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剑红楼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钟楼惊变
    卜星楼出得“宝相庵”,果然是直奔“九华山庄”,追寻石飞红的下落。
    但到达“九华山庄”却尝下闭门羹,石振天石飞红二人,均未回转。
    卜星楼怅然之下,忽发奇想,他竟驰向“天目”。
    一来,他想到石飞红因之含冤受诬的“天目红楼”,在实地上观察,二来,他想请“天目派”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证实一下,“埋剑谷”中死鬼司三玄所施展那三式凌厉诡异剑法的来历家数,是否出自“风雷剑谱”?
    原来,卜星楼的天分资质,颖悟过人,对于任何事物,多半均能过目不忘,他在“埋剑谷”中,袖手旁观之际,竟把司三玄三招凌厉剑法,记下大概,若在“追魂七剑”黄鹤飞的面前,演练一遍,定可求证出与“风雷剑谱”,有无重大关系。
    卜星楼既然有此打算,遂在未抵“天目山”之前,先行把那暗中默记的三招凌厉诡异剑法,独自演练一遍。
    果然也剑光疾展,剑影如山之下,亦复挟有隐隐风雷声息!
    卜星楼心内暗喜,觉得自己虽未敢自诩记得丝毫不差,却可说是在十分之中,记下了八分程度。
    但他喜念未毕,剑眉忽挑,目注左侧方大片林木之内,扬声问道:“林内何人,不必鬼鬼祟祟,请出一会!”
    语音方落,林内果有一条矫捷人影,电闪而出,并边行边自哈哈大笑说道:“卜老弟,我们想不到又在此地遇上,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卜星楼一听此人语声,心中便有些怦然震动。
    因为,他既有过目不忘之明,也有过耳不忘之聪,听出从林内走出之人,竟是曾在“粱山红谷”,共历浩劫的“鬼谷剑客”岳华阳。
    以前,他若在江湖中,见着岳华阳,心头之感,不过是个“喜”字,如今,则在“喜”字之上,还要添个“惊”字!
    由于他与石飞红在酒楼订交,彼此讨论“粱山红谷”
    之事,曾用各种方法,加以推论演绎,结果认为这位“鬼谷剑客”岳华阳的嫌疑成份,相当重大。
    卜星楼正苦于无处寻他,求证各种疑点,忽然在此相遇,自然颇为欣喜!
    但岳华阳来的太巧,恰巧在林中看见自己演练那三式偷窥剑法,不知是否有所影响。心内又难免吃惊。
    卜星楼惊喜交集之下,故意先不招呼,直等岳华阳人到面前,方“呀”了一声,扬眉笑道:“原来竟是岳兄,‘粱山红谷’一别之后,卜星楼渴想丰标,今日真乃幸会!”
    岳华阳以两道逼人目光,注视着卜星楼手中所执的“干将古剑”,面带惊容,诧声问道:“卜老弟,你这柄剑儿形式非凡,是不是前古神物?”
    卜星楼本想直言,但一转念间,忽然又觉不妥,遂一面轻轻回剑入鞘,一面含笑容道:“岳兄眼力委实厉害,只可惜前古神物,罕世难求!这柄剑形式虽尚不俗,却仅是小弟依谱绘图,交匠人特铸的‘今之古剑’而已!”
    岳华阳听他这样说法,又见卜星楼业已回剑入鞘,不便强索观看,只好微剔双眉,又复问道:“卜老弟,你适才所演练的三招剑法,极为精妙,威力也甚凌厉,但不知是什么……”
    卜星楼知道面临难题,忽然灵机一动,立意在应付难题之外,还要利用难题地接口笑道:“这三招剑法,我是新近学会,尚不知道它的名称来历!”
    岳华阳脸上神色,越发惊奇地“哦”了一声说道:“卜老弟是新近才学的吗?传剑之人,定系哪门哪派的长老人物!”
    卜星楼摇头笑道:“岳兄猜得不对,这剑法不是人家传我,是我于偷看两位武林人物交手之际,在一旁悄记下的!”
    他边自答话,边自暗暗注意岳华阳,看他神色之间,有何变化。
    岳华阳果然颇为关心地急急问道:“卜老弟所说的两位武林人物是谁?”
    卜星楼并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一个是‘仙霞三虎’中的邓如虎,另一个则是名叫司三玄的黄衣道士,他们双方动手,未过几招,司三玄便施展出这三招凌厉诡妙剑法,把邓如虎杀得遍体麟伤逃去!”
    岳华阳牙关微咬,隐隐现出了一种愤恨神色,眉头深蹙问道:“卜老弟,你是说他交手未久,那司三玄便施展这三招剑法,求取胜利?”
    这两句话问得极为轻描淡写,若在局外人听来,委实毫不在意。
    但卜星楼却不仅是局内人,并是有心人,遂听出蹊跷地心中暗觉高兴!
    因为岳华阳语气之内,蕴有怪责司三玄不应该于交手不久之际,便施展那三招剑法的意味。
    由此看来,岳华阳不单与司三玄相识,并知道这三招剑法的来历!足见此人确甚可疑,“梁山红谷”与“天目红楼”两桩疑案,也大有勾连情状。
    卜星楼心头电转,口中却立即答道:“正是如此,其实依小弟看来,司三玄的一身武功,比邓如虎高出甚多,即令不施展精妙杀手,也决无败理!”
    岳华阳面容一沉,不自主地低低说出了“该死”二宇!
    卜星楼趁势笑道:“岳兄怎的如此关怀?你是知道这三招剑法来历,还是认识那司三玄,或邓如虎呢?”
    岳华阳道:“我不认识司三玄,却认识邓如虎,并知道这三招剑法来历!”
    卜星楼暗笑岳华阳当面弄鬼,故意一抱双拳,向他继续问道:“岳兄既知晓这三招剑法来历,可否指点指点,因小弟仓卒偷记之下,未得全豹……”
    岳华阳不等他说完,便即冷冷叫道:“卜老弟,我们曾于‘梁山红谷’,共度大劫,可算是患难之交!岳华阳才敢不揣冒昧地有句话奉劝老弟!”
    卜星楼笑道:“岳兄说哪里话来,有何金言,尽管指点,小弟对于你‘梁山红谷’的救命深恩,是时刻不忘!”
    岳华阳哪里知道卜星楼皮里阳秋,意在言外,竟还以为得计地展笑道:“老弟今后不仅莫再对那三招剑法精研,并最好把它忘却!”
    卜星楼故作愕然地瞠目问道:“岳兄,你……你此语何意?”
    岳华阳一本正经地答道:“因为我与老弟,是患难之交,关怀颇切,才肯掬诚相告!老弟所偷学的那三招剑法,名为‘索命三剑’,极为不详……”
    卜星楼装得煞有介事地点头笑道:“这‘索命三剑’的名儿,起得恰如其分,着实威力凌厉,有些追魂索命之妙!”
    岳华阳摇手叫道:“卜老弟,你不要忘了我最后那‘极为不详’四字,这‘索命三剑’名称,是对施者而言,不是对受者而言!”
    卜星楼苦笑说道:“岳兄,你把我弄糊涂了,施者怎会……”
    岳华阳不等卜星楼说完,便接口笑道:“老弟有所不知,自从百余年前,经人研创这三招剑法以来,凡施以对敌之人,必遭惨死!”
    卜星楼暗佩对方真会编造谎言,但却毫不揭穿,反向岳华阳称谢说道:“多谢岳兄指点,这样说来,那名叫司三玄的黄衣道士,不是也将凶多吉少了吗?”
    岳华阳点头说道:“老弟请观后效,司三玄在半月以内,定蒙大大不幸,甚至丢掉性命!”
    卜星楼闻言之下,不得不装出一付悚然神情,苦笑说道:“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岳兄当头棒喝,惠我良多,小弟必当尊重高明嘱咐,决不再学习这三招极不详的“索命剑法”!”
    岳华阳以为对方真被自己蒙住,遂志得意满,插眉微笑道:“卜老弟,你来到皖南之意,是否要找那‘虬髯神龙’石振天的晦气?”
    卜星楼剑眉剔处,目闪精芒答道:“当然是要找他,‘梁山红谷’的一场浩劫,葬送了多少武林豪俊?我们侥幸之余,应该替那些屈死英魂,向石振天讨点公道!”
    岳华阳对于他如此答覆,自然听得正中下怀地含笑问道:“卜老弟,你找着那沽名钓誉的石振天老儿了吗?”
    卜星楼摇头答道:“小弟曾经两度去往‘九华山庄’,登门问罪,但那石振天老儿,却均出外未归!”
    岳华阳狞笑说道:“这老儿大难临头,自然也要出外找寻他的死党,互相商议商议!但他纵然逃得过我们目前兴师问罪之举,却无法逃得过明年八月初三的那场劫数!”
    卜星楼惨然说道:“八月初三?这不是‘梁山红谷’的遇难之日吗?石振天怎会在明年的八月初三,又有灾难?”
    岳华阳扬眉笑道:“卜老弟有所不知,当世武林中八大门派的掌门首脑人物,为了此事,业已联名致函石振天,约他明年的八月初三,到‘梁山红砂谷’,作一交代。”
    卜星楼听得不禁替“九华派”越发耽心地向岳华阳问道:“岳兄,你怎会获知此讯?”
    岳华阳颇为得意地含笑答道:“—来我深知‘虬髯神龙’武功甚高,不易对付,二来‘九华派’中,好手尚多,友好也还不少,倘若独自向其问罪,未免势力单薄,孤掌难鸣,遂于离开‘梁山’以后,遍访八大门派的首脑人物,要他们为这桩莫大血腥案件,主持公道!”
    卜星楼接口道:“这些武林首脑,未曾参与其事情,竟能相信岳兄的一面之词吗?”
    岳华阳双眼一翻,扬眉说道:“事实俱在,他们怎不相信?何况生还者并非我岳华阳一人,可以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尚有你和‘霹雳手’潘雷,共同寓目,足为佐证!石振天纵具百喙,狡猾如狐,也逃不出这铁案如山之下!”
    卜星楼闻言,剑眉微蹙,知道自己和“霹雳手”潘雷未死之故,无非是被利用来为他作证而已。
    岳华阳目光何等犀利,看出卜星楼心中有事情,遂冷然问道:“卜老弟,你在想些什么?”
    卜星楼心头一动,向岳华阳说道:“小弟是在佩服岳兄的处事老到,也同时心生感触!”
    岳华阳问道:“老弟有什么感触?”
    卜星楼长叹一声答道:“引起小弟感触的,是岳兄所说的‘势力单薄,孤掌难鸣’八字,因小弟茕茕只影,飘泊江湖……”
    岳华阳不等卜星楼话完,便即接口问道:“卜老弟,恕我冒昧动问,你的师承宗派,能够告诉我吗?”
    卜星楼苦笑道:“小弟的一点薄艺,哪里有什么师承?只因幼遭孤露,受一世叔抚养,天资尚好,又复生性爱武,遂蒙我那世叔略加传授而已!”
    岳华阳向他看了两眼,继续问道:“老弟分明功力不弱,为何太谦?你那世叔是哪路人物?”
    卜星楼肃然答道:“他老人家复姓呼延,单名一个泰字,号称‘追风神叟’,岳兄听说过吗?”
    岳华阳点头微笑说道:“我知道,‘追风神叟’呼延泰生平独来独往,功力甚高,不属于任何门派!但我好像听说他已……”
    卜星楼不等岳华阳话完,便自神色凄然地长叹一声,接口说道:“岳兄说得不惜,我那呼延世叔已于年前仙逝,小弟才茕茕只影,飘泊江湖!”
    卜星楼对石飞红爱重情深,立意尽自己一切力量,替她本人,既她爹爹“虬髯神龙”石振天洗刷清白,故而向岳华阳扯了个从未扯过的瞒天大谎,但却在这瞒天大谎之内,费了相当心机!
    岳华阳双眉微轩,也自叹息一声说道:“卜老弟,你和我的身世,居然差不许多,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多多亲近!”
    卜星楼见他丝毫不露口风,知道这位“鬼谷剑客”,着实精明,不禁起了与他斗斗心机之念,点头笑道:“既承岳兄不弃,尚望对卜星楼多加提携……”
    岳华阳接口问道:“老弟此次意欲何往?”
    卜星楼灵机一动,含笑说道:“我听说‘天目派’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的剑法之妙,称绝武林,想去拜望拜望,若是彼此投缘,不妨索性投入‘天目派’下,也算是有了生长之所!”
    岳华阳听得摇头笑道:“卜老弟,你是鸿鹄之才,怎么仅俱燕雀之志?”
    卜星楼问道:“岳兄此话怎讲?”
    岳华阳道:“那‘追魂七剑’黄鹤飞,在当世武林中,不过与我齐名,怎值得你去投奔他呢?”
    卜星楼慢慢从远而近地引逗问道:“岳兄之意,是否要我投奔‘武当’‘少林’?但人家堂堂正派名门,却未必肯要我呢?”
    岳华阳狂笑道:“老弟资禀虽佳,但江湖见识,毕竟不够,‘武当’‘少林’也不过徒具虚名,没什么大了不起!”
    卜星楼暗喜对方似乎上钩,口风渐露,遂毫不放松地含笑说道:“岳兄认为哪一门派,才是当世武林中的卓绝豪雄?”
    “我认为修……”
    他只说了这“我认为修”四个字儿,便倏然住口,摇了摇头笑道:“这话一时难说,好在我已知老弟心意,只要有了机缘,必为你引见一些旷代奇客就是!”
    卜星楼暗叹这厮太狡猾,如若再追究下去,定必引起岳华阳的疑心,遂也转变话头,含笑说道:“岳兄打算何往?”
    岳华阳笑道:“我倒与卜老弟是不约而同,想去‘天目山’,见见那位‘追魂七剑’黄鹤飞。”
    卜星楼不知他要去天目作甚,遂“哦”了一声含笑道:“这倒真是巧合,足见小弟与岳兄颇有缘份的呢。”
    岳华阳道:“我们去处虽同,目的却不一样。”
    卜星楼问道:“岳兄是为了何事,才去‘天目’?”
    岳华阳答道:“卜老弟,你有没听说石振天祸不单行,在‘天目红楼’之中,又出了一件与他女儿石飞红有关的血案?”
    卜星楼觉得不必推托,遂点头说道:“这桩‘天目红楼’血案,江湖中业已传说纷纷的了!”
    岳华阳目中闪出森冷光芒说道:“我就因此事,才打算去拜访‘追魂七剑’黄鹤飞,把‘粱山红谷’祸变向他说明,让黄鹤飞对于石振天的为人,多了解一些。”
    卜星楼暗叹这位“鬼谷剑客”岳华阳的心机,委实太过歹毒,不知他到底是在企图实现他的什么打算。
    岳华阳目注卜星楼,含笑道:“卜老弟,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卜星楼心想自己要能接近岳华阳,便不愁不会获得一些有价值的特殊线索,遂毫不迟疑地含笑说道:“岳兄若容小弟追随左右,正是卜星楼求之不得之事!”
    岳华阳闻言,遂一面与卜星楼缓步同行,走向“天目”,一面含笑问道:“卜老弟,你知不知道近来武林中,风波迭起,高人纷出,看来必有大大动乱,我们正应该把握机会,好好闯荡一番事业!”
    卜星楼道:“风波迭起一节,确实不错,但岳兄高人纷出一语,却属何指?小弟尚茫然无所知!”
    岳华阳扬眉问道:“卜老弟,你有没有听说过‘修罗四血’?”
    卜星楼答道:“小弟知道,所谓‘修罗四血’,便是‘太极血神’龚毅,‘八卦血印’金宏,‘阴阳血手’郎万昌,‘修罗血影’杨玉真四人总称,他们共习‘修罗血经’,个个功力惊人,厉害无比!”
    岳华阳似嘉许地微笑说道:“老弟见解渊博,说来丝毫不错。”
    卜星楼笑道:“但这‘修罗四血’,听说久已绝迹江湖,岳兄为何突然提起,莫非他们竟仍在人间,并再度出世了吗?”
    岳华阳点了点头,狞笑道:“正是如此,卜老弟请想,修罗四血不仅再出江湖,并欲开宗创派,有谁能和这四位奇人,互相颉颃!”
    卜星楼虽知“修罗四血”是绝顶凶人,但料不透岳华阳与他们的关系如何,遂不便加以评论地摇头笑道:“这四位武林奇客,若是再出江湖,开宗创派,恐怕当世武林中,无人能和他们一争长短的了!”
    岳华阳笑道:“有倒是还有两人,不过讯息久无,多半业已道成仙去的了!”
    卜星楼问道:“岳兄所说能与‘修罗四血’,一争长短,互相颉颃的两人是谁?”
    岳华阳微笑答道:“老弟有没有听说过‘海岳双仙’之号?”
    卜星楼知道所谓“海岳双仙”,就是昔年足迹常在“东海”出没的“银发仙妪”孟昭芳,既自己的恩师“昆仑处士”戚长春,但因欲保持机密,遂故作不知地摇头说道:“什么叫‘海岳双仙’?小弟倒从未听人说过?”
    岳华阳眉头微蹙,缓缓答道:“这两人一个叫‘银发仙妪’孟昭芳,一个叫‘昆仑处士’戚长春,均系功力通神,其中尤数那孟老婆婆,更为厉害!”
    卜星楼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岳兄所说的这‘海岳双仙’,有何特殊功力,独门绝学?”
    他问话之意,颇具心机,因岳华阳若是深知细底,则自己蒙孟老婆婆所授的“乾坤七式”,便不可当着这位“鬼谷剑客”,轻易施展。
    岳华阳听卜星楼问起“海岳双仙”的独门绝学,摇头笑道:“我因从未会过‘银发仙妪’孟昭芳和‘昆仑处士’戚长春,故而只知他们功力深厚,似可与‘修罗四血’一分高低,却不知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独门武学。”
    卜星楼闻言,记在心中。与岳华阳一同来到“天目山”内。
    “天目山”范围甚广,“追魂七剑”黄鹤飞所领导的“天目”一派,是聚居于“天目山”中的“卧眉峰”下。
    岳华阳、卜星楼两人,尚未到达“卧眉峰”,便已为“天目派”弟子所阻,向他们冷然说道:“两位若是游赏侠临,便请莫往前行,免涉纠葛!”
    卜星楼正待询问究竟,岳华阳已先扬眉笑说道:“这才真是笑话,整座‘天目山’,何处不容人登临,难道是你们的私家产业?”
    一面说话,一面便向前走去,似乎有意挑衅。
    “天目”一派人物,向来多半骄狂,怎禁得起岳华阳的有意撩拨。
    故而,他才一举步,担任桩卡的两名弟子,便即异口同声地狞笑叫道:“朋友,你横些什么,大概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发话声中,两人一左一右地扑向岳华阳,想把他的去路阻住。
    岳华阳冷笑连声,青衫大袖双挥,只用了一式“金雕展翅“,便把那两名“天目”门下,震得全自倒退几步!
    他略显身手以后,方目光如电地凝注那两名面现惊容的“天目派”门下弟子,哂然说道:“我生平倒是专吃敬酒,但你们却不够资格,且叫你们‘天目派’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出来,亲自敬我三杯!”
    那两名“天目”门下的右边一人,因已尝过滋味,知道来人不凡,遂不敢再复倨傲,抱拳问道:“尊驾既出大言,定是有头有脸人物,可否请赐告身份?才好禀告本派掌门,前来相接!”
    岳华阳摇头说道:“我的姓名身份,不愿轻对人言,你们可向黄鹤飞说是有两位兴致颇浓的江湖客,欲游‘卧眉峰’,问他愿不愿准备些美酒佳肴,接待接待?”
    两名“天目派”门下弟子,分出一人,悻悻而去,岳华阳也与卜星楼暂时走向他处,略为悱徊。
    卜星楼含笑问道:“岳兄,你为何不报出字号?‘天目派’下的那两名弟子,倘若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剑客’,早就不敢无礼了!”
    岳华阳笑了一笑,但却皮笑肉不笑地显得十分阴森,扬眉说道:“我就因看不惯他们那副自以为了不起的狐假虎威模样,才特意略加惩戒,并试试‘追魂七剑’黄鹤飞,在得报之后,是盛怒而来,抑或带愧而至?”
    卜星楼想了一想,含笑说道:“他是一派宗主,大概不至于心胸过狭!”
    岳华阳冷笑说道:“他若以礼相待,便算他运气,倘他恃势骄横,我就索性把‘天目派’闹他个天翻地覆!”
    卜星楼暗中观察,觉得岳华阳的性格,极为古怪阴沉,并蕴藏着一种凶厉之气,在不经意间,偶然流露!
    他有此感觉后,对于岳华阳的疑心,自然更重,也就越发决定不必漫无目的,胡乱搜寻,且在这“鬼谷剑客”
    身上下些功夫,必有相当收获。
    一位身材高大的黄衣老叟,正率领着四名精壮少年,远远迎来。
    卜星楼低声问道:“岳兄,此人就是‘天目派’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吗?”
    岳华阳道:“我与他尚未见过,大慨就是此人……”
    话方至此,那位黄衣老叟,业已边行边自扬声问道:“哪位武林友好,驾临‘卧眉峰’,请恕我黄鹤飞失迎之罪!”
    这位“追魂七剑”,想是听得弟子报称来人一到“天目”,便即出手炫技,故而借着发话,也自露了一手!
    他肩头未动,身形未腾,足下也未见加快,但发话间,人在四丈之外,语音落时,业已到了岳华阳卜星楼的面前。
    岳华阳认得这是“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而黄鹤飞所表现的火候,又复十分精纯,遂知道这“天目”掌门,武功不弱,盛名绝非幸致!
    静等对方语音一了,他也微抱双拳,岸然笑道:“在下岳华阳,与这位卜星楼老弟,路经‘天目’,慕名奉谒,黄掌门人是否嫌我们来得鲁莽了些?”
    黄鹤飞对于卜星楼其人其名,均未怎么在意,但对于岳华阳,却闻名已久。
    因为当世武林中,“乾坤四剑”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一流人物!
    故而黄鹤飞听得对方一报姓名,不禁“呀”了一声,满面笑容地抱拳说道:“原来竟是岳兄,黄鹤飞对你神交巳久,难得光降‘天目’,委实令‘卧眉峰’下蓬荜生辉!”
