人登程,把'华山,进度,向我十日一报便了。"潘玉龙与雷远岑喜于形色,诺诺连声。
    于成龙伸了一个懒腰,摇头苦笑说道:"我久不劳动,'太白峰,之行,竟觉应有点休息,玉龙行时,由卜兄及黄二总管代送了吧!"卜新亭、黄衫客双双应声,于成龙又向黄衫客单独笑道:"黄二总管不要忘了今日晚间的夫人赐宴,你与沐老弟、宇文姑娘、凤儿等,一同来吧。"提到沐天仇与于玉凤,潘玉龙双目中凶光电闪,妒火又燃。
    但"招贤馆主"独当一面的名利太重,潘玉龙那股妒火,不过一升即灭,带着满脸高兴神色,等于成龙、潘玉荷离歼'四海厅,,去往内宅休息以后,便立偕雷远岑,前往库中支取金银,并安排随人等事。
    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等"四海厅"中闲人尽散后,眇目内微闪着精芒,向黄衫客含笑说道:"黄老……黄二总管,谷主不会突然想到要在'华山'成立分舵,并定名'招贤馆',这个花样大概是二总管的杰作吧?"黄衫客已知此人智勇双绝,着实忌他三分,不敢隐瞒地,点头陪笑说道:"卜大总管睿见无差,此举正是属下向谷主建议。"卜新亭端起几上茶杯,歇了一口,从嘴角间浮起一丝莫测笑意说道:"好计,好计,黄二总管真正高明。想出了这条好计。"言者不知是否有心,但听者却委实觉得这"好计"二字,刺耳得紧。
    黄衫客生恐被这"眇目张良",识破机关,不禁心中微跳,佯作不解问道:"属下不过随口建议,竟蒙谷主采纳,立付实行,怎敢当卜总管如此称赞?"卜新亭看了黄衫客一眼,怪笑说道:"在'华山'设立'招贤馆,一议,已够高明,但我却更欣赏黄二总管的另一作用……
    黄衫客猛吃一惊,赶忙陪笑说道:"卜总管莫再谬赞属下。我只是……"卜新亭不等他再加辩解,便摇手接口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砂子'.黄二总管以为你作此建议的另一用意,我就看不出么?"黄衫客牙关一咬,真力暗提地缓缓问道;"卜总管口口声声。
    认为我另有含意,但不知卜总管猜疑我这另外含意,是什么呢?"他想倘若动机身份,真个被卜新亭识破。则只好不顾'一切,先猛下毒手,把这于成龙的得力爪牙除掉再说。
    卜新亭静听黄衫客活完,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随便闲谈,不必紧张。黄二总管怎么有点暗聚神功,如临大敌了呢?"黄衫客惊心这"眇目张良"的反应太灵敏,苦笑抵赖说道:"厅中如今只有属下与卜总管二人,又无敌者在侧,属下怎会暗聚神功,卜总管也未免太多疑了。"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你信不信,我已看穿了你的私心。"这"私心"二字,听来分量极重,怎不令黄衫客闻言之下,为之大惊欲绝。
    卜新亭见他脸色大变,又向他拱手笑道:"黄二总管不要吃惊,常言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你和沐老弟既然意气投契,义结金兰,不帮他却帮谁呢?"黄衫客诧然莫解地,皱眉注目问道:"卜总管认为属下是在帮我沐老弟……"卜新亭笑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单向谷主建议在'华山'建立'招贤馆',并必也保荐了潘玉龙担任'馆主',这样广来,沐天仇老弟情敌远去,无人作梗,他与于玉凤的好事,便定可成就的了。"黄衫客一直把话听完,方自暗叫一声"惭愧",心中略定地,向卜新亭含笑说道:"卜总管神目如电,属下对于此事,确实略存私心,居然被总管一语道破。"卜新亭微笑道:"遣走潘玉龙一事,我极赞成,因为情海波涛,太以险恶,潘玉龙对于玉凤姑娘,早有觊觎之念,一旦此念成空,多半迁恨到沐老弟身上,早晚必生事端,那时倒叫我这受了谷主重托,身为总管之人,左右为难,不知护谁是好了。"黄衫客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索性向卜新亭讨好地,含笑说道:"卜总管看法极对,属下知道你在昨夜阻止潘玉龙行凶,以及今晨以秦斌替死一事之上,业已大费心力,故而作此建议,既减少了我们许多麻烦,也送了潘玉龙与雷远岑的一场富贵。"卜新亭点头说道:"妙,黄二总管的此计献得极妙,但其中也有一项重大缺点,你知道么?"黄衫客抱拳道:"属下愚昧,未能参解,卜大总管请道其详。,,卜新亭又饮了一口茶儿,独目闪光道:"'神工谷'富堪敌国,建立'华山招贤馆',用上三五万两黄金,以及让潘玉龙、雷远岑中饱一些私囊,全都无关紧要,但人力分散以后,'神工谷,内,若是生甚剧变……"黄衫客听得心惊,不容他再作分析,便设计岔断他的话头,含笑说道:"卜总管说哪里话来,慢说谷主神功无敌,就连总管这身修为,也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吃了熊心豹胆之辈,敢来'神工谷'生事么?"卜新亭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那倒说不定。据我所知,谷主有位深仇,名叫'天机剑客'傅天华,二十年来,始终处心积虑地,要寻觅机会,与谷主一拚生死……"黄衫客静静聆听,不敢随意插话。
    卜新亭换了一种诡秘神色,向黄衫客含笑低声说道:"不过老弟无须担心,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不来还好,若是以为'神工谷'建分舵,在'华山'设馆,人力分散,有了可乘之机,而潜来生事,企图复仇,无非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黄衫客想问究竟,又怕引起这心机极深的"眇目张良"疑心,只得默然不语,点头静听。,卜新亭独目中闪射精芒,四下一扫,突向站得远远、伺候茶水的一名童儿叫道:"此地无须侍奉,你且退出'四海厅',并不许任何人擅入厅中,我要与黄二总管,在此商议秘密大事。"那名童儿,应声退去,黄衫客陪笑问道:"卜大总管要与属下商议什么机密?"卜新亭笑道:"这项机密,谷主绝不许泄诸外人,甚至于连本谷中,职位稍次之人,也不知,如今因黄二总管,已是谷主心腹近人,我才肯对你说出。"黄衫客知道这项机密定必事关重要,遂以退为进地,向卜新亭摇手笑道:"属下虽蒙谷主拔擢,推以心腹,但毕竟仍是新进之人,卜大总管似乎不必……"卜新亭不等他把话讲完,便含笑说道:"黄二总管无须太谦,你且猜猜我'眇目张良,卜新亭的这身武学,在'神工谷'中,可以排列第几?"黄衫客毫不迟疑地,应声扬眉答道:"属下绝非奉承,卜大总管的功力太以湛深,在这'神工谷'内,无疑定是谷主以下的第一人了!"卜新亭摇头道:"错了,错了,黄二总管猜得可以说完全错了,我这点能耐,在这'神工谷'中,勉强升高,也只能排列到第五位为止。"黄衫客着实有点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向卜新亭问道:"竟有这等事么?除了谷主神功无敌以外,另三位艺业高于卜大总管之人,又是谁呢?"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大概还不知道本谷之中,供养有两位武林怪客?"黄衫客闻言一怔,目注卜新亭道:"这两位怪客是谁?他们住在何处?"卜新亭嘴角微披,摇了摇头答道:"他们的姓名身份,谷主也未对我说,只知道是住在谷主自己所住的后苑的一座静楼内,被谷主视若上宾,根本寸步不出。"黄衫客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地,皱眉说道:"再怎样被'视若上宾',若是寸步不出楼门,岂不闷死?这种生活,又复有何意味?"卜新亭道:"黄二总管不要忘记了我适才曾说,这是两位武林怪客……"黄衫客听至此处,点头接口说道:"卜大总管言犹在耳,属下当然记得。"卜新亭道:"既是怪客,便有怪癖,只要满足了他们所特具怪癖,除非发生特别事故,他们是不肯下楼半步的呢。,'黄衫客听得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地,扬眉问道:"这两位武林怪客,所特具的是什么怪癖?"卜新亭笑道:"一个好色,一个好酒,谷主对这'酒色,两项,全力供应,决不稍缺,故而那座'静楼',名虽静而实不静,镇日都是春色无边,酒香扑鼻。"黄衫客意似不屑地,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卜大总管有点言过其实了吧,那两位武林怪客,既是酒色之徒,功力方面,怎会还凌驾于卜大总管之上?"卜新亭笑道:"我相信谷主绝不会虚言耸听,据谷主所说,那两位怪客的功力火候,最低限度,也与谷主在伯仲之间……"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目注黄衫客,正色又道:"黄二总管请想,那两位怪客,若是寻常,谷主怎会礼若上宾,那等供奉?如我之流,也不过身为正副总管,当个奴才头儿而已。"这"奴才头儿"四字,听得黄衫客脸上一热,岔开话头,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就算这位怪客的功力,高过于你,但还有一位,又是谁呢?"卜新亭笑道:"这一位可能更出黄二总管的意料之外,她是谷主的贴身侍卫,经常形影不离,我敢说红粉巾帼之中,绝少有此身手。"黄衫客从卜新亭的语气之中,听出几分端倪,但仍不太相信地,轩眉问道:,卜大总管所说这位功力超人的谷主贴身护卫,莫非竟是潘夫人潘玉荷么?".-卜新亭连连点头地,脸含微笑说道:"黄二总管果然聪明,真是一点便透,但我若不说,你最多不过觉得潘夫人姿色甚艳,武功亦颇不弱,决不会想到是个比你我还略微高明的强中强手。"黄衫客静静听完。吁了一口长气,扬眉颔首说道:"原来本谷之中。还有这等高手,难怪卜大总管说那'天机剑客'傅天华若来寻仇,无异自投死路的了。"卜新亭笑道:"这是谷中现有力量,谷主在谷外还有几位厉害无比的多年旧交,倘若有事,一召立至,故而倘若有人对'神工谷,作甚不轨图谋,真所谓蜻蜓撼柱,螳臂挡车,未免太以不自量力的了。"卜新亭说完,独目余光冷冷瞥了黄衫客一眼,又自不住"嘿嘿"怪笑。
    黄衫客被他笑得有点毛骨悚然,心中暗自忖道:"这卜新亭如此说话则甚?难道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已经起了怀疑,才故意设词相试么?"这时,适才被卜新亭遣出"四海厅"的那名童儿,又复走入厅中,向卜新亭躬身禀道:"启禀总管,潘相公与雷二总管到。"卜新亭笑道:"说我有请!"童儿转身出厅,潘玉龙与雷远岑二人,旋即进来。
    卜新亭起身相迎,含笑发话问道:"潘玉龙与雷副馆主,已到库中,把建立'华山招贤馆'的初期经费万两黄金,领取了么?"雷远岑对于卜新亭口中所称"副馆主"的官衔,仿佛听得十分过瘾地,含笑点头答道:"万两黄金,已然支领,但关于随行人员,经潘馆主再三斟酌,开了一份名单,送请总管过目,看看是否可以如此抽调?"卜新亭一面接取雷远岑所递过来的一份名单,一面笑道:"如今,谷主再振声威,重出武林的雄图霸业,重点应该放在延揽贤士、结交豪雄的'华山招贤馆'方面,'神工谷'中,无甚事儿,潘馆主与雷副馆主只要需用人手,尽量抽调就是。"潘玉龙由于卜新亭诛除"冷面火判"秦斌一事,心中颇存芥蒂,生恐他对自己这出当方面重任之举。有所阻碍。
    但如今发现卜新亭相当合作,毫无阻难之意,不禁心中顿宽,微笑说道:"卜总管说得虽是不错,但在'招贤馆'初期建设之际,需人不会太多,名单所列,应已足够应用,倘若再有所需,我随时向卜总管请求支援协助便了。"卜新亭连连点头,态度相当客气地,含笑说道:"这样也好,无论人员经费,潘馆主若有所需,立即驰告,卜'新亭自当转呈谷主,拨调应用。"说完,立即按照潘玉龙所开名单,分别派人通知,命其准备行囊,跟随潘玉龙、雷远岑同去"华山",开创基业。
    那消片刻,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并准备了一席盛宴,在"四海厅"中,为潘玉龙、雷远岑,以及带走的几位主要人员饯行。
    黄衫客冷眼旁观,觉得这位卜大总管,处事井井有条,越发认准他是个智勇双全的厉害角色。
    饯行既毕,卜新亭向黄衫客微笑说道:"黄二总管,你随我一同送潘馆主等出谷赴任吧!顺便我也正好把谷中几道出入道路,以及所设阵图,对你这位新任二总管,解说交代一下。"黄衫客对于送潘玉龙等人,虽无兴趣,但对于"神工谷"出入道路,及所设阵图方面,却因事关重要,兴趣浓厚得紧。
    送走潘玉龙等浩浩荡荡;一行廿十余人后,卜新亭果然不厌其详,将自己为"神工谷"苦心擘划的一切措施,向黄衫客细加解释。
    黄衫客越听越知一切阵图埋伏,均极厉害,也越发觉得这位"眇目张良"太以高明,自己或想帮沐天仇报仇复产,恐怕非要先行设法翦除于成龙这得力羽翼不可!
    卜新亭见黄衫客于观察聆听之间,面带沉吟神色,遂向他含笑问道:"黄二总管,你在想些什么?"黄衫客道:"属下正在佩服卜总管的文韬武略,以及对谷主的尽瘁尽忠。"卜新亭哈哈一笑,扬眉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能得几个真正知己?我于重伤待毙的穷途末路之中,被于谷主救了性命,并畀以'神工谷'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总管'重任,这等天高地厚的知遇深恩,使卜新亭感激太甚。我这人生性踏实,不愿说甚空虚的来生结草,他世衔环,只是好好为于谷主作些事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生平所学,及今后余年,都交付给于谷主了。"话方至此,一株巨树之后,突然响起了狂笑之声。
    跟着,闪出了于成龙的身形,带着满面笑容,向卜新亭点头说道:"当人或谀语,背后定真言,卜兄放心,于成龙不会辜负你这位忠诚贤弟,但等完成武林霸业后,我们……"卜新亭不等于成龙往下再说,便摇手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
    既为属下,便应尽忠,一切勤劳,俱是本分,卜新亭不敢期望俸禄以外的特别赏赐……"语音至此略顿,目注于成龙微笑说道:"谷主不是业已安歇了么?怎会又突然来此?"于成龙笑道:"我有两件事儿,第一件是潘夫人突然微感不适。
    今夜欢宴沐老弟之事,只得取消,故而前来通知黄二总管一声。"黄衫客躬身道:"谷主何必劳动大驾,只消随便派个童儿通知一声……"话犹未了,于成龙便含笑接口说道:"我还有第二件事,就是觉得初设'华山'分舵,应该壮点声势,想叫潘馆主和雷副馆主,多带一些人去,遂亲自赶来看看,谁知来迟一步,他们业已走了。"卜新亭道:"谷主放心,潘馆主与雷副馆主的随行人数,已有二十五员之多,不算少了,名单在此。谷主请加睿察。"说完,便把潘玉龙与雷远岑所合拟请调的那份名单取出,递给于成龙观看。
    于成龙把名单略一审视,点头笑道:"潘馆主与雷副馆主,倒很聪明,所请调的,全是一些得力人手,卜兄也半点折扣不打地。
    完全准予所请。"卜新亭笑道:"一来今后对外重心,似在'华山','神工谷'中,只是擘划大计,决定原则,无需太多人手;二来名单上人,多半都是谷主心腹,追随左右,辛苦多年,也该找个机会,让他们出去舒散,故而,属下斗胆代为批准,不知是否得当……"于成龙大笑说道:"卜兄所作事儿,哪有什么欠妥不当之理?
    我正怕卜兄不明此理,谁知卜兄竟事事先得我心,如今我可真要歇息去了。黄二总管请转告沐老弟,今晚之宴取消,让他与凤儿等,自由活动便了。"黄衫客诺诺连声,于成龙便含笑走去。
    卜新亭目送于成龙身形杳后,向黄衫客低声问道:"黄二总管,你对于谷主的看法如何?"黄衫客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于谷主龙马精神,精明强悍,当然是旷代奇才,一位英主。"卜新亭轻轻一叹。双眉微皱说道:"伺候庸主易,伺候英主难!
    如同适才情况一样,于成龙往往会出人意料地,在你身边突然出现,倘若万一有甚失敬言行,岂非没趣得很?"黄衫客笑道:"多谢卜总管指教,原来于谷主是喜欢'察察为明'?"卜新亭道:"'神工谷'中,分子复杂,多半更是当代武林的黑道高手,这些人物,心机莫测,也难怪于谷主要以'察察为明',除了本人时常到处潜行,暗加考察以外,并在谷中装了不少窃听窥视装备。"黄衫客因觉此事对于自己及沐天仇颇有关系,遂佯作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哦,还有窃听窥视装备么?这些装备,却是装在何处?"卜新亭笑道:"很多地方都有,譬如说宾馆客房,以及其他外人容易流连歇息之处。"黄衫客想到自己曾与宇文娇在宾馆客房中密谈甚久,不禁吃了一惊道:"连宾馆客房之中,都装得有么?"卜新亭独目微翻,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别的客房中有,但黄二总管与沐少侠所住的两间客房却没有。"黄衫客有点不信地,双眉一轩说道:"就那两间没有么?这未免太以凑巧。"卜新亭道:"这不是巧,这是我在黄二总管与沐少侠入住之前,便命人把那些装置设备拆去的缘故。"黄衫客似乎有点不解其意地,讶声问道:"于谷主喜欢察察为明,卜总管为何命人把这种装置拆掉?"卜新亭笑吟吟地,向黄衫客缓缓说道:"天下事决无一成不变,应该因人、因时或因地制宜,才是良策!以你与沐少侠两位,既系于玉凤姑娘好友,又是正派侠士,决无不良来意,何必用甚。窃听窥视装置?加上我一望便知两位的武功机智,均极高明,倘若发现这种装置,致生误会,反为不美,遂索性命人拆掉,来得大方一些了。"黄衫客心中暗忖:"大概是于成龙、卜新亭等恶贯满盈,天夺其魄,他们认为自己与沐天仇与众不同,毫无问题,其实正是他们的要命凶星,追魂太岁。"他正在心中暗忖之间,卜新亭又向他含笑道:"黄二总管,我这人落落寡合,一向人缘不好,但不知怎的,对于你与沐天仇少侠却觉得特别投缘,我想送给你们一人一件东西,希望黄二总管予以哂纳,并转交沐少侠如何?"黄衫客本不想收,但一转念间,却欣然点头说道:"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卜总管既然见爱,有所赏赐,我弟兄敢不拜嘉耶?"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快人快语,请随我来,到我房中小坐片刻。"黄衫客点头随行,心忖:卜新亭身为"神工谷"总管,倒看他要送自己和沐天仇什么东西?若是寻常之物,却怎样拿得出手?
    到了卜新亭所居室中,黄衫客目光一扫,讶然说道:"属下以为总管官邸,定极华丽,谁知竟布置得如此朴素!"卜新亭笑道:"我生性疏懒,不爱浮华?谷主对我赏赐了不少金银珍物,我若不受;恐拂谷主盛意,受来又无用处,一齐堆置在这壁柜之内。"说至此处,伸手打开了一只壁柜,柜中果然堆满了金银珠宝等物。
    卜新亭就在这些珠宝之中取了一只白玉瓶,递与黄衫客道:"黄二总管,这件东西,是送给你的。"黄衫客接过玉瓶,略一摇,讶声问道:"这瓶中盛的是药?"卜新亭点头说道:"谷主生平最得意的功力暗器,便是'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一桩玄功及一件暗器,均蕴奇毒,并一经无意沾染,便有性命之虞,瓶中所贮,乃谷主所赐的独门解药,黄二总管带在身边,或有用处。"这番话儿,黄衫客听得又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被于成龙打了一根"龙须追魂令",正需要这种独门解药,谁知竞得来毫不费功夫,由卜新亭加以赠送?
    惊的则是天下哪有如此巧事。莫非于成龙那刁猾老魔,是透过卜新亭,故意试探自己…
    想至此处,黄衫客便心存戒意地,不敢接受,把那只玉瓶,递还卜新亭道:"多谢卜总管美意,但这种灵药,对我好似无甚用处……,,卜新亭举手拦阻,不许他把玉瓶退回,含笑说道:"怎会没有用处?譬如说谷中有人,不慎误中这种毒力,倘若禀明谷主,便不及救治之时,黄二总管不是便仗此灵药,先施权宜了么?"黄衫客见卜新亭辞色甚诚,不似有诈,只得称谢收下。
    卜新宁又取出一件丝织短衣,在前胸后背等十三处致命要穴部位之处,镶有十三块坚硬红色甲壳,递与黄衫客,含笑说道:"黄二总管,这件衣服,颇具防身灵效,请你代我送与沐少侠吧!"黄衫客接过短衣,才一审视,便自惊说道:"这衣服太名贵了,似乎是'天蚕丝'所制?"卜新亭摇头笑道:"不是'天蚕丝,,只是比'天蚕丝'逊色一些的'苗疆野蚕丝',但衣上十三块红色甲壳,倒是武林中难得异宝。"黄衫客不认识那红色甲壳,遂向卜新亭含笑问道:"请教卜大总管,这是什么甲壳?"卜新亭眇目闪光,笑吟吟地答道:"这是'红龟之甲'."这"红龟之甲"四字,使黄衫客听得大为吃惊,从目光中流露出骇异神色。
    卜新亭边自把这用苗疆野蚕丝,嵌镶十三块红龟甲壳的短衣包好,边自向黄衫客笑道:"黄二总管惊讶则甚?你和沐少侠、字文姑娘暨谷主干金凤姑娘,不也前往'桥山'无底杀人坑中,找过'红龟之甲'么?"黄衫客道:"正因为那只'红龟'业已因山颓地变,永埋于'无底流沙'之中,属下才对这件宝衣……"卜新亭笑道:"黄二总管是不是对这件宝衣上的红色甲壳,表示怀疑,认为或许不是'红龟甲'么?"黄衫客摇头笑道:"卜总管既说是'红龟甲',属下怎会怀疑?