    说到此处,转过脸去,向那随后走来的四名随侍弟子,朗声叫道:“我奉陪贵客进堡,你们先在‘漱青坪’上,安排酒宴,并请你三师叔,和七师叔,一同敬陪。”
    四名弟子,躬身领命,疾驰而去。
    黄鹤飞又转身岳华阳含笑叫道:“岳兄,请到我‘卧眉峰’中,杯盘一叙。”
    岳华阳尚未答话,卜星楼已冷冷说道:“岳兄,小弟暂时告别!”
    岳华阳闻言之下,不禁愕然问道:“卜老弟,你怎么临时变卦?我们不是要把所经凶险,所知秘密,向这位掌门人奉告的吗?”
    “追魂七剑”黄鹤飞闻言,方知对方并非路经“天目”,面是有意前来,不禁向卜星楼看了两眼。
    他先前只顾与岳华阳招呼答话,根本未曾注意卜星楼,如今这一打量之下,始看出对方神仪内敛,英气外宣,除了人品极为俊美之外,一身功力,分明也具有内家上乘火候!
    卜星楼也向黄鹤飞看了一眼,冷冷答道:“岳兄,你‘鬼谷剑客’之名,列名‘乾坤四剑’,所过之处,足令山川增彩,蓬荜生辉,受人礼敬之下,何妨且作黄掌门人的‘卧眉峰’上宾。卜星楼虽然人微名轻,末学后进,但尚知自尊自重,我又何必仰附骥尾,混些白眼嗟来之食?”
    这番话,语语如刀,极为厉害,直把个“追魂七剑”
    黄鹤飞,听得面红耳热,惭愧万分。
    岳华阳岂是省油之灯,见卜星楼已发话挑眼,遂也目注黄鹤飞,冷冷大笑叫道:“黄掌门人,你可走了眼了!常言道‘有志不在年大小,无才枉活百岁人’,这位卜老弟,虽然年岁甚轻,初出江湖,声名未着,但资禀之好,却是秀绝当今的祥麟威风,仙露明珠,一身功力,未必在你我之下呢?”
    黄鹤飞被挖苦得好不赧然地向卜星楼一抱双拳,苦笑说道:“卜老弟,黄鹤飞自承失言,老弟能否枉驾‘卧眉漱青坪’上,容我敬酒三杯,藉为谢罪!”
    卜星楼倒是见好就收,一面拱手还礼,一面含笑说道:“黄掌门人若是这样说法,倒显得卜星楼气量太狭,年少颠狂,我应该先向黄掌门人,求恕冲撞不敬之罪!”
    黄鹤飞自找台阶地一阵呵呵大笑,向岳华阳卜星楼两人,伸手肃容说道:“岳兄和卜老弟请,俗语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看来像我这等老朽昏庸之辈,委实应封剑归隐,把江湖之事,交付你们这等朝气蓬勃的年轻俊彦的了!”
    岳华阳笑道:“黄掌门人说哪里话来,本是江湖人,难绝江湖事,纵然封剑归隐,也未必能尽绝尘扰的呢!”
    这几句话中隐含机锋,把这位“天目派”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听得双目一挑,目注岳华阳,愕然问道:“岳兄,黄鹤飞听得你的弦外之音,莫非你也知道那桩令我痛心已极的‘红楼’惨祸?”
    岳华阳哈哈大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岳华阳和卜老弟,若非想对黄掌门人提供一些有关资料,则天下名山无数,胜景多多,我们还不至于要游赏你的‘天目山卧眉峰’呢!”
    黄鹤飞听得心中霍然,遂赶紧把岳华阳、卜星楼二人,延到“漱青坪”下,以盛筵相待,并由自己与三师弟谢鑫华,七师弟奚洪,陪同入席。
    酒过三巡,岳华阳故意只说些不相干的话,卜星楼自然更不会主动提起对石振天不利之事。
    黄鹤飞忍耐不住地赔笑问道:“岳兄,你知道什么有关‘红楼’惨祸之事?”
    岳华阳冷冷说道:“黄掌门人先听我讲桩故事!”
    遂把“粱山红谷”之事,绘影绘声地对“追魂七剑”
    黄鹤飞,描述一遍。
    黄鹤飞道:“岳兄,这件事我怎么没听……”
    岳华阳不等黄鹤飞话完,接口道:“‘粱山红谷’之事,并不算小,数十位武林豪雄沉冤惨死,身化飞灰,怎么你身为一派宗主,竟毫无所闻呢?”
    黄鹤飞赧然叹道:“我自‘红楼’惨祸之后,因欲为师姊东方霜报仇,并夺还被窃的十六式‘风雷剑谱’,故而封锁‘卧眉峰’,不许门下弟子外出,命他们苦苦练功,准备于明年九九重阳,石飞红若是不来横剑伏罪,便倾堂兴师,杀往‘九华’,与石振天父女,决一死战……”
    岳华阳“哦”了一声说道:“原来黄掌门人是督率门下,闭堂练功未与外界接触,难怪不知道这桩大事!”
    黄鹤飞苦笑说道:“我既不许门下外出,自然也不愿外人进堂,对他们练功之事,有所打扰,以致与岳兄及卜老弟略生误会,黄鹤飞再为谢罪,请谅宥是幸!”
    卜星楼扬眉笑道:“黄掌门人对此事不必再提,否则我与岳兄也将汗颜告别,不敢再复打扰了。”
    黄鹤飞点了点头,举杯属客,又向岳华阳含笑说道:“岳兄,请恕黄鹤飞资质愚鲁,难测玄机,我尚弄不懂你方才对我所说的‘梁山红谷’之事,与‘天目红楼’之事,有何关系?”
    岳华阳笑了笑,扬眉说道:“黄掌门人,我先向你请教一下,你认为‘虬髯神龙’石振天,牺牲两名师弟,害死数十位武林豪杰之举,用意何在?”
    黄鹤飞想了一想答道:“此事显而易见,他自然是想称尊独霸,雄视武林!”
    岳华阳笑道:“石振天既想雄霸武林,自然对任何门派,都心存忌妒,意图排挤削弱!”
    黄鹤飞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之理……”
    岳华阳接口笑道:“黄掌门人请想,你们‘天目派’,既未参与‘梁山红谷’之事,令师姊东方霜,又在研着‘风雷剑谱’,准备光大门户,是否大触石振天之忌?他怎有坐视近邻强大,不设法加以侵扰破坏之理?”
    黄鹤飞听了岳华阳这番分析,恍然大悟地嗔目咬牙,恨声叫道:“岳兄,你真正高明,这才叫一言惊醒梦中人,石飞红害我师姊,盗我剑谱一事,居然还是处心积虑之举!”
    “令师姊东方霜何等功力?她的‘白发神剑’盛名昔年威震寰宇,岂是石飞红区区一名后生小辈,所能轻易伤害……”
    黄鹤飞把手中酒杯,重重一顿,厉声叫道:“岳兄,你说得对,石飞红决非单人独自地闯我‘天目红楼’,她……她定有同党!”
    卜星楼突如其来地接口笑道:“这种举措,极为机密,不会令外人参与,我认为石飞红的同党,可能就是她的父亲‘虬髯神龙’石振天。”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高明,因为反正自己目前已与岳华阳沉瀣一气,被他利用来作为那粱山红谷之事人证,何不索性表现得更积极一点,迎合岳华阳的意旨,或许能使他对自己加强信任,消除戒心,早点探悉机密。
    果然,岳华阳闻言之下,颇为高兴地向“追魂七剑”
    黄鹤飞,扬眉笑道:“黄掌门人,你对我这卜老弟的高见,觉得如何?我认为他是一针见血,丝毫……”
    话犹未了,“漱青坪”外,突然起了一片嘈杂人声!
    黄鹤飞神色一惊,方待动问,已有一名“天目派”的门下弟子,飞驰而来,躬身禀道:“启禀掌门人,‘摩天壁’方面有警,六师叔和大师兄,巡经该处,正与敌人苦斗,大师兄已断去一臂!”
    黄鹤飞因大弟子吴季方,是自己最心爱,也最得意的门下,闻言之下,自然急怒万分地回头向三师弟谢鑫华,七师弟奚洪叫道:“三弟、七弟,你们先往‘摩天壁’赴援,我调动门下,随后就到!”
    谢鑫华与奚洪二人,点头领命,向岳华阳、卜星楼回头一招呼,便疾驰而去。
    黄鹤飞又向那前来报信的门下弟子问道:“来人共有多少?”
    那名弟子答道:“只有一个蒙面黑衣之人,身材窈窕,似是女人!”
    黄鹤飞听得皱眉说道:“既然只有一人,又何必……”
    话犹未了,卜星楼突然接口说道:“黄掌门人,你不可因对方仅有一人,而加大意,似应传令其他所在,严予戒备,防范对方是施展什么声东击西之计。”
    黄鹤飞憬然说道:“卜老弟,你说得对,我简直被那般隐形恶贼,气糊涂了!”
    话完,立即探囊取出一面绣有七柄短剑的黄色小旗,向侍立身边的弟子叫道:“你们持我旗令,调请三大护法,巡查各处,尤其对于‘八角钟楼’,务须全力防备,决不容人侵入!”
    门下弟子,领命接旗驰去,黄鹤飞又向岳华阳、卜星楼二人,面带愧色地抱拳叫道:“岳兄,卜老弟,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到‘摩天壁’方面招呼一下,就来相陪……”
    岳华阳摇了摇手,截断了黄鹤飞的话头,扬眉笑道:“黄掌门人,我们忝为座上客,便算一家人,不如也跟你一同前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脚色?”
    黄鹤飞好生感激地拱手说道:“既承岳兄与卜老弟如此仗义,便劳同去也好。”语音一落,便转身领路,引导岳华阳、卜星楼,迳往“摩天壁”。
    卜星楼觉得岳华阳来此之前,分明对“天目派”无甚好感,如今怎又肯自动仗义相助,此举决非无意,可能又包含了什么神秘阴谋。
    他们转入一条幽谷,赶到了一片参天峭壁之下。
    远远看去,壁下人影纵横,似有三人正在恶斗,另外两人,业已倒卧在地。
    黄鹤飞知道不妙,蓦提真气,一跃六丈有余,赶到当场,只见心爱首徒吴季方,与六师弟李岐,业已各断一臂,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晕是死。
    谢鑫华与奚洪,则倚仗一套“天目派”秘传绝学“和合剑法”,两人合手联防,方能勉强支撑,但奚洪身上,也已带伤,左腿中剑,隐沁血渍。
    对方则是位头戴黑色面罩,身穿黑色长衣,仅在脸上露出两个眼孔,不时闪射出森厉目光的手持长剑之人,但腾跃之阁,矫捷婀娜,果然是个女子,只看不出她的年岁容貌而巳。
    黄鹤飞见谢奚两位师弟显已不支,遂沉声喝道:“谢师弟与奚师弟,住手退下,且去察看李师弟及季儿伤势,敌人由我应付。”
    谢鑫华与奚洪闻言之下,双剑同施,一招“排荡风云”,略将那黑衣女子逼开,便即跳出圈外。
    黑衣女子也不追逼,只是横剑傲立,以两道森冷目光,向黄鹤飞、岳华阳、卜星楼等三人,来回一扫,依旧毫无怯色。
    黄鹤飞强忍怒气,向那黑衣女子,发话问道:“尊驾是哪派人物?深夜乱闯‘天目’,并出手伤人,是何缘故?”
    黑衣女子冷笑答道:“我的姓名来历,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这座‘天目山’,又不是你家所有的假山盆景,难道只许你们结党霸据,就不许我踏月闲游吗?”
    她这一开口之下,莺声呢呢,娇脆悦耳,居然还是位妙龄少女。
    卜星楼心中一惊,暗忖这黑衣少女是何来历,功力剑法,极为老练,她以一敌四之下,仍能占得上风,并使“天目派”四名好手之中,两人断臂,一人挂彩。
    黄鹤飞沉声说道:“姑娘莫要强词夺理,就算这‘天目山’可以由你游赏,但出手伤人之事,莫非也是情之可恕,理之能容吗?”
    黑衣少女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不提起此事,我还不太生气,如今既提起此事,却非向你请教,你大概就是‘天目派’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了!”
    黄鹤飞冷然说道:“不错,在下就是黄鹤飞,听姑娘这等语气,好像你出手伤人之举,竟还理直气壮?”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说道:“当然理直气壮,你们‘天目派’下这四位英雄好汉,不仅以男欺女,以众凌寡,四个打我一个,更开口闭口便要拿人,我难道还不拔剑自卫?谁知结果这四位大男人,全是银样蜡枪头,交手没有多久,便滚的滚,爬的爬,简直窝囊透顶,阁下身为一派掌门,见了这种情况,不自羞惭,反来向我责问……”
    这番话好不尖酸刻薄,使卜星楼听得深觉这黑衣少女,不仅武艺极高,连嘴皮子也极为厉害。
    他是局外人,尚且感觉如此,黄鹤飞是当事人,自然更听不下去地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贱婢休要花言巧语,江湖中讲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断了我六师弟和大弟子,每人一臂,便也替我把两只手臂留下!”
    黑衣少女目中厉光如电地冷笑说道:“讲理讲不过我,便用横的!好,我倒要领教‘天目派’掌门人的‘追魂七剑’,究竟有多大威力?”
    黄鹤飞早巳怒满胸膛,真力暗聚,长剑猛震,一招“六月飞霜”,洒出了满天剑花,真如飘飘瑞雪般地向那黑衣少女,密罩而落!
    武功一道,丝毫无法侥幸,必须多下一分火候,才能多具一份威力!黄鹤飞身为一派掌门,火候自然精纯,故而这招“六月飞霜”所蕴变化,极为繁复,所挟威势,也极为强大,不可轻侮。
    黑衣少女看出厉害,竟不于接架,在满天剑花尚未临头之前,以一式极为奇诡身法,闪电似地飘退出两丈有余,口中仍冷笑说道:“嗯,不错,这招‘六月飞霜’,使得真还有点一派掌门气派!我第一招表示礼让,第二招就要还手,另外两位,莫要袖手旁观,怎不一块儿上呢?你们天目派,不是专门喜欢以众凌寡地打群架吗?”
    黄鹤飞见她对自己如此轻视,不禁气得须发皆张地厉声叱道:“贱蜱莫再口角轻狂,黄鹤飞不过怜你年幼,未下绝情,只消煞手一施,任凭你肋生双翼,也决逃不出我七招之下,那两位是武林贵客,并非‘天目派’人物,你休得信口胡言,把人家扯在其内!”
    黑衣少女左手一领剑诀,右手举剑指天,傲然叫道:“黄鹤飞,你既如此自鸣不凡,我就领教你驰誉武林,领袖一派的‘追魂七剑’!”
    黄鹤飞心中虽怒,但也深知对方年岁虽轻,却不好斗,遂一面冷笑横剑,列开门户,与黑衣少女神视对立,一面暗自聚集功劲,准备以狮子搏兔来个全力出手,一举制胜吐。
    一个哂然傲敌,一个愤然凝功,互相对峙之际,陡然西方人声鼎沸,一片浓烟,冲天而起。
    黄鹤飞发觉那片浓烟所起之处,正是自己最关心的“八角钟楼”,不禁急得顿足叫道:“谢师弟与奚师弟,老六和季儿的伤势如何?‘八角钟楼’有警,你们快去……”
    话犹未了,那黑衣少女业已把握着黄鹤飞分神旁注的机会,蓦然抢步欺身,冷森森寒芒闪处,一剑分心刺到。
    换了旁人,真还不容易应付这种猝然袭击,黄鹤飞一派宗主,毕竟功深,厉啸起处,一式“山魈探臂”,挥剑迎去。
    黑衣少女想不到他分神发话之下,居然还应变得如此迅疾,不禁招术略为用老地被黄鹤飞一剑迎个正着!
    黄鹤飞在这招“山魈探臂”以上,足足凝贯有十一成左右真力,认为对方武学虽高,终是女流之辈,内劲难免稍弱,多半会被自己把长剑震出手去。
    谁知他所料不对,黑衣少女的内力虽然脆弱,长剑并未出手,只被黄鹤飞震得往外荡出数尺!
    但她应变也极机警,长剑既被荡出,索性提气纵身,高高拔起了四丈七八!
    这样一来,不仅解消了兵刃被人荡出,胸前门户洞开的受制弱点,并就势变招,再度发动攻势,半空中微咬银牙,厉声叫道:“一派掌门,毕竟不凡,你再接我这招‘散雪飞霜’的回环三式!”
    发话时,身形已折,头下脚上,震剑发招,剑身寒芒闪烁,果如无数雪花,漫空飞洒而落!
    黄鹤飞知道厉害,哪敢怠慢,遂也施展出一招自己最得意的“九转天罗”,长剑挥处,在面前布起了密密剑网!
    黑衣少女的漫天剑花,凌空三变!
    黄鹤飞的密密剑网,毫隙皆无!
    铮!铮!铮!
    三声清脆龙吟起处,显示出他们在这刹那之间,业巳对了三剑!
    这三剑相合,虽是微触即分,但双方均系贯足全力施为,任何一方若是弱了分毫,也必立落下风,非死即伤!
    如今,三剑互击之后,胜负依然未分,黄鹤飞不禁越发心惊,暗忖这年纪轻轻的黑衣蒙面女子,不知究竟是何来历?居然是连真力内劲方面,也能与自己旗鼓相当!
    这时,“八角钟楼”方面的浓烟,业已变成熊熊烈火,人声也越来越发嘈杂!
    谢鑫华与奚洪两人,正在为李岐、吴季方包扎断臂伤势。
    黄鹤飞心急“钟楼”要地,但又试出黑衣少女功力甚高,三师弟谢鑫华与七师弟奚洪,业已有人负伤,恐怕绝非其敌?除非“鬼谷剑客”岳华阳,仗义相助,或……
    他刚刚想到此处,卜星楼业已看不过去地一旁笑道:“黄掌门人,你尽管赴援‘八角钟楼’,此地之事由我与岳兄,代你招呼便了!”
    黄鹤飞巴不得有此一语,遂向谢鑫华叫道:“三师弟,你在此陪同岳大侠、卜老弟应敌,七师弟与我把六师弟及季儿,带回‘八角钟楼’!”
    黑衣女子此时似已试出“追魂七剑”黄鹤飞,果甚厉害,遂也未加阻挡,任凭他与那受轻伤的奚洪,把李岐、吴季方二人弄走:
    直等黄鹤飞向岳华阳、卜星偻略打招呼,匆匆驰去以后,她方冷笑一声,傲然问道:“方才是谁自告奋勇,要替黄鹤飞挡事?”
    卜星楼见她明知故问,遂简捷答道:“是我!”
    黑衣少女的目光,又从面罩电射而出,对卜星楼略一打量,缓缓说道:“你是谁呢?既非‘天目’门下,何必多管闲事?难道未听说过‘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吗?”
    黑衣少女这次发话,与对黄鹤飞发话时,完全不同,她的话音语气,甚至于从面罩里所射出的目光,均来得柔和许多,不太凌厉逼人。
    卜星楼一抱双拳,微笑答道:“在下卜星楼,姑娘可否也赐告尊姓芳名,以便答话?”
    黑衣少女摇头说道:“你先把为何多管闲事的问题,答覆以后再说!”
    卜星楼尽量将语音放得柔和地含笑说道:“江湖事原由江湖人管,我辈游侠四海,专削不平……”
    话方至此,那黑衣女子,忽又厉声叫道:“不平?你认为有何不平?”
    卜星楼依然不带丝毫火气地微笑说道:“天目派最多闭关自守,稍嫌狷傲,却并未为害江湖,有什么重大恶迹?”
    黑衣少女听到此处,不禁“嘿嘿……嘿嘿……”地发出了一阵森森冷笑!
    卜星楼扬眉问道:“姑娘为何这等发笑,我有甚话说得不对?”
    黑衣少女冷笑说道:“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追魂七剑’黄鹤飞为何特别关心他卧眉峰的那座八角钟楼?”
    这句话把卜星楼问得一愕,不禁向未随黄鹤飞同去,留在此地的谢鑫华,投过一瞥询问眼色!
    谢鑫华神情一震,急说道:“卜老弟莫要听这丫头信口雌黄,八角钟楼是本派机密重地……”
    黑衣少女又发出一阵冷笑,接口说道:“哼,什么‘机密’?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天目派’在那八角钟楼中,淬炼七柄见血封喉的奇毒长剑之举,难道不是意图大兴杀孽,危害武林吗?”
    谢鑫华见本派中莫大机密,竟被这黑衣少女一口叫出,不禁骇异欲绝,正待设法辩解之际,那位来此后,从末发过话的岳华阳,突然摆手说道:“姑娘,‘天目派’是否淬炼奇毒长剑,与你何干?你何必多口,强出头呢?”
    黑衣少女口舌甚利,丝毫不假思索地指着卜星楼,朗声答道:“他刚才不已说过,既是江湖人,所管的无非江湖事吗?”
    岳华阳微笑问道:“姑娘,你是一人来管闲事?还是……”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对那火光冲天,人声嘈杂的八角钟楼方向,瞟了几眼。
    黑衣少女反应极快,不等岳华阳话完,便即问道:“你以为我还有党羽?怎不想想我若是结党而来,定必设法羁绊黄鹤飞,不会让他轻易走掉!”
    岳华阳微笑说道:“常言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今夜‘卧眉峰’内,事变迭起,姑娘若与其他来袭之人,不是一路,且请暂时退去,改日直接登门,光明磊落地向黄掌门人责以大义,问他淬炼毒剑,是何居心?否则,便请在我与这位卜老弟中,任选一人,赐教百合!”
    卜星楼听得剑眉微蹙,暗忖这位“鬼谷剑客”,不仅心计极工,口舌更利,真是一位标准枭雄角色。
    黑衣少女听完话后,目注岳华阳道:“尊驾何人?可否见告?”
    岳华阳笑道:“在下岳华阳,小号‘鬼谷剑客’,名微人轻,恐怕不会入姑娘玉耳!”
    黑衣少女失笑说道:“岳大剑客,你太谦虚了!‘鬼谷剑客’的声誉,在当世武林中不知比‘追魂七剑’黄鹤飞要高出多少?我就卖你一个面子,改日再来便了!”