    但不知卜总管怎样才能从那业已山颓地变的无底流沙之中……"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失笑道:"黄二总管是位聪明人物,怎么说起胡涂话来?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广,可说无奇不有,难道除了'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之外,别处就没有这种神物?"黄衫客恍然道:"原来卜总管是在别处找到了另外一只'红龟'."卜新亭道:"这真机缘巧合,这巧合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黄衫客道:"卜大总管说来听听。"卜新亭说道:"我偶游苗疆,在'高黎贡山'之中,刚从一条七星钩子口内,救了一位苗峒峒主,获赠大批野蚕丝,便又凑巧发现有只'红色巨龟'与翠色毒蛇,斗得两败俱伤,一齐死去……"黄衫客静听至此,会意笑说道:"于是,卜总管便捡了便宜,索性把'野蚕丝'织成短衣,并以十三块'红龟之甲'镶嵌于胸岳背的要穴部位。"卜新亭连连点头地,面含微笑答道:"正是,正是,事实正是如此。"这时,卜新亭已把短衣包好递过,黄衫客却摇手说道:"慢点,属下还有一点疑问,要向卜总管请教。"卜新亭道:"黄二总管若是还有所疑,不妨尽管发问。"黄衫客道:"如此宝物,卜总管何不留以自用,而要慨然脱手,赠我沐贤弟呢?"卜新亭目光一闪,笑吟吟地答道:"黄二总管这话问得甚好,照理说来,这件宝衣,具有无上防身妙用,是武林豪雄,梦寐难求之物,实不应轻易送人,但我身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每思有以报答……"黄衫客听得好生惊奇地,插口说道:"卜总管,你赠送我沐贤弟这件宝衣之举。竟会与企图向谷主报恩有关?"卜新亭笑道:"我是所谓'眼睛雪亮之人',看得出玉凤姑娘对沐少侠的情感极为深挚,换句话说,沐少侠也必为谷主的乘龙快婿无疑。在这'神工谷'意欲出世与天下群雄争胜称强之际,凶险必甚,风波定多,沐少侠多了一件宝衣防身,自然也可间接算是我对于谷主的些微报答。"黄衫客听他这样说法,遂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那包宝衣,点头含笑说道:"卜总管既然赠意甚诚,属下便代我沐贤弟接受厚赠,并由衷心谢悃。"卜新亭笑道:"彼此都是自家人,黄二总管何必老是谢呀谢的?
    我告诉你,当世武林之各种掌力中,最为阴毒厉害的,莫过于于谷主的'五毒阴风掌',各种暗器中最难以抵御的,也推于谷主的'龙须追魂令,。这件宝衣,穿在身上,连'五阴毒风掌'、'龙须追魂令'都不能伤,惶惧其他?沐少侠有此防身,将来对敌时,只消注意下半身,自然方便不少。"黄衫客觉得卜新亭特别提出那件宝衣可以抵御于老魔头的"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似乎有点刺耳,含有言外之意?
    但这种感觉,无法明言,只得佯作不知,向卜新亭含笑问道:"卜总管若无其他差遣,属下便想告退,去把这件宝衣,和卜总管这番德意,转达我沐贤弟了。"卜新亭摇头笑道:"没有事了,今日晚宴取消,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若要出谷走走,却必须先向我通告一声。"黄衫客喏喏连声,退出卜新亭所居静室,走出往沐天仇、于玉凤、宇文娇等谈话之处。
    于玉凤一见黄衫客走来,便自含笑问道:"黄大哥,我爹爹找你有什么事情,你怎么去了半日之久?"黄衫客笑道:"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因潘夫人身体有点不适,今日款待沐贤弟的晚宴取消,让我们自由活动。"于玉凤高兴得扬眉娇笑"点头说道:"自由活动最好,我正在和沐二哥说,叫他不要去赴晚宴。"沐天仇笑了笑,目注黄衫客道:"大哥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
    又是什么?"黄衫客笑道:"另一件是于谷主接受了我的建义,在'华山'设立分舵。名为'招贤馆',并派了正副馆主,领取万两黄金,即刻上任,我就是恭送'招贤馆'的正副馆主出谷,又与卜总管看了看本谷之中的几处重要阵图,故而来得稍晚一些。"于玉凤道:"携带万两黄金,去'华山'设立'招贤馆',倒是独当一面的肥缺美差,但不知我爹爹是派谁担当此任?"黄衫客道:t"副馆主派的是雷远岑雷二总管……"'于玉凤"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说道:"雷远岑不仅武功上乘,并心细如发,极为精明,是个良好辅弼之才,照此看来,担任馆主之人,亦必有相当分量。"黄衫客向于玉凤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谷主是派潘夫人之弟潘玉龙,担任'招贤馆'之职,负责掌管分舵。"于玉凤大出意外地,秀眉双皱说道:"潘玉龙?他够资格么?
    无论就心术、才能、德望、功力,哪一方面而论,他也不配充当'招贤馆',我爹爹怎……怎如此没有知人之明,竟把这种重要职位,派到潘玉龙的头上?"黄衫客笑道:"谷主问策于我,是我保荐潘玉龙担当此任。"于玉凤蹙眉道:"黄大哥为何……"她"荐他"两字尚未出口,宇文娇已在一旁拊掌赞道:"高明,高明,大哥这保荐潘玉龙去往'华山'充任'招贤馆主'一举,的确是相当高明。"于玉凤原是冰雪聪明之人,一听宇文娇称赞黄衫客之语,便立刻会过意来,玉颊微红,娇羞不语。
    沐天仇却仍不知就里,目注黄衫客,含笑问道:"大哥,宇文姊姊说你高明,但小弟却不甚明白,大哥为何单单保荐那潘玉龙出掌'华山'分舵做什么'招贤馆主'?"黄衫客"哈哈"一笑,尚未答言,于玉凤已在一旁,微皱秀眉,佯嗔说道:"沐二哥,你不懂就不懂好了,不必多问。"沐天仇见于玉凤的娇羞神情,突然明白过来,点头"哦"了一声。这一声轻"哦",把于玉凤越发哦得酡颜如醉。
    黄衫客生恐于玉凤羞窘,赶快移转话题,取出卜新亭所赠衣包,递了过去。
    沐天仇一面伸手接取,一面诧然问道:"大哥,这包袱之中,包的是什么东西?"黄衫客微微一笑道:"有人送给贤弟的一件武林异宝。""武林异宝"四字,把沐天仇听得一愕。宇文娇首先道:"沐兄弟快把包袱解开,取出其中的武林异宝,让我及凤妹一齐开开眼界。"沐天仇才一解开包袱,字文娇目光微注,便失声赞道:"难怪大哥赞它为武林异宝,原来是能避刀剑暗器的'天蚕丝"衣。"黄衫客笑道:"娇妹看走眼了,这件短衣,不是用'天蚕丝'所织,是用苗疆特产的'野蚕丝'所织。"字文娇听黄衫客这样一说,双眉微蹙,说道:"'野蚕丝'似乎不配称为什么'武林异宝',因为它只能避避寻常刀剑暗器,比起'天蚕丝'来,灵效就差得多了。"黄衫客向字文娇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娇妹慢挑毛病,你应该先弄清楚,我所谓'武林异宝',不是指织衣所用'蚕丝',乃指衣上所镶嵌的那十三块红色甲壳。"于玉凤在旁也力表诧异地,指着衣上红色甲壳,向黄衫客发话问道:"黄大哥,这是什么甲壳?它的功用,似在护住前心的致命要穴,难道这东西在护身灵效方面,还胜过'天蚕丝'么?"黄衫客微微一笑,目注于玉风道:"凤妹猜一猜吧,你应该可以猜得出来,因为我们在不久之前,还为这东西,白费了不少精力。"于玉风何等聪明,自然一点便透地,扬眉问道:"黄大哥。这东西难……难道就是'红龟之甲'?"黄衫客点头笑道:"对了,我们费了不少心力。前往'桥…'找寻'红龟',结果山颓地震,所愿成空,但希望断绝以后,'红龟之甲'又突然到了手中,岂不是恰好正应了俗语所谓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沐天仇看着那件短衣上所镶嵌的红色甲壳,皱眉说道:"若是'红龟之甲',自然足称罕世奇珍,但谁又竟肯把这等武林异宝,慷慨送给我呢?"黄衫客笑道:"这送礼之人,贤弟却决想不到,就是'眇目张良'卜大总管。"宇文娇十分惊讶,"咦"了一声道:"是卜大总管,卜新亭么,他……他……他为何要把如此珍贵之物,送给沐兄弟呢?"黄衫客道:"我也这样问过,卜总管答称他是受了于谷主的天高地厚之恩,愿用任何方法以图报答。"沐天仇苦笑道:"卜总管若要报恩,应该把'龟甲宝衣',送给于老人家才对,如今他命大哥把这宝物交我,岂非送错了人么?"黄衫客笑道:"老弟的话不错,按照一般常理而论,卜大总管既然要报恩,这件珍贵宝物,照理是应当送给于老人家才合道理。"、沐天仇道:"当然了,卜大总管不送给于老人家反而把珍贵宝物送我,这又是何故?"黄衫客道:"卜总管是何等精明能干之人,怎会把礼物送错?
    他定是认为沐贤弟与于谷主关系密切,才会要把于谷主对他恩情,报答到你的身上。"于玉凤听黄衫客说来说去,又要说到自己身上。遂一扬双眉,朗声叫道:"黄大哥,卜总管不会厚彼薄此,只送东西给沐二哥,而丝毫不送你吧?"黄衫客笑道:"常言道:'爱屋及乌',总管既命我向沐贤弟转赠这件宝衣,少不得也会让我沾上一点油水。"字文娇道:"大哥沾的是什么油水,快公开出来,让我们看看好么?"黄衫客听于玉凤询问自己所得的是什么油水,遂取出那只白玉瓶递过去,面含微笑说道:"我所得的油水,便是这瓶药儿,凤妹可认识么?"于玉凤启开白玉小瓶,倾出瓶中所贮的几粒朱红丸子看了一眼,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这药丸是功能疗伤?还是功能解毒?
    抑或服食之后,可以固本培元,增强内力真气呢?"黄衫客闻言之下,不禁吃了一惊,目光凝注在于玉风的娇靥以上,皱眉问道:"凤妹竟不认得这种药丸么?这难道不是于谷主所擅'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的解药?"沐天仇听了"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之语,不禁向黄衫客投过一瞥讶异目光。
    于玉风不假思索地摇头答道:"不是。至少这种药丸,不是我爹爹所炼。"黄衫客觉得卜新亭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遂眉头双皱,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这药丸纵非于谷主自炼,可能也具有对于'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的解毒灵效。"于玉凤拈起一粒朱红药丸,先用鼻略嗅,再放进口中,略一咀嚼辨味,摇头冷笑道:"这种药丸,不单不能祛解'五毒阴风掌'和'龙须追魂令'奇毒,并还具有相反作用,使中毒之人,一服立死!".黄衫客听得木然片刻,双眉一扬,向于玉凤道:"凤妹,你……
    你暂借我几根'飞风毛'好么?"于玉凤笑道:"大哥不能拿我的'飞凤毛',来试验药丸灵效,因为我的'飞凤毛'上,根本就不会淬毒。"黄衫客取过卜新亭赠送沐天仇的那件镶嵌有十三块"红龟背甲"的"野蚕丝短衣",张在靠背椅上,向于玉凤低声说道:"凤妹会错意了,我不是要你以'飞凤毛'来试验药丸的祛毒灵效,而是要试验试验这件短衣,究竟能否防身?"于玉凤娇笑道:"原来大哥意在此处,这种试验,应该作上一作,因为沐二哥万一穿上此衣,心有所恃,于对敌时,略微大意,结果那'红龟背甲',竟不能防身,岂不是反受其害?"最后"反受其害"一语方毕,于玉风素手微扬,一蓬银丝,电疾射出。'于玉凤的暗器手法,着实高绝,她所发出的这蓬银丝,不多不少,正是十三支"飞凤毛",并射中"野蚕丝短衣"所镶嵌的十三块"红龟背甲"之上。
    但手法虽准,效用却差,"飞凤毛"一遇"红龟背甲".便被纷纷挡坠落下。
    于玉凤连连点头地,扬眉娇笑道:"我这'飞凤毛',除了未曾淬毒以外,敢夸无坚不摧,专破一切内家气功。与防身横练功力,如今竞为所阻,无法穿透,可见真是'红龟宝甲',理应向沐二哥道喜的了。"沐天仇发现黄衫客在于玉凤说话以后,双眉深蹙,陷入沉思,不禁诧声问道:"大哥,你……你在想些什么?"黄衫客苦笑道:"我是在想,卜大总管与贤弟何恩,竟送你这罕世防身异宝?又与我何仇,竟欲糊涂地将我送入'枉死城,内?"除宇文娇心中雪亮以外,沐天仇与于玉凤几乎均异口同声地失惊道:"大哥,你这'送入枉死城内'一语,却是怎讲?"黄衫客觉得,如今正是对于玉凤透露初步秘密好机会,遂故作为难之状,欲言又止。
    于玉凤果然一皱秀眉,目注黄衫客道:"大哥平日,何等豪迈无伦,今日怎么欲言不言,欲语不语的,有点娘娘腔呢?"黄衫客苦笑道:"我怎会有什么娘娘腔?只因此事关系太大,凤妹听后,若是不能冷静,和保持秘密,不单我立遭惨死,并会酿成其他祸变!"于玉风惊道:"此事竟有如此严重么?大哥尽管请讲,小妹不是不识利害之人,一定能够冷静,并绝对保守秘密。,,黄衫客闻言,目注宇文娇,低声说道:"娇妹,请你出去一下。"宇文娇已知其意,但却不得不故意向他问道:"大哥何厚于沐兄弟和凤妹,而独薄于我?单单把我赶走,不许我听?,,黄衫客道:"不是不许你听,是要烦劳娇妹在室外放哨,以免机密泄漏,少时我再单独说给你听,不就公平了么?"字文娇一笑出去,于玉凤见黄衫客如此慎重,越发增强了好奇之心,急急问道:"大哥,宇文姊姊已然出室放哨,如今不虞机密外泄,你就赶快说吧!免得我和沐二哥心中憋得难过。"黄衫客"嗯"了一声,目注于玉风:"凤妹,你姓什么?"于玉凤瞠目答道:"大哥问得好不奇怪?你口口声声,都在对我爹爹称为'于谷主',难道会忘了我姓'于,么?"黄衫客摇了摇头,向于玉凤扬眉说道:"凤妹错了,你不姓'于',应该姓'于'字之上,再加一个'淳,字。"于玉凤闻言一愕,略作寻思,皱眉问道:"大哥是说我应该复姓'淳于'?"黄衫客点头道:"对了,你爹爹也不叫'于成龙,,而是二十年前,威名甚大的'赤髯神龙'淳于泰。"于玉凤双眉方挑,黄衫客摇手又道:"凤妹不必惊奇,且让我把这桩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给你听。"说完,立刻开始叙述。
    他是先说二十年前的"隐贤庄"往事,然后再说出自己随同于成龙,赴约"太白峰"头,被打了一根"龙须追魂令",方身为二总管等情节。
    前一段情节,沐天仇早已听得,后一段尚系初闻。
    于玉风立时目瞪口呆,满面惭赧神情,不知如何开口。
    但黄衫客尚有保留,不愿在时机未成熟前,泄漏更重大的秘密,也就是揭开沐天仇和于玉风的真实身份。
    他见了于玉凤的目瞪口呆之状,佯作忧形于色说道:t.凤妹,令尊因昔年杀友夺产之事,于天良有愧,生恐你对他印象不好,故而特别嘱咐我,要对你严守机密,你若不能……"于玉风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接口点头说道:"大哥放心,我绝对能够冷静,并保持机密,不会使我爹爹发现我知晓昔日之事,对你有所迁怒。"黄衫客目光一扫沐天仇和于玉凤,又向于玉凤说道:"凤妹,因为我身中'龙须追魂令',奇毒,既有解药,多半悄悄服食,而你却说效果相反,一服便死,岂不是那位卜大总管有意要把我送入'枉死城'么?"于玉凤摇头说道:"不见得,我倒觉得那位卜大总管,对大哥确是一番好意。"黄衫客诧道:"好意?凤妹刚才不是断定这药效作用相反,一服便死么?"于玉风道:"这不怪卜大总管有意害人,而是由于我爹爹的心思手段,太以歹毒厉害。"沐天仇听得不解其意,目注于玉凤说道:"风妹此话怎讲?我有点听不太懂。"于玉凤道:"我爹爹由于他那'龙须追魂令',昔年伤人太多,生恐有甚深心之人,设法寻求神医,配了解药,遂特意近年重炼,使药效完全相反,谁若是一加服食,便立告断肠惨死!"黄衫客静静听于玉凤说完,恍然失笑道:"我明白了,卜大总管所赠送我的,定是他自配解药,只能对早期的'龙须追魂令'有效,是以前的续命灵丹,如今的追魂帖子。"于玉凤点头道:"正是如此,但我却不懂卜大总管暗自配炼我爹爹的独门解药则甚?"黄衫客道:"我也觉得这一点甚为可疑,但凤妹千万保持冷静,只可暗中设法从侧面调查,决不可……"于玉凤不等黄衫客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大哥放心。我决不会明面查察,那样一来,岂不泄漏你吐露秘密?万一被我爹爹知晓,必会酿成轩然大波。"沐天仇看着于玉凤,以一种平淡语音问道:"凤妹,你听了黄大哥所说的这段秘密以后,有何想法?"于玉凤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答道:"沐二哥,你应该明白小妹,不是不懂是非的愚独女子,我平日独居'小桃源',不愿常来此间,便是对于我爹爹周围的一些凶邪人物,深为厌恶,如今,更知道我爹爹在'隐贤庄',杀友夺产之事,越发天良生愧,有如芒刺在背,真恨不得昔年我爹爹当真抱着我跃入烈火之中,倒还干干净净,落个清白……"说至此处,业已心酸流泪,宛如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地,顺颊滑落。
    '沐天仇见了她这副梨花带雨神态,不禁好生心疼,慌忙把语音尽量放得温和地。向她安慰道:"风妹,昔年之事,你出生未久,尚在襁褓之中,可说根本与你无关。要你来天良生愧则甚?"于玉凤颊之上,依然泪珠晶莹地,赧然说道:"沐二哥不必对我安慰,我如今业已决定最低限度要做到两件事儿,方能把心中愧疚,略释万一。"沐天仇问道:"凤妹要作什么事儿,我能够帮你作么?"于玉风摇头答道:"多谢沐二哥,这种事儿,你却帮不上忙,譬如第一件事,便是我对我爹利用'龙须追魂令'的奇异毒力,挟制黄大哥一举,太以不满,誓必寻来爹爹自炼解药,替黄大哥把体内奇毒加以祛解。"沐天仇也正觉得除了于玉风外,绝无第二个可为黄衫客觅解药之人,遂点头说道:"风妹这种想法,当然正确,但着手进行时,必须特别小心。千万不可落出任何痕迹,须知你爹爹……"说至此处,觉得语有碍难。遂把话头顿住,不往下讲。
    于玉风看了沐天仇一眼,蹙眉接道:"沐二哥,我知道我爹爹是个手段毒辣,心计阴险的一代枭雄,故而必会特别小心,不落痕迹,否则,可能反而为黄大哥带来更大不幸。"沐天仇道:"凤妹能够小心便好,你想作的第二件事儿,又是什么?"于玉凤叹道:"'隐贤庄'庄主穆星衡大侠的夫妻父子,既告惨遭劫数,业已无法补报,但'天机剑客'傅天华与他爱女傅玉冰,却还脱劫幸存,我一定不辞踏遍海角天涯,非把他们找到不可。"黄衫客道:"找到'天机剑客'傅天华与傅玉冰,凤妹又如何呢?"于玉凤秀眉双挑,目闪神光地,毅答道:"一方面在傅大侠父女之前,坦承身世,拔剑自刎,替父谢罪,求他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爹爹;一方面我以血泪遗书,留致我爹爹,劝他老人家,勘透名利,削发为僧,藉三宝经文,忏悔一身恶孽,并将'神工谷"所有产业资财,全数归还傅大侠父女,聊作万一补偿!"黄衫客静静听完,摇头失笑说道:"凤妹这种想法。虽然颇见孝心侠骨,但却有些不通。"于玉凤一怔问道:"怎样不能?"黄衫客笑道:"武林中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害死'天机剑客'傅天华夫人的,是你爹爹,如何要你自刎谢罪?'隐贤庄,产业,是穆家所有,你又交还给傅家则甚?"于玉风又急得珠泪双落,秀眉双蹙地,看看黄衫客、沐天仇,顿足叫道:"黄大哥、沐二哥,照你们看来。我应该怎么办?难道我对于我爹爹所作神人共愤的忘恩负义行为。就……就不谋补救之策?"沐天仇闻言,方在沉吟,为于玉凤筹思良策之际,黄衫客因成竹在胸,业已含笑说道:"当然应该补救,但我认为凤妹在实施补救之前,应先下点功夫,把昔年'隐贤庄,之事,查察得清楚一点。"于玉凤妙目双扬,把目光盯在黄衫客脸上,诧声问道:"还要查察什么?我爹爹不是已自承罪状,对昔日的负义夺产行为说得相当清楚了么?"黄衫客笑道:"我是指凤妹可以不着痕迹地,暗中查查,穆大侠夫妇,可有后人……"于玉凤听至此处,皱眉说道:"怎么会还有后人?穆星衡大侠之子,比我才大十天,他不是已在烈火之中烧死了么?"黄衫客道:"起初还不是以为'天机剑客,傅天华,和他女儿傅玉冰已死,如今又发现脱劫幸存?可见得苍苍彼天,未必赜赜,祸淫福善,报应无差,穆星衡那等慷慨仁义的一代大侠,或许不会就此永绝香烟,断了后代。"于玉凤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说道:"大哥说得极对,但小妹查察此事,却宛如大海寻针,不知应从何着手?"黄衫客笑道:"这事可以从两方面来进行,一方面设法寻找昔年'隐贤庄'旧人,询问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则可向于谷主探询,穆、傅、淳于等三家后人身上,有无什么特殊征……"于玉风苦笑道:"这事难了,我爹爹严命黄大哥对我保守秘密,不可说出昔年'隐贤庄'旧事,我却怎能向他探询什么穆、傅、淳于等三家后人情况?"黄衫客道:"常言道,'事在人为',其实也不太难,譬如凤妹若知于谷主对于某种形相,或是身上有某种暗记之人,特别注意,便可发现蹊跷,旁敲侧击地,设法查上一查,看看是否与此事有关?"于玉凤听得目光一亮,点头轩眉说道:"有的,有的,我以前也说过,我爹爹凡是见了耳后有朱砂红痣的俊美少年,都尽量想法杀却,我正为此事,有点想不太通,如今不妨就此着眼地,查上一查。"沐天仇听至此处,不自觉地伸手向右耳垂后,摸了一下。
    于玉凤目光微注,向他娇笑说道:"沐二哥,你不要摸,你虽耳后有痣,但那颗痣儿,却是黑的,并非朱砂色泽。,,沐天仇自然知道自己的耳后痣色,本是朱砂,经求请。"千面灵龟"乌大寿施展特殊易容,才变成乌黑。
    故而,他也勾起疑念,目注黄衫客,双眉一挑,意欲发话。
    黄衫客早就注意到沐天仇的神情变化,见状之下,略为摇了摇头,并递过一瞥眼色。
    沐天仇虽然不懂黄衫客向自己暗使眼色之意,但知必有原因,只得暂且忍住。
    就在此时,在静室以外,放哨警戒的宇文娇,突然咳嗽一声。
    黄衫客、沐天仇、于玉凤,知有外人到来,立刻移转话头,谈些无关紧要之语。
    转瞬间,一名于成龙的贴身侍仆,扣门进入,向于玉凤躬身禀道:"启禀姑娘,谷主有请。"于玉凤道:"谷主现在何处?"侍仆答道:"谷主与潘夫人,现在'百花亭'侧的'逍遥轩'内,等候姑娘议事。"于玉凤因与潘玉荷最不投缘,闻言之下,遂秀眉双皱地,略作沉吟说道:"潘夫人也在……"黄衫客一旁接[=}地,向于玉凤含笑说道:"谷主既命人相请,必有重要之事商议,凤妹赶快去吧!我和沐贤弟就在此等候你。"黄衫客边说边暗递眼色,暗示于玉凤可以把握这种机会,查询查询适才所研究的"隐贤庄"往事。
    于玉凤会意,点头一笑,向黄衫客、沐天仇说道:"黄大哥,沐二哥,你们与字文姊姊喝点酒,聊聊天吧,小妹到'逍遥轩'中,去去就回来。"说完,站起身形,随同那名侍仆,走出宾馆静室。
    这时,字文娇也走入室中,关上门户,佯作不知地,向黄衫客扬眉问道:"大哥,你与沐兄弟和风妹,如此机密地,说些什么?"不等黄衫客开口,沐天仇便把适才情事,向宇文娇仔仔细细,不厌其详地,叙述一遍。
    叙述完毕,指着自己耳垂后的那颗黑痣,苦笑又道:"宇文姊姊,于成龙凡见右耳垂后长有红痣的少年人,均若深仇,设法杀戮,偏偏我的右耳垂后,便有这么一颗痣儿,你说巧也不巧?难道我的身世,竟与'隐贤庄'发生之事有何关连?"字文娇趁此机会,在沐天仇心中,略埋伏笔地,娇笑说道:"天下巧事多呢!或许沐兄弟的身世,不单与'隐贤庄'一事有关,并还是此案主角。"沐天仇失声道:"我是主角?宇文姊姊,你这句话儿是怎么讲?"字文娇笑道:"一来你对自己身世不明,二来你耳后有颗朱砂红痣,恰巧犯了于成龙的忌讳,三来你'沐'又与穆星衡大侠的'穆'姓同音,怎见得你不就是那位被人救走,脱厄未死的'隐贤庄'少庄主呢?"'沐天仇苦笑道:"被人救走?就算我是穆大侠的遗孤,在淳于泰忘恩夺产,烈火焚庄的那等险恶的情况之下,却有谁来救我?"宇文娇道:"那要问你师傅?"沐天仇愕然道:"问我师傅?……""当然,你师傅把你自幼抚养成人,自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世,老实说我对他的'负心遁客'之名,早就怀疑,猜测他老人家或许就是使于成龙老魔,最头痛惧怯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呢!"沐天仇叹道:"宇文姊姊,我服了你了,你真会凭空推想。"宇文娇娇笑说道:"不管怎样,你师傅总有什么难言之隐,和伤心恨事,否则,他老人家只有你这位爱徒,怎会连他姓名来历都不肯告诉你呢?"沐天仇突然似有所得地,双挑剑眉道:"不是,不是,我师傅虽然神秘,必系另有隐情,他老人家绝不是'天机剑客'傅天华,宇文姊姊猜得完全错了。".宇文娇想不到他竞有如此一说,遂向沐天仇注目问道:"沐兄弟,你……你怎会突然有此论断?好像并说得斩钉截铁,极有根据。"沐天仇笑道:"我觉得宇文姊姊适才的凭空推想,虽也略见巧思。但其中却少了一个人儿,遂根本不能成立。"宇文娇道:"少了一个人儿?沐兄弟此言何指?"沐天仇剑眉轩处,应声接口答道:"我是说少了一个傅玉冰,倘若我真是穆家遗孤,被'天机剑客,傅叔父所救,则那位玉冰妹子,却在何处?二十年来,我在'北天山,中,与恩师形影不离,慢说见过,连提都不曾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呢!"宇文娇因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不愿说得过于明显,遂点了点头,嫣然笑道,"沐兄弟这种想法,自有道理,但不论怎样,你们师徒二人。身份定甚神秘,便连那'四灵秘帖'一举,也神秘得极有趣味。"字文娇中的"四灵秘帖"四字,对沐天仇有所提醒,他突然目光一亮,不禁扬眉叫道:"黄大哥、宇文姊姊,我好像又可以打开一封'四灵秘帖',看看我恩师有何指示了。"黄衫客略一寻思,会意点头说道:"对了,'眇目张良,卜大总管既然赠送贤弟一件宝衣,等于是贤弟业已获得了'红龟之甲',自然可能拆阅那封'四灵秘帖',看看你恩师指示你怎样运用那难得甲壳。"沐天仇兴冲冲地,连忙从贴身取出那封上书"红龟之甲"的"四灵秘帖",便加以拆阅。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竞把沐天仇看了个目瞪口呆,满面惊疑神色。
    宇文娇问道:"沐兄弟,你怎么神色如此紧张?你恩师他老人家莫非又出了什么难题,要你去做?"沐天仇摇头一叹,耸肩苦笑说道:"不是我师傅又出难题,是我真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巧事,大哥与姊姊请看这封'四灵秘帖'."他于说话之间,便将手中那封柬帖递过。
    黄衫客接过柬帖,与宇文娇一同注目细看,只见那封"四灵秘帖"之上,写的是:"若获'红龟之甲,,可先在陈醋中,浸泡三日,然后以利刃,循龟甲纹路,分剖为十三小块,缀嵌于'金猱发'或'野蚕丝'所织之短衣之上,护住前胸后背之十三处致命要穴,可御掌力中最为厉害之'五毒阴风掌,,及暗器中最厉害之'龙须追魂令'."黄衫客看完柬帖所书,向沐天仇点头笑道:"这倒真是凑巧,我们'桥山'擒龟之望,业已成空之下,所需'红龟之甲',竟由'眇目张良'卜大总管赠送,并还缀嵌于'野蚕丝,短衣以上,分护胸背要穴,全与你恩师的柬上指示相同……"沐天仇叹遭:"这一点已极凑巧,但大哥可曾发现还有更为凑巧之事?"黄衫客尚未答言,宇文娇已自答道:"沐兄弟此话,是否指'五毒阴风掌'及'龙须追魂令'等二物而言呢?"沐天仇点头道:"正是,这一桩掌力,一种暗器,均是于成龙不愿公开的独擅杀手,怎会双双在我恩师的指示之中出现?"宇文娇双现梨涡,嫣然一笑说道:"沐兄弟觉得我适才所作的凭空推测,越来越近事实了吧?或许在其余'苍龙之皮''玉凤之心'两封柬帖之中,你师傅会有更明确的指示,把你这满腹疑云打散。"沐天仇摇头道:"我不敢违抗师令,在未曾获得'苍龙之皮,和'玉凤之心'以前,决不敢私自开拆那两封柬帖。"黄衫客觉得虽然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但让沐天仇先知自己身世,也并无太大妨碍,遂含笑说道:"'苍龙之皮'虽未寻得,但贤弟业已猎得最为珍贵的'玉凤之心,……"话方至此,沐天仇便愕然插口问道:"大哥何出此言,我们浪迹江湖,连只'毒鸾'或'孔雀',都未见过,却怎会猎得c玉凤'?"黄衫客呵呵大笑,浓眉双轩说道:"贤弟忘却了你所获得的'紫麟头'么?以此类推,所谓'玉凤'之心,根本不必西赴'岐山',远去'瑶台'地,苦苦寻觅,我认为就是凤妹对你的万斛深情,贤弟以为是否有几分道理?"沐天仇向黄衫客、宇文娇,相了一眼,点头说道:"大哥的这种说法,虽然不无道理,但如今若说小弟业已获得了'玉凤之心',似乎为时尚早。"字文娇笑道:"沐兄弟认为要到何时才算数呢?莫非要等你与凤妹。名正言顺地完成花烛以后么?"沐天仇脸上讪讪地,赧然一笑说:"并不一定如此,但我觉得应尽量不违背恩师的指示,才是正题。"宇文娇道:"沐兄弟若定要冠冕堂皇地,事事正办,我和你黄大哥。自然不便教唆你歪打正邪着地,走甚偏锋,但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如谜身世,多半会在最后一封'四灵秘帖,之中,才加以揭晓。等到你自己也着实熬不住时,再行拆阅便了。"沐天仇道:"多谢宇文姊,小弟谨遵姊姊明教。"黄衫客突想起一事,向沐天仇注目道:"沐贤弟,我对你提出一项要求……"沐天仇笑道:"大哥怎用了'要求'二字,你是我的大哥,凡有所言,小弟无不遵命。"黄衫客道:"不是别的事儿,我说贤弟若想拆阅那封'玉凤之心'的'四灵秘帖'之际,最好有我,或是你字文娇姊在旁伴同,尽量不要单独亲看。"沐天仇起初一愕,但旋即会过意来,对黄衫客投过一瞥感激眼色,扬眉问道:"大哥是不是怕我突然受到什么强烈刺激,会怒令智昏地,做事不顾一切?"黄衫客点头笑道:"贤弟真是聪明,稍稍一点便透,根据你师傅对你严守秘密的情况看来,不论贤弟是否是我们所猜的穆少庄主,你的身世方面,必有一段血海深仇,而你那仇人又必是绝对不可轻敌的盖代凶邪。否则,你师傅何必要你先找寻足以增加'功力'的'紫麟头'和足以防身避祸的'苍龙皮'和'红龟甲'呢?"这番话把沐天仇说服,听得他连连点头地,向黄衫客、字文娇正色说道:"大哥与姊姊放心,小弟懂得利害,除非万不得已,我总避免单独折阅那封'玉凤之心'的'四灵秘帖'就是。"就在黄衫客、字文娇与沐天仇互作深谈之际,于成龙、于玉凤父女,也在深谈。
    于玉风跟随于成龙的那名贴身侍仆,到了后苑'逍遥轩'前,果见于成龙与潘玉荷二人,正在轩中倚栏相待。
    潘玉荷是善于应付各种人物的八面玲珑之人,虽然她明知于玉凤与她不甚投缘,仍在一见于玉风之下,便即老远迎出"逍遥轩"外,娇笑道:"凤姑娘,好几天没见你,可想煞你潘姨娘了。"潘玉荷在"神工谷"其他人物之前,均向以"夫人"自居,唯独在于玉凤前,只好委屈一些,自称"潘姨娘"了。常言道:"有手难打笑脸人",于玉凤被潘玉荷笑脸迎人地,这样一来,也只得淡淡一笑说道:"凤儿赋性疏懒,少来叩候姨娘金安,尚望姨娘海量相宽,莫要加以怪罪才好。"潘玉荷抢前几步,挽着于玉凤的手儿,边自偎肩向行。边自笑道:"风姑娘,我们是自己人,你这样说法,不是反而有点见外了么?"于玉凤想起取消晚宴,不禁向潘玉荷那张相当艳丽的脸庞儿上,多看了两眼,愕然问道:"潘姨娘,你脸上红是红,白是白的,气色极好,怎说你玉体欠适,把欢迎我黄大哥和沐二哥的晚宴,取消了呢?"潘玉荷遥向倚栏而立的于成龙呶了呶嘴,低声说道:"不是我身体上有何不适,而是你爹爹的情绪不佳。他才藉词取消晚宴,避免烦杂。"于玉凤向潘玉荷微笑道:"我爹爹新近设立'华山招贤馆',作为本谷分舵,武林霸图,日益展开,他老人家应该兴高彩烈才对,怎会反告情绪不佳呢?"潘玉荷银牙微咬下唇,"噗嗤"一笑,摇手说道:"凤姑娘,你万想不到,你爹爹情绪欠佳之故,正是为了你呢!"于玉凤道:"会是为了我么?潘姨娘,可否请你把话儿解释得比较明白一点,我……我倒是有些听不大懂呢。"潘玉荷嫣然笑道:"不单你不大懂,连我也不大懂,因为你爹爹老是含含混混,好像有什么重大机密,不肯透露似的……"潘玉荷话方至此,业已走入"逍遥轩"中,于成龙向她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你在向凤儿唧唧哝哝地,'说些什么?"潘玉荷笑道:"我们娘儿俩,是在闲谈,你又疑心多问则甚?"话音至此略顿,转面于玉凤笑道:"凤姑娘,你和你爹爹在此谈谈,我去替你煮碗你平日最喜欢的'燕窝粥'吃。"说完,不等于玉凤推谢,便自翩若惊鸿般,一闪即逝。
    于玉凤暗忖,难怪爹爹对她迷恋极深,这位潘姨娘不单艳丽,更复善伺人意,委实极具魅力。
    潘玉荷走后,于成龙指着"逍遥轩"中的石鼓石几,向于玉凤说道:"凤儿坐下,我有两件相当要紧的事,要想和你仔细谈谈。"于玉凤如言坐下,并替于成龙斟了一杯茶,于成龙向她略为注目,缓缓说道:"凤儿,你平日落落寡合,这次怎么竟会与黄衫客、沐天仇、宇文娇三人如此投契?"于玉风玉颊上略泛红云,扬眉答道:"人之意气投合,似有缘分前定,爹爹为何问此?你认为我这三个朋友,交得不妥当么?"于成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含笑说道:"凤儿莫要误会,我不是怪你和他们结交,只是想问问你对于沐天仇的观感,到底怎样?"于玉凤听得于成龙单独提起沐天仇来,自然更觉羞赧,但她毕竟是胸襟异于常人绝代侠女,只在微微一怔之后,便朗声答道:"凤儿认为沐二哥是位武功高强,文采出众,风神俊美,品行端正的少年侠士,否则,也不会和他订交,爹爹的观感怎样,可有不同之处?"这一句反问,问得非常厉害,于成龙摇摇头,目注于玉凤,拈须说道:"我的看法,并无不同,也正和凤儿一样……"略一停顿,又自笑吟吟地说道:"风儿,我问明你对于沐天仇的观感之意,你大概定会明了,今后有甚事儿,我就可以代你作主的了。"于玉凤脸上烘地一热,岔开话头说道:"爹爹,你问我不是有两件事么?另一件事儿,是……是关于哪一方面……"提到另一件事,于成龙的满面喜色,立转忧容,浓眉深蹙地,目注于玉凤道:"凤儿,你认为我们这'神工谷'内的防务如何?"于玉凤不假思索地,便即应声答道:"得地利,占人和,除了天然形势,奇险无伦外,尚有无数好手,'神工谷'的防务,应该是绝非自诩地,可以称得上'金城汤池'之固。"于成龙静静听完,突然失声一叹!
    于玉风诧道:"爹爹叹气则甚,敢情是凤儿的说话不太对么?"于成龙眉锁重忧地,压低话音说道:"凤儿,关于这一方面,我以前与你采同一看法,直到今日,才知大谬不然。"于玉凤有所不解地,秀眉一蹙问道:"怎样大谬不然?爹爹清说得明白一点。"于成龙皱眉不答,却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石几之上。
    于玉凤注目看去,见是半截短箭。
    这短箭形状与寻常武林人物所用"铁翎箭",虽然相同。但于玉凤才一拿起,便觉入手极沉,竟似是"寒铁"所铸。
    她一眼看出此箭不凡,向于成龙愕然问道:"爹爹,这半根'铁翎箭'是从哪里来的?你取出给我观看则甚?"于成龙脸色异常沉重地,缓缓说道:"这半根铁箭,是我一个旧仇之物,今日竟插在我所居静室的房门之上。"于玉凤惊道:"有这等事?这……这插箭之人,是从哪里来的?"于成成"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也在考虑这项问题,所得的结论是,若非我'神工谷'中有了奸细,便是对方把我们认为金城汤池的'神工谷',根本视如无物,随意来去。"于玉风听得秀眉紧紧地,摇头说道:"这情形太可怕了……"一话方出,于成龙便接口苦笑说道:"不,不对,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呢!是这半根小箭之上,还钉着一封小柬。"于玉风道:"小柬呢?上面写些什么话儿,爹爹怎不给我看看?"于成龙从怀中取出一封小柬,向于玉凤默然递过。
    于玉凤接过一看,柬上只有四句话儿,写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昔日我女死你手,今日你女命难逃!"于玉凤看完已后,佯作不解地,向于成龙问道:"爹爹,这四句话儿,是何人所书?我怎么看不出有甚可怕之处?"于成龙双目中闪势出异样精芒,长叹一声说道:"凤儿,我不向你说明,你对这封小柬四句话儿,自然看不出有甚可怕之处,也难怪你不解其中意义。"于玉凤静静听完,问道:"到底小柬上所书四句话儿,可怕之处何在?爹爹怎不快说。"丁成龙道:"你若想晓得这四句话儿的可怕,便须先听我说明一桩二十年前的武林秘事。"于玉凤微微点头,饮了一口茶儿,准备细听于成龙叙述往事。
    于成龙道:"二十年前,有位穆星衡大侠,夫妇归隐……"话方至此,突向于玉凤注目问道:"凤儿,关于穆大侠夫妇之事,黄衫客不曾对你说过么""于玉凤暗叹爹爹为人,委实心机太深,在这种父女倾谈的情况之下,还要藉机套问自己,试探黄衫客是否对他忠实?