    语音一了,黑衣飘处,巧纵轻登地便住那片参天峭壁之上,攀援而去。
    谢鑫华一来因这黑衣少女,知道本派重大秘密,二来更愤于师弟李岐,师侄吴季方的断臂之仇,遂不想让对方就此走脱。
    他趁着那黑少女飞身登壁之际,猛一扬手,打出了四五点寒星,并嗔目厉声喝道:“丫头不要走得这等轻松,我李师弟和吴师侄的两条手臂,向谁要呢?”
    黑衣少女施展绝顶轻功,左手抓住峭壁间一块突石,骄躯略转,顺手微扬,便以劈空暗劲,把那四点寒星,一齐震落,并向谢鑫华冷笑叫道:“谢鑫华,你别不要脸了,凭你也能留得住我,若不是看在岳大剑客份上,最低限度,你也得再送我两条胳臂!”
    冷笑一落,身形又腾,谢鑫华明知不是对方之敌,正愧恨交集,拿不定应追应忍,岳华阳淡然笑道:“谢兄,穷寇莫追,虽然这位姑娘,欠了‘天目派’的两只手臂,但她既已答应改日拜山,你也就高抬贵手,暂时饶她一条小命去吧!”
    这几句话,使谢鑫华听得好不刺耳。
    因为,谢鑫华明明不是黑衣少女之敌,则岳华阳说“饶她一条小命去吧”之语,且系反面着笔,本意却劝谢鑫华莫要不知利害地白白再送掉一条性命!
    谢鑫华心中难过,脸一绯红地赧然叹道:“多谢岳大侠指点,谢鑫华技不如人,倘若追去,委实白白送死!”
    卜星楼见他神色极为懊丧,遂想加以慰解,故意截断谢鑫华的话头,含笑说道:“谢兄,此间事暂已告一段落,不必再提,倒是黄掌门人所极为重视的‘八角钟楼’方面,仍火光未熄,人声如沸,足见恶斗方酣,我们还是从速赶去,为黄掌门人打个接应才好。”
    谢鑫华闻言,怔了一怔,未曾立即答话。
    岳华阳何等机警,见状之下,立即双眉微挑,向谢鑫华冷然问道:“谢兄似乎有所疑难?莫不是我们前往‘八角钟楼’赴援之举,有何不便吗?”
    谢鑫华赔笑说道:“岳大侠是明白人,请千万莫怪罪,因那‘八角钟楼’是本派机密重地,慢说外人,便是‘天目派’中人物,除非持有掌门人的‘七剑符令’,或奉掌门人特命者外,也不许擅入半步!”
    岳华阳“哦”了一声,向卜星楼微笑叫道:“卜老弟,你听见没有,我们既不便前去‘八角钟楼’帮忙,却何必使‘天目派’中的一员大将,平白留此陪客?还是识趣一些……”
    谢鑫华听出岳华阳颇有不悦之意,不禁异常尴尬地苦笑说道:“岳大侠莫要误会……”
    岳华阳哪里还肯听他作甚解释,冷笑一声,摇手说道:“有烦谢兄转语黄掌门人,就说岳华阳、卜星楼知机识趣,就此告别!”
    话完,不等谢鑫华答话,便拉着卜星楼,面罩寒霜,双双离去。
    卜星楼边行边向岳华阳含笑问道:“岳兄因何为了这点小事,一怒而行,不再帮那……”
    岳华阳摇头一笑接口说道:“我不是‘一怒而行’而是‘佯怒而行’,因为‘天目派卧眉峰’中,分明已属是非之地,我们和黄鹤飞无深厚交情,何必趟这浑水?”
    卜星楼看他一眼笑道:“岳兄,你难道不曾听出,‘天目派’是在那座‘八角钟楼’之中,淬铸七柄奇毒长剑吗?”
    岳华阳淡然笑道:“他淬铸他的毒剑,与我何干?”
    卜星楼笑道:“天目派淬铸毒剑之意,自然是为了要向‘九华派’寻仇,故而剑一铸成,武林必乱……”
    岳华阳不等卜星楼话完,便自狞笑说道:“原要它乱,越乱越好,卜老弟莫非还不知道,乱世才容易造英雄吗?”
    卜星楼道:“岳兄言之有理,小弟本想易容变服,闯趟‘天目山卧眉峰’的‘八角钟楼’,盗它一柄毒剑玩玩,但听你这样一说之后,却又觉得不必去了!”
    岳华阳微笑说道:“老弟这盗柄剑儿玩玩的想法,倒颇有趣,可惜目前不是时机,最少也要等三天以后再去。”
    卜星楼愕然问道:“岳兄,你这‘目前不是时机’一语,涵义如何?”
    岳华阳应声答道:“一来,我们刚与‘追魂七剑’黄鹤飞分手,彼此印象犹新,即令易容变服而去,仍恐会被他从举止神情上,看出本来面目,自寻无谓烦恼!”
    卜星楼点头说道:“岳兄虑得不错。”
    岳华阳继续笑道:“二来,今夜既已有人去盗‘钟楼毒剑’,则得末得手?尚不知情!万一剑已被人盗走,我们空跑一趟,并替人顶上黑锅,岂非冤枉透顶?”
    卜星楼失笑说道:“岳兄委实高明,若非你这样一加解释,我真会傻头傻脑地去把这冤枉的黑锅,背在身上!”
    卜星楼装出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情,向岳华阳抱拳笑道:“岳兄,小弟对你简直钦佩万分,我觉得不必追随什么名门大派,只要岳兄肯不弃提携,卜星楼便可做出一番动地惊天的轰轰烈烈事业!”
    这几句话,捧得既极适时,又极得体,自然使岳华阳心花怒放,神采飞扬地扬眉笑道:“卜老弟,以你的才华根骨,何愁世无伯乐,不识骅骝?我在十日之内,必可替你引见一位旷代武林怪杰!”
    卜星楼知道岳华阳业已渐渐上钩,遂越发装出一副欣喜神色,向他长揖称谢地含笑叫道:“多谢岳兄,你在‘梁山红谷’,对我有救命深恩,如今又对我有提拔厚德,卜星楼所谓有生之日,皆感戴之年!但……”
    岳华阳笑道:“老弟但些什么,怎不痛痛快快地说下去?”
    卜星楼道:“小弟有点意见,似乎略觉狂妄,不好意思说出。”
    岳华阳微笑说道;“凡是英雄人物,多半均有几分狂气,老弟无论有何意见,但说不妨!”
    卜星楼剑眉微挑,目闪神光地岸然说道:“我觉得如其作第二流的英雄,不如作第一流的英雄!”
    岳华阳笑道:“贤弟对于第一流英雄,和第二流英雄,是怎样分法,按武功?按身份……”
    卜星楼摇了摇手,接口笑道:“不是,不是,我因适才听了岳兄之言,触动灵机,是从‘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这两句话加以分别!”
    岳华阳向卜星楼看了一眼,尚未发问,卜星楼便继续扬眉说道:“小弟认为造时势的英雄,是‘第一流英雄’,被时势所造的英雄,是‘第二流英雄’,岳兄意下如何?”
    岳华阳“哦”了一声,目注卜星楼问道:“卜老弟莫非打算创造时势?”
    卜星楼点头答道:“创造时势岂不比被时势创造,来得强些?”
    岳华阳忽然目中闪射出诡异光芒,阴森森地笑了一笑问道:“卜老弟,你打算怎样创造时势?”
    他怀疑之心甚强,卜星楼的警戒之心也切,业已觉得自己虽煞费苦心,仍未博得岳华阳的绝对信任,遂一耸双肩,摇头笑道:“我只有这种想法,却不知应该如何去做?岳兄号称‘鬼谷剑客’,定具旷世之才,你……”
    岳华阳听到此处,目中疑光虽敛,却仍不露丝毫口风地截断卜星楼的话头,叹息一声说道:“创造时势,谈何容易,但老弟既然有此雄心,我们且等待机会,再作区处便了。”
    卜星楼表面唯唯称是,心中却暗自嘀咕,深觉这位“鬼谷剑客”岳华阳太以厉害,自己若想探出他的底细,必须时刻小心,不能漏出丝毫的破绽,否则便难免弄巧成拙,反而偾事!
    这时,“卧眉峰”中的浓烟火光已熄,嘈杂人声已静,分明“八角钟楼”之变,业已告一段落!
    卜星楼与岳华阳忽然发现有两人一面谈话,一面从横侧的小路之上,缓缓走来。
    他们知道这两人必是“天目派”中人物,遂悄悄藏入暗影以内,凝神倾耳地希望能听得些有关消息。
    果然,那两人正是“天目派”门下弟子,左面一人,边行边自叹道:“今夜这场祸变,着实不小,李六叔断去一臂,吴大师兄伤重致死,‘八角钟楼’又遭焚毁,‘毒剑’被盗,连三大护法中的徐护法,也受了重伤,难怪掌门人几乎急怒成疯,派遣谢三师叔,连夜赶赴‘天台’,拜请本派中两位退隐前辈,驾临‘卧眉峰’,商议复仇之事!”
    右面一人说道:“火焚‘钟楼’,盗去‘毒剑’的来敌只有两人,又均蒙面黑衣,连对方身份来历,尚未摸清,这仇如何报法?”
    左面那人说道:“常护法说是他从对方的功力招式之中,业已看出一二分端倪,但尚不敢遽下断语,要等那两位前辈到来,再复互相研判!”
    右面一人,默然片刻,又复诧然说道:“三大护法来迟了半步,分明先被对方攻入‘八角钟楼’,并纵火焚烧,却为何只盗走六柄淬毒长剑,还替我们留下一柄?”
    左面那人,苦笑不答,两人也就渐行渐远。
    岳华阳向卜星楼看了一眼,扬眉笑道:“卜老弟,你是聪明人物,且猜猜对方为何只盗走六柄淬毒长剑,还留下一柄?”
    卜星楼心中虽然明白,盗剑人的这种举措,异常阴险狠辣,大概是要留下一柄毒剑给“追魂七剑”黄鹤飞,好让他仗以向“虬髯神龙”石振天寻仇,把“天目”“九华”两派,造成火水不容,两败俱伤局面。
    但他智慧虽高,却不得不敛刃藏锋,对这号称“鬼谷剑客”,显然刁钻绝伦的岳华阳,有所保留地摇头笑说道:“岳兄,你大抬举我了,小弟只知道偷鸡摸拘的小贼们倒有这种规矩,凡去偷人家所豢鸡鸭之际,最少要留下一只,不许完全偷尽!”
    岳华阳“哦”一声,扬眉问道:“这不许偷尽的规矩,用意何在?”
    卜星楼笑道:“大概是不使养鸡人断了兴趣,等他继续把鸡鸭养肥以后,又可以再去偷上一次!”
    岳华阳哈哈大笑说道:“这种理由,虽颇有趣,却扯不到‘钟楼毒剑’之上,因为那七柄毒剑,不仅柄柄均是吹毛折铁的缅铁精钢,连淬剑毒汁,也极难搜集配制,‘追魂七剑’黄鹤飞是绝不可能再炼第二次了。”
    卜星楼故作茫然之状,目注岳华阳,苦笑摇头说道:“岳兄,小弟才疏学浅,委实猜不透对方为何在业已得手之下,还要把那淬毒长剑,留下一柄。”
    大凡聪明人,多半有桩通病,就是喜欢卖弄聪明!在卜星楼这一装痴作呆之下,岳华阳便犯了这毛病,自显才华地微笑道:“卜老弟,要想猜测对方这种奇妙深奥用意,与江湖经验有关……”
    卜星楼不肯放松,乘机奉承,接口笑道:“岳兄交游四海,江湖经验,可称极为丰富,小弟倒要请教请教,你对这桩难解之事,有何高明看法?”
    岳华阳经他这样一捧,自然更不免卖弄聪明地目闪精芒,轩眉说道:“我认为对方是特意留下一柄毒剑,好让‘七剑追魂’黄鹤飞,仗以向‘虬髯神龙’石振天寻仇,‘九华’、‘天目’两派,便冤仇纠缠,无时能了,再由此扩大纠纷,便可把武林中闹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因为他毕竟精明,业已发现自己为了卖弄才华,有所失言。
    他好生后悔,心想“卧眉峰”之事,分明又是一个嫁祸石振天、石飞红父女的大好良机!偏偏自己为了卖弄聪明,得意忘形,竟弄反立场地替石家父女解脱嫌疑,作了义务辩证。
    如今,大错已成,倘再饰辞推翻自己适才的一番理论,必然越描越黑,格外漏洞百出!故而,他只好憋着一肚皮闷气,默不发话。
    卜星楼见他不语,也不再说。过了一阵含笑道:“小弟目前尚有私事待理,只要岳兄不加鄙弃,肯予提携,则请定一地点,卜星楼于一月以后,必当前往拜谒。”
    岳华阳双眉一挑,方欲发话,忽然神情微怔,过了片刻之后,才回复常态地向卜星楼笑道:“好,目前我也有事,卜老弟如愿与我深交,便请于一月以后,赶到‘河南伏牛山’的‘修罗谷’口相见!”
    卜星楼连连点头,岳华阳又向他投射了两瞥深沉目光,谲笑一声,挥手为别,脚下加快地独自先行离去!
    数图图档,,
   

举报

第四章修罗玉女
    卜星楼因岳华阳本与自己从容同行,忽又走得急促,其中必有特殊缘故。但这种特殊缘故,他一时猜不出来,只好边自信步前行,边自心中思索。
    忽有一阵歌声,从前面传来。
    这歌声异常娇脆,分明是女子所为,卜星楼倾耳凝神,听出唱的是:“放眼江湖魑魅多,纷纷扰扰究如何?看奴施展拿云手,尽扫群魔发浩歌!”
    卜星楼听得心中一愕,暗忖此女何人,口气居然不小!
    歌声来处,本不甚远,卜星楼转过了一片峭壁,便看见有位黑衣女子,倚松独立,口中歌声方歇。
    这女子姿容甚美,看去约莫二十上下光景,身上穿的是套黑色紧身劲装,肩头微露剑柄,颇为刚健婀娜!
    卜星楼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细看,只匆匆瞥了一眼,便从那女子身边走过。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忽然扬眉叫道:“喂,卜仁兄,我们也总算曾有一面之缘,怎么再度相逢之下,你竟架子这样大,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上一个!”
    对方这一开口说话,卜星楼心头又是一惊,因从语音语意中听出,这黑衣女子,就是适才在“摩天壁”下所遇之人!
    她在“摩天壁”下,身上穿有黑色长衣,脸上戴有黑布罩,使自己未睹庐山真面目,如今露出本相,居然如此年轻,姿色也颇美好,只嫌眉间带煞,颧骨也稍高一些,仿佛有点阴森森的意味。
    卜星楼目中打量,心中忖度,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原来姑娘就是适才在‘摩天壁’下,大展神威的那位侠女,卜星楼多有失敬!”
    黑衣女子笑道:“你方才曾要代那‘追魂七剑’黄鹤飞和我动手,如今还有没有这种意思?”
    卜星楼微笑答道:“适才我因是黄鹤飞的座上宾,不得不表示愿助主人……”
    黑衣女子不等他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如今呢……”
    卜星楼也自接口笑道:“如今我和黄鹤飞之间的临时宾主关系已告终了,怎么还会与姑娘在敌对地位?”
    黑衣女子双眉微挑,含笑说道:“既然不站在敌对地位,莫非你打算和我交朋友吗?”
    换在平时,卜星楼与石飞红结为知心密友,定然决不会再亲近其他红妆!但如今却因明知这黑衣女子,和火焚钟楼,盗去毒剑之人,必系一党,甚至于可能便是支使岳华阳,到处散布谣言,企图引起武林混乱,得遂争霸雄心的幕后主持人物,遂只好从权达变地含笑说道:“卜星楼是武林末学,学艺低微,倘蒙姑娘不弃下交……”
    黑衣女子摇手笑道:“卜兄不必客气,我看你英华内敛,神仪外宣,分明有一身绝佳功力,不会在那自以为了不起的‘鬼谷剑客’之下!”
    卜星楼见这黑衣女子,不仅功力甚高,眼力也甚厉害,遂戒意更深地谦然一笑说道:“姑娘过奖,卜星楼尚未请教姑娘的芳名上姓?”
    黑衣女子笑道:“我姓杨,名小真,岳华阳他们却把我叫做什么‘修罗玉女’!”
    卜星楼闻言之下,脑中电转,知道对方无意间露了破绽,果与岳华阳早就相识,但却仍想不出这“修罗玉女”
    杨小真,是何来历?
    杨小真两道水灵灵的目光,凝注在卜星楼英俊的脸庞之上,扬眉一笑叫道:“卜兄,我知道你的心中,正想些什么事儿?”
    卜星楼为了试探此女的聪明程度,遂含笑问道:“杨姑娘除了武功超绝以外,还会‘传心术’吗?”
    杨小真嫣然一笑答道:“我虽不会什么‘传心术’,却可猜得出你心中,如今正想着两件事儿!”
    卜星楼“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杨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杨小真笑道:“你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揣测我‘修罗玉女’杨小真,究竟是何来历?”
    卜星楼觉得关于此点,不须否认,遂点头笑道:“杨姑娘确实冰雪聪明,猜得不错!”
    杨小真颇为得意地继续娇笑说道:“你心中所想的第二件事定系揣测我与夜袭‘卧眉峰’,火焚‘八角钟楼’,盗去毒剑之人,是否一路?”
    卜星楼心中暗惊此女头脑聪明,心思灵巧,又是一位厉害人物!但口中却加以否认地摇头说道:“杨姑娘,你前一猜颇为有理,后一猜却完全错误,我与‘天目派’毫无渊源……”
    杨小真听到此处,便连摇双手,截断卜星楼的话头含笑说道:“我知道你与‘天目派’没有渊源,否则,‘追魂七剑’黄鹤飞在钟楼告急之时,早就会邀你同去相助!”
    卜星楼笑道:“杨姑娘真是明白人,但在下既与‘天目派’毫无渊源,又怎会关心什么‘钟楼毒剑’,来对杨姑娘有所猜测!”
    杨小真微微笑说道:“你不要辩白,我猜得不会有错!因为仅仅用‘好奇’两字,便可以构成你的猜测理由!”
    卜星楼惊于对方的口舌犀利,索性不加否认地轩眉笑道:“好!就算杨姑娘猜的对,不知你对这两桩疑问,可否赐予解答?”
    杨小真看他一眼,嫣然笑道:“我不打算白白答覆,你肯不肯付些代价?”
    卜星楼心中一跳,应声说道:“什么代价?杨姑娘请先说出,我才知道付得起付不起呢。”
    杨小真妙目流波,含笑说道:“简单得很,一不要你黄金万两,二不要你至宝奇珍,只要你陪我去办件事儿,办完后,马上答覆你的两桩疑问!”
    卜星楼皱眉问道:“杨姑娘,你要我陪你去往何处?办件什么事儿?”
    杨小真在神色上,略显不悦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畏首畏尾,这样胆小,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我是去找人打架,你敢陪我去吗?”
    卜星楼一来蓄意与这位“修罗五女”结识,藉以刺探机密,二来也为对方所激,遂剑眉微扬,含笑答道:“杨姑娘说哪里话来,既然游侠江湖,怎会怯于打架?你便是上天去闯灵霄殿,下海去闹水晶宫,我也敢陪你前去!”
    杨小真欣然笑道:“卜兄是否一时激动的随口之语?
    你不去无妨,莫要半途而废,才令人扫兴煞风景呢!”
    卜星楼傲然笑道:“杨姑娘,卜星楼在当世武林中,虽然名不出众,艺不惊人,但却尚有些男儿气概!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决不会出尔反尔的!”
    杨小真眼波流转,含笑赞道:“卜兄既然这等说法,杨小真自承失言,我们走吧!”
    卜星楼即与这位新结识的“修罗玉女”,相伴同行。
    男女结识之初,大半均会设法向对方展露自己长处,博取好感,故而这一路上的谈话之中,范围极广,几乎对于各种文武知识,无所不包。
    但因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加上卜星楼志在查探秘密,自然会把自己那一肚子文武学问,深藏不露地保留了相当程度!
    他一面隐藏自己,一面侦察别人之下,不禁怦然心惊,发现这位“修罗玉女”杨小真,既极渊博,又极聪明,着实不同流俗。
    尤其是他们一段相当长的旅途之后,卜星楼越发吃惊不小。
    如今业已确定,“修罗玉女”杨小真,竟是直奔“九华”而去!
    卜星楼心中虽惊,口中却不便直接探问,只好旁敲侧击地指着前方的朦胧山影,含笑说道:“杨姑娘,这皖南一带,景色不错,你看那远远的朦胧青痕,便是久负盛名的九华山了!”
    杨小真嫣热一笑,点头说道:“卜兄说得不错,我们到了那里,也就到了地头!”
    卜星楼这时方“哦”了一声,顺着杨小真的话头扬眉笑道:“杨姑娘既是奔向‘九华山’,莫非要想斗斗‘九华派’吗?”
    这样问话,显得十分自然,不会启人疑窦!但杨小真却摇头说道:“我不是要斗‘九华派’,是要斗斗那‘九华派’中的‘第二高手’!”
    卜星楼听得愕然,目注杨小真,皱眉问道:“杨姑娘,恕我见闻疏浅,请加指教,‘九华派’的‘第一高手’是谁?”
    杨小真嫣然笑道:“据我所闻‘九华派’中的‘第一高手’自然是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但‘第二高手’却不是石振天的一群师弟,而是她女儿石飞红!”
    卜星楼笑道:“杨姑娘为何不挽弓挽强地去斗‘第一高手’?却退求其次地去斗‘第二高手’?”
    杨小真秋波微转,含笑说道:“卜兄此语,虽然一片雄心,但却有所不知,‘虬髯神龙’石振天身为一派掌门,江湖闯荡多年,成名不小,结仇也多,自有他的冤家对头,前去斗他……”
    卜星楼听她说到此处,故作恍然地接口笑道:“我明白了,杨姑娘是与那石飞红有些仇隙……”
    话犹未了,杨小真便摇头笑道:“卜兄猜错了,我与石飞红从未相识,彼此毫无什么前隙夙仇。”
    一顿又道:“我听得江湖人言,石飞红是年轻一辈中,极为杰出的巾帼女杰,遂想找她斗上一斗,倒看她是否徒负虚名?或杰出到什么程度?”
    卜星楼站住脚步,“哦”一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来了,石振天、石飞红父女,如今都不在‘九华山庄’,我们‘九华’之行,暂时不必去了!”