    她心中虽在嗟叹,表面上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曾说过啊!爹爹所讲的二十年前秘事,黄大哥如何能够晓得呢?"于成龙自然相信于玉凤之言是真,遂狞笑说道:"他未对你说过才好,否则,任凭黄衫客是如何难得的才智雄杰之士,我也不会放心重用,甚至于索性把他送入'枉死城'了。"于玉风越听越觉自己这位"爹爹"的心计太以歹毒,不由愁锁双眉,幽幽问道:"爹爹,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于成龙豹眼连翻,这才把昔年"隐贤庄"之事,对于玉风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说完,并目光凝威地,向于玉凤道:"凤儿,如今你已全知我心中隐秘,有甚问题不解,尽管提出问我好了。"于玉凤道:"爹爹,你昔日作了'隐贤庄'这件事儿以后,二十年来,心中可曾反悔?"于成龙从目中闪射出森厉光芒,狞笑连声说道:"为什么要反悔?我生平不论作甚事儿,念定即行,从来不会有'反悔'二字,凤儿,你……你问此则甚?"于玉凤的本意,是问出于成龙若有悔意,便劝他设法寻找穆星衡和傅天华的后人,将产业归还,忏悔谢过。但如今听了于成龙的毫无悔意答话,以及答话时的狞恶神情,不由芳心之中,一阵隐痛。知道不必再说什么规劝之话。
    于成龙见爱女默然不语,又复叫道:"风儿,我叫你若有不解之处,便向我提出问题,如今你却问我曾否反悔,却是何意?"于玉凤深知若再忠言逆耳,定然自讨没趣,遂眼眸一转,缓缓说道:"爹爹对于'隐贤庄'的事,既不反悔,今日却又神色含忧,为了何故?"于成龙指着那根"铁翎断箭"说道:"我是为了插在我静室门上的这根'铁翎断箭'."于玉凤道:"对了,爹爹只顾叙述昔年往事,还未告诉我这根'铁翎断箭',究竟有什么样的惊人威力,它入手极沉,异于常物,好像是'寒铁'所铸的呢!"于成龙道:"'寒铁'铸箭,倒没有什么大了不起,可怕的是此箭主人,就是昔日曾与我有一盟之好的'天机剑客'傅天华。"于玉凤扬眉说道:"爹爹不是说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业已怀抱他女儿傅玉冰,跃崖自绝了吗?"于成龙摇头道:"没有,他抱女跃崖之举,只是佯死避祸,并非当真自绝。"于玉凤道:"这是爹爹忖度,还是有甚事实,证明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抱女跳崖,并未死去?"于成龙伸出三根手指,皱眉缓缓说道:"有三点佐证,第一,傅天华富于智计,生平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像他这样聪明之人,一息尚存,定思复仇,哪里肯效法弱者,以死争脱?"于玉凤表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虚拟推理,不是事实证据。"于成龙道:"第二,当时我便因放心不下,于检验穆星衡夫妇、傅天华之妻遗体,及穆星衡之子摇篮中的火焚焦骨以后,又到傅天华跳崖之处,仔细搜寻,一直由崖顶搜到谷底,也未见他父女二人的任何粉身碎骨痕迹。"于玉风微微点头,目注于成龙道:"这一点比较实际,但仍然不能算是确切证据。"于成龙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扬眉又道:"第三,'眇目张良'卜大总管去杀'无所不知'杜百晓时,曾遇一人,到处打探为父下落,及与'隐贤庄'有关诸人状况,卜总管遂生疑盘问,那人自称是姓花,双名天富……"于玉凤听至此处,目闪慧光,接口说道:"'花天富',这显见属于化名,若把它颠倒过来,不就是'傅天华'么?"artp9030扫描dl59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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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秉性难移
    于成龙道:"除了姓名上已露端倪之外,根据卜总管归报那人的形貌身材,以至年龄,也正与傅天华的模样吻合。"于玉凤双眉略蹙,"咦"了一声说道:"卜总管是何等厉害之人,他既觉那自称,'花天富'者可疑,却为何未对他采取行动?"于成龙笑道:"这要怪我,我并未将'隐贤庄'旧事,先对卜总管说明,他弄不清彼此之间的关系恩仇,怎敢有甚贸然举措?"于玉凤秀眉双皱,略一沉思说道:"不对,我觉得此事之中,还有一点儿矛盾。"于成龙注目问道:"矛盾何在?"于玉凤指着那对"断箭寄柬"上的末后两语,双扬秀眉道:"爹爹,你看柬上末后,分明写的是:'昔日我女死你手,今日你女命难逃'.傅天华既已佯装自尽,抱女逃生,怎又有'为女报仇'之话?"于成龙连连点头地,向于玉凤含笑道:"凤儿说得虽极有理,但我对此事,却也有种忖度解释,觉得于理可通,并不绝对矛盾。"于玉凤"哦"了一声,看着于成龙道:"爹爹有何高见?"于成龙道:"傅天华是一流好手,身怀上乘内功,高崖纵身之下,若有准备,定可活命。但他那幼女,襁褓初生,体质自弱,慢说重伤,便略受惊吓震荡,也可能把她那条小命,送入'枉死城'中……"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目露凶芒道:"故而我的推理解释是,傅天华逃而得生,他女儿却逃而得死,他把这笔账,完全算在我们的头上,今日才以断箭留书,要对你有所不利。"于玉凤静听于成龙话毕,口中低低说了一声:"奇怪。"于成龙道:"凤儿奇怪什么?"于玉凤道:"傅天华既然寻来'神工谷',要为他女儿报仇,便悄悄向我下手,岂不容易,为何先要以'断箭留书,,使我们有所戒备呢?"于成龙叹息一阵,苦着脸道:"凤儿,你虽极为聪明,但从未外出阅历,江湖经验,太以欠缺,才不懂得这是一种比悄悄下手更历害百倍的高级复仇手段。"于玉凤诧道:"爹爹请讲,凤儿委实不懂这种复仇手段,怎会称得上'高级'二字?"于成龙苦笑道:'死'之一字,对当事人倘若骤然来临,根本毫无痛苦,所痛苦者,无非对一切有关事业、感情,留恋难舍而已。故而傅天华不肯悄然下手,他要事先通知,使我们不知事变将会何时何地发生,每日都必须忍受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之苦!"于玉凤深以为然地,点头应声答道:"爹爹说得对,这手段确实厉害,但我们可以给它来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呀!"于成龙苦笑道:"凤儿倒说得轻松,眼看强仇已至,祸变将临,谁还能'见怪不怪'地,置诸不理呢?"于玉凤目光一转,双扬眉问道:"爹爹把有人在你静室门上,插箭留书之事,告诉卜总管,与他商研了么?"于成龙摇头道:"没有,因为此事发生于卜总管与黄衫客,送潘玉龙率人出谷,前往'华山'设立'招贤馆'之际,故而我先命人找你,尚未来得及与卜总管商量。"于玉凤道:"奇怪,本谷之中的人手刚一分散,对方便出花样,可见得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着实厉害得紧。"于成龙狞笑一声,从双目中闪射出炯炯厉芒,扬眉说道:"傅天华若是以为我人手分散,有了可乘之机,而思来此蠢动,却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于玉凤不解其意地,目注于成龙道:"爹爹此话怎讲?"于成龙得意笑道:"一来,我认为在'华山'设立'招贤馆',有此必要;二来也想藉此机会,诱仇敌出现,才故意派潘玉龙与雷远岑率人前去。因为本谷的高度机密,外人绝难知晓,傅天华只要在'神工谷'中露面,便是自寻死路的了。"于玉凤饮了一口茶儿,向于成龙问道:"爹爹所谓的'本谷高度机密'却是何意?"于成龙笑道:"我是说表面上本谷人力,虽告分散,实际却有绝世高手,潜居待敌。"于玉凤恍然有悟,"哦"了-声道:"爹爹是指'静楼'之中的那两位……"于成龙不等于玉凤话毕,便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傅天华若是单人前来,必无生路,若是纠众大举来犯,我们只消以一纸飞鸽传书,便可召来左近的几名好友,把对方全体歼灭,永绝后患。"于玉凤娇笑道:"爹爹传呼凤儿,就是为了说明'天机剑客'傅天华插箭留柬之事么?"于成龙道:"除了说明之外,我还要给你一件东西,并规定一件事儿,凤儿务必严加遵守。"于玉凤把两道清澄的目光,盯在于成龙身上,双扬秀眉地。向他讶然问道:"爹爹要凤儿遵守的,究竟是什么事呢?"于成龙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回'小桃源',我已把后苑中的'飞虹水榭',拨你暂时居住,并命人去'小桃源',把你一切用物搬过来了。"于玉凤双眉方皱,于成龙便又复笑道:"凤儿不必皱眉,一来傅天华业已插箭留柬,表示要在你身上,报复昔年杀女之仇,你若独自远居'小桃源',照拂不便,我怎能放得下心?'飞虹水榭'则距离'静搂'及我所居之处,均不在远,一有风吹草动,立可接应……"话音至此顿了一顿,看着于玉凤,满面含笑地,把话音放得极为缓和说道:"二来,潘玉龙业已被我派去'华山',无人惹厌,你便从此居此何妨……"于玉风嫣然一笑,于成龙接着又道:"三来,沐天仇在此,你移居'飞虹水榭',可以朝夕相见,免得把他请去'小桃源,有所不便"这末后数话,倒真是老父开怀爱女的知心之言,把位相当倜傥大方的于玉凤姑娘,也听得晕生双颊。
    于成龙伸手从几下取出几个轻软衣包递过,含笑说道:"凤儿,这是一件相当难得的'龙皮软皮',可御一切刀剑暗器。及恶毒掌力之属,你不可使任何人知晓,赶快秘密贴身穿好,以防万一变生仓卒,以度险厄。"于玉风不肯接受,于成龙然道:"凤儿,怎么你不……,,于玉凤含笑说道:"爹爹不必过分关怀凤儿,这件'龙皮软衣',既是武林中难得奇宝,应该由爹爹自己穿着"于成龙解开外衣,把贴身所穿的另一件"龙皮外衣",显示给于玉凤看过以后,微笑说道:"凤儿看见了么?不单。龙皮软衣,共有两件,我已另外穿了一件,足资防身;为父的这身功夫,也自信必定高过傅天华,不怕他行甚鬼祟,风儿立刻到轩后把此宝衣穿上吧!"于玉风自然不忍拂逆老父的一片慈爱之念。遂去到轩后,把那件"龙皮软衣''贴身穿好。
    这时,潘玉荷已煮好"燕窝粥",亲自端来,给于玉凤食用于成龙等于玉凤吃完粥后,向她笑道:"凤儿,此处没有事了。
    你与沐天仇老弟等,畅叙去吧!顺便替我把卜大总管找来,我要和他好好研究研究。"于玉凤退去不久,"眇目张良"卜新亭,便到了"逍遥轩"内。
    卜新亭虽受于成龙极度倚重,但他对于成龙、潘玉荷礼貌极度恭谨,决不有丝毫逾越,躬身称了声:"谷主,夫人。"便即肃立在侧。
    于成龙伸手命坐,含笑扬眉道:"卜兄请坐,你和我手足一般,何必还如此恭谨?"卜新亭一面遵命侧身就座,并含笑道:"属下虽蒙谷主错爱,一再拔擢,但主属却不能丝毫越份。"于成龙笑道:"卜兄记得上次诛除'无事不知'杜百晓时,所遇那位行踪可疑的青衫文士么?
    卜新亭点头道:"当然记得,谷主疑心他是你旧仇'天机剑客'傅天华,今日却突然提起是甚?"于成龙道;"我有提起他的原因,傅天华业已在我们这以为戒备甚严,颇得地势之利的'神工谷'中出现。"卜新亭闻言,大吃一惊地剔眉问道:"傅天华业已在'神工谷'内出现么?谷主,你……你……此话何来?"于成龙又摸出那根"铁翎断箭"和箭上小柬,递给卜新亭看完,于成龙又把此事发生经过,对这位"眇目张良",仔细说了一遍。
    卜新亭得知究竟,眇目微阖,双目深皱地,陷入沉思。
    于成龙不肯打扰他的思路,遂把几上的"燕窝粥"端起,慢慢吃了半碗。
    蓦然间,卜新亭独目一睁,神光如电地,皱眉说道:"不好,我们把事料错,恐怕要遭受严重损失,属下向谷主请命,要立刻出谷。"卜新亭的这两句话儿,把于成龙听得吃了一惊,目光凝注地,向卜新亭问道:"卜兄认为我们作错了什么事儿?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卜新亭叹道:"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也着实厉害,他这'断箭留言',若是早来半日,属下绝对会劝谏谷主,不必派人前往'华山',成立分舵。"于成龙道:"卜兄认为在'华山'设立分舵,无甚成就?"卜新亭道:"有无成就还在其次,属下是怕傅天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则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于成龙皱眉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卜新亭加以解释地,一挑双眉说道:"就是傅天华表面以'断箭留言',使我们把防范心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玉凤姑娘身上,实则却往'华山'方面,向'招贤馆'先下辣手。"潘玉荷听至此处,表示同意地,瞿然道:"有理,有理,卜大总管此言,委实大有见地。"于成龙目闪凶芒,从鼻中"哼"了一声、,眉腾杀气地,"嘿嘿"冷笑道:"去往'华山'捣乱,又便怎样?区区万两黄金,就算全部损失,也毫不放在于成龙的心上。"卜新亭道:"除了黄金,还有人呢?常言道:'干金容易得,一士太难求'.何况我们所派出的主持人,更是潘二夫人的令弟,与侍奉谷主多年,最得力的雷二总管?"于成龙双目一瞪道:"怎么样?难道傅天华还敢把我们的'华山分舵,人物,全部杀光?雷远岑等一行人的功力艺业,也相当不弱……"卜新亭不等于成龙话完,便接口说道:"俗话云:'不是猛龙不过江,,又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以傅天华与谷主所结仇恨而论,他恐怕什么样的狠心辣手,都作得出来。"于成龙似乎觉得卜新亭话中有刺,扬眉问道:"卜兄此话是怪我昔年对于傅天华太以狠辣?……"卜新亭慌忙欠身抱拳地,陪笑说道:"属下怎敢对谷主有评论?
    谷主未……未免太多心了。"于成龙叹息一声,皱眉摇头说道:"我昔年便是既不够狠,也不够辣,计划更不够周详,才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今日之事……"话方至此,卜新亭又复躬身说道:"故而属下向谷主请命离谷。
    日夜兼程,以期追上潘玉龙老弟与雷二总管,或是把他们调回,或是命他们对一切可疑人物,加强戒备,免得上人恶当,受了暗算。"于成龙沉吟片刻以后,向卜新亭点头说道:"好吧,卜兄辛苦一趟,但不必把他们调回,只要嘱咐玉龙与雷;总管,多加小心,也就可以有备无患。"卜新亭把独目精光,移注潘玉荷的身上,向她一抱双拳,含笑问道:"潘夫人是否还有什么重要指示?"潘玉荷笑道:"我觉得谷中既已发现敌踪,且清查内部,似是当务之急?"卜新亭道:"夫人睿见极是,但'华山'报警一事,也是刻不容缓……"潘玉荷含笑道:"对这两件急事,我们似乎可以来个分工合作,你们检肃奸宄,让我来跑趟'华山'……"于成龙听得目注潘玉荷,诧声问道:"你要跑趟'华山'?"潘玉荷娇笑道:"怎么样?是你离不开我?还是顾虑到我功力薄弱,会让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把我吃掉?"她边自发话,边自微偏臻首,避开卜新亭的目光,不让卜新亭有所察觉,向于成龙使了个神秘眼色。
    于成龙起初然不懂她暗使眼色之色,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点头说道:"夫人辛苦一趟,我自然更为放心,但事不宜迟,要走你就快走,倘若去迟生变,却是追悔不及。"潘玉荷笑道:"我根本无须收拾,立刻启程……"于成龙见潘玉荷于说话之间,业已站起身形,遂也起身相送,并含笑说道:"夫人速去速回,免我悬念,并把灵鸽带上一只,万一有甚急事,也好报讯。"潘玉荷微微点头,表示领会,娇躯轻轻一闪,便纵出"逍遥轩",携鸽赶奔"华山"去了。
    卜新亭抱拳恭送,等潘玉荷身形杳后,方自转过面来,向于成龙正色说道:"谷主,如今潘夫人已去华山,我们应该研究研究清查内部、检肃奸宄之事。"于成龙道:"卜兄对此。有何高见?"卜新亭挑眉道:"'神工谷'一向平静,风波只起于近两日间。
    属下遂觉得新来作客的黄衫客、沐天仇和宇文娇三人,不无可疑之处。"于成龙想不到卜新亭竟有这等看法,遂在双眉略皱,微一沉吟之后,摇头说道:"我觉得他们似乎无甚可疑……"卜新亭接口道:"谷主干万不可因表面观感,便下断言,江湖有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属下认为谷主最好找个机会,对他们作次试验。"于成龙道:"怎样试法?"卜新亭想了一想,向于成龙低声说道:"谷主与他们单独相处,表面上毫无防范,实际上却暗存戒心,看看他们有无什么轨外行动?"于成龙听至此处,突然"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卜新亭笑得如坠五里雾中,目光凝注于成龙,惑然问道:"谷主发笑则甚?是属下说错了什么话么?……"于成龙摇手笑道:"卜兄,不是你说错了话,而是你所建议的这种办法,我早已试过,否则,我又怎会放心请来此不久的黄衫客,担任职位相当重要的'二总管'呢?"卜新亭一抱双拳,满面佩服神色说道:"由此可见谷主真是先知先觉,令人无法企及……"话音至此略顿,又向于成龙注目问道:"谷主虽已试过黄衫客,但对沐天仇,似乎也该……"于成龙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说,便接口笑道:"不必,不必,沐天仇毫无问题,他已有确切保证。"这"确切保证"四字,把卜新亭听得一怔:双眉微皱,向于成龙讶声问道:"确切保证?属下不明白沐天仇的保证何来?"于成龙指着傅天华的"断箭留书",扬眉笑道:"这封'断箭留书',是沐天仇的第一保证,因为'断箭留书',指明要向凤儿身上报仇,沐天仇却是凤儿好友,假如沐天仇有问题,他随时可取凤儿性命,根本用不着弄上这么一封威吓信儿,自己把自己送入嫌疑,牵制不少手脚。"卜新亭连连点头,表示对于成龙之话,完全同意。
    等到于成龙把话说完,卜新亭方再度问道:"根据谷主所说'第一保证'之语,莫非那位沐天仇老弟,还有什么'第二保证'么?"于成龙点头道:"有,当然有。这'第二保证'比'第一保证',还要来得实际,来得有力。"卜新亭独目微翻,"哦"了一声。于成龙含笑说道:"所谓'第二保证',便是我的女儿!绝非老夫自夸,凤儿不论在文才武略,品德姿容等方面,都算得上瑶池仙品!"卜新亭点头道:"谷主说得不错,凤姑娘仙姿玉容,委实是绝代罕见的一朵武林奇葩!"于成龙满脸得意神色地,扬眉说道:"以凤儿这等品貌的绝代娇娃,必然目高于顶,对男人极少假以辞令;但换句话说,凡是受她眷顾之人,也多半定倾心相爱,永为不二之臣。"卜新亭点头笑道:"谷主真是超人,所谓'能者无所不能',连对男女爱情的心理方面,都能分析得丝毫不错。"于成龙笑道:"卜兄请想,沐天仇既然深爱凤儿,对于任何与她有关之事,必尽力效忠,又哪里会对我这位准泰山大人,有什么不轨恶念?"卜新亭吁了一口长气,皱眉苦笑说道:"听了谷主这番老到精妙分析,真使属下茅塞顿开;但黄衫客、沐天仇等新人,既无可疑,老人方面,似乎更无……"于成龙看他一眼,接口扬眉道:"卜兄此话,又嫌太以武断了。
    老人照样有可疑之处,'倘若他处心积虑,隐蔽在我手下多年突谋蠢动,才太可怕呢!"卜新亭抱拳苦笑道:"属下太以愚蒙,尚请谷主明白指示,俾有所遵循,不致陨越。"于成龙目光电闪,看看左近无人,遂向卜新亭低声道:"第一,关于'天机剑客'傅天华,已在'神工谷'中作祟,以及'断箭留柬'之事,千万保持机密不许泄漏,以免谣诼纷纭,人心浮动!"卜新亭"诺诺"连声,于成龙继续说道:"第二,除了你我、潘夫人、凤儿,以及适才业已研究过的黄衫客、沐天仇外,对于谷中无论老人新人,一律记上个可疑问号,不动声息地,在旁冷眼察看……"卜新亭听至此处,插话道:"若是发现有甚可疑迹象,便立即悄悄密报谷主,请令定夺……"于成龙摆手道:"来得及时,当然向我请示;但若来不及时,卜兄却可权宜行事,免得延误时机,即令有甚错误,我也绝不怪你。"卜新亭离座起立,向于成龙深施一礼,满面感激神情,躬身陪笑道:"谷主对属下,委实倚重太深,令属下竭尽驽钝,粉身碎骨,也不足图报知遇于万一。"于成龙笑道:"'神工谷'中一世大小事儿,卜兄均可全权权宜处理,但却有桩例外……"话方至此,卜新亭便点点头说道:"属下记得,谷主前已加嘱咐,是不是'静楼'二老方面,不容丝毫简慢忤犯?"于成龙点头笑道:"正是,我这两位老友,性格太怪,有时候甚至于不近人情,卜兄要多多担待!"卜新亭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静楼二老',既系谷主至友,属下亦当事之如主……""轩锁轩轩"一话方出,空中突传急遽振羽"拍拍"声息。