    杨小真诧然问道:“卜兄此语,从何而来?”
    卜星楼道:“我是先到‘九华’,后去‘天目’,故而知道石振天父女,因事外出,短期内不会回转‘九华山庄’!”
    杨小真闪动着两道水汪汪的目光,向卜星楼盯了几眼,轩眉问道:“卜兄,你去‘九华’何事?”
    卜星楼答道:“我是问罪而去,打算向那‘虬髯神龙’石振天要点公道!”
    说完,不等杨小真再问,便把“梁山红谷”之事,向这位“修罗玉女”,仔细说了一道。
    其实杨小真除了卜星楼的师门来历,以及与石飞红新近订交两事不知之外,早就对其余各节,知道得很详细了。
    但如今听他叙述旧事,毫无虚言,也毫无怀疑岳华阳及袒护“九华派”之处,遂使杨小真越发放心,对卜星楼情思加强,想把这位风神秀绝的少年英雄,俘为裙下臣虏,参加自己的阴谋集团,成为核心分子。
    直等卜星楼把话讲完,杨小真方以一副极表同情的神色,向他含笑说道:“原来卜兄身世如此孤零,但请不必伤感,小妹负责替你介绍到一位功力卓绝的旷代高人门下……”
    话方至此,忽然听得身后远远传来了一阵至为迅疾的步履之声。
    杨小真语音一顿,回头望去,只见二三十丈以外,有两条人影,如飞驰来。
    这两人脚程极快,展眼间便在丈许以外,止步卓立。
    左面那人是个身材高大,威仪凛然的虬髯老者。
    右面那人是个蓑衣竹笠的清癯年老渔人。
    他们本来疾驰,因发现杨小真和卜星楼,在向他们注目打量,遂也停下脚步。
    杨小真因看出这两人均是神仪不俗的内家好手,想故意找岔逞能,在卜星楼面前,卖弄卖弄,遂扬眉问道:“你们两个糟老头子,怎不走你们的路.却停下来看我则甚?”
    虬髯老叟闻言,双眉微皱,尚未答言,那渔夫打扮的老者,已自笑嘻嘻地答道:“姑娘,人好好色,理之常情,你长得这样漂亮,怎不引人注目?故而有人看你,是当然,没人看你,是意外,假若我们老哥儿俩,只看那些山水树石,不向你看上半眼,你才应该发脾气呢!”
    卜星楼听得几乎忍俊不禁,暗想这渔装老人,答话俏皮犀利,定然是位极具江湖经验的成名人物。
    杨小真果被对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佯怒叱道:“你这糟老头子,怎么这样油腔滑调,莫非想要找死?”
    渔装老人怪笑说道:“姑娘,女孩儿家,一向比较仁慈,你怎么有点反常,如此轻动杀心!”
    杨小真勃然叫道:“你能管得了我吗?赶快报个名儿,让我听听你们是些什么样的脚色!”
    渔装老人笑道:“小脚色,小脚色,我叫桑凌汉,我这位老哥哥叫石振天!”
    杨小真倒退了一步,诧声问道:“他是‘虬髯神龙’,你是‘天池钓叟’?”
    桑凌汉点头笑道:“对了,姑娘既把我们两个糟老头子的底细问得清清楚楚,便该礼尚往来,也把你和那小白脸的姓名来历,亮个字号才对!”
    杨小真无可奈何,只得扬眉答道:“我叫杨小真,他叫卜星楼,至于来历方面—…嘿嘿……”
    卜星楼此时对于“虬髯神龙”石振天的神色变化,颇为注意,因为石振天若已与石飞红父女重逢,在听了“卜星楼”三字以后,必会神色错愕。否则,便是石振天尚未与石飞红见面,才不知道自己是他独生爱女的新交密友。
    他这种想法,相当合理,但石振天的脸上神色,却绝无丝毫改变。
    “天池钓叟”桑凌汉,业已笑道:“姑娘‘嘿嘿’冷笑之意,是笑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何必用口问,应该用手问,只消彼此比划几招,难道还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杨小真点头笑道:“你颇为聪明,猜得对了,我正是你所说的这种用意!”
    石振天似乎不太愿意与年轻人物动手,侧顾桑凌汉皱眉说道:“桑二弟,人家不愿意说出来历便罢,我们何必……”
    卜星楼趁他们对答之际,迅快地以树皮作书,简要地写了他与石飞红结交等经过,草草准备完毕,便在一旁接口发话,抱拳含笑叫道:“石老前辈,在下久仰盛名,难得风萍巧遇,颇想讨教几手绝学高招,老前辈莫非不屑一顾吗?”
    他因这时恰好偏头开口,背着杨小真的目光,遂一面发话,一面向石振天连施眼色。
    石振天何等江湖经验,一看便知事有蹊跷,加上又复颇爱卜星楼的秀俊风神,便微笑说道:“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卜老弟大概不会无缘无故找我动手的吧!”
    卜星楼剑眉一挑,抢前一两步,使杨小真落在身后,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脸上神情,狂笑连连,朗声答道:“石掌门人,你又猜得对了,卜星楼于八月初三,在‘梁山红砂谷’中,幸脱浩劫……”
    桑凌汉听到此处,接口说道:“难怪我适才听了卜星楼之名,便觉耳热,原来老弟就是三位洪福齐天的浩劫余生之一……”
    石振天摇了摇手,截住桑凌汉的话头,目注卜星楼皱眉问道:“卜老弟,‘梁山红谷’的惨祸之讯传来,曾使石振天顿足流泪,深为叹息,不知老弟忽然向我提起此事则甚?”
    卜星楼又向石振天使了两个眼色,然后才以一种冷峻语音说道:“根据‘霹雳手’潘雷,‘鬼谷剑客’岳华阳,既在下等三名幸逃大劫之人,就‘粱山红谷’的实际情形,加以仔细研究,深觉这场劫数,未必出于天意,可能竟是人为,石掌门人指地定约,本身避不到场,只随意派遣两人,换得数十位武林豪雄性命,委实本轻利重,似乎落了有何预谋疑嫌?卜星楼遂特来拜访,希望石掌门人能给我一些公道。”
    石振天虽见这卜星楼一再向自己连施眼色,却仍弄不懂对方用意,只得苦笑一声皱眉说道:“不瞒卜老弟说,已有当世武林中,八大门派的首脑人物,为了此事,联名具柬,邀我于明年八月初三的正午以前,到‘粱山红谷’一会,是非黑白,届时自明,卜老弟何妨暂且忍耐,把这笔帐留到那时,和我作一总结!”
    卜星楼利用石振天说话较长机会,暗运“蚁语传声”
    神功,向这位“九华派”掌门人,悄然说道:“石伯父,小侄与飞红贤妹,交谊甚厚,如今系为了‘梁山红谷’、‘天目红楼’等两桩疑案,向这杨小真身上查探重要线索,请石伯父与小侄动手,将我略为逼开,并请让桑前辈绊住杨小真,好让小侄把件要紧东西呈上!”
    石振天闻言,方始恍然大悟,这时他语音已了,卜星楼遂改暗语为明言地扬声叫道:“石掌门,不管你如何舌粲莲花,卜星楼今日也非向你请教上三百回合不可!”
    杨小真果然被卜星楼瞒过,听得还不住含笑点头,认为自己目光不错,这英俊少年,委实值得以情丝笼络,收归裙下!
    石振天因已获得卜星楼密语示意,遂佯作勃然震怒地轩眉叱道:“狂妄小辈,凭你也配和我斗上三百回合,只要你能逃得出五十招外不落败象,石握天便不再执掌‘九华’门户!”
    说至此处,目注桑凌汉,冷然叫道:“桑二弟,你去和那丫头招呼,但彼此毕竟无甚深仇,不必太下辣手,只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并摸摸对方是甚来历便可。”
    卜星楼这时却退到杨小真身边,向她低声说道:“杨姑娘,你去斗斗那‘天池钓叟’桑凌汉,我来向这颇负盛名的‘虬髯神龙’讨教几招!”
    杨小真低声答道:“石老头显然要比桑老头难斗,卜兄小心一点,倘若有甚……”
    卜星楼点了点头,接口笑道:“多谢杨姑娘关怀,我到了自知不敌之际,会自找台阶,或是向你招呼,求取接应!”
    杨小真嫣然一笑,两人遂各自疑神肃立,与石振天、桑凌汉双双对阵!
    石振天因虽是假戏真唱,也必须唱得逼真,遂端起一副掌门人的派头,冷笑叫道:“卜星楼,你怎么不赶紧进招?莫非竟无知狂妄得还要老夫占你便宜地先发掌吗?”
    卜里楼剑势一挑,扬声说道:“好,我就先行进攻,请石掌门人恕卜星楼无礼得罪!”
    语音甫落,左掌微圈,右掌猛推,一招“老骥追风”,便向石振天胸前击去。
    卜星楼断定岳华阳必与杨小真互相勾结,故而为了证实自己向岳华阳所作谎言,特意在一开始发招之时,用的是已故武林前辈,“追风神叟”呼延泰的独门“追风神拳”。
    因呼延泰生前与恩师“昆仑处士”戚长春交谊甚厚,对自己也时加指点,如今冒充他的门下,以掩饰身份,委实极为妥当,无虞败露。
    石振天一见卜星楼出掌发招,便扬眉狂笑叫道:“卜星楼,原来你竟是死鬼‘追风神叟’呼延泰的门下,但对于这套‘追风神拳’却因火候不够,比他自己施为威力相差太多!不是老夫发句狂言,你在我掌下,连十招之数,都未必逃得过去。”
    一面发话,一面双掌微分,果然轻描谈写地便拆散了卜星楼这招“老骥追风”,并就势欺身进步,骈指如风,疾点卜星楼的期门大穴。
    杨小真此时也与“天池钓叟”桑凌汉双双对阵,但仍分神关注卜星楼地急急叫道:“卜兄,石老头用的是‘倒剪寒梅’手法,其中变化太妙,你不可轻敌,最好是闪避一下,莫要硬接!”
    卜星楼一面喜于石振天与自己配合巧妙,一面借着杨小真的这些话儿如言后退,一式“黄鹄倒飞”,便自飘出了两丈左右。
    桑凌汉业已得了石振天的暗中招呼,要他尽力绊住杨小真,遂狂笑连声地接口叫道:“杨姑娘,你不要再管他了,且试试我老渔夫这一百二十八招‘钓鳌’手法,是否还有一些独到之处?”
    桑凌汉在眼力方面,比石振天还要厉害,他早就看出这一双男女,年岁虽轻,却均是身负奇技,一个精华内敛,一个锋芒外露,两相比起来,似乎还是精华内敛的卜星楼,来得强胜一些。
    他看得既清,自不轻敌,一开始便施展出自己的得意看家绝学“钓鳖手法”,幻出漫天掌影,把杨小真密密罩住。
    杨小真除了火候略差以外,一身功夫,真足以与当代武林的各派长老,互相颉颃!
    但如今因被“天池钓叟”桑凌汉抢占先机,而“钓鳖”手法,又有一百二十八招,极为繁复奇妙,威势绝伦,遂在短时间内,处处受制地落于被动地步!
    这时,卜星楼渐退渐战,渐战渐退地,业已与杨小真距约数丈,遂又用“蚁语传声”功夫,向石振天笑道:“石伯父,小侄意欲深入对方阴谋组织的核心之内,刺探重大机密,为整个武林除害,并查明‘梁山红谷’、‘天目红楼’两案,替‘九华派’既红妹洗刷清誉,故而不得不用苦肉之计,取信对方,请石伯父用七成真力,伤我一掌,并把我身后的‘干将剑’夺去,因这柄前古神物,关系非浅,小侄带在身边,太也不便。”
    石振天闻言,一面继续动手,一面也以“蚁语传音”
    功力,向卜星楼问道:“卜贤侄,小女石飞红,现在何处?”
    卜星楼悄悄答道:“杨小真狡诈多疑,石伯父不必多问,请即下手夺剑,小侄已将一切有关之事,极为简要地以树皮代笺写明,缠在干将古剑的剑柄之上!”
    石振天闻言,知道卜星楼业已煞费苦心,遂点了点头,发出一阵龙吟狂笑,厉声叫道:“无知小辈,你替我拿命来!”
    人随声起,高拔五丈有余,然后再掉头扑下,双臂张处,十指如钩,宛若鹰隼剽悍,神龙矫矢般向卜星楼的当头飞落。
    杨小真虽被“天池钓叟”桑凌汉抢占先机,施展钓鳌手法,围住身形,但在闪展腾挪之间,仍不时抽空看看卜星楼与石振天动手情况,深恐他有何重大危险!
    如今,石振天这一狂笑发话,杨小真自然越发心惊,目光一瞥之下,不禁急声叫道:“卜兄,这是石老头名震乾坤的‘神龙八式’之一,你赶紧闪退,千万不要惹……”
    一语未毕,石振天恍似龙降九天,左掌一圈,右掌一吐,业已下了辣手。
    略一屈伸,半空中加劲前飞,追上倒纵而出的卜星楼,以七成内力,向他胸前凌空印了一掌!
    卜星楼一来知道石振天下手不会太重,最多不过勉循自己所请,运上七成功力!
    二来认为自己已颇获杨小真的信任,再加上苦肉之计,必然大有所得,遂惟恐伤势太轻地散却全身功劲,拼挨一击,不作任何防卫。
    谁知他求功太过,几乎弄巧成拙,连条小命儿都平白送掉。
    因为“虬髯神龙”石振天的真气内劲之强,在当世武林内,纵非数一数二,也是极为罕见的高手。
    他这凝集七成功力的一记凌空印掌,宛若一枚千斤铁锤,击中卜星楼的胸间,竟打得他闷“哼”一声,身形翻飞而出。
    石振天不知卜星楼毫未运气防御,以致伤势极重,还认为他是故意如此,遂右臂一伸,就势捏断丝绳,夺了卜星楼背后的“干将剑”,并向桑凌汉叫道:“桑二弟,我们还有要事待办,何必与这些不堪一击的后生小辈,多作无谓纠缠!”当先驰往“九华”!
    桑凌汉自然停手飘身,随同石振天而去,只把那位“修罗玉女”杨小真,气得银牙紧咬,柳眉倒剔。
    但她心中虽气,却仍颇为关怀地向卜星楼叫道:“卜兄,你伤得重吗?石老头为何把你背后长剑抢走,难道是柄斩金截铁的前古神物?”
    语音了后,卜星楼仍自俯仆地下,一动不动,也毫无应声!
    杨小真大吃一惊,赶紧闪身纵,察看究竟。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却看得她芳心狂跳。
    原来,卜星楼人已晕死,地上并一片殷红,显然他脏腑受伤甚重,才吐出这么多鲜血。
    杨小真本就极爱卜星楼风神英朗,对他一见钟情,睹状之下,不禁心酸手颤地把他抱起,倚在自己怀中,为之诊察伤势。
    石振天七成真力的凌空一掌,足能裂石开碑,卜星楼求好心切,散去功劲,完会放弃防卫之下,照说应该立告魂飞,决无幸理。但练武人的潜力,毕竟可以随心散聚,卜星楼觉得自己对于石振天的凌空一掌,无法承受之际,自然便加防卫,所炼“先天太乙神功”,便因念动而生!
    仓卒凝功,灵效大减,卜星楼不过只保存了一丝心脉,未为石振天震断,脏腑间的伤势,仍极严重。
    杨小真诊察结果,发现卜星楼业已魂游墟墓,仅剩奄奄一息,妙目中所含情泪,便忍不住地如泉而落。
    她呆了片刻,银牙微咬,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只紫色玉瓶!
    瓶塞一拔,立即异香四散,挹人神爽。
    杨小真把瓶中所储,仅有一粒的朱红丹丸倾出,持向卜星楼口边,意欲喂他服下。
    卜星楼此时人已晕绝,牙关紧闭,虽由杨小真暂时把他下颚撬开,将那粒朱红丹丸,放入他的口内,仍然无法下咽。
    杨小真无可奈何,只好俯下脸去,两唇相接,用自己口内香津,替他送下丹丸,并就势度过几口真气,帮助行开药力。
    片刻过后,卜星楼腹内一阵微响,脸上也从惨白如纸之中,略现红润。
    杨小真再替他一把脉搏,觉得脉息业已增强,遂不顾血污狼藉地将卜星楼双手抱起,如飞驰去。
    她不是继续驰向“九华”,也不是退回“天目”,而是去往“天目”与“九华”之间的“黄山”。
    到了“黄山”,杨小真左转右转,路径极熟地转入一条幽静峡谷以内。
    谷底壁间,有一洞穴,洞中石室颇多,并均洁净宽敞,似是修道人所居窟宅。
    杨小真把卜星楼抱入左首第三间石室,放在榻上,替他盖好棉被,然后把桌上的一具玉盘“叮叮叮”地连敲三响。
    玉盘之声才息,石室门外,便有人问起。
    “小真,你有什么紧急之事?竟敲这‘传音玉盘’,把我从入定中惊醒。”
    随着语音,从室外走进一位看去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的容貌,酷肖杨小真,虽然半老徐娘,比不得妙龄少女,但眉梢眼角,风韵犹存,仍具有一种相当美好的媚人情致。
    这位中年美妇的衣着方面,尤其鲜艳绝伦,周身上下,亦全赤红,衣红、鞋红,所有佩饰均红,简直红得像一团烈火。
    这红衣中年美妇是谁?她就是“修罗四血”中,年龄最轻,排行最末,但功力却最强,智计最高的“修罗血影”杨玉真,也就是杨小真的生身之母。
    杨小真见母亲已来,芳心顿觉一宽,盈盈起立,指着昏卧榻上的卜星楼,含笑说道:“我这位新交朋友,受了极重内伤,请娘替他诊察诊察,应该怎样调治?”
    杨玉真闻言,向卜星楼细看几眼,并未替他诊断脉息,却先对杨小真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历?”
    杨小真道:“他叫卜星楼,来历不详,武功尚可,家法路数,似出‘追风神叟’呼延泰的门下。”
    杨玉真略一沉吟说道:“呼延泰死去已久……”
    杨小真接口笑道:“故而他孤独无依,亟思有所投靠,我看他资质极好,娘是否可……”
    杨玉真脸色微沉说道:“小真,你已对他泄露我们的机密了吗?我曾经对你一再嘱咐,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杨小真有点不大高兴,柳眉微挑,“哼”了一声,说道:“娘就是不论对于何事,均要怀疑,女儿绝未向他泄漏半分机密,只求娘施展‘修罗九转神功’,替他疗伤,或是再给我一泣‘补天丹’……”
    杨玉真听到此处,目注杨小真,骇然问道:“再给你一粒‘补天丹’?你身边那粒‘补天丹’呢?”
    杨小真撅着嘴答道:“我当时见他伤势太重,业已魂归墟墓,脉若游丝,遂把那粒‘补天凡’给他吃了!”
    杨玉真眉头深蹙,向杨小真沉声问道:“一粒‘补天丹’,要费我七年岁月,才得练成,你怎么轻易送人呢?
    莫非这卜星楼和你业已……”
    杨小真玉颊微红,摇头叫道:“娘不要乱疑心了,我和他清清白白的,还是刚刚才认识呢!”
    杨玉真正待再问,杨小真又自叫道:“娘且慢审问,先替他治病好吗?他是被那‘九华派’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打成这般模样!”
    杨玉真闻言,愕然说道:“他居然是被石振天打伤的吗?”
    一面说话,一面已把态度变得缓和不少,替卜星楼诊查脉息。
    杨小真见母亲神色已转,遂撅着小嘴,撒娇说道:“娘,你还记不记得‘鬼谷剑客’岳华阳在‘梁山红谷’的那桩杰作?”
    杨玉真点头说道:“那桩事,岳华阳委实办得不错,尤其他布置那两名人证之事,确是匠心独运的无上妙着。”
    杨小真道:“娘既记得就好,这卜星楼就是岳华阳所布置的两名人证之一,我和他交朋友,还有错吗?”
    杨玉真“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原来是他,难怪我一听卜星楼之名,就觉耳热。”
    杨小真玲胧剔透,发现她母亲本已缓和的面色,又在逐渐冷漠起来,不禁暗蹙双眉,赶紧把自己与卜星楼的结识经过,向杨玉真说了一遍。
    在她想来,杨玉真知晓细情,即卜星楼身份来历以后,定然不会再反对自己和他交往,甚或爱惜卜星楼资质灵慧,索性收归门下,传授“修罗”秘学。
    谁知她这种偏于感情的想法,与杨玉真慎重于理智的想法,居然大不相同。
    杨玉真替卜星楼诊完脉息,点头说道:“他的伤势,委实极重,若非服了那粒‘补天丹’早就死在半途,返魂无术的了。”
    杨小真赔笑说道:“娘肯成全他吗?他直到如今,仍然昏迷不醒,似乎亟须再服用一些灵效对症药物?”
    杨玉真目光一闪,扬眉说道:“好,我成全他!”
    伸手入怀,取出只黑色玉瓶,倒出一粒仅比梧桐子略大的黑色丹丸,便欲喂向卜星楼的口内。
    杨小真见状,脸色大变,赶紧闪身伸手,拦住杨玉真,颤声叫道:“娘,你……你……你怎么要喂他服‘绝命断肠丸’呢?”
    杨玉真神情如冰地又复取出一粒异香扑鼻的白色丹丸摊在手中,向杨小真叫道:“小真,黑色的是‘绝命断肠丸’,服后立即飞魂!白色的‘葆元固本丹’,服后伤势立愈!你到底要我给他吃哪一粒?”
    杨小真皱眉苦笑说道:“娘今天怎么对我这样作弄起来?”
    杨玉真摇了摇头,接口说道:“这不是对你作弄,其中含蕴有相当理由!你若想要我给卜星楼服食‘葆元固本丹’,为他疗伤续命,便必须答应接受我一项限制,并对‘修罗血经’,滴血立誓!”
    杨小真见母亲说得如此严重,不禁骇然问道:“娘要我接受什么限制?”
    杨玉真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并不要你随我终身,故而也认为像卜星楼这等相貌资质的年轻男子,委实是人间麟凤,罕世难遇的理想伴侣人选……”
    杨小真听到此处,不禁甜生心底,笑上眉梢。
    杨玉真继续说道:“但你替他疗伤续命以后,却必须与他断绝往来,并严禁把我们的重大机密,向其作丝毫泄漏。”
    杨小真刚才浮现眉梢的那丝甜笑,又告消失,换成满面惊奇愁急神色,对她母亲“修罗血影”杨玉真,呆呆凝视。
    杨玉真叹道:“这项限制,有时间性,只是从现在起,到明年八月初三之前。过了明年八月初三我不但不再对你限制,或许还会主动帮你把卜星楼擒为裙下臣虏!”