    于成龙与卜新亭双双一怔,抬头看去。
    他们目光方注,立即看见一只健鸽飞来,在"逍遥轩"上空盘旋。
    于成龙惊道:"卜兄叫下鸽儿看看,这难道便是潘夫人带走那只?她怎会走出不远便放鸽儿飞回,若照行程计算,潘夫人还未出得'终南山'呢!"卜新亭眉锁重忧,口中一声唿哨。
    那只绕轩盘飞的健鸽,闻得哨声,便向轩中飞进。
    卜新亭接住鸽儿,解下鸽足所系字条,先行递呈给于成龙观看。
    于成龙入手展开一看,立即脸色大变。
    卜新亭道:"谷主,此鸽是潘夫人放回的么?鸽足传书之上,说些什么?难道被属下料中,傅天华已下辣手,生了祸变?"于成龙一声不响,默然把鸽足所系的纸条递过。
    卜新亭伸手接过一看,只见这张系于鸽足的纸字之上,仅有极为简单的八个字儿,字迹并甚潦草,写的是:"祸事已生。我即回谷。"卜新亭看清字条,双目略皱说道:"潘夫人怎不写得清楚些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祸变?"于成龙面寒似水,目射凶芒,切齿咬牙说道:"我猜得出来,万两黄金被劫,派往'华山'成立分舵的人员,悉数伤亡,可能连潘玉龙与雷远岑二人,都未逃得劫数。"卜新亭"咦"了一声,目注于成龙道:"谷主,潘夫人莫非在这张字条之上,作了什么暗记?否则,谷主怎能如此肯定地,加以……"于成龙不等卜新亭话完,便即苦笑道:"卜兄,你是绝顶聪明之人,请在'我即回谷'四个字儿以上,多想一想。"卜新亭细一沉思,果即恍然说道:"对了,定是祸变严重,无法挽救,潘夫人才立即回谷。否则,她必定稍作勾留,一尽人力……"于成龙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断定所谓'祸变',多半是情况严重到人财两空的无法收拾地步……"卜新亭连连点头,向于成龙抱拳说道:"谷主真是先知先觉之流,这份分析事理的睿智高明,实非属下所能望及项背。"于成龙长叹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卜兄莫在我脸上贴金了,我若能有你那样见事之明,也不会冒冒失失地,把潘玉龙、雷远岑等。派出外送死!"卜新亭道:"这是谷主谦词,因为谷主派遣潘老弟等人前往'华山'之际,'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尚未出现,也未发生插箭留书之事,谷主怎会有未卜先知神力,预为察觉有这等惊人祸变?"于成龙钢牙一挫,神色凶狠,恨声说道:"傅天华太以可恶,他这等暗中作祟,真使我宛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卜兄要想个什么妙计,把他诱出或是逼出,和我作正面一搏?"卜新亭略一沉思,说道:"此时定策,似嫌太早,等潘夫人回来。了解祸变实情之后,再根据情况,拟定策略。,,于成龙想了一想,对卜新亭点头说道:"卜兄说得也是,我独自一人,更觉心烦,你不必离去,就在这'逍遥轩,中,陪我一面饮酒,一面等候潘夫人吧。"卜新亭"诺诺"连声,于成龙遂吩咐侍童,弄些精美酒菜,送来"逍遥轩"内。
    酒菜既设,二人互相倾杯,卜新亭因见于成龙眉宇之间,怒色未消,遂含笑问道:"请问谷主,傅天华如今虽在隐形大弄鬼祟,但总有一日,会被我们逼出,与谷主互作正面搏斗,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谷主自己认为对傅天华,能占几成胜面?"于成龙闻言之下,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十成十的胜面,我有把握于五百招之内,将那'天机剑客'傅天华,毙在'五毒阴风掌'下。"卜新亭"哦"了一声,似乎略有疑惑地,向于成龙问道:"根据谷主所说旧事,你与'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功力火候,两相'佛,似在伯仲之间……"于成龙点头接道:"不错,以昔年而论,我比傅天华只在内力方面,略高半筹,但自从追寻他尸体未获,我便知将来定有麻烦,遂在迁居此处的二十年来,不论风雨朝夕,均毫不怠懈地,努力进修,不仅使昔年所擅,已达炉火纯青境界,并又多练就两样非遇生死强敌,决不施展的秘密功力,才敢自诩有十成十制胜把握。"卜新亭本来想问于成龙所练,是什么秘密功力,但话到口边,又恐遭到疑忌地,改口说道:"谷主虽然毫未懈怠,但傅天华恐也……"于成龙眉一轩,接口点头说道:"我知道傅天华志切复仇,必加苦练,也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有三种客观条件,远不如我。故而我有信心,能在五百招内,把他毙在掌下。"卜新亭道:"哪三种客观条件?谷主说来听听,使属下长点见识好么?"于成龙扬眉说道:"第一是我富他穷,虽然武功一道,并不十分计较贫富,但我既拥敌国资财,又有这多宾客属下,在需灵药或人力辅助练功时,总有不少便利可以事半功倍,傅天华则必须事事克劳奋斗,分神太多,难免事倍功半。"卜新亭一面饮酒,一面点头说道:"谷主说得极是,这种练功环境,确实对谷主甚为有利,傅天华远远不及。"于成龙举箸夹了一片密炙火腿,入口品嚼,目中电闪精光地,又复说道:"第二是我有不少防身宝物,并不惜以万金之价,换来一件威力极强的厉害兵刃,即令傅天华废寝忘食,朝夕不辍,能把功力练到与我仿佛的地步,我只消取出这件兵刃,他仍难逃一死。"卜新亭眇目之中,异采微现道:"谷主以万金所易的这件厉害兵刃,是柄吹毛折铁的前古宝刀?还是见血封喉的淬毒利剑?"于成龙向他歉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卜兄见谅,不是我对你太不信任,而是因为这件兵刃,不宜过早暴露,必须在万不得已之情况下,才突出奇兵,方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卜新亭见于成龙这样说法,忙自抱拳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
    属下不过随口一问,既然事关机密,谷主自不说为是。"于成龙举杯饮了一口美酒,苦笑说道:"本来我们两人如此密谈,似乎毋虞泄漏,但傅天华那厮,确实有点鬼神莫测之机,故而仍宜尽量小心,以防万一……。"卜新亭深以为然地,接口点头道:"是极是极,常言道'小心天下去得,大意寸步难行。'尤其强敌隐于肘腋之间,委实事事都宜采取谷主这种谨慎态度。"于成龙继续适才之语,伸出三根手指,说道:"第三……"这"第三"两字才出,目光注处,突见有名侍童,向"逍遥轩"仓惶奔来,于成龙遂顿住话头,扬声问道:"侍琴,你这样神色仓惶,是不是夫人回谷?"那名叫"侍琴"的侍童,在"逍遥轩"外止住脚步,喘息未定地躬身答道:"正……正是夫……人回谷,业已到了'四海厅'上……"卜新亭喝道:"侍琴,镇定一点,不要惊慌,潘夫人大概不会独自回转,她……她带回了多少人来?"侍琴刚刚伸出一根手指,"逍遥轩"中,人影闪处,业已响起潘玉荷满含恨意的冰冷语声说道:"不是一个,是半个,我去迟一步,只带回来半个人儿,这场仇恨,非设法加倍清算不可。"于成龙与卜新亭双双起立,迎接潘玉荷,只见潘玉荷除了脸色铁青,颊上留有泪痕,显然哭过以外,身上并无甚伤损血渍。
    于成龙道:"夫人不曾与对方动手?"话犹未了,潘玉荷已银牙紧咬,满面杀气地,接口说道:"这场惨剧,是在一片密林之外发生,我去迟半步,只远远断喝一声,对方便隐入深林,却到哪里去找人动手?"卜新亭一旁问道:"夫人带回的半个人儿是谁?"潘玉荷道:"是少了一条腿的雷远岑雷二总管。"于成龙听出潘玉荷的言外之意,失惊问道:"其余的人呢?我们派去有十余人之多,难道……"潘玉荷不等于成龙再往下问,便冷然答道:"我只带回一个已成残废的雷二总管,其余诸人,自然惨遭劫数!"卜新亭道:"潘玉龙老弟呢?……"一提起潘玉龙,毕竟姊连弟心,潘玉荷再也矜持不住,立即凄然泪落,坐在椅上,痛哭失声。
    于成龙急忙加以劝慰地,向潘玉荷温言说道:"夫人节哀,请把经过情形,说给我听,我们再设法报复这场重大仇恨。"潘玉荷悲声说道:"我兄弟死……死得最惨,他被八剑分尸,使我无法把遗体带回,只……只得挖个坑儿,把他草草就地埋葬!"于成龙听得也怒不可遏,"吧"的一掌,拍碎了石桌一角,瞪目剔眉,厉声问道:"惨杀玉龙老弟之人是谁?是不是傅天华那厮?"潘玉荷拭泪道:"我哪里知道?我只远远瞥见有个蒙面人剑光一闪,雷二总管断腿倒地,便急忙断喝赶去,那人不肯迎战,遁入深林,故而根本无法知道敌人是何身份?"于成龙道:"夫人去得晚了一步,无法得知,但雷二总管却身历其事,我们问问他去。"于成龙语音一落,刚刚站起身形,招呼卜新亭,一同去看雷远岑。潘玉荷却向他摇手叫道:"不必不必,你们如今前去,根本不能向雷远岑有所问话,因为他失血过多,又复身受内伤,虽服我葆元圣药,但仍然气若游丝,昏迷不醒,至少要让他静静将息一个时期,或许可幸保不死!"于成龙听她这样说法,只得又复坐下,无可奈何地双眉紧蹙,废然一叹。
    卜新亭向于成龙、潘玉荷劝慰道:"谷主与夫人,暂莫激动,事情既已发生,且等明日雷二总管苏醒以后,问清经过,再为玉龙老弟报仇雪恨,属下觉得……"潘玉荷见卜新亭突然把语音顿住,诧然问道:"卜总管,你有何高见。怎不说出?"卜新亭道:"属下觉得这桩血案,若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作,便足证他人不在'神工谷'中,而于谷主静室门上,插箭留书者,只不过是傅天华的潜伏爪牙而已。"于成龙"哼"了一声,点头说道:"除了傅天华外,别人与我无深仇,也不敢轻捋'神工谷'的虎须,何况,玉龙与雷二总管的一身艺业,更绝非寻常人所能伤害,故而卜兄所料,定系事实,不是傅天华那厮亲手所为,还有哪个?"卜新亭冷笑一声,独目中厉芒微闪,缓缓说道:"既然傅天华人在谷外,事就好办,我倒要看看这位'天机剑客',是否能化作一只飞鸟,毫无迹象地,飞入我'神工谷'中……"于成龙咬牙道:"傅天华来是必来,我们为了慎重起见,在本谷警戒方面,似应重加部署。"卜新亭道:"重加部署,事属必然,但有两项原则,却必请谷主和夫人作一选择决定。"潘玉荷妙目一抬。看着卜新亭,扬眉问道:"什么原则?卜总管请说来听听。"卜新亭答道:"一项原则是严加戒备,拒敌于本谷之外,另一项原则是诱其深入,歼敌于本谷之中。"于成龙侧顾潘玉荷,向她征询意见道:"夫人,卜总管所提出的这两项原则,各有利弊,你看是采取何种为妥?"潘玉荷略一沉吟,眉腾杀气说道:"当然是拒敌谷外,比较稳妥,但若采取这项原则,却于何时方为我兄弟潘玉龙报仇雪恨?"于成龙闻言,已知潘玉荷姊弟情切,志在复仇,遂在微一沉思之后,毅然说道:"好,卜兄,原则我已决定,与其拒敌谷外,不如诱敌深入,但卜兄务须注意,千万不可弄得'天机剑客'傅天华人已入谷,我们尚毫无所知。""眇目张良"卜新亭双眉一挑,独目中厉芒电闪,说道:"谷主放心,除非那'天机剑客'傅天华能化身鸟兽,变为虫豸,否则,只要一有任何生人,进入'神工谷',属下便会立即知晓,转报谷主定夺。"于成龙颇嘉许地,向他点头说道:"卜兄请去加强布置,万万疏忽不得。"卜新亭离座起立,向于成龙、潘玉荷躬身一礼,退出'逍遥轩'外。
    于成龙目送卜新亭身形杳后,对潘玉荷低声问道:"夫人此次亲去追回玉龙等人之意,是否对卜总管不太放心……"于成龙话犹未了,潘玉荷便摇头答道:"卜总管搏杀杜百晓老贼,提头来献,又为本谷殚精竭尽,擘划殊多,你又派遣心腹,远赴八闽,查过他的底细,才释疑重用,我哪里还会对他不甚放心?
    只是闻言之下,姊弟关心,遂不辞劳累,赶赴'华山',谁知并未出谷多远,便发现我兄弟等,已遭惨祸……"潘玉荷说到后来,语音抽噎,又复满脸泪珠。
    于成龙忙加劝慰道:"事已至此,夫人悲哀无益,我们是……"潘玉荷拭泪说道;"我不是寻常女流,深知武林人物镇日刀头舐血,剑底惊魂,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中亡。'生死二字,原属轻淡,但我兄弟乱刃分尸,委实死得太惨,潘家又此独子,从此断了香烟,这份深仇大恨,我非……"于成龙见潘玉荷说话之际,把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知她心中气怒已极,遂接口温言说道:"不单玉龙之仇,非报不可,傅天华若是不死,我也寝食难安,如今我们且来想条速歼此獠之计。"潘玉荷目光一闪,秀眉双挑说道:"要等他自来送死,总不够快,最好是我们派人主动搏杀这罪该万死的'天机剑客'."于成龙道:"派谁去呢?雷远岑技艺不弱,尚且断腿受伤,莫非要你我亲自出马?"潘玉荷向于成龙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自然有人可派,就怕你不肯。"于成龙诧然问道:"夫人想派准去?只要能为玉龙贤弟复仇,我必然赞同,哪有不肯之理?"潘玉荷道:"傅天华神出鬼没,艺业极高,派寻常人物,无非送死,我想请'静楼二老'之一老出马。"于成龙"哦"了一声,目注潘玉荷道:"夫人是想请'九指醉客'许中阳出马,主动搜索,并搏杀傅天华么?"潘玉荷摇了摇头,向于成龙挑眉说道:"许老头的一身艺业,虽极高明,但为人过分贪杯,镇日烂醉如泥,用他镇守谷内,抵御强敌,确实极好,但若派出搜寻傅天华那等狡猾之徒,恐怕并不适合。"于成龙笑道:"这样说来,夫人是想请'静楼二老'中另外一位'倚红狂士'熊古香出手的了?"潘玉荷点头道:"熊老头在真气内功方面,或许略逊一筹,不如许老头来得弥沛,但人极精明能干,请他担任在本谷左近,主动搜杀傅天华之事,似乎最适当不过。"于成龙道:"由熊古香出马,自然比许中阳适当,但我请他来时,声明除非有厉害敌人,侵入本谷,危及我性命安全之外,决不对其轻加烦渎,如今若请他出谷搜敌,似与昔日诺言相违,有点不便启齿。"潘玉荷笑道:"我知道你有点不便启齿,所以打算由我拜访熊老头,和他商谈商谈,或许可以如愿?"于成龙闻言之下,吃了一惊道:"你去?"他刚刚说出"你去"二字,两道眉头,业已愁皱得纠结不开,紧紧锁在一处。
    潘玉荷道:"如何?我早就知道你会不肯的。"说完,老不高兴。
    于成龙苦笑说道:"不是我不肯,而是那'倚红狂士'熊古香,实在是位当世第一的色情狂,生平一见美貌女子,便立即如痴如醉,不顾一切,你若前往'静楼',岂不……"潘玉荷白了于成龙一眼,接口说道:"你听我说,一来熊古香老头,受你供奉多年,对别人或会色迷瞪眼,对我却未必真敢过分放肆,何况,我既不会看上熊老头,又不怕他用强,决不至于弄顶绿头巾,戴在你的头上的。"于成龙叹息一声,潘玉荷扬眉又道:"倘若你再不放心,我们两人便一同前往'静楼',去找熊古香老头便了。"于成龙摇头道:"我不去,因为我必须遵守诺言,才可在最重要的决胜关头,叫这一个酒鬼和一个色鬼,替我卖命,还是你去以私人事件,和熊古香情商办理较妥。"潘玉荷道:"我一人去,你放心了?"于成龙苦笑道:"我想通了,你说得对,熊古香纵然患有严重的色情狂,也不能不对我特别留点面子,何况我的潘夫人,一身艺业,相当高明,不怕那位'倚红狂士',来个'霸王硬上弓'呢!"潘玉荷目光一闪,站起身形,缓缓答道:"你既答应,我这就去'静楼'了。"于成龙道:"夫人不等雷远岑雷二总管醒转,问问清楚,玉龙贤弟究竟是被谁所害……"潘玉荷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即咬牙说道:"雷二总管至少要到明日才会醒转,我胸中仇火如焚,实在等不及了,反正此事纵非傅天华亲下辣手,也是他党羽所为,用不着查问得过分清楚。"于成龙平素便有点惧内,见潘玉荷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好吧,你前去'静楼',代我向许、熊二老,致意问候,并尽量早去早回。"潘玉荷银牙微咬下唇,点头笑道:"我知道,我若回来太晚,你便会疑神疑鬼的了。"于成龙脸上"烘"的一热,注目说道:"无论那'倚红狂士'熊古香,肯不肯买你面子,代为出谷搜仇,你都快点报我知晓,我仍在这'逍遥轩'中等你。"潘玉荷又向他抛了一瞥极妩媚的白眼,便自出得"逍遥轩",向后苑走去。
    所谓"静楼",是在于成龙所住后苑的极为深幽之处,楼分两座,一东一西,各自独立,中间又互相连接,可以通行。
    "九指醉客?许中阳是住在"东楼","倚红狂士"熊古香则住在"西楼",他们都居于楼上,楼下则是侍姬居所。
    潘玉荷由"逍遥轩"走来,是先过"东楼",楼下两名侍姬,见她入楼。均口称"夫人",肃身恭立。
    潘玉荷三衙点了点头,向她们含笑问道:"许老人家呢!在楼上行功,还是……"左面一名侍姬,躬身陪笑地,接口说道:"许老人家刚刚喝完了一坛'梨花香',如今正酒醉酣睡,夫人是否有事需婢子上楼通报……"潘玉荷听至此处,摇头一笑说道:"我没有事,不必上楼通报。
    许老人家若是醒来,你们就说我代表谷主,来问候起居。"两名侍姬,"诺诺"连声,潘玉荷便穿过"东楼",向"西楼"走去。
    "东楼"楼下,除了两名侍姬以外,完全都是"酒库"."西楼"楼下,没有"酒库",却住着八名年轻貌美侍姬。
    常言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于成龙对于嗜酒如命的许中阳,和好色成狂的熊古香二老,倒真是各投所好,供应得十分周到。
    潘玉荷一到"西楼",便向坐在楼下,刚刚肃立迎接自己的四名侍姬问道:"熊老人家在楼上么?"一名身穿玫瑰紫色宫装侍姬领班答道:"在……"一个"在"字方出,潘玉荷业已楼上走去。
    那名紫衣侍姬见状,急忙叫道:"夫人,请……请……"潘玉荷闻声止步,眼珠一转,猜出楼上如今定然春色无边,有甚精彩节目,逐暂缓登楼,向那紫衣侍姬问道:"紫兰,我有事找熊老人家,是不是如今不太方便?"那名叫"紫兰"的侍姬领班,躬身答道:"夫人圣明,请在楼下小坐饮茶,等楼上玉磬声鸣,婢子再为夫人通报。"她语音一毕,立即为潘玉荷泡了一杯上好香茗,并命其余三名年轻侍姬,去张罗点心食物。
    潘玉荷坐下,目光一扫,沉着脸道:"紫兰,我一共派了八人,轮班侍奉熊老人家,怎么只有四人在此?你是领班,不可以允许她们随意离开,熊老人家倘若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紫兰躬身答道:"姊妹们奉夫人严令,哪敢离开寸步?我们八人,分为两班,一班在楼下休息,另一往正在楼上,伺候熊老人家。"潘玉荷听得大出意料,"哦"了一声道:"熊老人家已是古稀以上高龄,他……他一次竟……竟要由四个妙龄少女,来伺候么?"紫兰道:"这位老人家与众不同,他……"潘玉荷接口道:"他是天生异禀?"紫兰玉颊以上,飞起一片红霞,微颔臻首说道:"熊老人家真是龙马精神,他用四名姊妹,轮流侍奉以后,最多休息上个把时辰,便又要换一班了。"这几句话儿把潘玉荷听得好奇心起,并在娇靥之上,升腾出一片妩媚迷人的淡淡春色。
    潘玉荷向她们脸上细一端详,失声问道:"你们平时,有没有觉得在早晨起床之际,会眼前大异,手脚发软?"那三名侍姬,尚未答话,紫兰已苦笑说道:"夫人法眼无差,这位熊老人家,精于'九龙倒吸水,撒手渡黄河'的采补大法,姊妹们奉派到此,未及半月,便均觉真阴耗损到相当严重地步。"潘玉荷双眉一挑,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少时回去,便另派八人,来此换班。':紫兰道:"换班最好,因为熊老人家最爱新鲜,为时不过半月,好似对我们业已有点厌倦了。""叮……叮……叮……"这是一阵极为清脆的玉磬敲击之声。
    紫兰闻得玉磬之声,向潘玉荷躬身说道:"夫人请小坐片刻,熊老人家在鸣磬召人,婢子上去看看他有何差遣?"潘玉荷道:"你顺便通报一声,说我有事求见。"紫兰躬身应诺,走上楼去,不多一会,先是四名侍姬,走下楼来,然后紫兰也翩然纵落,向潘玉荷含笑说道:"启禀夫人,熊老人家有请。"潘玉荷上楼一看,只见那位虽已年逾古稀,却因采补得法,一张白净脸庞,仍如四十许人的'倚红狂士'熊古香,正穿了一件蓝色儒衫,独自斜倚在软榻之上。"熊古香一见潘玉荷,立即站起身形,抱拳笑道:"潘夫人是被那阵香风吹来,使这个'倚红楼'中,平添多少光采。"潘玉荷娇笑说道:"于谷主和我,因恐扰及熊兄及许兄清修,故而少来问候,尚请熊兄见恕这简慢之罪才好。"熊古香一面延客入座,一面含笑说道:"这样说来,潘夫人今日之来,是否有要事的了?"潘玉荷道:"我来看看所派来侍奉熊兄的八名侍姬,是否称职?