    杨小真茫然叫道:“娘,你不要光说原则,你能不能说说原因?”
    杨玉真点头说道:“好,我告诉你原因.就是因为卜星楼曾于‘梁山红谷’,死里逃生,他在明年八月初三的第二次‘梁山红谷大会’之上是两位重要证人之一!”
    杨小真仍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他是重要证人,却与我和他交往,有何关系?”
    杨玉真道:“当然大有关系,证人的证辞是否有力?端视其身份地位是否超然?否则,岳华阳昔日又何必把一个新出道的卜星楼,和一个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任何门派发生渊源的‘霹雳手’潘雷,拉得同坐一处,故意救了他们两条性命?”
    杨小真听得方自有点明白,杨玉真又复说道:“故而,你们此时若互相交往,形影不离,便会使他在明年初三,‘第二次粱山红谷大会’上所作证辞变得半文不值!”
    说到此处,目注杨小真,沉声问道:“小真,我已把一切利害,对你说明,你到底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限制?再若迁延,卜星楼虽然曾服‘补天丹’,也将药效过时,准死无救的了。”
    杨小真深知母亲虽然溺爱自己,但生平言出必行,说一不二,只好点了点头,含泪答道:“我愿意听从娘的话,娘就救他一命吧!”
    杨玉真从怀中取出一册呈血红的薄薄绢质小书,高高举起,向杨小真正色厉声叫道:“小真,你既愿意接受限制,便对这‘修罗血经’立誓!”
    杨小真银牙暗咬,恭身肃立地目注“修罗血经”,朗声说道:“修罗门下弟子杨小真,谨向‘圣血神经’立誓,倘在明年八月初三日前,再与卜星楼交往,并泄漏机密,愿当沥血之刑!”
    杨玉真点了点头,正色叫道:“小真,你已对‘修罗派’的‘圣血神经’立下沥血重誓,千万不可违背,否则我虽爱你至深,也无法徇私回护。”
    杨小真凄然一笑说道:“女儿懂得,娘如今总可以喂他服下那粒‘葆元固本丹’了吧?”
    杨玉真摇头答道:“不能在此处喂他,因为灵丹一服,人便复原,我不愿意使他在神智清醒之后,看见我们的丝毫秘密!”
    杨小真听得木然问道:“那……那又该怎么办呢?”
    杨玉真向卜星楼看了两眼,扬眉说道:“你把他抱到‘莲花峰’下!”
    杨小真无可奈何,只得遵从自己母亲,也就是在“修罗门”中,执掌号令的“修罗血影”杨玉真之命,抱起卜星楼,向那位居“黄山”中枢,而又高出群峰之上的“莲花峰”驰去。
    杨玉真也自紧紧相随,到了“莲花峰”下,寻了座干净石洞,由杨玉真动手喂了那粒“葆元固本丹”后,便把卜星楼放在洞内。
    依了杨小真,自然想等卜星楼恢复知觉,并察看他所受内伤,是否无碍后再行离去。
    但杨玉真执意不允,寒着脸叱道:“小真,你不要忘了你所立血誓,再若不走,我便把卜星楼,立毙掌下!”
    杨小真心内奇酸,但却忍住泪珠,不令外流地低声问道:“娘,我不是忘了向‘圣血神经’所立的沥血重誓,但悄悄藏在一旁,替他防御蛇兽,等卜星楼药力发挥,有了知觉以后,再暗中离去,不和他交谈片语,总不能算是违誓背诺!”
    杨玉真也不忍过份拂爰女心意,闻言之下,点了点头,并皱眉叹道:“小真,我答应你这项请求,但你若如此情痴,日后却怕会……”
    杨小真不等杨玉真话完,便微咬银牙,接口叫道:“娘请放心,我对于这卜星楼,虽已生情,但从如今到明年八月初三前的一段相思,总还忍受得住!”
    她一面说话,一面走向洞口,果然只担任警卫之责,对于昏睡洞中,尚未恢复知觉的卜星楼不再注目。
    杨玉真分明看出爱女的一双妙目之内,早已隐蕴泪光,但仍狠着心肠,只是含笑点头,不作丝毫让步!
    未过多久,卜星楼所服“葆元固本丹”,与前服“补天丹”的药力,交融发挥,使他有了知觉!
    但卜星楼呻吟两声,刚自手扶墙壁,想要站起身来,洞口的“修罗血影”杨玉真,业已拉着她女儿“修罗玉女”杨小真,双双绝尘而去!
    卜星楼先后所服食的这两种灵丹,都是杨玉真费尽苦心,采集灵药所炼,罕世难得,效力极宏!故而他知觉一复之下,脏腑间所受内伤,便好了九成左右,几乎成为完全康复状态!
    他听得洞外有步履之声,遂赶紧出洞观看。
    但他神智初复,重伤新愈,行动间却怎会及得上身怀绝顶武学的杨玉真、杨小真母女那等敏捷。
    卜星楼脚步踉跄地抢到洞口,并非毫无所见!
    他瞥见两条电掣云飘的夭矫红影,宛如彩虹乍收般地在前面的峰脚转折之处,骤然消失。
    于是,卜星楼陷于沉思……
    他从清晨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黄昏,从黄昏又等到深夜。夜沉沉,仍然听不见一点声息,看不见一盏灯。
    他在苦等,要等杨小真的出现。
    但常言道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卜星楼好几次等得不耐烦了,要想离去,却又恐自己刚走,杨小真忽来,岂非白冒了一次奇险,白费了一番心血?
    故而他就这样欲留不耐,欲去还留地等到天明,见杨小真依然未来,才死心塌地的,摇头一叹,意欲离去。
    就在卜星楼刚刚意冷心灰,决定离去之际,一条红衣倩影突然电闪飞来。
    卜星楼此时伤势巳痊,元气也恢复了十之七八,凝神注目看去,虽因在朦胧曙色之中,对貌相看不真切,也可从身材、姿态、衣着之上,看出电疾驰来的这条红衣倩影,正是自己所等的“修罗玉女”杨小真!
    如此苦等之下,居然把人等来,心中自然高兴万分,遂一面纵身迎去,一面朗声叫道:“杨姑娘,你怎么此时才来?可把我等得好苦……”
    话方至此,卜星楼倏然住口,并把张冠玉般的英俊脸庞,窘得几乎变成了猪肝色。
    原来,来人虽是一位姿色绝美的红衣少女,却并不是“修罗玉女”杨小真。
    更妙的是这少女的衣着、姿态,甚至连眉眼口鼻等五官部位,都绝像杨小真,只在玉颊之上,比杨小真来得丰腴一些。
    这样相像的人儿,平时也容易弄错,何况在朦胧曙色之中,疾驰如飞之下,难怪卜星楼会发生错觉。
    那红衣少女见卜星楼既拦住她的去路,又这等呆头呆脑欲语不语的神情,不禁愕然问道:“你是说,你在此等我很久了吗?”
    卜星楼红着脸儿,陪笑说道:“请姑娘原谅,在下认错人了!”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螓首微点,便仍自往前行去。
    卜星楼见对方并未见责,刚自吁了一口长气,眼前红影电飘,那少女忽又转回,目注卜星楼,扬眉问道:“你既然认错了人,怎么知道我姓杨呢?”
    卜星楼心中苦笑,暗想如此巧事,真是天下少有,这红衣少女,怎会不仅酷肖杨小真,连姓也姓得一样?
    他一面暗自称奇,一面赔笑答道:“因为在下所久等未来的另一位姑娘,也是姓杨,并连身材、貌相,既衣着方面,亦均与姑娘相似,以致有所误认!”
    红衣少女双眉微挑,美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光芒,含笑说道:“你所等的那位姑娘,莫非是‘修罗玉女’杨小真吗?”
    卜星楼大为惊奇地点头说道:“正是,姑娘怎会猜测得如此准确?你与‘修罗玉女’杨小真,定然交情极好的下?”
    红衣少女娇笑说道:“岂止交情极好,并且形影不分!”
    卜星楼闻言,不禁从失望中又生希望地向那红衣少女抱拳笑道:“姑娘既与小真姑娘相熟,可知她住在何处?请赐加指点,在下有要紧事儿想去找她!”
    红衣少女以两道水灵灵的目光,向卜星楼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柳眉双扬,娇笑问道:“你大概与我那杨小真妹子,相识不太久吧?”
    “在下与杨小真姑娘,虽是新近结识,但彼此却尚称投契……”
    红衣少女不等卜星楼话完,便自嫣然笑道:“你且把你与我小真妹子的结识经过,以及你怎会在此等她的原因,详细告我,我便说明她住在何处,或是带你前去找她。”
    卜星楼觉得无甚隐瞒必要,遂把所经各情,向这酷似杨小真的红衣少女,说了一遍。
    红衣少女听完,目光微转,抬头看看天色,向卜星楼含笑说道:“杨小真所居之处,外人无法擅入,我去把她找来,你且再等上半日光阴,未末申初时分,我定可和她一同赶到!”
    卜星楼称谢笑道:“多谢姑娘,在下卜星楼,尚未请教姑娘的芳名上姓?”
    红衣少女笑道:“对不起,我暂时卖个关子,等我替你把杨小真找来之时,再把我的姓名身份,详为奉告便是了!”
    卜星楼听她这样说法,自然不好勉强,遂又向这红衣少女,长揖为礼,深致谢意。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卜兄在此等候,莫要离开,否则这‘黄山’千峰万壑,雾锁云封,我和我妹子赶来之际,又会找不着你。”
    卜星楼大惊说道:“黄山?原来此地竟是……”
    红衣少女讶然接道:“卜兄,难道你连当地是什么所在,都不知晓?”
    卜星楼苦笑道:“我自从挨了‘虬髯神龙’石振天的一记内家重掌,心脉几断,人便昏迷,直到昨日清晨,刚刚醒转,又未离开这洞口半步,怎会知道此地竟是‘黄山’?”
    红衣少女向卜星楼凝眸一笑,红衣扬处,恍若仙子凌波,飘然而逝。
    卜星楼目送对方,一面却心中惊疑,暗自忖道:“这红衣少女,怎么不仅面貌、衣着酷似杨小真,便连轻功身法,也似同一家数。”
    原来,那红衣少女,名叫杨小玉,号称“罗刹仙子”,正是“修罗玉女”杨小真的嫡亲胞姐!
    这杨小玉因资质关系,在武功程度上,比她妹子杨小真弱了一筹,但却比杨小真更获得她们母亲“修罗血影”
    杨玉真的宠爱。
    因为杨小玉的心计阴毒,手段狠辣,与杨玉真极为相似!杨小真则虽生长魔窟,久受薰陶,却尚有几分人性,未曾泯灭!
    杨小玉一听卜星楼说完经过,便知其中必有蹊跷,否则妹子既已对卜星楼生情,便决不会把这样一个英俊的理想郎君,轻易放弃。
    她一面盘算,一面飞驰,才进入“修罗四血”所暂时居住的幽谷,便看见妹子杨小真眉黛凝愁地,在谷内独自呆立。
    杨小玉见她这副失神落魄之状,不禁心中暗笑,蓦然低啸一声,向杨小真飞身扑去。
    杨小真吓了一跳,身形电转,玉掌当胸一错,便待凝功出手。
    杨小玉“哟”了一声,娇笑问道:“真妹,你这是跟谁在发脾气?怎么不问来人是谁,便要出手,我可禁不住你那独步群伦的‘修罗指’呢!”
    杨小真见来人竟是姐蛆,自然立即收手,并愧恧颇甚地苦笑说道:“玉姐其要和我打趣,我心中烦得很呢!”
    杨小玉笑道:“真妹是为了何事心烦?”
    杨小真欲语又休地摇头叹道:“算了,姐姐不必问了,说起来只有使我更加伤心,徒乱人意!”
    杨小玉城府甚深,不肯先说出自己与卜星楼相遇之事,只是“哦”了一声,向杨小真扬眉笑道:“真妹莫非陷入情网,并有了什么困难吗?你最好把事实告诉我,或许我能够帮帮你的忙呢?”
    杨小真被她一语提醒,心想自己虽立血誓,不能去见卜星楼,却可拜托姊姊杨小玉,给他送个信儿,说明苦衷,与卜星楼约定地点,于明年八月初三的“梁山红谷”
    事了之后,彼此重聚!
    想到此处,杨小真不再隐瞒,源源本本的把自己和卜星楼结识经过,对杨小玉细说一遍。
    前半段情节,杨小玉业已知晓,因为杨小真所说,与卜星楼所说,互相吻合,一点不差。
    故而后半段情节,才是杨小玉设法探问的主要所在!她亟于弄明白妹子杨小真为何既对卜星楼眷眷情深,又把他弃置不顾?
    如今,完全明白以后,杨小玉仍不肯吐露真情,只是目注杨小真,神色凝重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但真妹不可错怪母亲,她老人家并非禁止你与卜星楼结交,只是为了大事着想,目前才不得不这佯……”
    杨小真凄然一笑,接口说道:“我懂得母亲之心,怎敢妄怪她老人家,只是想请玉姊帮我一个忙!”
    杨小玉明知故问地含笑说道:“真妹要我帮些什么忙儿?是不是去向母亲,代你求情劝说……”
    杨小真摇头说道:“母亲执掌‘修罗’门户,令出如山,岂可随意徇情?我是想请玉姊代我去向卜星楼,传上几句话儿!”
    杨小玉眼珠微转,含笑说道:“真妹莫太痴心,照你所说,卜星楼于昨天晴晨,便已醒转,迄今一日有余,他怎会像呆头鹅般,仍等在‘莲花峰’下,未曾离去呢?”
    杨小真玉颊微红,赧然答道:“我认为或许有此可能,因为卜星楼,不是铁石之人,他自然看得出我对他印象极好,情意颇深,不会弃他不顾,而在‘莲花峰’下,苦苦等待!”
    杨小玉笑道:“好,我替你去,你要我代你向卜星楼转告的,是什么体己话呢?”
    杨小真苦笑说道:“请玉姊随意编套理由,说明我暂时不能和他见面,但等过了明年八月初三.便可毫无顾忌地长相厮……”
    她要说的,自然是“长相厮守”四字,但她毕竟和她姊姊不同,有点脸嫩,故而说到“长相厮”时,便满面红霞,不曾把“守”字说出!
    杨小玉点头笑道:“我如今便代你去寻卜星楼,你也代我向母亲,回禀上几句话!”
    杨小真笑道:“玉姊要呈报何事?是否关于大闹‘天目山卧眉峰’火焚钟楼,盔走毒剑……”
    杨小玉不等杨小真话完,便即接口点头笑道:“正是此事,真妹代禀母亲,我随三师伯夜闯‘卧眉峰’之举,完全成功,把‘追魂七剑’黄鹤飞所炼的七柄淬毒宝剑,盗来六柄,给黄鹤飞留下一柄,好让他仗以向‘九华派’寻仇报复,引起武林纷争!”
    杨小真皱眉问道:“三师伯怎不回转?你们所盗的六柄毒剑,又在何处?”
    杨小玉伸手指了指自己左右双肩上的所露剑柄,含笑答道:“我肩上这两柄剑均是奇毒利器,另外四柄,则由三师伯携带!”
    杨小真又道:“三师伯去了何处?母亲认为我们的霸业雄图,虽有八九分把握,但武林莽莽,意料不到的奇人好手,仍必甚多,非把本身功力,充分加强不可!她老人家与大师伯、二师伯,正等待三师伯回来,共同参练‘修罗血经’中,最厉害的‘白骨搜魂手’呢!”
    杨小玉静静听完,扬眉答道:“三师伯盗剑之后,因发觉有人追踪,唯恐泄漏我们的别府所在,乃命我先悄悄溜走,他老人家则把对方引到远处,或是加以除掉,再复转回,大概于今日晚间,总该到了!”
    杨小真微吃一惊说道:“以三师伯那等身手,居然还会被人追踪,可见对方也绝非寻常之辈!”
    杨小玉点头说道:“对方宛如百变魅影,最低限度,轻功甚高,但我却并不太替三师伯担心,因为放眼当世武林,共有几人能在‘阴阳血手’郎万昌的手下走过一百回合?”
    说到此处,伸手轻拍杨小真的香肩,娇笑叫道:“好了,真妹,我先去替你寻人送信,一切详情,均等我回来再淡!”
    杨小玉的颊上,浮现出一丝看来似甚娇媚,其实却极为冷酷的诡异微笑,向杨小真略一挥手,便自转身驰去。
    卜星楼正在那“莲花峰”下,等待杨小真,并等得心焦颇甚,望眼欲穿。
    好容易才等得红衫电闪,倩影飘临,但却使他大为失望地是来人只有一个,并仍是那陌生的红衣姑娘,不是自己想与之佯为结交,实加利用的“修罗玉女”!
    卜星楼星眉深蹙,抱拳叫道:“多谢姑娘,小真姑娘怎么……”
    杨小玉装得煞有介事,连摇双手,截断了卜星楼的话头,长叹一声说道:“卜兄,你有所不知,我那小真妹子受了极重内伤,如今一息奄奄,缠绵病榻,是生是死,尚难料得定。”
    这几句话,自然听得卜星楼大感意外地失声问道:“杨姑娘是怎样受伤的?”
    杨小玉因早就编好了一套谎话,遂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她见你被‘虬髯神龙’石振天打得几乎命绝当场,自然悲怒交集,先暂时忍气地把你救到此处,喂以罕世灵药,然后再……”
    卜星楼忍不住地接口问道:“然后怎样?难道小真姑娘,竟去找那石振天的晦气,替我报仇?”
    杨小玉笑道:“我那小真妹子的心中,确是这等打算,但她尚未付诸行动,‘虬髯神龙’石振天与‘天池钓叟’桑凌汉两人,业已追踪而至,找了前来!”
    卜星楼听得目光微闪,“哦”了一声!
    因为他心中明白,自己是先向石振天说明原因,然后施展苦肉计,故而对杨小玉所说石振天、桑凌汉跟踪寻来之语,觉得未必真实,有点不太相信!
    杨小玉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等曲折,遂继续大撒其谎地往下说道:“小真发现对方追到,便决心替卜兄报仇,与其动手恶斗!但对方忝颜无耻,以众欺寡,我那小真妹子,遂难免吃亏,结果是她打了‘天池钓叟’桑凌汉一掌,却也挨了‘虬髯神龙’石振天的重重一击!”
    卜星楼又复“哦”了一声,心中仍自怀疑,不肯深信!
    杨小玉叹道:“可怜我那小真妹子,用心良苦,虽然身受重伤,仍拚命施为,把石振天、桑凌汉二人,诱出十里之外!”
    卜星楼问道:“杨姑娘她把石、桑二人,诱走则甚?”
    杨小玉白他一眼,佯嗔答道:“卜兄,你看来颇为风流蕴藉,却怎么竟如此不解情趣?我那小真妹子是恐石振天与桑凌汉发现你藏身洞内,再下毒手,才甘愿牺牲自己,把那两个老匹夫诱走!”
    卜星楼因她说得活灵活现,不禁倒有点将信将疑地皱眉问道:“在这等情况下,杨姑娘又怎能幸逃毒手?”
    杨小玉扬眉笑道:“卜兄岂不闻‘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那小真妹子跑得精疲力竭,内伤又发,难以支撑之际,突遇她师门友好,仗义相援,赶走石振天、桑凌汉,救了她一条小命!”
    卜星楼疑信参半地目注杨小玉道:“那么小真姑娘她现在何处?”
    杨小玉微笑答道:“她在约莫离此十里左右的一座洞府之中,并渴盼卜兄能赶紧前去,她说或生或死,都不足虑,只希望再见卜兄一面,有许多心腹话,必须向你秘密倾吐!”
    卜星楼天生侠义心肠,纵令他对于“修罗玉女”杨小真并无真情,只是虚于委蛇,但听了杨小玉这番话后,也觉义不容辞,应该赶去和杨小真见上可能是黯然死别的最后一面。
    何况,杨小玉所说那两句“有许多心腹话,必须向你秘密倾吐”的话具有相当强烈的吸引力量!
    更何况不论如何,自己弄假成真,身负重伤之事,石振天毫不知情,定是杨小真救了自己性命,就凭这一点,自己也不能辜负她所渴盼的再见一面之情。
    有了这许多原因,卜星楼遂在杨小玉话完之后,立即点头答道:“好,请姑娘引领卜星楼前去见她,但姑娘的芳名上姓,怎样称谓?如今总该赐告了吧。”
    杨小玉为免卜星楼生疑,遂不肯说出真名地娇笑一声,扬眉答道:“我姓玉,名字则太俗气,不好意思告人,你就叫我‘玉姑娘’吧!”
    卜星楼点头笑道:“有了称呼便好,卜星楼心感盛情,玉姑娘请!”
    杨小玉嫣然一笑,娇躯微转,引领着卜星楼向西而行。
    她是要把卜星楼带去“修罗四血”的“黄山别府”
    吗?
    不是,一来杨小玉对她母亲“修罗血影”杨玉真,仍有几分怯惧之心,不敢这样做法。
    二来,她也不愿意使卜星楼与妹子杨小真,再复相见。
    故而,她是把卜星楼带往她自己瞒着人私建的另一秘密洞穴。
    原来,杨小玉生性淫荡异常,因母亲杨玉真执掌“修罗”门户,规戒甚严,除了欲与举世武林人物,争雄夺胜,并报复几桩夙仇之外,对一切门人子女,均严禁妄为!遂悄悄寻着一处洞穴,略事布置,准备在觅得心爱面首时,暗藏此处,以供淫乐!
    十里左右路程,自然转瞬便到,杨小玉走进一条形势极为幽秘的峡谷之中,指着峭壁上的一个巨大洞穴,向卜星楼含笑说道:“卜兄,我那小真妹子,就在那洞穴中等你,你请进吧!”
    卜星楼俊脸一红,抱拳笑道:“多谢玉姑娘,还请玉姑娘引领我一同入内。”
    杨小玉银牙微咬下唇,“扑嗤”一笑说道:“男女相悦,人之大伦,卜兄何必这等忸怩?好,你既如此拘礼,我就替你向我那小真妹子,先说一声,然后再请你进洞,和她细叙衷曲便了!”
    卜星楼点笑道:“这样也好,多谢五姑娘了。”
    杨小玉风情万种地,又向他抛了两瞥眼风,纤腰拧处,化为一朵红云,轻飘飘的,飘进峭壁石洞。
    卜星楼看在眼中,觉得这位自称“玉姑娘”的红衣少女,武功造诣,颇为高深,并与杨小真确属同一路数!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分,杨小玉人未出现,但她那娇美中含蕴淫荡的话声,却从洞中传了出来,吃吃笑道:“卜兄,我那小真妹子,就在洞中静室等你,你入洞左转,推开石门,便可与她见面!我已从后洞暂时离开,不会对你们构成妨碍!”
    语音一了,便告寂然,仿佛真已从后洞避去。
    卜星楼心中,虽然疑信参半,但他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算这洞中蕴有天大危机,为了石飞红,为了“九华派”,为了整个武林祸福,自己也应该舍死忘生,甘冒万险地入内探它一探!
    想到此处,雄心一振,真气微提,一式“平步青云”,不屈足,不弯腰,平拔一士六七地,轻轻纵入石洞。
    卜星楼此举,不是炫技逞能,他是要试试自己在重伤以后,是否功力尽复。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使卜星楼微蹙双眉。
    原来,他不仅重伤已痊,毫无病态,而且真气内力方面,也比未受伤前,更为充沛灵妙!
    卜星楼是英雄肝胆,英雄最怕受人恩,他觉得自己这条性命,既是杨小真所救,便欠了她一笔莫大恩惠!
    受恩不报,已非侠义当为,何况还要虚情假意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戏耍利用。
    卜星楼想得脸红耳热,心中惭愧!但他此时业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不能半途而休,只好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理,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进洞,左转,推开石门。
    这些动作,全是遵照杨小玉的嘱咐!
    但石门一开,却使卜星楼逡巡欲退!
    因为门户开处,首先是一片暖烘烘、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使人神思一荡,心魂欲醉!
    跟着便看见室内绣榻之上,卧着一位女子,身覆锦衾,背向门户,使卜星楼只能看得见她纷披枕上的乌黑长发!
    这种场面,这种环境,诱惑力太大,风流味太浓,卜星楼自然有点心中忐忑地为之皱眉却步!
    榻上佳人,听得有了步履之声,方自懒洋洋,娇滴滴,仿佛有气无力地,曼声问道:“是谁?楼……哥……
    哥……吗?”
    那一声“楼哥哥”,听得他汗毛直坚,全身发麻,更从语音辨出,这榻上佳人,并非“修罗玉女”杨小真!
    卜星楼双眉深蹙地扬声问道:“姑娘是谁?为何……”
    榻上佳人的头仍未回,只发出一阵极为淫荡的格格娇笑说道:“卜仁兄,楼哥哥,你真不认识我吗?”
    适才是曼声低语,若断若续,致使卜星楼未曾听清,如今则恍然大悟地“呀”了一声叫道:“玉姑娘,原来是你?”
    杨小玉又是一阵得意娇笑,揭去覆身锦衾,俏生生地离榻站起!
    杨小玉周身上下,未着寸缕,站在卜星楼面前……
    卜星楼怔了一怔以后,立即觉得对于这种场面,最好是采取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他才一回身,却发现身后门户,设有机栝,可以隐现自如,如今已在不知不觉之下,变成了一面光秃秃的石壁,哪里还有丝毫出路。
    杨小玉格格笑道:“走?你还想走?销魂且作巫襄会,只羡鸳鸯不羡仙!你……你难道竟如此不解风情,不识抬举?”
    卜星楼见出路已被封死,只好向杨小玉苦笑叫道:“玉姑娘,你……休先穿上衣服,我们再仔细商量好吗?这……这副样儿成何体统?”
    杨小玉“扑嗤”一声,荡笑说道:“成何体统?此间只有你我两人,根本不受任何世间礼法拘束,何必一定要成甚体统?”
    卜星楼面对如此生香活色,直窘得两颊烧红,连眼皮儿都不敢轻抬,只得看着自己脚尖,皱眉叫道:“玉姑娘,不管怎样,你先穿上衣服好么?这……这……”
    杨小玉格格媚笑说道:“楼哥哥,你若不听我的话儿,我就偏不穿上衣服!”
    卜星楼听出这是交换条件,只得硬着头皮,向面前这位光溜溜的大美人,勉强看了一眼。
    杨小玉“哼”了一声,娇笑叫道:“楼哥哥,麻烦你去把榻上的那件衣服拿来,替我穿在身上!”
    卜星楼如奉纶音,赶紧抢步上前,拿起了杨小玉所说的那件衣服。
    但这哪里是件衣服,只是一大幅完全透明的绛色薄纱!
    卜星楼虽然失望,却暗想纵是披上一幅透明轻纱,也总比那等赤裸相对,来得稍好一些。
    杨小玉在听任卜星楼替她披纱之际,媚眼连飞,娇笑叫道:“楼哥哥,你如今替我披纱容易,待会若情兴一动,再要我脱掉这幅绛色薄纱之时,却须饱受刁难,至少要罚你跪在地下,向我叩上三个响头或是叫我三声娘呢!”
    卜星楼闻言,不禁心中冷笑,暗想自己是何等胸襟的磊落奇男子,怎会被你这种妖艳下流的狐媚伎俩惑动。
    谁知念方至此,陡然觉得丹田发热,有些不妙起来。
    原来杨小玉早就预设牢笼,卜星楼在推门入室时,所嗅得的那股温香,便含有极其强烈的迷神乱性药力。
    如今,药力渐发,卜星楼自然知道不妙,不禁心中电转,暗想怎样方能应付这目前难关,逃出脂粉地狱!
    就在他一面矜持,一面思计之时,杨小玉又复格格荡笑地昵声叫道:“喂,楼哥哥,你怎么样了,我已穿了衣服,难道你还要装甚假正经,连眼皮都不敢抬吗?”
    卜星楼此时业已思得一计,遂剑眉双挑,向那身披绛色透明薄纱的杨小玉,如言注目。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更使卜星楼所中媚香药力,发作加剧。
    杨小玉把握机会,嘤咛一声,好似站立不稳地把个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扑向卜星楼的怀中,口内并腻声叫道:“楼哥哥,我……心里好热,你……你替我把这件衣服,脱掉好吗?”
    卜星楼欲火虽已高腾,灵明却未尽泯,就凭这一点未泯灵明,他猿臂双张,任凭杨小玉扑入自己怀中,却就势把她点了晕穴。
    杨小玉毫无戒备,应指立晕,软瘫在卜星楼的怀内!
    卜星楼透了一口长气,把杨小玉抱到榻上,替她覆好香衾,自己便盘膝静坐,慢慢调元摄虑!
    卜星楼调气行功,准备充份以后,蓦地剑眉—挑,把所中媚香毒力,从全身毛孔之中,渐渐逼出。
    他继续屏虑静坐,行功调元,等到觉得身心方面,完全恢复正常以后,方起立巡视室中,想寻找开启门户的机栝所在?
    卜星楼寻了半天,仍寻不出机栝所在,只好打算把杨小玉唤醒,向她盘问。
    他走到榻前,正欲伸手,忽又想起一事,取了些祛毒药粉,抹在鼻孔以内。
    在鼻中抹好祛毒药物,卜星楼便放心大胆地替杨小玉解开“晕穴”,让她只能说话,身躯仍难转动。
    杨小玉双目一睁,凝视着卜星楼那宛若翩翩玉树的英挺身躯,不住“吃吃”荡笑。
    卜星楼被她笑得全身都不太自在地皱眉问道:“玉姑娘,你这样对我发笑作甚?”
    杨小玉哂然答道:“我笑你生得倒像一个英雄胚子,但无论从正面或反面来看,竟没有半点英雄气味!”
    卜星楼满脸通红地说道:“玉姑娘不要乱说,你把出路告诉我,我卜星楼保证不伤你半根毛发。”
    杨小玉冷然一笑,挑眉问道:“保证?你拿什么东西向我保证?”
    卜星楼道:“拿我的信誉作保,大丈夫一言既出,九鼎不移……”
    杨小玉不等他话完,接口冷笑说道:“信誉二字,能值几文?我才不接受你这种虚无飘渺的所谓‘保证’!”
    卜星楼急道:“玉姑娘有话,请快明言,卜星楼对于文武百艺,均能闻一知十,触类旁通,惟独对于女孩儿家的心事,却根本莫测高深,无法捉摸!”
    杨小玉玉颊飞霞,咬牙说道:“我要你用行动来对我提出保证,懂了吗?”
    卜星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先替你解开穴道,使你恢复自由以后,再行放开……”
    杨小玉见他如此不解风流不解情,委实气得咬碎银牙,怒声叫道:“笨蛋,我是要你和我亲热亲热,了结这段露水缘份后,便开放门户,让你自便!”
    卜星楼不禁面红耳热,口内期期艾艾地难以答话!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朗朗说道:“玉姑娘,卜星楼是个不解风情的天生铁汉,我则是个惜玉怜香的风流种子,你把这份想都想不到的无边艳福,赐给我享受好吗?”
    语音入耳,慢说杨小玉大吃一惊,就是卜星楼也弄不清楚这第三人是怎样出现的?
    环视室中,并无半点人影,四壁也毫无门户,难道适才那阵清脆而调皮的语声,竟是透过了厚厚石壁,传入室内。
    卜星楼方在猜疑,那清脆人语又起,这次竟是对卜星楼而言,并可听出确系从壁外传入,缓缓说道:“卜仁兄,你既以英雄豪杰自居,便不应该把玉姑娘点子穴道,加以协制……”
    卜星楼听到此处,脸上微觉发烫,遂不等这第三人话完,便伸手替杨小玉解开穴道,沉声叫道:“玉姑娘,这位兄台说得对,卜星楼堂堂须眉,不应对你协制!如今,我已把你穴道解开,除了荒唐丑事,无法奉允之外,或是放开门户,或是一拼生死,均请玉姑娘自行裁决!”
    杨小玉冷笑一声,对他理都不理,翻身离榻,微提真气叫道:“壁外仁兄,我要先问问你是怎会知道这室中事情的?”
    壁外人笑道:“我看不见,却听得见,本想听场隔壁的好戏,谁知那位卜仁兄,竟胆量太小,不识抬举,这才心痒难搔,鼓足勇气地来个毛遂自荐!”
    杨小玉轻纱飘处,脚下略一回旋,壁上遂有了隆隆响动!
    但这阵“隆隆”响动之后,并未现出门户,只是在壁上现出了一个周径约七八寸的圆形洞孔!
    壁外人笑声叫道:“玉姑娘,我懂得你的心意,你大概想要先看看我的模样!”
    话音方落,已在那圆形洞穴中,出现了一张人面。
    这张脸庞儿,红中透白,白中透红,无论眉眼耳鼻,都生得俊俏无俦,着实比卜星楼还要美上三分!
    杨小玉想不到对方竟是这等俊品人物,加上与卜星楼逗弄甚久,欲火如焚,遂媚眼连抛荡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壁外人笑道:“名字有何重要?何况彼此在未结深交之前,也未必会以庐山真面目相见,我既叫你‘玉姑娘’,你就叫我‘金仁兄’或是‘金哥哥’吧,精金美玉,仙灵明珠,我们这一对真所谓男解风流女有情,配合起来,准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最佳眷属!如今你总该请那位有福不会享的卜星楼兄走路了吧。”
    杨小玉在壁外人发话之际,不时冷眼偷瞥卜星楼,见他确是满目惊容,不似与壁外人素识的伪装模样。
    但因对方来得委实太巧,杨小玉遂疑心仍未全泯地扬眉笑道:“金仁兄,我愿意接受你的意见,但你也必须先向我提供一项保证!”
    壁外人失声说道:“可以,可以,但不知玉姑娘是要我用物质提出保证?还是用行动提出保证?”
    杨小玉不等壁外人往下再说,便自微笑叫道:“金仁兄!我所谓的行动保证,是要请你先把这粒‘龙飞凤舞醉仙丹’服将下去!”
    说完,立从怀中摸出一只玉匣,打开匣盖,取出一粒粉红色的丹丸。
    杨小玉笑道:“金仁兄,这是媚药,你若吃了,非向我俯首称臣不可,不怕你再有三心两意,飞上天去!”
    壁外人扬眉笑道:“有此妙药,赶快拿来我吃!”
    杨小玉娇笑叫道:“金仁兄,你且张开嘴来,我要亲手喂你!”
    壁外人笑道:“妙极,妙极,玉姑娘不愧是位知情识趣的妙人儿,处处都不脱风流意味!”
    语音一了,果然把口张开,显得听话已极。
    杨小玉越看对方越爱,一面纤手微扬,把那粒“龙飞凤舞醉仙丹”,向壁外人的口中,轻轻投去。
    壁外人果然不闪,静等丹丸入口,便“咯”的一声,咽下腹去!
    杨小玉见他服了丹丸,芳心才定,丝毫不再怀疑地向卜星楼冷笑说道:“卜仁兄,你既然不识抬举,便赶快请吧!”
    语音落处,扬手凌空一掌,也不知击动了什么机栝,壁上立即出现了一扇门户!
    卜星楼被杨小玉缠得苦极,好不容易才逃过这场风流劫数,自然身形微闪,马上出室。
    他苦着脸儿,闪身出室,壁外人却带着笑容,缓步入室。
    就在这一出一入,互相身形交错的刹那之间,卜星楼忽然觉得那壁外人向自己手中,塞过一件东西。
    接过东西,卜星楼并不就看,却以眼角余光,向那壁外人,斜瞥一眼!
    刚刚在室中所见,是壁外人的正面,如今所见,是壁外人的背后!
    这壁外人的前身容貌,是美得令人吃惊,但他背后形态,却又怪得令人吃惊!
    原来如此风神的潇洒美少年,脑后却披满了萧萧白发!
    卜星楼看得方自大感惊奇,那壁外人业已入室,而石壁也重复合拢!
    一壁之隔,咫尺天涯,卜星楼只好收回了看人的目光,注视手中之物!
    又是妙事,也是怪事,手中之物竟分明就是适才曾见壁外人听任杨小玉投入口中,并已吞下腹去的那粒“龙飞凤舞醉仙丹”!
    只不过如今在这粒下流媚药之外,多裹了一张薄薄树叶!树叶上有用指甲所划字迹,写的是“九华有难,火速驰援,莫忘‘乾坤七式’!”
    卜星楼看得呆了!
    但呆了片刻之后,也就恍然大悟!
    此人正是师门前辈“银发仙妪”孟昭芳所化妆。
    卜星楼心中又是惊佩,又是焦急!不知道九华山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展尽脚程,加紧飞驰,赶往“九华”。
    数图图档,,
   

举报

第五章天目寻仇
    心中焦急,足下狂驰,好容易赶到“九华山庄”左近,遥望庄中果然黑影幢幢,人声嘈杂,乱成一片。
    卜星楼剑眉深蹙,正待进庄,蓦然左前方暗影之中,有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九华山’决不容无事妄闯!”
    卜星楼尚以为暗影中人,是“九华派”所设桩卡,只好止步抱拳答道:“在下卜星楼,有急事求谒贵派掌门人石老前辈……”
    话方至此,暗影中人业已冷笑连声,接口说道:“天目派来此寻仇,血债血还,‘九华山庄’即将瓦解冰消,石振天父女,更是难逃公道,尊驾此行可免,不必飞蛾投火,无事送死地再趟这场混水了!”
    卜星楼闻言方知是“天目派”来此寻仇,遂目注暗影之中,扬眉问道:“尊驾何人?请出一会!”
    暗影中阴森森的狞笑起处,闪出一个畸形人来!
    此人一身玄色劲装,肩露剑柄,脸庞瘦削,目光冷锐,看去似属中年人物,约莫四十来岁。
    所谓“畸形”之故,乃因其身材太以猥琐,高仅四尺二三,要比卜星楼矮了一个半头之多。
    卜星楼因上次在“天目山卧眉峰”中,不曾见过此人,遂抱拳问道:“尊驾怎样称谓?是贵派‘追魂七剑’黄掌门人率众亲来‘九华’……”
    那奇矮之人,不等卜星楼话完,便冷然接口答道:“你弄错下,我姓韦,名不伟,不是‘天目派’中人,只是‘追魂七剑’黄鹤飞的好友!”
    卜星楼听得对方名叫韦不伟,立时想起一人,剑眉微蹙问道:“尊驾莫非就是‘四大剑客’中的‘侏儒剑客’?”
    韦不伟点头答道:“所谓‘四大剑客’中虽然有我一份,但我却不觉得这‘侏儒剑客’四字,是甚堂皇美号。”
    卜星楼道:“九华、天目两派,是因误会成仇,韦大侠怎不为之排难解纷,善加劝解?”
    韦不伟从目光中流露出冷阴诡谲之色,向卜星楼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因误会结仇?”
    卜星楼答道:“追魂七剑黄掌门人来此寻仇,是不是为了‘天目红楼’既‘钟楼毒剑’二事?”
    韦不伟因“天目红楼”之事,知者虽多,“钟楼毒剑”
    之事,却既系最近发生,又系重大机密,知者应该极少!遂一面点头,一面向卜星楼投以诧异眼色。
    卜星楼觉得“天目派”中人物虽然来此寻仇,却不足对石振天、石飞红父女构成严重威胁,遂心头略宽地继续含笑说道:“天目红楼一事,双方业已约定明年九九重阳之前,由石飞红姑娘亲去‘天目’,向黄掌门人作一交代!至于‘钟楼毒剑’一事,则根本与‘九华派’丝毫无涉!”
    韦不伟愣了一愣,目注卜星楼,沉声问道:“卜老弟,你这‘与九华派丝毫无涉’之语,从何而来?”
    卜星楼答道:“因为我对大闹‘天目山卧眉峰’,火焚‘八角钟楼’,盗走六柄毒剑之人,业已查得蛛丝马迹……”
    韦不伟双眉忽挑,厉声叫道:“快说,是谁?”
    卜星楼笑道:“主持人是谁,目前我尚不知,但却业已查出与此事有关的一位少女,只消从她身上,剥茧抽丝,继续追究,便不难弄个水落石出!”
    韦不伟目闪精芒,不肯放松地紧追问道:“卜老弟,请告诉我,此女是谁?”
    卜星楼为了替“九华派”洗刷起见,遂未加深思地应声答道:“那位姑娘,姓杨名小真,号称‘修罗玉女’!”
    韦不伟脸色更复阴沈,冷然说道:“修罗玉女杨小真?卜老弟,你且看看,是不是那位正在姗姗走来的玄衣姑娘?”
    说着,伸手向卜星楼身后一指。
    卜星楼听说杨小真到来,自然转身观看。
    但他才一回头,便觉出有一阵寒风,向自己后腰袭到。
    卜星楼是“昆仑处士”戚长春的得意弟子,自幼从师,根基扎得太好,故而年岁虽轻,一身功力,却已足与当世武林中的第一流好手,互相颉颃。
    后腰袭来寒风,毫无破空声息,常人绝难发觉,但卜星楼却机敏异常地一式“天池跃鲤”,身形先俯后翻,翻闪出八九尺外!
    偷袭卜星楼之人,自然是那位诈称杨小真来此,引诱卜星楼回身的“侏儒剑客”韦不伟。
    他在引得卜星偻转过身形,以背相向时,便用“无风阴掌”出手,自然认为十拿九稳,一掌歼敌。
    谁知十拿九稳的无耻偷袭,居然成空,韦不伟由于用力过猛,竟收势不住地向前抢出两步。
    卜星楼身形翻出,猛一回头,恰好看见韦不伟的踉跄窘状,不禁摇头叹道:“韦大侠,你名列‘四大剑客’之一,在当世武林中,字号甚响,身份不低,怎么好意思向我这等江湖末学,施展如此令人齿冷的无耻手段?”
    韦不伟一脸窘愧之色,哪里答得上话来。
    卜星楼恍然有悟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我懂得韦大侠为何不辞贻讥地甘以下流手段,要把我置以死地!”
    韦不伟嘴角微动,目闪凶光,向卜星楼冷冷看了一眼。
    卜星楼剑眉双挑,朗声说道:“我认为韦大侠与挑拨‘九华’、‘天目’两派仇恨,企图造成武林混乱,消耗各派力量,从而独霸称尊的阴谋集团,有所关联!并因我知晓‘修罗玉女’杨小真,与这阴谋集团关系密切,遂想杀我灭口。”
    韦不伟被卜星楼道破隐衷,惊怒羞恼之下,深觉此人无法再留,遂探手肩头,“呛啷啷”地拔出短剑,向卜星楼纵身猛扑。
    短剑出鞘之时,声若龙吟,已使卜星楼知非凡品,何况出鞘以后,寒芒四射,宝气森森,更一望而知,必是水斩蚊龙,陆屠虎豹,足以洞金截铁的前古神物。
    韦不伟既被称为“四大剑客”之一,剑术自然极精,加上手中短剑,又是神物利器,更对卜星楼构成了莫大威胁!