    熊兄若不惬意,我便另外换上一批……"熊古香接口笑道:"这八个丫头,倒还不错,但潘夫人若能换掉,便替我换上一批也好。因为我这人最爱新鲜,是个名副其实的色中魔王,花中饿鬼。"潘玉荷向熊古香投过一瞥异常妩媚的眼色,扬眉说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熊兄既号称'倚红狂士',自应日夜处于无边风月之中,我回去以后,立即换八名侍姬前来,让熊兄尝尝新鲜口味便了。"熊古香抱拳笑道:"多谢,多谢,潘夫人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化身,赐我甘露,消我饥渴,但……"潘玉荷妙目一飘,看着熊古香,娇笑问道:"熊兄,但些什么,你为何言有未尽?"熊古香边自领略潘玉荷倾国倾城的妩媚风神,边自面含微笑,缓缓说道:"我觉得仅仅为了更换侍姬,根本无需潘夫人亲自来此,故而想问问潘夫人,另外还有没有重要之事。"潘玉荷见紫兰尚侍立一旁,遂向她含笑道:"紫兰,熊老人家和我商量要事,此处无须侍应,你先下楼去吧!等有事传唤再来。"紫兰低头一笑,施礼转身,退下楼去。
    潘玉荷善于做作,加上心痛胞弟潘玉龙惨死,心中委实凄怆。
    遂于紫兰离去后,即扑簌簌地,泪珠纷落。
    这种情况,把熊古香看得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潘夫人,你……你好端端的落泪则甚?"潘玉荷仰起她那张带着泪珠,益增艳丽的绝代娇靥,向熊古香悲声问道:"熊兄,你曾见过我兄弟潘玉龙么?""倚红狂士"熊古香,想了一想,点头含笑说道:"见过一次,是谷主带他前来,为我和许老怪物引介,那位潘老弟,出落得一表人材,相当倜傥俊朗……"这位"倚红狂士'越是夸赞潘玉龙,便越是勾起潘玉荷的伤心,泪珠儿掉个不住。
    熊古香惊问道:"潘夫人,你怎的如此伤心?莫非潘老弟竟……"他本想探问"竟有不测之事么?"但仅仅说到那个"竟"字,便觉语有碍难,倏然住口。
    潘玉荷强忍伤心,举袖拭泪说道:"熊兄有所不知,不单我那兄弟已遭不测,并且是被人乱刀分尸,死得好……好惨……"潘玉荷说至此处,想起目睹潘玉龙尸分数段,五脏外流的惨死之状,不禁两行热泪,再度夺眶而出,以致泣不成声。
    熊古香骇然问道:"这是何人所为?"潘玉荷悲声道:"根本不知何人所为,但出事之处,却就在'鬼斧壑'的左近,等我赶到现场,他带去的二十余人,几告全数被杀,仅仅幸存的一位雷远岑二总管,也已成残废,断了一条左腿。"熊古香听得双眉连轩,目注潘玉荷,见她哭得满颊泪痕,宛如一枝带雨梨花,不禁好生怜惜地,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巾,意欲为她抹泪。
    潘玉荷怎肯在尚未如愿前,让他占甚便宜,见熊古香欺身伸手,便把娇躯往后缩了一缩。
    熊古香蓦然想起她是谷主夫人身份,知道自己失态,不禁脸上一热。
    潘玉荷是调情老手,擅于擒纵驾驭之术,她把娇躯退后,但等熊古香赧然住手之际,潘玉荷又从他手中,把丝巾接了过去。
    熊古香见她以巾拭泪的那份娇媚神情,委实有点爱得心中发痒地,低声劝道:"夫人节哀,请把玉龙老弟的遇害情形,向我细说一遍好吗?"潘玉荷正等他自动追问,遂把自己目睹各情,对这位"倚红狂士".仔细地说了一遍。
    熊古香听完,想了一想,目注潘玉荷道:"潘夫人,你能确定此事定是'天机剑客'傅天华所为,绝无差错的么?"潘玉荷银牙一咬,目腾仇火答道:"纵非傅天华本人,也是他有力党羽,因为他们已有奸细,混入'神工谷'内,在谷主练功静室门上,插箭留书,声称要暗害玉凤姑娘。以报昔年杀女之恨。"熊古香越听越觉惊奇地,"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谷主手下,卧虎藏龙,高人甚众,这'神工谷'更得地利,委实是铁桶江山,竟会轻轻易易地。被奸细混入么?"潘玉荷叹道:"原因在于对方不单武功极高,更足智多谋,太以厉害!熊兄可知道这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熊古香不等潘玉荷话完,便即接口说道:"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于谷主便因寻不着傅天华父女尸体,怕他异日寻仇,才把我和许老怪物邀来,供奉于此,以备万一有事时,可作臂助。"语音至此顿住,发出了一阵"嘿嘿"怪笑。
    潘玉荷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讶然问道:"熊兄发笑则甚?"熊古香笑道:"我和许中阳老怪物,被于谷主待若上宾,供奉多年,虽然他有醇酒,我有美人,终日不嫌寂寞,但一身艺业,久不施展,也未免会兴脾肉复生之叹!如今,'天机剑客,傅天华,果然寻到'神工谷',有了活动机会,叫我怎不高兴?"潘玉荷暗喜熊古香已有自告奋勇之意,但仍欲擒故纵地,向他摇手说道:"熊兄且慢高兴,谷主昔日有言,非等傅天华进入'神工谷'内寻衅,决不劳动熊兄许兄二位,如今,傅天华虽已伤人,地点却在谷外……"说至此处,语音略顿,媚眼一瞟,又复扬眉笑道:"江湖人物,重诺当先,故而熊兄虽已技痒,尚请再熬上几日,等傅天华进入'神工谷'后,再烦请熊兄大发神威,替我兄弟报仇雪恨吧!"熊古香挑眉说道:"天下间哪有等挨打之理?好在我与许老怪物,可以分工合作,他在谷内,防范傅天华有突袭行为,我则去往'神工谷'左近一带,主动搜索敌踪,至少也可把对方党羽,除掉几个。"潘玉荷道:"这样不太好吧?似乎与谷主昔年对熊兄许兄所作的供奉承诺,有点违背。"熊古香笑道:"一点不违背,因为谷主练功的静室门上,既被人插箭留书,显然已有来敌侵入,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与许老怪物,闲饭吃得太久,也该为主人出力,跑跑腿了……"潘玉荷双现梨涡,截口点头说道:"熊兄千万不要这等说话,我夫妇把你与许兄,视为至友上宾,决没有看成普通养士门客。"熊古香"哈哈"一笑,看着潘玉荷道:"潘夫人何必故作谦词,我不相信你今日来这'倚红楼'找我之意,不是要我替潘玉龙老弟,设法缉凶,报仇雪恨。"潘玉荷知道再谦便假,遂站起身形,抱拳说道:"熊兄既然如此说法,我就万事拜托……"熊古香眼珠略转,以一种玩笑的语气,目光盯在潘玉荷的脸上,接口笑道:"光是拜托不够,潘夫人是否还定下一些赏头?"潘玉荷诧道:"赏头?"熊古香笑道:"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潘夫人是定下什么重赏,或许更使我提高兴趣,搜寻得特别卖力一点。"、潘玉荷点头道:"好,谷主为替我兄弟潘玉龙缉凶仇之事,已悬万金重赏,我如今再把这赏格,提高一倍如何?"熊古香"噗嗤"一声,失笑摇头说道:"夫人错了,我熊古香在这'神工谷,内,衣来伸手,食来张口,享用之美,远逾王侯,什么黄金珠宝等物,对我哪里有丝毫价值?"潘玉荷早知其意,但却装佯故意问道:"熊兄心中所希冀的,是什么特殊重赏?何妨明白说出,看看我是否办得到呢?"熊古香以两道充满情欲的目光,盯着潘玉荷道:"俗语说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譬如许中阳老怪物而论,夫人若以'百年陈酒'悬赏,比二万两黄金,更使他卖力百倍。"这位"倚红狂士"也相当狡猾,他指"九指醉客"许中阳"好酒"为辞,便等于声明了自己"好色",最好是以"绝代佳人"作为赏格。
    潘玉荷"哦"了一声,又向熊古香投过一瞥娇媚目光,银牙微咬一唇,吃吃笑道:"我明白了,八名艳姬,仍然侍奉不了熊兄的过人精力,天赋异禀,我不单立即掉换,并把数量也增加一倍,好让熊兄去尽情施展你那'撒手渡黄河,九龙倒吸水'的房帏绝技了。"熊古香见潘玉荷竟毫不避讳地,对自己说出淫亵之言,胆量遂大了起来,遂嘻嘻淫笑地,眯缝着一双色眼笑道:"夫人,你既知我有寡人之疾,便该猜出熊古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生平阅女无数,不知有多少红粉名驹,在我胯下征服,寻常美女娇娘,只可当作日常遣兴之物,若是悬作赏格,似乎还……"潘玉荷双眉一皱,接口摇头道:"哎呀!这可难了,我所选来侍奉熊兄之人,全都年轻貌美,倘若再不合意,'神工谷'中恐怕……"熊古香不等潘玉荷把话说完,便即笑道:"有,有,'神工谷,中有的是绝代佳人,只怕夫人舍不得以悬赏。"潘玉荷明知对方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却佯作不解说道:"这样好了,只要熊兄能缉得真凶,替我兄弟报却了深仇,所有'神工谷'中女子,任你选择便了。"熊古香大喜道:"任我选择?夫人你一言既出,可绝对不许反悔了。"潘玉荷道:"当然不会反悔。熊兄打算选谁?把你心目中的'绝代佳人'说来听听好么?"熊古香以一种充满淫邪的目光,向潘玉荷看了一眼,嘴唇蠕动,似欲说出他选择的是何对象。
    潘玉荷见状,不禁心中暗骂熊古香枉自镇日倚翠偎红,怎么对于男女情事方面,竟这等笨拙……
    念方至此,熊古香眼珠转落,摇头笑道:"夫人暂勿动问,我不想在事先说明,反正只好请潘夫人莫忘了'所有神工谷内女子,都可由我自行选择'的诺言就是了。"潘玉荷见他终于答得上路,遂又复秋波送媚地,向熊古香流露风情,嫣然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熊兄何时出发?"熊古香道:"常言有道:'事不宜迟',我既然自愿担负为潘玉龙老弟缉凶雪恨重任。当然是立刻就去了。"潘玉荷站起身形,抱拳正色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敢耽误熊兄行程,就此告辞,只要熊兄大展神威,能为我那惨死胞弟缉凶雪恨,潘玉荷不吝任何重谢,我定会在密室之中,单独奉敬熊兄。
    百杯美酒。"她故意在说到"密室之中",及"单独"等语之际,把语气加重一些。
    熊古香会意一笑,看着潘玉荷点点头说道:"夫人请回,好好养养精神,我取上两件应用之物,立刻动身,我们密室再会。"潘玉荷听出熊古香要自己好好养养精神之语,意涉双关,含有淫邪意味,遂对他白了一眼,转身退往"倚红楼"下。
    潘玉荷本是绝代尤物,再一故意卖弄风情,乍喜还嗔,秋波流媚之下,真把这位"倚红狂士"熊古香,逗得灵魂儿出窍,宛如雪狮子向火般,栩栩欲化,全身发软地,有点动弹不得。
    直等潘玉荷下楼去远,熊古香才收回了倚栏目送她的两道发直眼光,口中低声自语道:"对不起淳于谷主,谁叫你有这么一位撩人情思的绝代佳人,熊古香生有固癖,最好美色,我少不得要请你戴上这一顶绿头巾了。"自语一毕,熊古香取了两件应用之物,便自飘身下楼。
    熊古香与许中阳,自从进入"神工谷",接受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的供奉以来,除了一个镇日醉酒,一个旦夕贪色之外,两人根本不问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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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神力罗汉
    熊古香大概还下过两次"倚红楼",那位"九指醉客"许中阳,却于十余年中,完全在楼上贪杯,连楼梯都不曾下过一级。
    故而,熊古香才一下楼,紫兰等八名姬侍,都诧异得面面相顾地,站起身形。
    熊古香摇手笑道:"我有事外出,最快夜深,或是明晨方回,你们且各自安歇,无须再轮班了。"紫兰等人,唯唯领命。
    熊古香出得"静楼",目光四外一扫,便知淳于泰所化身的于成龙,锐意经营"神工谷",谷中比自己与"九指醉客"许中阳来时,又不知多盖了多少房舍,增添了多少布置?
    根据潘玉荷所告,潘玉龙是在谷外近处遇难,熊古香遂想出谷,先于周围细搜一遍,看看可有发现。
    他不是取道水路,由"鬼斧壑"中出谷,而是走向日前于成龙曾绘图相告的新辟另一秘径。
    但熊古香刚刚进入了秘洞不久,便有人向他发动袭击。
    洞中路径,便是上次于成龙与黄衫客携手所经,委实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熊古香正往前行,倏然止住脚步。
    因为武功到了相当境界之人,其感觉能力,也往往会比寻常人物,敏锐不少。
    熊古香止步之故,是为了目内虽无所见,感觉中却有人在七八尺外,挡住去路。
    熊古香认定那是一个静立不动的黑衣闭目之人。
    因对方若有动作,自己必有所闻,如今既毫无所闻,对方便必静立未动。
    人在七尺外,自己毫无所睹,显然对方必是全身上下,皆穿黑衣。
    倘若对方是双眼睁开,自己应可看出闪烁精芒,如今一无所见,则对方不是闭双目便是目光低垂,故意不使自己有所发现。
    熊古香的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知道自己只是从感觉上察出对方,对方却是实质上发现自己。
    因自己一路行来,并未掩饰足音,可令对方清清楚楚地,听出步履声音。
    何况自己身上儒衫虽是蓝色,但双眸未闭,目光如电之下,也可使对方在视觉上有所发觉。
    熊古香止步卓立,以为那拦路之人,定加盘问。
    谁知候了片刻,对方竟不言不动,使洞中情况,静寂如死!
    熊古香几乎以为自己的感觉有误,是敌人,为何如此胆大?是本谷岗哨,为何不盘问自己?
    他疑念既动,遂也不肯先行出声,只把右掌微扬,向对方虚空略按。
    熊古香因恐对方是自己人,不愿有所误伤,仅用了六成真力,以期把对方身形震退,逼他发话。
    这位"倚红狂士"修为极高,虽仅以六成真力发掌,仍有一股不带丝毫啸声风势的雄奇暗劲,向那拦路之人,当胸撞去。
    此掌不发还好,一发之下,使熊古香吓了一惊。
    原来他空自发了一掌,仍未能听得对方发出任何声息。
    换句话说,熊古香这六成真力,已足开碑裂石的一记"无形劈空掌",竟等于白发,根本未能使对方有何抗拒举措,或是移动脚步。
    熊古香双眉微蹙,依样葫芦地。再来一掌重击。
    在这第二掌之上,熊古香不肯怠慢,加上了三成真力。
    谁知这已有九成真力的再度发掌,仍和先前一样,毫未发生什么作用。
    熊古香知遇高人,脸上一热,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究竟姓甚名谁,还不通报受死!"暗影中人,对他厉声叱喝,置若罔闻,丝毫未加理会。
    熊古香勃然震怒,双掌齐翻,呼然击出。
    这次,他不再顾忌,凝足了十成左右真力。
    暗影中人,似乎也不怠慢,"呼"的一声,发掌迎敌。
    这一次掌风合处,强弱略有分判。
    熊古香身形略摇,脚下站桩未动。
    暗影中人,却"腾腾"退了两步。
    这种现象,虽然表示是熊古香略占上风,但所谓"上风"也不过些微之差,有限得很。
    换句话说,两人若是互相以兵刃或拳掌拚斗起来,多半非拚到千招以上,有一方气力衰竭之际,才会分出胜负。
    故而双方合掌之后,熊古香大吃一惊!
    他吃惊之故,是自己乃以十成真力发掌,却不知对方是以多少真力应敌。
    假如对方是以十二成全力应战,则自己功力,可以比对方高出一筹有余。
    假如对方也是以十成应战,则双方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自己纵或稍强,也强不多少。
    假如对方是以九成力施为,则其内家修为,岂不还要高出自己之上?
    熊古香一向极为自傲,认为除了"九指醉客"许中阳,暨淳于泰化身的于成龙外,在当世武林之中,已无敌手。
    谁知今日才受了潘玉荷重托,尚未走出"神工谷",便遇着如此厉害人物。
    就在熊古香心中吃惊之际,那黑影中人,突然发话厉声说道:"尊驾功力不弱,是当世武林中一流高人,为何竟效鼠窃狗偷之辈,潜入'神工谷'内,莫非尊驾就是我家于谷主惦记已久的'天机剑客'傅天华么?"熊古香听完这段话后,方知对方是于成龙手下之人,不禁失笑说道:"尊驾是于谷主手下么?我们真所谓'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不认识一家人了'了。"暗影中人也"咦"了一声,讶然问道:"我们自己人么?'神工谷'中,好像还不易找得如此高明的武林人物。"熊古香笑道:"我不必报姓名了,你不妨亮着火折,看上一看。
    于谷主应该对全谷上下的执事人物,说过我的形相。"话音甫落,暗影中人便失声惊叫道:"我明白了,尊驾难道竟是被谷主所供奉的'静楼'二老之一?"随着话声,有一点火星从暗影中人的手上弹出,飞向壁间,把壁上所设的巨大油灯点着。
    油灯一着,秘道大明,熊古香目光注处,看见对方是个眇目黑衣老者,不禁想起于成龙曾对自己说过,他新近获得一个绝好帮手之事,遂含笑问道:"尊驾是否就是统揽'神工谷'各种事务的卜大总管?"这眇目黑衣老者,正是卜新亭,他见了熊古香的形相,立即猜出对方来历,礼貌十分恭谨地,抱拳躬身,陪笑说道:"属下正是卜新亭,因谷主一再吩咐,'静楼'二老清保之处,不容人妄加惊扰,故而到职以来,未去拜谒,尚请熊老人家见恕卜新亭失礼之罪!"熊古香暨惊于卜新亭的功力之高,又对他的谦恭态度,十分欣赏,故而连连挥手,含笑说道:"卜兄千万不可用这种'属下'之称,你是于谷主的左右手,我与许中阳老儿,则是他的高级食客,故而,我们之间,最多不过是平等地位,卜兄千万不必太谦……,,卜新亭仍然神态恭敬地,躬身说道:"连谷主都对两位老人家十分恭敬,属下怎敢在称呼方面,有所逾越……"熊古香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笑道:"我已把话说明,卜兄再谦便假,我们照一般江湖通例,以兄弟相称便了。"卜新亭见熊古香其意甚诚,只得抱拳道:"卜新亭恭敬不如从命,请教熊兄为何突离'静楼',连夜出谷,究竟有甚要事?"熊古香笑道:"关于雷远岑二总管断去一腿,潘玉龙老弟惨遭乱刃分尸之事,卜兄身为'神工谷''总管,不会不知道吧?"卜新亭道:"当然知道,当时小弟正奉陪谷主在'逍遥轩'中饮酒,先是信鸽飞来,简报凶耗,然后便见潘夫人回谷,细说傅天华行凶之事……"说至此处,目注熊古香,扬眉问道:"熊兄夤夜出谷,莫非就是为了此事?"熊古香点头答道:"适才潘夫人亲自来静楼,泣诉经过,我遂受她重托,出谷试为潘玉龙老,缉凶雪仇,卜兄有指教么?"卜新亭笑道:"熊兄出谷缉凶,小弟则在谷内密查。但愿皆有所获,否则,便让傅天华那厮,太以张狂得意的了。"熊古香心中委实想问问卜新亭适才与自己对掌之时,是用了几成真力?但又有点问不出口……
    卜新亭发觉熊古香欲语不语,含笑问道:"熊兄想说什么?"熊古香趁机笑道:"适才在暗影之中,我不知道卜兄挡路,鲁莽出手,不知卜兄有否……"熊古香"哦"了一声,接口笑道:"熊兄武功委实惊人,方才小弟提足全力,接挡来势,仍被震得进退两步,脏腑间一阵翻腾,如今据我忖度,熊兄可能也顾虑到秘道中或许是自己人,只在那一掌上,使了八成劲吧?"熊古香听他已出全力,心中略慰,遂索性稍加吹嘘地,向熊古香微笑说道:"卜兄莫要过分看高了,我因觉出对方功力不俗,在那一掌之上,已用了十成真力,只留下两成,防身待变而已。"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卜新亭,笑了一笑,又道:"卜兄,我要出谷,身边却未带谷主任何命令……"他话犹未了,卜新亭已猜出熊古香是要询问自己,他身边并无于成龙任何命令,自己可否准其出谷?
    故而,在听了未带任何命令之际,不等熊古香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熊兄说哪里话来?谷主平日便一再严嘱属下,凡属'静楼二老,所至之处,宛如帮主亲临,熊兄再如此问我,岂不令小弟……"说到"小弟"二字,突然顿住话头,从身边取出一枝长约七寸的龙形金针,向熊古香含笑递去。
    熊古香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卜兄,你既说我在'神工谷'内,可以随便通行,却又给我这根'金龙特令'则甚?"卜新亭笑道:"小弟有两层用意,第一,免得有'神工谷'的岗哨属下,因不识熊兄尊颜,或许冒犯虎威;第二,万一熊兄在谷外发现敌人,有所需要之时,可以随时调集人手。
    熊古香听他这样说法,遂把那根"金龙特令"接过来。
    熊古香接过"金龙特令"扬眉笑道:"不是熊某自诩,对付个把'天机剑客'傅天华,大概还不须调集人手,但为了减少自己人方面的无谓误会,这根'金龙特令'倒也不无用处。"卜新亭道:"熊兄请把这根金针,插在胸前,本谷之人,一见便知,不致再生任何误会的了。"熊古香如言把这金针插好,便向卜新亭告别而去。
    但是他才行了两步,卜新亭又突然叫道:"熊兄止步。"熊古香止步回身,目注卜新亭道:"卜兄还有什么指教?"卜新亭神色惶恐地,一抱双拳说道:"小弟怎敢当熊兄这样说法。我是觉得傅天华决非一人,必有党羽,这批人非仅与谷主是势难两立的深仇大敌,此次向潘玉龙、雷二总管等所施手段也太狠辣。熊兄出谷后,若是有所发觉,对于这等人物,手下不必宽容……"熊古香"哈哈"一笑,点头接口说:"卜兄无须叮咛,熊古香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我一向对敌人决不容情,何况这次还受了潘夫人的再三重托?"卜新亭笑道:"还有一件小事,就是小弟与谷主,曾在这秘道出口处,设有一座'迷踪阵图',其通行口诀是左四……""左四……"两字方出,便被熊古香以一阵"嘿嘿"冷笑打断。
    卜新亭惶然瞠目,方欲问话,熊古香已把脸儿一沉,向他冷冷笑道:"卜大总管。你把熊某当作了三岁孩童,以为我会被阵图困住,走不出这'神工谷'么?"不单语音冰冷,并把称呼也由相当客气的"卜兄"改为了官腔十足的"卜大总管"四字。
    卜新亭脸上一阵惭惶,赶紧抱拳躬身,熊古香却又语音转为温和地笑声又道:"这些年来,我在'倚红楼'中,虽然倚翠偎红,享尽温柔,但也被那些女娃儿的玉腿酥胸,粉脸雪股,略淡雄心,稍淡英气,今日,在寻着傅天华及其党羽,正式活动之前,恰好藉着卜兄与于谷主所布精妙阵图,先行舒散舒散筋骨,看看我熊古香是不是脾肉已生,宝刀已老?"说完,略一转身,未见任何作式,便倏然向前移出三丈多远,从容步入那壁上油灯灯光所难照及的暗影之中。
    卜新亭神态异常恭谨地,抱拳肃立,目送熊古香离去。
    但等熊古香去远,踪影不见之后,却也把嘴角一披,以一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语声,喃喃说道:"老儿休狂,卜新亭纵是饭桶,于谷主却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轻易通过这综合天工人力的'迷踪秘阵'."自语一毕,他也顺着熊古香所走方向,缓步走去。
    熊古香适才有心炫耀,是施展轻功之中最最上乘的"缩地身法".在这种身法之下,虽然不能说是瞬刻千里,但百把里地。却着实用不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熊古香足足走了约半个时辰,尚未把那既无人扰,也无灯光的黑暗秘道走完。
    起初,他心中忖道:"这秘道好长,必系依着自然形势所建,否则,不知将费却多少人力……
    但,这"倚红狂士"的意念才动,突然觉得不对。
    因为自己在这半个时辰之中,虽非拚命疾驰,但至少在先前一段时间以内,却是施展了看来从容。其实却是快捷无比的"缩地身法".换句话说,就是自己与卜新亭分手之后,业已约莫走了三四十里路程。
    熊古香陡然脸上一热,心中一惊!
    因为他知道不对,怎么可能有长达三四十里的人工开山秘道?
    除非造化神奇,能在接连几座大山的峰腹之中,有此洞穴,绵互相连,便是自己由于粗心大意,业已进入卜新亭所谓的"迷踪阵图",而不自觉。
    熊古香惊心之下,赶紧细看道路情况。
    虽然眼前黑暗,但他功力太高,只一凝缩目光,专注一点,仍能看出大概情况。
    熊古香边看边走,约莫走出二十余丈,已然知道大概。
    这秘道转折之处并非直角,乃是圆形,每隔十丈,便慢慢转向,而在转向之处,必分左右岔道。如此情况之下,假如自己所走路径不对,则纵然走到明天,也还是在这螺旋的山腹秘道之中,转来转去。
    熊古香皱眉止步,心中十分懊恼。因为这是人工天然两配合的"迷踪秘道",并非什么五行八卦的阴阳阵图。
    阵图可以凭胸中所学,研究进行,这种"迷踪秘道",却非照建筑者的口诀通行不可,否则不知将耗费多少心力。
    虽然,每处转角,均只有左右两条岔,看来十分简单,并不复杂,但究应趋左?趋右?或是一左一右?一右一左?一左两右?
    区区"左右"两者,变化可逾万千,熊古香想了一会便觉心烦,知道决非仅凭臆断,可探得骊珠。
    猜测不行,实验更有困难。
    因为那秘道形状,都差不多,加上过分黑暗,任凭熊古香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地;'转了半天,也不知究竟前进多远,抑或仍在原处。
    熊古香后悔了,他后悔的是刚才那阵狂笑,发得太早,以致只从卜新亭的口中,听得"左四"二字。
    假如多听两句,便悉其妙,向左方连转四次,但以下如何,仍然是个不解的哑谜。
    熊古香起初还想逞强,但又复转了一阵以后,便知不能倔强。
    他眉头深皱,卓立不动,向暗影之中叫道:"此处有无本谷岗哨?"熊古香倒也聪明,因自己有"金龙特令"插在胸前,只要叫出轮值岗哨,一问口诀,便可轻轻易易地,钻出这螺丝谷内。
    那知道连问几声,秘道中均寂然无声。
    熊古香心中一急,略提真气,以传音功力问道:"这秘道之中,究竟有无本谷岗哨?老夫熊古香是'静楼二老'之一,有事需问……""静楼二老,的招牌,果然响亮,熊古香才一打出这招牌,便听得无远有人应声答道:"熊兄有何要事,小弟即来参谒。"区区两句话儿,把位自视极高,不可一世的"倚红狂士"熊古香,听得脸上发烧!
    他赧然生惭之故,是为了答话之人,竟是"神工谷"中的大总管"眇目张良"卜新亭。
    话声落后未久,卜新亭电驰而至。
    "哈哈……"又是一阵狂笑,也仍是发自熊古香口内,但却无骄妄之气,只充满了自嘲意味。熊古香人极聪明,知道在如此情形之下,自己嘲笑自己,是最好的解除困窘的办法。
    熊古香这一笑,倒把卜新亭笑了个莫名其妙。
    卜新亭驰到熊古香面前,停住脚步,一面点燃壁间灯火,一面向熊古香诧然问道:"熊兄既传声相呼,又复如此狂笑,定有大喜之事,莫非你尚未出谷,便发现傅天华的什么蛛丝马迹了么?"熊古香道:"卜兄你说错了,我不是狂笑,只是苦笑而已。"卜新亭越发充满惊奇地,注目问道:"熊兄,你,你老在'神工谷,地位,极为崇高,包括谷主在内,全谷上下,无不尊敬,还……还有什么不如意事儿,还大发苦笑则甚?"熊古香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鼻尖,缓缓答道:"适才,我狂笑自诩,以为对阵图阵法等奇门生尅之学,涉猎颇多,结果枉自前行,竟为阵法所困,不能出洞,岂不太以可笑?故而特意传声将卜兄请来,向你这种巧夺天工的防御措施,表示万分敬佩。"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刚刚小弟已说明这并非奇门阵法,只是根据造化奇巧,再略加人工布置的迷踪秘道,任何人不知口诀,也难转出螺旋,但洞中若非黑暗异常,也难不倒像熊兄这等高明法眼……"说到"高明法眼",见熊古香脸色大变,似将由惭生怒,遂赶紧顿住话头。改口陪笑说道:"至于熊兄所说的'敬佩'二字,卜新亭不敢当。因此处设施,除了天然造化的神奇力量之外,多半都出于于谷主的睿智擘划,小弟不过在快完工之时,在旁略加赞参而已。"熊古香见他对自己并不讥笑,辞意甚谦,才又把脸色和缓下来。摇头说道:"天然造化,确实神奇。我不能再逞强了,卜兄请将通行口诀告诉我吧!"卜新亭满脸陪笑地,应声抱拳说道:"口诀简单得很,只有'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八字,照此口诀,施回多次以后,凡遇岔道,便择右而行,便可出得这'神工谷'了。
    说完,又复躬身笑道:"熊兄一人独行,未免无聊,小弟送你出洞,一同走完这黑暗秘道便了。"熊古香也不推托,边自前行,边自点头道:"高明,高明,这种迷踪秘道,因为口诀方面,越是简单,对方便越难推断,尤其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旋回完毕,便永远向右一点,更迥出常情,高明无比!但这种布置虽妙,关键却全在口诀,敌人只消一悉其妙,所有苦心布置,便形同虚设的了。"卜新亭连连点头,向熊古香笑道:"当然,当然,小弟是知晓'静偻二老'身份,才把口诀,奉告熊兄,否则。纵将卜新亭粉身碎骨。也休想我泄漏半字。"熊古香虽然一向狂傲,却也不得不对卜新亭衷心赞美地,伸手轻拍他肩头说道:"卜兄武功高超,谋略上上,对于于谷主,更是赤胆忠心,真正难得……"卜新亭叹息一声,扬眉接口说道:"小弟受仇家聚殴,身受十余处重伤,业已命若悬空,魂游墟墓,幸蒙谷主搭救收容,多次拔擢,这份天高地厚之恩,委实生当结草,死亦衔环,决非'赤胆忠心'四字所能答报万一!"熊古香道:"于谷主也是洪福齐天,居然获得卜兄这样一位臂助,看来'神工谷,只一开谷问世,武林霸业,是绝无抗手的了。"卜新亭双眉深皱地,苦笑一声说道:"话虽如此,但眼前变故,倒也相当令人担忧,谷主刚派潘玉龙老弟、雷二总管等,前往'华山,,设置'招贤馆',竟未出'终南',便遭惨祸。'神工谷'中。更有奸细潜伏迹象,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真成了谷主的心腹之患!小弟觉得在此患未除之前,不宜遽图武林霸业,不知熊兄的高见如何?"熊古香道:"卜兄所说,自属高见,我此番出谷,尽力而为,倘若傅天华当真厉害,便索性再邀请两位友好来此,共御强敌,保证万无一失。"卜新亭静静听完,向熊古香注目问道:"熊兄打算邀请的,是哪两位世外高人?"熊古香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卜兄久走江湖,见闻甚广,可知道昔日曾有'武林第一人'之称,但又不常在江湖走动的'小寒山大悲庵主'么?"卜新亭闻言,怔了怔,反问熊古香道:"'大悲庵主'的'大慈七掌,、'大悲七剑'与'无相般若神功',被推为冠绝古今圣艺,小弟当然知其盛名,熊兄突然提起,难道'大悲庵主'就是熊兄所想邀请的两位世外高人之一?"熊古香因适才发现卜新亭的神情变化,遂先行问道:"我适才提起'大悲庵主',卜兄发怔则甚?"卜新亭道:"因为'大悲庵主'功果已完,尘缘早满,已于年前涅磐坐化,庵主门下,又无传人,熊兄纵与这位空门高人手有甚深交,也无法请她前来……"卜新亭话犹未了,熊古香便接口笑道:"卜兄错了,我不是想请'大悲庵主',但所请的这两位高人,却与'大悲庵主'有极为密切关系。"卜新亭意似不信地,"哦"了一声说道:"'大悲庵主'是幼入空门,静参佛学,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她哪里会有什么与她关切的武林人物呢?"这时,他们正在左四右三,左三右四地,大转螺旋,熊古香于行进之问,向卜新亭笑道:"这段武林秘辛,卜兄大概尚不知情,要不要我说出来,以解这转来转去的行程寂寞?"卜新亭道:"熊兄请讲,小弟愿闻其详。"熊古香道:"这两人,一个是'大悲庵主'至亲,另一个则是她的嫡传弟子,这两人关系是否当得起密切二字?"卜新亭越听越觉惊奇地,讶然问道:"'大悲庵主'皆称失传,江湖中久未一见,庵主也曾自称没有传人,怎么……"熊古香笑道:"我说的这位高手,确是。'大悲庵主'传人,不过犯了清规,被庵主逐出门下而已。"卜新亭道:"既是如此,大概庵主讳言;更从此不再收徒,于是,江湖中便认定'大悲三艺',业已绝传,为之深深惋惜的了。"熊古香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扬眉笑道:"昔日武林之内,曾有'欲海双狼'之称,我熊古香便是'双狼'之一,另外一狼,卜兄知是谁么?"卜新亭果然江湖见闻,颇为渊博,应声点头答道:"知道,知道,小弟知道是'七巧潘安'孟玉飞。"熊古香点头道:"不错,但这位比我年轻甚多的'七巧潘安'孟玉飞,却正是'大悲庵主'的俗家嫡传内戚。"卜新亭,"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江湖中,只知'欲海双狼'之一的'七巧潘安'孟玉飞,在声名正炽之际,突然神秘失踪,却从未有人晓得他与'大悲庵主'还有这层内戚关系。"熊古香道:"孟玉飞是在一次尼庵偷香的风流行为中,被'大悲庵主,所擒,庵主嫉恶如仇,本将立即诛戮,但一来问出彼此的亲戚关系,二来孟玉飞异常乖巧,又毫不倔强,满口忏悔前孽,请求'大悲庵主'给他一次改过机会……"卜新亭听至此处,面含微笑接道:"佛门广大,普渡众生,对于回头的向善者,自必一视同仁,孟玉飞便不是'大悲庵主'内戚,这种请求,也会被庵主接纳。"熊古香颔首道:"卜兄猜得错了,'大悲庵主'命孟玉飞对天啮指盟誓以后,果然赦他一死。"卜新亭听出兴趣,向熊古香含笑问道:"熊兄既知此事内幕,定也知道那位'七位潘安'孟玉飞,对天齿指所立的是什么血誓了?"熊古香笑道:"我听孟玉飞亲口说过那誓言,倘若孟玉飞再犯任何淫行,定将死于'大悲三艺'之下。"卜新亭问道:"以后如何?熊兄所说的这桩故事,好像还没有完嘛?"熊古香道:"'大悲庵主'因与孟玉飞谊属内戚,特别关切,虽见他已立血誓,仍不放心,索性将他带回'小寒山',亲自看管训教。"卜新亭"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孟玉飞既有'欲海双狼'之称,'大悲庵主'这种把他带回'小寒山'之举岂不成了引狼入室么?"熊古香取出身边所带的扁扁酒瓶,饮了两口酒儿,一扬双眉,笑吟吟地说道:"一点不错,这桩故事,就是发生在引狼入室上。"卜新亭似有所悟地,略一思索说道:"我明白了,'大悲庵主,的那位弟子,定然十分美貌,她叫什么名字?"熊古香道:"她俗家姓桑。双名秀青,追随'大悲庵主'落发出家后,庵主把桑秀青的法名,赐以'素因'二字……"卜新亭独目之中,神光微闪,缓缓说道:"小弟有桩猜想,会不会在'大奄庵主,把孟玉飞带到'小寒山'后,竟被孟玉飞倚仗他那副有潘安之貌的俊俏风神,以及一向擅长的风流手段,勾引得那位素因小尼,为之大动凡心?"熊古香笑道:"当然如此,要不然,怎么叫引狼入室?"卜新亭连连点头,目注熊古香道:"这故事以下发展,更好猜了,素因既动尘心,犯了清规,便被'大悲庵主'逐出门墙,赶下'小寒山,了。"熊古香又饮了一口酒儿,摇头微笑道:"不是被'大悲庵主,逐出门墙,因孟玉飞已立血誓,若有违犯,虽属姑侄至亲,庵主也绝不宽容,非逼得孟玉飞在'大悲三艺'之下,应了誓言不可。"卜新亭道:"这样讲来,定是孟玉飞与那位素因小尼两人,瞒着'大悲庵主'来了个悄悄私奔?"熊古香笑道:"'大悲庵主'一坐禅关,动辄数日,自然随时都给孟玉飞和素因小尼,绝好私奔机会。就在他们筹划妥当以后,立刻付诸行动,等庵主从定中醒转,不单她那位侄儿孟玉飞业已逃走。连她那位素极钟爱,准备传以衣钵的素因小尼,也告不见。
    这两人并从此似在茫茫人海之中,失去踪迹。"卜新亭道:"孟玉飞与素因小尼不是失踪,是有意藏匿,以避免'大悲庵主'的震怒行诛。"熊古香笑道:"正是此意,他们匿居之处,是早就寻好,便在'终南'后山,一个比'神工谷'更为隐秘的'九曲洞,内。"卜新亭向熊古香看了一眼,扬眉问道:"熊兄不会无端谈起孟玉飞和素因小尼二人,莫非你想在必要时请来相助的绝顶高手,就是他们两个?"熊古香点头道:"自然就是他们,孟玉飞昔日功力,与我有段距离-但经多年蛰居,悉心苦修之下应该已可比肩,素因则得'大悲庵主'真传,应该还会高明一些。"卜新亭想了一想,向熊古香摇头说道:"熊兄虽有相邀之心,但孟玉飞与素因未必便肯来此……"话犹未了,熊古香便自挑眉接口问道:"为什么不肯来此?难道卜兄以为我与孟玉飞之间够不上这份交情?"卜新亭慌忙连摇双手地,陪笑说道:"小弟不是为熊兄与孟玉飞、素因等,不够交情,而是认为他们可能会以本身利害为重,惧怕出山应誓。"熊古香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刚止,便得意地道:"他们以前确实怕应誓,但以后便不害怕了,因为'大悲庵主'业已坐化,孟玉飞得知此讯,决不再甘寂寞。"卜新亭眉头深深一蹙,讶然问道:"誓言是对天所立,神明默鉴,其应验与否,似乎与'大悲庵主'业已坐化之事,并无太大关系。"熊古香笑道:"关系太以大了,卜兄还记得我适才告诉你孟玉飞对天所立的,是什么血誓……"语音尚未停顿,卜新亭便接口说道:"当然记得,那誓言是要死在'大悲三艺'之下。"熊古香扬眉笑道:"那就对了,'大悲庵主'既已坐化,所谓'大悲三艺'只有素因这唯一传人,他夫妇纵然出山,也无从应誓,决不会素因先杀孟玉飞,然后再行自尽之理。"这时,他们已把回旋秘道,几乎走完,前面丈许远近,可见天光透入。
    卜新亭止步卓立,手指前方说道:"有天光处,便是出口,此刻尚为草石藤蔓;等谷主有令,正式开谷,雄视武林之际,再以炸药开宽出口,以壮观瞻。熊兄大展神威,搜索敌踪。小弟因尚须把谷内防务加强布置,我就不远送了。"熊古香向他点头一笑,身形闪处,飘向"神工谷"出口。
    出口是条大半为垂覆藤蔓的狭窄石缝,常人不单难以发现石缝中有此秘道,纵然发现,也极难轻易出入。
    但常人所难,熊古香却丝毫不难,他略展"缩骨神功",便从石缝之中钻出。他因自己不常在江湖走动,不易被人看出身份,遂在出洞以后,丝毫不加隐藏,只佯作游山赏景般地,于峰崖涧壑之间,从容缓步。
    此处因属深山,行人绝少,遂令熊古香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仍告毫无所见。
    他正自皱眉思计之际,突有声息入耳。
    "当……当……当……当……"这是金属相撞之声,却又绝非武林人物互相动手的兵刃所触声息。
    寻常人听不出来,但熊古香入耳便知,这是"铁木鱼"声。
    他不仅听出是"铁木鱼"声,并听得出这具"铁木鱼"相当巨大,至少也有五百斤重以上。
    熊古香闻声之下,暗自皱眉忖道:"这是什么僧人,带了这么重的'铁木鱼',进入深山,。纵有绝世膂力,难道也不怕累赘?"他一面寻思,一面自然便循着"铁木鱼"的声音走去。
    "当当……当……当……当……""铁木鱼"声息再响,但这次在"铁木鱼"声息之后,却有人接着唱道:"酒也空空空,色也空空空……"歌声才唱两句,又有一个语音时异常粗暴之人,厉声喝道:"放屁,谁说酒色空空,洒家生平不爱拜佛,不爱诵经,爱的就是这'酒''色'二字。"熊古香听了他这番话儿,以及其中的"酒色"二字,便猜知这语音粗暴之人,是个花花和尚,或是黑道陀头。他心中转念之间,忽然想起一人,不禁暗忖道:"这秃驴难道是'神力尊者'花花僧么?他一向在东海逞雄,怎会突然来到'终南山'内……"念犹未了,先前那高歌酒色之人,也已含笑说道:"大和尚别不讲理,你一个出家人,可以贪杯好色,我难道唱唱空空歌儿,都不可以么?"粗暴语音叱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洒家话一出唇,便是不容丝毫违背的西天佛旨。"那语音清朗的高歌之人,"哦"了一声道:"假如区区不才,竞违背了所谓'不容违背'的西天佛旨,又便如何?"粗暴的语音狞笑慑人地,厉声答道:"倘敢违背,便定是你活得太不耐烦,要洒家度化你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熊古香闻言,知道那高歌酒色空空之人,定也绝非凡俗,双方针锋相对之下,必有一场好戏可看。于是他身形轻闪,化成一缕淡烟,纵登崖壁半腰,藉着壁上的丛生藤树隐蔽,悄悄向前渗进。
    五百斤的巨大"铁木鱼"居然被灰衣僧人。挑得凌空飞起。向青衫儒士头顶。"呼"然飞砸而下。
    青衫儒士既不慌张,也不退避,静等"铁木鱼"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到当头,才一伸右掌,把"铁木鱼"单手托住。
    "铁木鱼"入手以后,青衫儒士足下虽仍在原处未动。但身形却也摇了一摇。.这是一般所见,在熊古香这等大行家的眼中,却更看出那青衫文士的双足,业已入石半寸,藉以解除了"铁木鱼"凌空飞砸的千钧重力。
    "铁木鱼"才一入手,青衫文士便扬眉笑道:"这只'铁木鱼,的重量足有八九百斤,看来大和尚定是名震东海一带的。神力罗汉'花花僧了。"灰衣僧人一旺,目注青衫儒士说道:"你能接得住我这只'铁木鱼,定也不是无名之辈,洒家来自东海,正是你所猜之人,你也报个名号好么?"青衫儒士含笑道:"大和尚的这只'铁木鱼',委实太重。我且把它放下,彼此再行叙话,也来得轻松一点。"说完,右腕一沉一缩,让"铁木鱼"自行坠下,然后再闪电似的,在"铁木鱼"的上方,往下轻轻压了一掌。
    "当"的一声巨响,石屑四散分飞。
    "铁木鱼"虽然落地,但却陷入石中,约莫一半。
    花花僧见对方施展了这手功力,蓦然想起一人,双目凝光,向青衫儒士那只鹰钩鼻子,盯了两眼,轩眉问道:"我想起了一位有位武林人物来了,你是不是有'勾漏之鹰'外号的司马平么?"青衫文士"哈哈"一笑,点头说道:"花花大师,果然有点眼力,住下正是'勾漏之鹰'司马平……"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闪地,向花花僧看了一眼。双眉微扬,继续笑道:"大师扬名东海,在下僻处勾漏,想不到竟会在'终南'深处互相见面,真乃佛家所谓有缘了。"花花僧向那只业已半陷在石内的"铁木鱼",指了一指,挑眉冷笑问道:"司马施主,彼此初度相逢,你便存着向洒家挑衅意味,却是为了何事?"司马平摇手笑道:"不是向大师挑衅,在下只是向大师,化点善缘。"花花僧"哦"了一声,目注司马平道:"天下只有出家人向俗家化缘。哪有俗家的反向出家人化缘之理?洒家倒要听听,司马施主打算向我所化的,是什么缘呢?"司马平把那个鹰勾鼻子,耸了一耸,谲笑答道:"常言道:'明人之前,不必细说'大师何须再装糊涂?司马平想向你化的是什么样善缘,你心中早该有数的了。"花花僧讶道:"洒家只修内外武学,并无慧觉神通,在'人心隔肚皮'的情况下,我怎能猜得出司马施主的企图打算?"司马平似乎看出对方并非推诿,遂扬眉问道:"大师猜不出么?
    那我就先行请教一声,大师从东海远来,所为何事?"花花僧狞笑一声,看着司马平缓缓说道:"你呢?你从'勾漏'赶到'终南'路程也不算近。"司马平笑道:"当然不近,像我们这等人物,决不会一无所事地,不辞千里而来,故而,司马平所想向你化的善缘,大师心中,应该十分明白。"花花僧道:"你不必绕着圈子说话,还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来得爽快一点。"司马平笑了一笑目注花花僧,点点道:"好,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吧!司马平想向大师所化的那点善缘,就是'昊天二宝'."这"昊天二宝"四字,倒把远远作壁上观的"倚红狂士"熊古香,听得心中一震。
    花花僧也退了半步,向司马平诧声问道:"司马施主你说的'昊天二宝',是不是'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么?"司马平目光如电,一挑双眉说道:"大师何必多此一问,我不信你不是为了这两件武林至宝,才从东海远来。"花花僧道:"洒家虽是听了江湖传言,为此而来,但这几日间,几乎已踏遍'终南',也未获得半点蛛丝马迹,司马施主这要向我反化善缘之举,自必会大大失望……"司马平不等花花僧话完,便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化缘之事,暂且撇下,如今,我要问你一项问题,请大师据实答复,"花花僧道:"司马施主甚话儿,尽管请讲,洒家知无不答,答无不尽就是。"司马平语音一朗,目中精芒闪烁问道:"我要问的问题就是,大师对于'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玉'究竟想不想要?"花花僧"咦"了一声,双眉微蹙答道:"司马施主,你这项问题问得十分奇怪,你既知洒家是为这'昊天二宝'远来,哪有不想到手之理?"司马平道:"大师既然想要'吴天二宝',便最好与我合作。"花花僧略感意外地,看着司马平道:"为何合作?怎样合作?
    最好请司马施主,解释得明白一些,免得彼此都在大猜哑谜。"司马平点头道:"好,我来细加解释,合作的原因是,大师不知藏宝之处,却有取宝之力,司马平苦无取宝之力,却知藏宝之处。我们两人,若可合作,必将手到功成,若不合作,则谁也无法如愿……"花花僧听至此处,似有所疑地,向司马平问道:"司马施主是说要想取得那'昊天二宝'非我出力,亲自下手不可?"司马平点头道:"最少在你我二人之中,只有大师能胜此任。"花花僧道:"我明白了,莫非那藏宝之处,被甚千钧巨石所封,非要我这双臂之力,方能……"话犹未了,司马平便连摇双手笑道:"大师错了,你双臂膂力。
    虽极惊人,但适才'铁木鱼'当头飞压之势,并没有难得住我,可见若是仅需几斤蛮力之事,尚无须劳动大师,司马平也可以勉强一试。"花花僧听说猜错,皱眉略一寻思,摇头说道:"既然猜错,不必再猜,司马施主请直言相谈。"司马平道:"在下曾闻江湖传言,大师曾在东海长江口上,独力斩却七只凶恶异常的'江猪'"……"花花僧恍然接道:"是不是藏宝地点,是在什么寒潭弱水之中,司马施主才想利用我自幼嬉戏于东海波涛的这身水性?"司马平对花花僧所用语句,加以修正地,含笑说道:"不是利用,是合作,因大师若不知藏宝所在,纵然把这'终南山'中所有溪涧泉潭。完全寻遍,也无非枉费气力而已。"花花僧点头道:"'为何合作'一事,我已明了,如今要向司马施主请教的是……我们'怎样合作'."司马平道:"我带大师去藏宝之处,大师入水取宝,以你之'行',辅我之'知','知行合一',必然无往不利,一定成功。"花花僧扬眉问道:"宝物到手以手,怎么办呢?是不是彼此平分,但……"'司马平不等花花僧再往下讲,便自"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当然彼此平分,好在是'昊天二宝',不是'昊天三宝',我们可以毫无争执偏颇地,一人享有一件。"花花僧脸上浮起一丝狞笑,摇头说道:"不见得没有争执偏颇吧?司马施主是要'青昊匕',还是要那'再造九还丹'呢?"司马平含笑说道:"随便,大师入水取宝,费力稍多。应该由你选择,只要留件给我便可。"花花僧目光转动。略一寻思说道:"我不要'青吴匕',我想要那'再造九还丹'."司马平脸上神色,先是一变,但立刻恢复正常地。向花花僧点头笑道:"妙极妙极,大师想要'再造九还丹',我却想要'青昊匕',我们之间,真是毫无争执。"花花僧道:"'为何合作'暨'怎样合作'意义,经司马施主加以解释之后,洒家甚表同意,如今我们该莫再空谈,付诸实际行动了吧。"司马平连连点头,向花花僧含笑说道:"大师,在下还要请教一事,就是大师对于阴阳生克等奇门阵法之道,是否……"花花僧听司马平问至此处,不禁面带赧色,摇头接道:"不怕马司施主见笑,洒家对奇门阵法一道涉猎不深。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司马乎道:"既然如此,我要先画个图形,与大师研究研究,免僻万一有意外,却是不妙。"花花僧诧道:"那'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既在潭水之中,却又与奇门阵法,有何关系?"司马平笑道:"大师有所不知,在到达藏宝潭水之前,先要经过一段秘密路径,这段秘径半以人工,半以天然,修筑得相当灵妙神奇,颇具颠倒迷踪的奇门奥旨呢!"熊古香听得心中一动,暗忖"终南山"中,哪里来的那么多转折回旋的天然秘径?莫非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口中所说的,就是自己来路?