    卜星楼自己的“玉带软剑”,给了石飞红,所换来的“干将剑”,又复为防露出破绽地故意让石振天夺走,故而如今两手空空,无法对韦不伟的猛烈进攻,加以抗拒。
    既然不能抗拒,便只有展尽身法,在韦不伟漫天剑影之中,腾挪闪避。
    这等只能守,不能攻,以赤手空掌,对抗神物利器的局面,显然仅能暂保一时,韦不伟遂一面猛攻,一面得意狞笑叫道:“卜星楼,你休怪我韦不伟心狠手辣,只怪你过份聪明,所知道的事儿也太多了些……”
    话方至此,突闻“刷”的一声锐响,起自韦不伟背后,似是有甚暗器,向他的头顶袭到。
    韦不伟来不及回头细看,只好暂停追扑卜星楼之势,听风辨位,身形微俯,向左边闪出三尺。
    这样一来,一线寒光便从韦不伟的头顶上空掠过,向卜星楼身前飞去。
    卜星楼人在对面,看得分明,知道这蓦地飞来之物,竟是一柄青钢长剑,遂大喜过望地侧身让过剑尖,伸手抄住剑柄。
    这时,韦不伟不顾搜索那暗中向他发剑之人,仍以一式“怒海屠鲸”,挥动手内寒芒森森的锋锐短剑,向卜星楼斜肩猛劈。
    卜星楼让剑接剑之下,不单把背后门户,整个交给敌人,并也行动略滞,再难及时闪避。
    好在他如今已有剑在手,雄心大振,一声长啸起处,蓦然旋足回身,翻腕震剑,洒出了朵朵剑花,飞迎韦不伟的如山剑影。
    这是险招,因为韦不伟手中短剑光华有异,显然是斩金切玉的非凡神物,双剑一交,卜星楼长剑必断,跟着便有性命之虑。
    但为时势所逼,卜星楼只好如此,并暗暗打算好了剑折人逃的临危度厄之法。
    韦不伟自更成竹在胸,认定对方此次绝难逃生,遂功劲再加地,在这斜肩怒劈的一剑之上,凝足全力。
    如海剑光腾,如山剑影落,蓦地起龙吟,双双皆错愕。
    原来,双剑相交之下,龙吟狂作,芒彩乱闪,两人全被对方的奇强内力,震得退了半步。
    卜星楼这才知道自己手中长剑,居然也是百炼纯钢,并非不堪神物一击的寻常凡剑。
    但今人所铸的百炼纯钢剑,与前人所铸的神物利器,依然有所差别,两入互察手中兵刃之下,韦不伟的短剑,仍如一泓秋水,毫无损伤,卜星楼的长剑中腰,却被砍出了一米粒大小缺口!
    这互相错愕,不过刹那光阴,转瞬间,韦不伟凶心再作,剑光又腾,竟似不杀对方誓不休地用出了杀手招术,仗以成名的“地躺追魂剑法”。
    韦不伟人又矮,剑又短,但满地滚动起来,却极为灵敏迅速,连人带剑,化成一圈急旋寒光,把卜星楼围在垓心,辣手迭施。
    卜星楼艺业虽高,经验不够,尤其是第一次遇见这满地乱滚乱转的诡异攻势,着实有点窘迫。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卜星楼既然摸不清对方路数,遂在应付了十来招后,便有点险象横生,手忙脚乱了。
    手忙脚乱,应付为难,但在看出厉害,索性放弃还攻,一志凝神地专心防守之后,情况便略见好转。
    情况既见好转,心中自然略定。
    心中既然略定,灵智自告清明。
    卜星楼灵智清明之下,蓦然想起了“银发仙妪”孟昭芳在黄山秘室门口,所书示自己的莫忘“乾坤七式”之语。
    想起此事,卜星楼不禁暗骂自己该死,孟老婆婆叮嘱自己“莫忘乾坤七式”,自己为何偏偏把这种旷绝古今、威力无伦的奇妙剑法忘掉?
    尤其孟者婆婆传技时,命自己专事精研属于阳刚的两招剑法之中,有一式“天星垂地”,由空下击,岂非恰好是韦不伟“地躺剑法”的克星,自己为何不试上一试?
    心念至此,卜星楼陡然引吭一啸,真气微提,身形高拔数丈!
    身子腾空以后,自然脱离了“地躺追魂剑”的威力范围,然后掉头下扑,挺剑凝劲,抖出了无数剑花,宛如一天繁星,凌空疾降,向“侏儒剑客”韦不伟密密罩下。
    韦不伟身为剑术名家,自然识得对方所用的这招“天星垂地”寓有无数变化,威力绝伦。
    倘容卜星楼把这招剑法妙用,完全发挥开来,自己绝难抵当,只有抢在对方剑招初发,尚未尽展精微之前,与其拼力一搏,才有侥幸之望。
    韦不伟洞明利害之下,一式“鲤跳龙门”,陡然纵身躯贴地平蹦起一丈三四,手中短剑猛扬,划出一道夺目精虹,带着锐啸剑风,横击卜星楼的下落剑势!
    卜星楼绝未想到韦不伟能有如此知机,竟从地躺猛攻,改为凌空硬截。
    这样一来,下落上迎,一拍即合,两柄剑儿,自然又来了次硬砍硬接。
    天下竟有这等巧事,韦不伟的短剑所砍之处,恰好正是卜星楼长剑上那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一来这一次两剑相合之势,比上次更猛!
    二来卜星楼长剑残缺,先已带伤,恰巧被对方斫中弱点。
    三来韦不伟所用短剑,是前古神兵,本质上着实比卜星楼的长剑,来得坚牢锋利。
    有下这三种原因,卜星楼手中长剑,竟被韦不伟斫得断折!
    但他是由上下击,长剑虽折,上半段剑尖,却余势未衰地依然往下疾落,并把韦不伟的背后股际,划破了一条寸长的伤口,隐见血迹。
    以韦不伟的功力身手,对于这点轻伤,本应毫不在意,而趁势向卜星楼猛加追击才对。
    谁知事实不然,这位“侏儒剑客”竟立即凌空坠落,仆地不动。---
    卜星楼只知自己剑断,不知韦不伟人已受伤,见状之下,自然大愕不解。
    他飘然落地,目光注处,因韦不伟是仆倒尘埃,一眼便看见对方的股间血渍。
    卜星楼这才明白韦不伟是被断剑所伤,却仍不明白为何这点微伤,竟使韦不伟受伤极重。
    故而卜星楼起初尚以为韦不伟是有心做作,在此举之中,隐藏着什么阴谋毒计。
    但再一细看之下,却发觉情形不对。
    因为他连叫了两声“韦大侠”,那位仆倒地上的“侏儒剑客”,却仍一动不动。
    卜星楼心知有异,一面右手横持断剑,护住当胸,提防突变,一面走到韦不伟的近前,用足尖把他的身躯,挑了一下。
    这一挑,把韦不伟的身躯,挑得由俯仆在地,变为仰面朝天,但事实真象,也告大白。
    原来这位“侏儒剑客”韦不伟,不仅七窍溢血,人已惨死,连皮肤色泽,都隐呈青黑。
    中毒,这是中毒!
    七窍流血,已是中毒征候,何况皮肤更隐呈青黑之色。
    卜星楼蓦地想起“齐云山埋剑谷”之夜,那黄衣道士司三玄中毒惨死情状,正与这韦不伟极为相似。
    于是,卜星楼便在韦不伟遗尸之上,仔细寻觅,看看是否也发现使司三玄致命的那种奇细蓝色毒针。
    但搜遍全身,除了股间那一寸来长的断剑伤口以外,根本别无伤痕,毫未有甚发现。
    卜星楼正在纳闷,九华山庄中的人语喧哗,更为鼎沸。
    他陡然想起,自己是来替石振天父女援手解难的,怎可在此多作逗留,贻误事机。
    念动身腾,但卜星楼一腾身,却又收势转回,拾起了韦不伟的那柄锋利短剑,揣在怀内。
    这柄短剑,显然是前古奇珍,自己若不带走,万一流人邪魔之手,又足助长凶焰!
    卜星楼施展轻功,云飘电掣,扑奔“九华山庄”,途间虽遭遇几处暗桩,但在他说明是石飞红好友,特来驰援以后,也就无所阻碍。
    “九华山庄”位于“朝元峰”近峰顶处,如今时光虽值深夜,却灯火辉煌,人声嘈杂.显得甚为热闹。
    “九华派”的掌门人“虬髯神尤”石振天和“天目派”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各率本派好手,正在山庄中的“万笏坪”上,列阵对峙。
    原来,“天目山卧眉峰”中出事,钟楼被焚,毒剑被盗以后,把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气得简直七窍冒火,八孔生烟,立命三师弟谢鑫华,赶赶“天台”,谒请“天目派”业已退隐的两位前辈,出山相助,商议复仇之策。
    谁知谢鑫华人还未到“天台”,那两位“天目派”的退隐前辈,却已到了“卧眉峰”内。
    这两人均是黄鹤飞的师叔,一个叫玄清子,一个叫“独目神鹰”云九苍。
    玄清子与云九苍之来,并非无因巧合,他们是获知“天目红楼”出了惨祸,白发神剑东方霜遭人暗害之讯,互相研判之下,觉得事情严重,问题决不止此,遂关心颇甚地联袂同来探看。
    黄鹤飞见两位师叔不请自来,当然喜出望外,遂把近来“天目派”中,迭生祸变的详细情形,向玄清子暨云九苍,陈述一遍。
    陈述之中,不单认定东方霜遭害的“红楼惨案”,是石飞红所为,并怀疑火焚钟楼夜盗毒剑之事,也是“九华派”的无耻手段!因为双方争战之际,前来焚楼盗剑的蒙面黑衣人,曾施展出一招“九华派”独擅的“九华并放”手法!
    玄清子与云九苍眼看“天目派”人亡剑失,“卧眉峰”
    中被烧得到处都是焦柱枯椽的这副惨状,耳听黄鹤飞所告各节,自均万分震怒,认为“九华派”太以欺人,主张立即奇袭“九华山庄”,来个以牙还牙,令对方措手不及!
    黄鹤飞闻言大喜,遂命七师弟奚洪,与两位护法,留守“卧眉峰”,自己与两位师叔,以及一位名叫“通臂神猿”盖少亭的护法,并还带了两名得力弟子,共计六人,扑奔“九华”而来。
    才离“天目”不远,便遇见了那位命中倒霉,合该数尽的“侏儒剑客”韦不伟!
    韦不伟位列“四大剑客”,与“追魂七剑”黄鹤飞齐名,并与黄鹤飞略有旧交,见他率众疾行,又是满面气愤神色,自然惊愕问故。
    黄鹤飞一来自觉理直气壮,二来又在盛怒之下,竟未加隐瞒地把所经各情,均对韦不伟据实相告。
    事实上韦不伟、岳华阳、司三玄诸人,早就投效“修罗四血”替他们为虎作伥,四出惹祸,企图挑拔离间,颠覆各派,促成“修罗血影”杨玉真等,称尊武林,完成霸业。
    这时韦不伟一听得又有挑拨机会,遂火上添油地“哦”了一声,扬眉说道:“难怪小弟不久之前曾见‘虬髯神龙’石振天带着一些徒党,均是身穿黑衣,匆匆由天目方面驰来……”
    黄鹤飞听到此处,向玄清子、云九苍两人,咬牙叫道:“两位师叔听见没有?经过韦兄这一证实,更是见我们所猜测之事,完全无误。”
    韦不伟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色,扬眉说道:“黄掌门人,石振天虽然与我,亦有旧交,但他所行所为,既然如此违背江湖正义,韦不伟也愿奉陪你一同走躺‘九华’,向这欺世盗名的老匹夫,要些公道!”
    黄鹤飞自然大喜称谢,遂由六人增为七人,一路扑奔“九华”驰去。
    但他们这番对话,恰巧被位隐形奇人,暗中听见,使“九华派”早有预防,而“银发仙妪”孟老婆婆对卜星楼所书“九华有难”的指示,也就来源于此。
    到了“九华山朝元峰”脚下,韦不伟忽然止步,向黄鹤飞抱拳笑道:“黄掌门人,小弟觉得此次寻仇,是‘九华’‘天目’两派之事,倘若牵涉外人,反会平添纠葛!故而,我想暂不露面,只在暗中为黄掌门人,既两位老前辈等掠阵,若是石振天不肯认账,必须要我作证之时,再复出头便了!”
    黄鹤飞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遂点头笑道:“这样也好,明暗双方,俱有照应,才不致又中了那石振天老儿的什么阴谋诡计。”
    话完,与韦不伟含笑而别,与玄清子、云九苍等直扑“朝元峰”头。
    黄鹤飞与他两位师叔玄清子、云九苍,“天目派”护法“通臂神猿”盖少亭,以及两名得力弟子等人,扑登“朝元峰”之际,“九华山庄”中尚且静默无声,但他们才到“万笏坪”上,四下却倏然亮起了一片灯火。
    这种现象,显示出“九华”派早获密报,已有准备,黄鹤飞不禁大吃一惊,赶紧约束诸人,不可乱闯,静观变化!
    果然,随在灯火亮起之后,由庄内缓步走出了两位老叟。
    黄鹤飞全都认识,右边一个正是“九华派”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右边一个则是石振天的生死至交,“天池钓叟”桑凌汉。
    这时,他们一行人尚藏在“万笏坪”的崖边暗影之中,并未露面,但石振天却已有所觉察地向暗影微抱双拳,朗声笑道:“来者是否‘天目派’黄掌门人?小弟石振天,恭迎大驾!”
    人家已把自己的身份叫破,黄鹤飞哪能再不答理?遂招呼同行诸人,一齐现身走出。
    石振天见对方来了六人,不禁双眉微挑,含笑叫道:“黄掌门人,这几位想是贵友,请先为石振天引见引见。”
    黄鹤飞冷哼一声,首先指着玄清子和云九苍,朗声发话说道:“这是‘天目派’中两位退隐前辈,也就是黄鹤飞的师叔,他们一位是玄清子道长,一位是‘独目神鹰’云九苍!”
    石振天听得“天目派”的退隐前辈,也已出动,不禁心中一惊,赶紧抱拳恭声,含笑说道:“石振天不知两位前辈驾到,多有失礼,幸勿见罪!”
    玄清子与云九苍因自己辈份虽高,但“天目派”门户中事却仍由掌门人黄鹤飞来负责,遂均向石振天抱拳答礼,并未发话责询。
    黄鹤飞又复指着盖少亭道:“这位盖少亭兄,人称‘通臂神猿’,是‘天目派’中的三大护法之一!”
    石振天听得目光一亮,向盖少亭抱拳笑道:“盖兄久违,可记得十三四年以前,在湘西道上,曾与石振天见过一面?”
    盖少亭听得双眉深蹙,脸上发烧,想起自己在“湘西”,杀人越货之时,曾与这“虬髯神龙”石振天遇见过,并曾被对方婉言规劝,只是未曾动手而已。
    如今既经对方提起,怎好不作理会,遂点头笑道:“石掌门人的金玉良言,盖少亭整日萦怀,怎会忘记?今夜再度相逢,石掌门人更多加教益才好!”
    黄鹤飞一旁叫道:“石掌门人,另两个年轻人,是‘天目派’门下弟子,无须引介,我们还是谈谈正事要紧!”
    石振天笑道:“黄掌门人劳师动众而来,必有所为,石振天敬候明教!”
    黄鹤飞冷笑说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沙子!”
    石振天愕然问道:“黄掌门人此话怎讲?”
    黄鹤飞怒火腾胸,厉声叫道:“石掌门人,何必装甚胡涂?你集众埋伏,显有准备,难道还不知晓我门的来意吗?”
    石振天摇头说道:“小弟只是获得密报,有人侵袭九华,却想不到竟是……”
    黄鹤飞不等他话完,便自冷然说道:“石掌门人,你‘侵袭’两字用得好,但‘想不到’三字,却用得不妙!”
    石振天莫天名其妙地瞠目问道:“黄掌门人此语何意?石振天鲁昧不解!”
    黄鹤飞厉声说道:“你率众蒙面夜袭,大闹‘天目山卧眉峰’,火焚钟楼,盗走宝刃,并伤了我门下的大弟子等,你这‘侵袭’二字,岂非自行招供?常言道:‘打人一掌,防人一脚’,如此黄鹤飞以牙还牙,前来‘九华山庄’之举,你还会‘想不到’吗?”
    石振天听完他这番话儿,怫然说道:“黄掌门人,请你放尊重些,切勿血口喷人,石振天的‘虬髯神龙’四字,以及‘九华’门户,在武林中尚称正大,我怎会作出这种神人共愤之事!”
    黄鹤飞冷笑说道:“石振天,你还想赖?有人亲眼看见你带着一群身穿黑衣的手下,从我卧眉峰方向鬼祟逸回!”
    石振天平素性烈如火,此次是因爱女石飞红“天目红楼”惨案中,落了嫌疑,真相尚未大白,才特别对黄鹤飞加以容忍,但如今听他竟对自己这等诬蔑,遂盛怒难抑地目闪精芒,厉声叫道:“黄掌门人,武林中事,不能像秦桧陷害岳武穆那样,只凭‘莫须有’三字,便可定谳!请黄掌门人你还给我一个证据,那目睹石振天率众从‘天目山卧眉峰’归来之人是谁?”
    黄鹤飞有恃无恐地晒然说道:“还你证据就还你证据,那人既非无名之辈,与你更属旧识,他是‘侏儒剑客’韦不伟!”
    “韦不伟”之名,着实把石振天听得呆了,他想不透这位与自己虽不太熟,却也毫无仇隙的“侏儒剑客”,为何要对自己如此诬蔑陷害?
    这时,那位“天池钓叟”桑凌汉,走到石振天身傍,向他低声说道:“大哥,小弟提醒你一件事!”
    石振天问道:“什么事?”
    桑凌汉道:“当初与‘湘江派’订约之时,就是这位‘侏儒剑客’韦不伟建议你把约会地点,定在‘粱山红谷’的!如今居然又对大哥诬蔑,前后似有关联,此人是个应该特别加以注意的可疑人物!”
    “虬髯神龙”石振天被他一言提醒,恍然说道:“贤弟说得极是,我要把这韦不伟找来问问!”
    说到此处,目注黄鹤飞道:“黄掌门人,韦不伟如今何在?”
    黄鹤飞冷然答道:“我怕你会有所狡赖,所以特地把他约来,作个人证,如今他就在谷外!”
    石振天点头说道:“好,请掌门人的把这位‘侏儒剑客’找来,石振天问心无愧,愿意和他当面对质!”
    黄鹤飞因为韦不伟已与自己约好,藏在暗中,随时对质,遂毫不犹疑地扬声叫道:“韦大侠请你现身吧,石振天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流泪,只好麻烦你当众来指认了!”
    语音一落,石振天、桑凌汉等,都注目四外暗影之中,倒看这无中生有挑拔是非的“侏儒剑客”,敢不敢公然现身,颠倒黑白。
    等了片刻,毫无应声,黄鹤飞不禁愕然自语说道:“韦大侠呢?莫非他有事羁身,不克进来?”
    桑凌汉冷笑一声,接口说道:“黄掌门人,你猜错了,据我看来,韦不伟是因胡乱造谣,哪里敢来此与我石大哥当面对质?”
    黄鹤飞恼羞成怒地厉声叫道:“就算韦不伟是造谣,我对石振天夜袭‘卧眉峰’,焚楼盔剑之事,没有证据,但找他算算‘天目红楼’的那笔血债,总可以吧!”
    对方提到“天目红楼”之事,石振天只好忍气赔笑道:“黄掌门人,关于‘天目红楼’一事,你不是已允由小女石飞红负责缉凶,于明年九九重阳前,亲赴‘天目’,向贵派作一交代吗?”
    黄鹤飞怒道:“石振天,你也是一派掌门之人,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怎么如此毫无骨气,我今夜既已来此,岂是仅凭你几句空言,便可打发的吗?”
    石振天见对方如此逼迫,不禁眉头深蹙,桑凌汉知他左右为难,遂低声叫道:“大哥,皂白他日终分,是非眼前难辩,我们不必和他们多费唇舌,干脆与对方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在手下谨慎一些,避免把‘天目’‘九华’的两派纠纷,过份扩大便了!”
    石振天点头叹道:“二弟说得不错,事情既到这等地步,也只有如此了!”
    说完,转向黄鹤飞抱拳笑道:“黄掌门人所谓不能凭空言打发之意,莫非想与石振天等在手下见见高低?”
    黄鹤飞冷笑说道:“石振天,你说了甚久,只有这‘在手下见见高低’一语,还有点像是一派掌门身份!”
    石振天微笑说道:“彼此均是武林人物,互相过手,切磋切磋,本来无甚紧要,但黄掌门人既将‘天目红楼’之事,合为一谈,我们便不得不在印证以前,先行有所议定!”
    黄鹤飞冷然问道:“你有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石振天扬眉答道:“此地是‘朝元峰万笏坪’头,属于‘九华派’势力范围,不能以众凌寡,何况群打乱斗,于事无补,石振天遂想与黄掌门人,来个三阵论输赢,不知黄掌门人的意下如何?”
    黄鹤飞道:“你先把论输赢的办法说出,我才好有所决定。”
    石振天向对方六人,扫了一眼,满面神光地朗声说道:“既称‘三阵定输赢’自然只消在三阵中获胜两阵,便居赢面。”
    黄鹤飞继续问道:“赢又如何?输又如何?”
    石振天豪气无伦地应声答道:“石振天等若是落败,整个‘九华派’中人物,以及这座‘九华山庄’,悉听黄掌门人处置!”
    桑凌汉听到此处,一旁插口叫道:“还有一项附增的小小彩头,就是我‘天池钓叟’桑凌汉的这条老命!”
    黄鹤飞冷哼一声,哂然说道:“很够气派,但你们若赢了呢?是不是要我们六人,一齐留下项上人头?”
    石振天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黄掌门人,你太看错我了,石振天生平行义行仁,决不凶残狠毒,才在武林中幸获微名,我怎会把要求定得如此过份?”
    黄鹤飞愕然问道:“你不要我们性命,却要什么?”
    石振天满腔春风地微笑答道:“万一石振天等有所侥幸,只请黄掌门人,率众暂退,静候小女石飞红,负责缉凶,于明年重阳之前,亲赴‘卧眉峰’,了断‘天目红楼’一案吧!”
    石振天这番话说得仁至义尽,情理兼顾,慢说桑凌汉暗挑拇指,便连与黄鹤飞同来的玄清子、云九苍等也听得好生佩服。
    黄鹤飞一面静听石振天说话,一面暗自盘算。
    他觉得“九华山庄”中,好手虽多,但真正够份量,可以视为难斗劲敌的,也只有面前这“虬髯神龙”石振天和“天池钓叟”桑凌汉二人,
    自己方面,则有玄清子、云九苍等两位师权,连“通臂神猿”盖少亭,也非弱者,倘若以“三阵论输赢”,在人选方面,便可占得优势!
    何况除了人选占得优势之外,在条件方面,是胜固可喜,败无足虑地绝对大占便宜!
    黄鹤飞想到此处,心中虽已愿意,表面上却摇头说道:“石振天你所提出的办法,黄鹤飞认为可行,但对于条件方面,却不能同意。”
    石振天愕然问道:“黄掌门人莫非认为条件方面,不够优渥?”