    念方至此,又听得花花僧向司马平道:"司马施主,你我既然同去,洒家当马首是瞻,趋步追随,何必还要多多费事地,来甚画图解说?"司马平含笑答道:"那秘径之中,黑暗异常,伸手不辨五指,万一大师与我。彼此失散。难免尴尬受困,故而还是费点精神,事先把阵法奥妙了解一点的好。"他边自说话。边自折段树枝,在地上开始作画。
    花花僧问道:"司马施主是何时到过那藏宝潭水之前的?"司马平接口笑道:"没有,我直到如今,尚未去过潭边……"花花僧"咦"了一声,诧然不解问道:"司马施主既未去过潭边。却是怎样知道秘道之中的阵法奥妙?"司马平微笑说道:"我是于无意之中,听得一位武林人物谈起。"这时,"倚红狂士"熊古香业已以极上乘的游龙身法,在一削如砥的峭壁之上,毫无声息地,附石横行。
    直等到了司马平与花花僧的所立之处。熊古香才缓缓隐入壁间唯有的一诛横生老松之后。
    他悄悄逼近之故,是因为听得心中起疑,认为司马平所说秘道。就是自己来时之路;而沉藏"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之处。也可能就是"神工谷"内,"四海厅"前的那泓潭水。
    因为那泓潭水,虽可行舟,但潭心水眼附近、却水质特异,并有急漩,真所谓鹅毛沉底,凶险已极。
    究竟是与不是,只消看见司马平所画阵图,便可知晓,故而,熊古香才在峭壁以上,悄然移近。
    除了图明其中细情之外,熊古香的心中,也起了见猎心喜的浑水摸鱼之念。
    因他知道,所谓"昊天二宝",是约莫百余年前,一位修炼得几成地仙的玄门奇侠"昊天道长"所留。那柄"青吴匕",长仅二尺。但洞金穿石,无坚不摧,那"再造九还丹",共有九粒,倘若全数服下。引导得法,可使真元弥沛,内力大增,至少加强二三十年功行,无异脱胎换骨。
    熊古香有自知之明,深悉自己的武学方面,虽臻上乘,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唯一缺憾,就是遇上旗鼓相当的极强对手时,会在耐战内力,难于持久之上,渐渐露出败象。
    故而,他对"昊天二宝"中的"青昊匕",并不垂涎,却对"再造九还丹",有了绝大兴趣。
    假如自己自获此丹,加以服食,则一对周时以后,便真力大增,弥补缺陷,可以凌驾于"静楼二老"另一位"九指醉客"许中阳之上。
    熊古香既起贪念,便需获宝,而寻获宝物最有效,和最省力的办法,却是不动声息先作壁上观,然下手夺取,坐收混水摸鱼的渔人之利。
    由于这些原因,熊古香对司马平、花花僧二人,丝毫不加惊动,只是悄悄偷窥。
    如今。他看到了,司马平所画的是螺旋状的阵图。
    熊古香吃了一惊,心中疑念电转……
    他想的是:司马平所画图形,分明就是自己来时所经的黑暗秘径,但这黑暗秘径中迷踪奥妙的通行诀窍,除了于成龙、卜新亭、潘玉荷等"神工谷"中少数主脑以外,应该绝无人知,这"勾漏之鹰"司马平却是如何知晓?……
    熊古香动念之间,司马平已开始向花花僧解说阵图奥妙。
    但他几乎是附耳低声,加上山风狂拂,呼呼怪啸,致令高藏在壁上的熊古香,无法听清司马平的解释之语。
    片刻过后,花花僧语音稍高地,向司马平问道:"司马施主,这种阵图奥妙,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司马平道:"大师问此则甚?"花花僧双目凝光,看着司马平道:"这位武林人物,既知'青昊匕'暨'再造九还丹'的藏放所在,又悉阵法奥妙,他竞不自寻求,却将这种珍贵讯息,告知司马施主,是不是有点奇怪?"司马平静静听完,点头微笑道:"大师问得有理,但我要请教大师。我不是也一样向你倾诉奥妙了么?"花花僧似有所悟,"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莫非那人也不通水性?"司马平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因为那种弱水寒潭。极具自然威力,绝非仅凭武功修为,便可随涉险。"花花僧道:"那位武林人物,纵因不识水性,无法入潭取宝,至少也该像司马施主这样,与人起合作之心。"司马平笑道:"大师说得极是,但那武林人物声明他身负深仇大恨,心中只想报仇,。不想夺宝,故而以这种珍贵讯息,换去我一件东西……"花花僧听得心中好奇地,接口问道:"换去什么东西。司马施主可以告诉我么?莫非此物竟与那人的报仇之事有关?"'司马平点头笑道:"大师猜得不错。那人向我索去的。是一条'勾漏山玄阴洞'中特产,奇毒无比的'七寸墨蛇'."花花僧道:"'七寸墨蛇'?这东西倒还是首次听见,它的厉害之处何在?"司马平摸出酒瓶,饮了一口酒,答道:"这种蛇儿,长才六七寸左右。颜色墨黑,粗细只如寻常笔杆,但却奇毒绝伦。齿人无数。倘以之对仇家实施暗算,委实是出人意料的极具威力之物。"花花僧听知究竟,向司马平含笑道:"司马施主,常言道:'兵贵神速',又道是。'事不宜迟',我们此刻便通行秘道,去往寒潭,下手取那'昊天二宝,免得有所迟延,万一生甚变故。"司马平道:"好……"一个"好"字,刚刚出口,陡然听得有人从头顶峭壁以上,发出了一声长啸,这声长啸,既似长空鹤唳,又如瀚海龙吟,清朗嘹亮无比,显得这发啸声之人,内功精湛,绝非俗流。
    司马平与"神力罗汉"花花僧均是大行家,一闻啸声,便惊得双双仰首,想察看察看发啸者究竟是何人物?"'谁知他们头儿才抬,一条人影,已如淡烟幻影般地,随同啸声飞降。
    司马平心中一惊,本能地吸气转身,后退丈许。
    花花僧也与他同样动作,只不过一个向左纵身,一个向右闪避,在方向上略有不同而已。
    这条由峭壁上方,陡然纵落的人影,自然便是"神工谷"中,"静楼二老"之一的"倚红狂士"熊古香。
    熊古香身形落地,向司马平、花花僧摇手笑道:"两位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花花僧性情暴躁,首先厉声喝道:"你既没有恶意,却悄悄躲在壁上,偷偷听我们谈话则甚么?"熊古香"哈哈"一笑,目闪神光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难道这'终南山'中,只许你们壁下谈话,就不许我在壁上眺览景色,大师之言,未免太不讲理了。"司马平趁着熊古香与花花僧答话之际,一旁偷眼观看,觉得来人气宇,太不平凡,遂以比较和善的态度,抱拳说道:"尊驾绝壁眺景,足见雅兴,但这长啸飞降之举,却恐不能再说是太偶然吧?"熊古香目光电扫二人,点头扬眉笑道:"既然现身。自然偶然,我是……"花花僧委实性暴,不等熊古香话完,便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来意?莫非偷听得洒家与司马施主所说之言,也想分享一杯羹么?"熊古香"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大师错了,我倒没有把什么'青昊匕,和'再造九还丹'看在眼内,只是不忍心见死不救而已。"司马平听得莫明其妙,双眉深皱,向熊古香问道:"'不忍见死不救'?尊驾的这句话儿,究竟怎样解释?所谓'见者',自然是你,所谓'死者'又是谁呢?"熊古香笑道:"寂寂常山,别无人在,司马朋友还要我再加以解释,不嫌太多余么?"花花僧气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注熊古香,厉叱道:"你……你……你……你难道是……是指洒家与司马施主?"熊古香冷冷答道:"不错,就是你们两位,你们只消一进入那'迷踪秘径',立有性命之虞,我才动了慈悲意念,特地现身,希望能为大师暨司马朋友,挽回这场劫数。
    花花僧仍然甚为生气,狞笑说道:"多谢施主的慈悲意念,但当世武林之中。能轻易要了洒家与司马施主的性命之人,恐怕还不太多吧?"熊古香知道这"神力罗汉"与"勾漏之鹰",都是黑暗中一流魔头,自己若不显些真章,绝难使他们心中服帖。
    念头打定,不理花花僧之言,却向司马平笑道:"司马朋友,你把花花大师的'铁木鱼',掷得隐入石地,未免有些失敬,在下代你取出来吧。"司马平知晓对方有意露上一手,自己心中也恰好要想掂掂这蓝衫儒士,究竟有多少斤两,遂点头拱手答道:"多谢,多谢,有劳,有……"他本来是说"多谢,多谢,有劳,有劳。"但最后一个"劳"字,居然未曾出口。
    司马平顿口不语,是受了惊恐,因为这位看来气字不凡的蓝衫文士,所表现的功力修为太惊人了。
    原来,就在司马平语音未了之际,熊古香业已把那只"铁木鱼"抓了起来。
    "铁木鱼"半陷石内,要想抓起,业已十分艰难,何况熊古香并未抓向"铁木鱼"口中容易着手之处,只是随手向"铁木鱼"上一拍,便似手掌有无穷吸力般,把"铁木鱼"吸得应手而起。
    司马平与花花僧相顾失色之间,熊古香在手中掂了一掂,皱眉笑道:"哟!这'铁木鱼'分量太重,大师携以偕行,未免不便,何况还要入甚弱水寒潭?不如由我效劳,把它暂时寄存在这山壁上吧。"话完,翻手一抛,"铁木鱼"便向空中飞起丈许。
    然后,蓝色儒衫的大袖展处,向空中轻轻一拂。
    未见有任何疾风劲气,那具重约千斤的"铁木鱼",便在空中倏然横飞。撞向山壁。'"当"的一声巨晌,石雨与火星齐飞!
    那只"铁木鱼"业已整个嵌入壁间,并可显然看出,连形状也因禁不起那大力撞击,而告略有改变。
    熊古香微微一笑,向花花僧抱拳说道:"对不起,我劲头拿捏不准,一时失手,使大师这具'铁木鱼'略有毁损,大师若不见谅,在下愿以同样重的黄金,为你重铸这心爱之物。"这一手绝世神功,把两位相当心性高傲,自命不凡的黑道魔头,一齐镇住。
    花花僧还在苦笑,司马平已向熊古香抱拳问道:"司马平敬礼请教尊驾上姓高名?"熊古香微微一笑,目注司马平道:"司马朋友,我在答复你我的姓名之前,先要向你请教一个人的姓名来历?"司马平"咦"了一声,略含诧问道:"尊驾要问谁呢?在下'勾漏之鹰'司马平,与这位'神力罗汉'花花僧的姓名来历,不是早就被你听去了么?"熊古香双眉一轩,摇头含笑说道:"当然不是问你们两位,我是问那告知司马朋友秘洞途径走法,以及向你索去一条'七寸墨蛇'之人。"司马平道:"此人来历,我丝毫不知,只知道他叫'花天富'而已。"熊古香初闻"花天富"之名,不觉一怔,但他反应敏捷,旋即想出这是"傅天华"三字的倒转谐音。
    于是,他面带喜色,目注司马平道:"司马朋友,不知这'花天富,的来历无妨,请你把他的形貌如何,说给我听好么?"因为于成龙曾把傅天华的形貌,告知潘玉荷,潘玉荷于求请熊古香帮她出谷之际,也曾向熊古香详加转述,熊古香才对司马平试行探询。
    司马平答以是位风神高秀冲朗的清癯文士,恰好与潘玉荷所转告的傅天华貌相符合。
    熊古香见自己才一出口,便误打误撞地,探得那位"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不禁心中暗喜,又对司马平问道:"司马朋友是怎样遇见这花天富,他又是怎样对你提起有关'昊天二宝'之事?"司马平听见对方问得这般仔细,不由双眉一皱。
    熊古香笑道:"司马平朋友不必迟疑,我已声明,对所谓'昊天二宝,,毫无染指之心,只要司马朋友据实相告与那花天富相见经过,我负责把你们两位引至弱水寒潭;要不,若是仅凭花天富的一点图形,要想通行秘洞,简直千艰万难,并蕴藏无限凶险,甚至会有性命之虞!"司马平双眉方自一皱,熊古香注目问道:"司马朋友皱眉则甚,莫非不相信我的话儿?"司马平道:"在下不是不相信尊驾之语,而是弄不懂尊驾为何对……对那位花天富如此关切?"熊古香笑道:"因为我觉得此人可能是我一位昔日强仇化名,他向司马朋友所索去的那条'七寸墨蛇',可能也是企图用来对我暗算!"这项理由编得十分合情,司马平遂点头说道:"好,我把经过情形,从实奉告便了。好在司马平与那花天富,宛如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彼此前所未识,根本谈不上丝毫利害关系。"熊古香指着一条长形青石,含笑说道:"司马朋友与花花大师请坐,我们且慢慢叙述。"他一面发话。一面心中暗想,那"天机剑客"傅天华,真是机诈百出,花样甚多,他索去一条"七寸墨蛇",尚有可说,要把司马平、花花僧二人,弄去"神工谷"之举,却不知是何用意,自己倒要和他斗斗心思,好好猜测猜测。
    司马平如言在石上坐下,向熊古香说道:"在下闻得江湖传言,'青吴匕,及'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藏在'终南山'中,遂由'勾漏'远来,一来碰碰机会,二来也一览关中胜景……"语音至此顿住,似乎有点口渴地,取出所带水壶,饮了两口。
    熊古香不去打扰,乘司马平饮水之际,指着壁间那具"铁木鱼",向花花僧含笑说道:"大师不要生气,等司马朋友说完经过,我送你一件东西,包管百倍于这'铁木鱼'的价值就是。"花花僧将信将疑,向熊古香合掌示谢。
    司马平收起水壶,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在下抱着满腔热望而来,但到了'终南'以后,几乎踏遍了所有峰崖涧壑,也未发现有关'昊天二宝'半点踪影。"熊古香道:"司马朋友是在何种情况之下,与那花天富相遇?"司马平笑道:"这事说来甚妙,我难寻找'吴天二宝'不着,却遇见一个罕见怪物,名叫'紫琵琶蛇'……"花花僧坐在一旁,听得接口朗声说道:'"'琵琶蛇'已是绝毒之物,闻听人言,它成了'紫色'以后,更能嘘气杀人,厉害无比。"司马平向花花僧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大师说得不错,那种'紫琵琶蛇',能在一丈距离之内,嘘气射毒,中人无救,大师不妨猜一下,在下是用什么方法?除这'紫琵琶蛇'?"花花僧沉吟道:"此蛇既然毒性极烈,难以近身,司马施主大概不用兵刃掌力。是在一丈以外,施展暗器除它。"司马平摇了摇头,向他含笑说:"大师猜得上路,但却尚不完全正确。"花花僧"哦"了一声,正自寻思,熊古香业已笑道:"我大概猜出来了,司马朋友是用你身边所带的'七寸墨蛇',去对那'紫琵琶蛇',加以克制。"司马平听了,连连点头,尚未答话,熊古香又复笑道:"我并可以触类旁涵,据以推测,大概就在'七寸墨蛇'大展神威、除却'紫琵琶蛇'之际,那位花天富也就骤然出现。"司马平向熊古香把双手拇指一挑,由衷赞道:"尊驾真是料事如见。太以高明……"熊古香笑道:"司马朋友莫加谬赞,请说下去。"司马平道:"花天富现身以后,便自报姓名,说是他那对'七寸墨蛇',颇有兴趣,要我慨然割爱,送他一条。"花花僧皱眉接道:"这花天富的要求,太不上路,'七寸墨蛇'是司马施主苦心调教豢养的罕世灵物,怎肯平白无故地,送给萍水相逢的陌生之人?"熊古香道:"正因如此,双方才会成立了交换条件。"司马平颔首道:"花天富也明知我不肯平白送他,于是便在我双眉方蹙之下,继续宣称,他并非无故索赠,而是附带有以'昊天匕''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作为这交换的优厚条件。"熊古香道:"倘若司马朋友果能就此寻得'昊天二宝',则这交换条件。自甚优厚。但司马朋友却怎会相信那花天富不是乱编谎话,胡说八道的呢?"司马平笑道:"一来对方把藏宝潭水左近地形,暨秘道迷踪阵图等,说得头头是道,听不出丝毫迟顿捏造情况,二来我那'七寸墨蛇,,囊中共有七条,送他一条,不算什么……"花花僧接口笑道:"话虽如此,但那花天富若是仗着伶牙利齿,骗了司马施主,却是天大笑话。"司马平把他那鹰勾鼻,耸了一耸,目闪厉芒说道:"司马平生平气量甚狭,睚眦必报,倘若那花天富当真骗我,我和他这笔账儿有得算的。"花花僧道:"你们已然分手,司马施主纵想寻那花天富的晦气,恐也无从寻起。"司马平狞笑道:"不然,只要那花天富尚在'终南山'内我可于不知不觉中,取了他的性命。"花花僧念了一声佛号,向司马平诧然问道:"于不知不觉之中,取人性命,未免太以艰难,莫非司马施主,来自'勾漏',竟精擅苗瑶等族的诅咒魔魇之术?"司马平摇头笑道:"我不会什么诅咒魔魇,只是可以利用我送给花天富的那条'七寸墨蛇',以及我囊中尚存的六七条'七寸墨蛇'."花花僧苦笑道:"司马施主请说得明白一点,洒家弄不懂其中奥妙?",司马平尚未答话,熊古香一旁笑道:"司马朋友是不是打算利用这种异种毒蛇的同类气机感应,把其余六条放出,让它们自动去找送给花天富的?"司马平对于熊古香的敏锐心机,好生敬佩,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只要花天富人未行出百里之外,必被找到,那六条'七寸墨蛇',发现同类困在生人身上,定将发难,花天富岂非便将在不知不觉之下,糊里糊涂地断送性命?
    说至此处,目注熊古香扬眉问道:"如今我要请问尊驾,那花天富所说,有关'昊天二宝'之事,是否骗我?"熊古香笑道:"此事是真是假,一时之间尚无法判断……"司马平诧声问道:"是真便真,是假便假,尊驾为何说出此时尚无法……"熊古香不等司马平的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因为寒潭与秘道两者,是确有其地,但潭中究竟有无'青昊匕'与'再造九还丹,等'昊天二宝',却在花花大师下潭寻察之前,谁也不敢断言。"花花僧道:"司马施主已将与花天富相遇经过,详细见告,如今尊驾该见示姓名来历了吧?"熊古香笑道:"我姓熊,生平最爱在脂粉堆中打滚,与大师的'花花'二字可称'同好',大师能猜得出我是谁么?"司马平早就在暗中捉摸这武功奇高的蓝衣文士路数,闻言之下,正自寻思,花花僧已愕然失声叫道:"姓熊的成名高手不多,难道尊驾竟是洒家最景仰、心中渴盼一见、却苦无机缘拜谒的'倚红狂士'熊古香老人家么?"熊古香被他这几句话儿,倒也奉承得相当高兴,目注花花僧,点头笑道:"大师既然猜出我的身份,定也可以……"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一扫壁间那只业已有毁损的"铁木鱼",含笑又道:"大师定可也猜出,我适才所说,要送你一件比'铁木鱼'价值百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花花僧惊喜欲狂,面带希冀之色说道:"是……是不是熊老人,家所擅的'房中秘诀'?"熊古香点头笑道:"正是,除了这册完全讲究'降龙伏虎凤倒颠鸾,的'房中秘诀,以外,我还赠你一瓶为数约百粒的'铁汉锁阳丹,,这对大师来说,可称享受不尽,足以抵得过那只蠢然无灵的'铁木鱼'了吧?"花花僧站起身来,合十当胸,连连称谢地说道:"熊老人家哪里话来?你是洒家钦佩已久的前辈高人,慢说还有厚赠,就这亲誉,业已足慰生平。区区一只'铁木鱼'算得什么?老人家若是再提,便使洒家汗颜无地的了!"司马平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等隐世已久的高明人物,也向熊古香恭维不已。
    熊古香笑道:"司马朋友莫再客气,如今我先带你和花花大师,去往秘洞之中看看。"司马平目光盯在熊古香的脸上问道:"熊老人家,我先请教一下,通行秘洞之后,是否即去寒潭,寻取'昊天二宝'?"熊古香点头道:"常言道:'夜到长时梦必多'管它有无'昊天二宝',我们且去潭边,请花花大师,下水搜索一下,总不会有甚差错?"司马平目芒一闪,挑眉说道:"慢点,熊老人家请略候片刻,我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儿。"熊古香一时不明其意,向司马平注目问道:"司马朋友……"四字才出,司马平信自接口说道:"熊老人家,你这'倚红狂士'四字,司马平钦仰已久,倘不见弃,请叫我一声司马老弟如何?"熊古香笑道:"好,我痴长几岁年纪,就从命托大了……"语音微顿,换了副诧异神色,向司马平问道:"司马老弟,你适才要先行作上一件事儿之语,却是何意?秘洞寒潭,离此尚远……"司马平道:"不是有关寻取'吴天二宝'之事,我是想立刻放出'七寸墨蛇'……"熊古香笑道:"立刻放蛇则甚?司马老弟是否怕那花天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司马平点头道:"这厮若是走出百里,'七寸墨蛇'的同类气机。就不易感应追踪,故而在下认为花天富既与熊老人家。结有前仇,不如索性把握机会,将他除掉。"熊古香"哦"了一声,点头含笑道:"多谢司马老弟美意,但此事无须急在一时,我们还是先去寒潭看看吧!"司马平诧道:"熊老人家为何对仇家宽容,不怕夜长梦多,养熊古香微笑说道:"我不是对仇家宽容,是因为深知花天富那厮有所图谋,必然潜伏近处,决不会走出百里之外。"司马平目中闪现杀气地,狞笑说道:"这样更好,只要那厮不会远离,我随时都可以施出灵蛇,使他死在不知不觉之下。"artp9030扫描dl59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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