    黄鹤飞傲然答道:“不是不够优渥,是太优渥了些!黄鹤飞虽然系率众寻仇,却也不愿平白占你便宜。”
    石振天微笑说道:“黄兄果然不愧为一派掌门人之尊,只是‘天目红楼’之事,小女石飞红固然负屈含冤,但既已牵涉在内,石振天总对‘天目派’深怀歉疚!故而无论是于理于情,均应对黄掌门人,有所礼敬,不能再妄添罪孽!”
    这番话在委婉中却又傲骨嶙刚,说得颇见技巧。
    黄鹤飞双眉一挑,目注石振天,狞笑说道:“照石掌门人如此说法,黄鹤飞只有从命的了?”
    石振天点头说道:“石振天语语发自肺腑,生平并言出必践,黄掌门人,不必再作谦辞,我们且选人出战,开始第一阵吧。”
    桑凌汉一旁笑道:“大哥,小弟讨支将令,这第一阵便由我效劳如何?”
    石振天知道桑凌汉的一身艺业,虽尚微逊自己,却已火候老到,佼佼不群,遂点头微笑说道:“有劳贤弟,我们是过命交情,石振天不再向你说什么感谢之语了!”
    桑凌汉微微一笑,缓步上前,向黄鹤飞等人,抱拳叫道:“哪位对我桑凌汉不吝赐教?”
    “通臂神猿”盖少亭觉得这位“天池钓叟”,比较好斗,正待自报奋勇之际,玄清子却已先向黄鹤飞笑道:“黄师侄,第一阵有关锐气,相当重要,由我出手如何?”
    黄鹤飞知道这位玄清子师叔,功力极高,既然自愿出阵,定必已操必胜把握!遂大喜躬身答道:“师叔出阵,小侄自然放心,但桑凌汉的一根‘三丝钓索’,在江湖中曾享盛名,人也颇为刁滑,师叔请稍加注意,不可对其过份轻视!”
    玄清子点头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对桑凌汉扬眉说道:“桑大侠,贫道特来领教,但不知如何动手?”
    桑凌汉知道玄清子是“天目派”中有名耆宿,功力高出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之上,自己倘不施展独擅专长的看家绝学,真还不一定能与对方一争长短。
    这位“天池钓叟”,知己知彼之下,丝毫不带骄矜地向玄清子抱拳笑道:“道长是天目耆宿,前辈高人,桑凌汉不敢以俗艺妄玷高明法眼……”
    玄清子听到此处,微微一笑接口说道:“桑大侠这样说来,大概是要施展你那根誉满武林的‘三丝钓索’了?”
    桑凌汉点头笑道:“道长果然高明,桑凌汉正是想以这种独门兵刃,向道长求取教益!”
    玄清子点头微笑说道:“好,贫道久知桑大侠的‘三丝钓索’威震江湖,故而也只好动用我几乎业已搁置了二十来年的心爱兵刃!”
    语音方了,伸手一探一抖,龙吟脆响起处,竟从所著道袍之内,抽出两只奇形金轮。
    所谓“金轮”,就是约有海碗大小,拇指粗细的一对“金环”,但“金环”外侧,却各有五枚芒角,遂成为轮状。
    五枚芒角的中央一枚,形状与其他四枚不同,是特长特锐,几乎成了半段剑尖模样。
    玄清子把这两只各具五枚芒角的轮状金环,分执两手,向桑凌汉双眉微挑,含笑说道:“桑大侠手下留情,贫道这对金环,料难接得下你‘三丝钓索’的凌厉攻势!”
    桑凌汉见对方取出这种兵刃后,不禁大吃一惊,目注玄清子,含笑说道:“道长太谦,你这对兵刃,大概不叫‘金环’,倒有点像是‘天目派’第三代掌门人‘餐霞羽士’所用的那对威镇群魔的‘金轮剑’呢?”
    玄清子好生佩服地“咦”下一声说道:“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认出这对‘金轮剑’的来历,桑大侠着实渊博,请亮‘三丝钓索’吧!”
    桑凌汉深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场恶斗,无法避免,遂只好也把自己的独门兵刃,取在手上。
    他这根“三丝钓索”,看来只是七八尺长,黄豆粗细的一段白色钓线而已,哪里像是什么极具盛名的厉害兵刃。
    但外形虽不扎眼,本质却不平凡,是由一根“金线蛇筋”,一股“天蚕丝”及一股雪猱长发,合拧而成,不但守御之时可敌任何宝刀宝剑,并在攻击时更另具特殊妙用!
    原来,桑凌汉这根“三丝钓索”的前端尺许,可以随意散聚,聚时,形成一棍裂金碎石、无坚不摧的奇妙长鞭,散时,又可分为“金线蛇筋”、“天蚕丝”、“雪揉长发”等三股专破一切内家气功,既上乘横练的奇妙软索。
    甚至在桑凌汉凝足内劲,猛抖猛扬之下,更可把这根“三丝钓索”的前端尺许,抖成一片银雾,中裹千百点闪闪光尖,密布当空地向对方一齐飞袭。
    双方兵刃均已拢在手中,相互凝神对立!
    玄清子的右手“金轮剑”在后,左手“金轮剑”在前,交互当胸,目光凝注桑凌汉,足下轻灵地向左活开步眼。
    桑凌汉则右手紧握“三丝钓索”索柄,把索梢交在左手,采取与玄清子相反方向,矮身盘旋。
    转眼间,两人环绕一圈,玄清子念了声“无量佛”
    号,轩眉叫道:“桑大侠,贫道痴长几春,你就先进手吧!”
    桑凌汉知道对方在武林中辈份较尊,礼由自己先行发难,遂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好,桑凌汉遵命放肆,道长多赐指教!”
    语音才落,左手便松,“三丝钓索”索梢倏然飞起,坚挺如枪地向玄清子分心点去。
    玄清见他竟能把七八尺长的极细软索,抖得如此坚挺。越发暗暗惊奇,情知这位“天池钓叟”的盛名绝非幸致。
    他眼看“三丝钓索”当胸点来,依然巍如山岳,不闪不动,直等索梢将及胸前,方始斜举“金轮双剑”,由右而左地横截“三丝钓索”。
    但他以“金轮双剑”架截来索之势,竟是虚招,轮向左截,身向右旋,轻轻一闪,便欺到桑凌汉近前,“金轮剑”精芒闪处,一式“双展春旗”,带著『刷刷”劲风,斜肩猛砸。
    这种身法招术,用得够巧,用得够刁,也是见玄清子的武功火候,江湖经验!
    因为桑凌汉适才那以“三丝钓索”的当胸一点,名叫“毒龙寻穴”,含蕴变化极多,若容其充份施为,极可能一开始便被对方占尽先机,取得优势。
    何况兵刃方面,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双方远远相对。自然是长兵刃纵横捭阖,凌厉无俦!倘若近身缠战,却又是短兵刃来得小巧机灵,攻势锐利!
    玄清子这样一来,正迎合了这种原则,既不让对方的“三丝钓索”,发挥所蕴变化,又趁机欺近桑凌汉身前,直把那位替桑凌汉凝神掠阵的“虬髯神龙”石振天,看得暗皱眉头,知道玄清子功候老到,艺业精纯,自己这位桑贤弟,恐怕不易获胜。
    但桑凌汉亦非等闲之辈,“三丝钓索”才一点空,右腕微抖,索梢全自回卷,像条灵蛇般地向玄清子的背后点到。
    玄清子攻敌不忘防身,听得背后的回索风,遂分出左手的“金轮剑”,一式“倒剪寒梅”,反臂飞撩“三丝钓索”!
    这是攻敌不忘防身,但防身也不忘攻敌,右手“金轮剑”原势未变,仍向桑凌汉斜肩猛砸,只是由“双展春旗”变成“单展春旗”而已。
    桑凌汉怎肯让他撩中,内劲微运,那根“三丝钓索”,便自凌空抖回,左手接住索梢,以索身向玄清子右手砸落的“金轮剑”上兜去。
    玄清子眼看对方应变灵巧,心中也颇惊佩,右手收招不落,左手“金轮剑”却拦腰平挥,卷向桑凌汉右肋要害。
    桑凌汉—声清啸,真气猛提,身形平拔丈许,闪过这拦腰一剑,手中“三丝钓索”,顺势抖成一片银光,向玄清子当头罩下。
    两人一来一往,展眼间便斗了二三十招。
    越斗自然越急,渐渐“三丝钓索”化成了一片银雾,“金轮双剑”化成了两团黄云。
    黄云和银雾之中则裹的是玄清子、桑凌汉两条飘忽如风的矫健人影。
    约莫斗到百合左右,桑凌汉见玄清子的身形步法,仍如行云流水,毫无可乘之机,遂想施展出自己“三丝钓索”的独到精妙之处,克敌制胜。
    念动间,手中“三丝钓索”,宛如神龙电掣,狂风怒卷般,连演“浪拍神山”、“云横秦岭”、“孽海归帆”等回环三绝。
    这三绝的前两招便把那位“天目”耆宿玄清子,逼得不愿轻樱其锋,连连飘身闪退!
    桑凌汉见双方已到了适当距离,才施展第三招“孽海归帆”。
    这招手法,与前两招截然不同,是把整根“三丝钓索”,贯劲坚挺,向玄清子面前点去。
    但索梢点到距离玄清子身前数尺之际,其前端尺许的“金线蛇筋”、“天蚕丝”、“雪揉长发”,竟散成千百点闪闪光尖,密布如雾地向玄清子飞袭而至。
    这是桑凌汉“三丝钓索”的撒手绝学,本来难躲。
    玄清子似洞悉厉害,竟干脆来了个巍立如山,根本不加理会。
    这位“天目”耆宿,只是举起手中“金轮双剑”,好似日月双悬般,在左右空中,各自虚划了一个圆圈。
    原来玄清子也施展了撒手绝学,这虚空划圈之举,竟是把“先天无极神功”,凝贯在“金轮双剑”之上。
    如此一来,“金轮双剑”的左右十个齿尖,便蕴有无穷吸力,把面前空中那些“金线蛇筋”、“天蚕丝”、“雪猱长发”等等,完全吸粘其上!
    不单如此,玄清于更发挥了异常妙用,竟使这两只金轮,缓缓自行转动。
    金轮一转,变成了两只绞盘,展眼间便把空中游丝,完全绞紧。
    如今,已不再是招术手法之战,而成了真气内力之争,桑凌汉自然不肯听任玄清子把自己成名兵刃绞去,而想奋力夺回,甚至反将对方手中的“金轮双剑”也一齐带过。
    玄清子怎肯放弃这大好机会?拼力转动金轮,打算把桑凌汉“三丝钓索”,整个绞得脱手。
    双方功力,相差不远,暂时仍难判输赢,成了相持不下之状。
    时间一久,形势上终有变化。
    照理距离着力点比较近的一方,总该要占便宜,如今玄清子手执金轮,则吃亏的自然便是“天池钓叟”桑凌汉。
    倘若“金轮双剑”,质属凡铁,金轮必然难禁重力早就裂损。
    倘若“三丝钓索”不是由“金线蛇筋”、“天蚕丝”、“雪猱长发”等罕世异物组成,也就难禁拉绞,早就断折。
    此时,轮又不毁,索又不断,玄清子又在着力点上占了便宜,桑凌汉足下,便终告站桩不稳,有点晃动。
    常言道:“一叶知秋”,这就一点晃动,桑凌汉已知必败,跟着不是“三丝钓索”脱手,便是连身形都被对方绞得踉跄前扑。
    就在此时,“万笏坪”崖边的暗影之中突然,有人怪叫道:“桑凌汉,人贵知趣,你已替好朋友出过力了,难道还不认败退后,让我老花子也为我们的石大哥,卖卖命吗?”
    桑凌汉一听暗中人语音,心中顿宁,知道石振天的生死至交“穷神活鬼”钟离明已然赶到。
    这位老花子的一身武学,几已出神人化,不但高于自己,也高于石振天,有他到来,后面两阵,业已稳胜,自己纵使认败服输,也就无甚可虑了。
    想到此处,目光微注,见从崖边暗影中现身走出的一位花儿装束之人,果然正是“穷神活鬼”钟离明,遂立向玄清子喝道:“玄清道长,请收金轮,桑凌汉认败!”
    玄清子既听对方认败,自然停转金轮,轮上所缠的“三丝钓索”,便如电掣虹飞般,撤回桑凌汉的手内。
    石振天忽见钟离明到来,自然极为高兴,但却先向桑凌汉含笑慰道:“贤弟不必难过,胜负……”
    桑凌汉不等石振天话完,便即愧然笑道:“大哥不必对我安慰,小弟胜负事小,但却在三阵之中,已替大哥输掉一阵,大哥还是打点精神和钟老花子,应付其余两阵为要!”
    石振天哈哈大笑说道:“好,二弟和我是过命交情,我也不对你说什么感谢之语了!”
    说到此处,转注大步走近的钟离明,扬眉笑道:“钟离贤弟,来得正好,你大概对一切均已明白,这第二阵是你上?还是我上?”
    钟离明怪笑答道:“大哥是一派掌门,自然应该压阵施为,和‘天目派’黄掌门人,互相切磋,小弟就找那位只胜一只眼睛的云老神鹰,大家递递爪子,比划比划便了!”
    “独目神鹰”云九苍此时已知来人身份,震于“穷神活鬼”大名,不敢丝毫疏忽地抱拳笑道:“钟离大侠,打算怎样赐教?”
    钟离明怪笑说道:“随便,随便,除了比抓小鸡以外,我都敢和你这位老神鹰,放手一搏!”
    云九苍见对方一副嘻笑怒骂之态,似乎根本未曾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也动了真怒,冷然说道:“钟离大侠,既然能者无所不能,云九苍想和你把内家掌力,夹在掌法身法之中,较量一二!”
    钟离明连连点头,怪笑说道:“好,好,‘大鹰抓力’,加上‘神鹰身法’,‘鹰翻雕击重掌’,足够我这老花子折腾消受的了!”
    云九苍听得钟离明业已答允应战,遂一面纳气凝神,一面扬眉说道:“钟离大侠莫要过谦,你那‘天风凌云身法’及‘伏虎降龙八十一掌’,才是威镇乾坤的武林绝学。”
    钟离明怪叫一声说道:“不好,不好,我老花子的一些压箱底的功夫,都被你摸得这般清楚,还如何能克敌制胜呀?”
    语音至此微顿,伸手搔搔头皮,皱眉说道:“底细既已被你这老神鹰摸透,我只好采取先发制人之策,你且接找一招‘黑虎偷心’,这是老花子‘伏虎降龙八十一式’中的精华所蕴,倘若打不败你,我就知难而退!”
    “黑虎偷心”是最庸俗的招术,但“穷神活鬼”钟离明却偏偏夸为他威镇乾坤“伏虎降龙八十一式”中的精华所蕴!
    不但如此,并还话到手到果然以一式极为庸俗笨拙的“黑虎偷心”,猛扬右拳,向云九苍胸前捣去。
    招式虽俗,人的声名却大为不俗,何况钟离明又在发招前,夸下海口,自然使云九苍丝毫不敢怠慢地用了招“拒虎当门”,双掌凝足真力,迎接对方那招“黑虎偷心”
    的猛捣之势。
    单拳双掌,一接之下,“独目神鹰”云九苍竟发觉钟离明来势虽猛,却轻飘飘地未含丝毫劲力。
    他正因被人戏弄,怒火高腾,耳边却忽然响起了钟离明的“蚁语传音”说道:“云老头,你上当了,你已被我独门精擅的‘太乙玄功’所制,除非孤注一掷,尽发内力与老花子舍命相拼,你一双手掌,休想和我这只有拳分开半寸。”
    云九苍闻言大惊,略一凝劲撤掌之下,果然发现钟离明的那只拳头以上,似有无穷之力,把自己的一双手掌,吸得紧紧。
    这时,钟离明目注对方,嘴皮微动,仍以“蚁语传音”向云九苍悄然说道:“云老头,放明白些,‘九华派’与‘天目派’同是受害之人,不是对头冤家,此事只应彼此同心,勘查藏在幕后,企图颠覆武林的万恶贼党,共伸正义之诛!不宜煮豆燃箕,自相残杀,称了奸徒心意!老花子言尽于此,要拼,你就尽吐内劲,不拼,就点头认败,让石振天、黄鹤飞两位掌门人,为他们所掌门派的荣辱存亡,互作一决。”
    云九苍此时已知自己既被“太乙玄功”所制,显然确非这位“穷神活鬼”钟离明的对手,倘若不服硬拼,内劲一吐之下,必将脏腑尽裂,命丧当场,不如听从对方之言,还可保全颜面。
    想到此处,双掌劲力顿卸,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钟离大侠,你的绝艺神功,委实盖世无双,云九苍自知远非敌手,我甘心认败就是!”
    云九苍的这番话不仅把玄清子、黄鹤飞等,听得目瞪口呆,并连石振天、桑凌汉等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知道“独目神鹰”云九苍,可能不是“穷神活鬼”钟离明的敌手,却也总要斗上个百八十合,决不至于单拳双掌,互相一接,便败在那招“黑虎偷心”之下。
    但玄清子固然深悉师弟习性,黄鹤飞也懂得这位师叔性情,知道必有重大原因,定非无故罢手。
    石振天见桑凌汉拼力苦战输了一场,钟离明却轻轻松松地赢回一场,又使双方成为平衡局面,遂缓步当前,向黄鹤飞抱拳笑道:“黄掌门人,先后两阵,既然成和,不如就由你我两人,在这第三阵上,一决胜负。”
    黄鹤飞身为“天目”一派掌门,哪里能够拒绝对方的挑战之举,遂点头答道:“好,这是‘九华’‘天目’两派间事,最后应由我们两人,互作一决!”
    石振天扬眉笑道:“黄掌门人来此是客,常言道:‘主随客便’,你是打算用兵刃相搏?还是在拳掌上一分上下?”
    黄鹤飞有自知之明,觉得石振天武功火候,高于自己,倘若以拳掌较量,多半有败无胜。
    但兵刃方面,一来自己“追魂七剑”,素负盛名,二来所淬七柄毒剑中,尚有一柄在身,威力极为凌厉,足可仗以挽回功候上的稍弱劣势。
    故而,黄鹤飞一听对方以主人身份,询问自己意见,遂毫不客气地微抱双拳,扬目答道:“黄鹤飞除了‘追魂七剑’以外,技不足观,就请石掌门人,在兵刃方面,赐教一二便了!”
    他率众来袭之时,颇为盛气凌人,但自“穷神活鬼”
    钟离明出现以后,情势改观,黄鹤飞在语气方面,竟和缓了不少。
    石振天点头笑道:“黄掌门人之言,正合我意,石振天本来就想领教黄掌门人所擅精微剑法的夺魄追魂之妙!”
    黄鹤飞沉声说道:“既然如此,石掌门人请亮兵刃!”
    石振天探手腰间,一摸一抖,抖出一根四尺来长的“虬龙软棒”,拿在手内。
    他这根“虬龙软棒”,不知是何物所制,通体密布鳞甲,金光闪闪,颇像是条小小活龙!
    棒头龙角双翘,神态栩栩,棒柄也铸成扇形龙尾之状。
    黄鹤飞见石振天业已亮出这奇形兵刃,哪敢怠慢,伸手肩头,绷簧脆响起处,毒剑出鞘,带起一溜暗绿光芒,摄人心魄。
    钟离明一旁看得双眉微皱,怪笑叫道:“黄掌门人,你这剑光不错!”
    黄鹤飞咬牙叫道:“这是我搜集上好缅铁,加杂五金精英所铸,共有七柄,却被石掌门人率众夜袭‘卧眉峰’,焚楼盗劫,仅留其一!”
    石振天勃然大怒叫道:“黄掌门人,事无佐证,你休得一再含血相喷,石振天是磊磊落落的汉子,铁铮铮的男儿,我怎屑于作出这种无耻之事?”
    钟离明怪笑叫道:“石大哥,你不要生气,我老花子有两桩事儿,想问问黄掌门人,不知他可敢率直答覆?”
    一个“敢”字,激得黄鹤飞扬眉说道:“钟离大侠,你有何事相询?”
    钟离明目光电闪,又问道:“黄掌门人,你炼剑则甚?”
    黄鹤飞怫然答道:“炼剑是我自由,难道还要先向钟离大侠请示许可不成?”
    钟离明冷笑说道:“黄掌门人若以缅铁金精炼剑,别人决不过问,但你手中所执之物,锋芒微现暗绿,分明是武林中视为禁忌,不许随意炼制的淬毒凶兵!”
    黄鹤飞脸上一热,嗔目厉声说道:“天目派受人迫害,为了复仇,不能以常情而论!”
    钟离明点了点头,怪笑说道:“好,说得有理。事关深仇大恨,自难律以常情,但不知黄掌门人既然炼剑,为问只炼一柄?”
    黄鹤飞怒声道:“谁说我只炼一柄?我刚才业已说明,在‘卧眉峰八角钟楼’,开炉炼剑,共有七柄之多,却被石振天老儿盗出其六,仅留其一而已!”
    钟离明装出一副愕然神情叫道:“你在‘天目’炼剑,我石大哥在‘九华’如何得知?”
    黄鹤飞道:“他对‘天目派’久存野心,难免不在我‘卧眉峰’中设有眼线,暗通消息!”
    石振天听得冷“哼”一声,双眉微剔,
    钟离明呵呵大笑,逼视黄鹤飞,哂然叫道:“黄掌门人你也是一派之主,应该识多见广,智虑深沉才对!怎么竟如此浮躁妄动,连极明显的矛盾之处,都看不出呢?”
    黄鹤飞厉声叱道:“钟离大侠,请你在口角之间,放尊重些,你所说的明显矛盾何在?”
    钟离明怪笑说道:“照你说法,是认为我石大哥侦知你淬炼毒剑,志在向‘九华’寻仇,才率众夜袭,焚楼盗剑,冀图防患未然?”
    黄鹤飞点头答道:“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钟离明怪笑一声,目中精芒突闪,扬眉问道:“我石大哥既冀图防患未然,盔剑之举,又已得手,却又为何留下一柄,让你今日仗以寻仇,对他‘九华’弟于,惨加屠戮?”
    这几句话,石振天听得连连点头,黄鹤飞却张口结舌,瞠目难答。
    钟离明微微一笑,神情和缓地又向黄鹤飞叫道:“黄掌门人,此事诚如你适才所云,极为显而易见,定系有人存心挑拨‘天目’‘九华’两派,互相仇视斗争,并殃及双方友好,扩大成整个武林祸变,然后再坐收渔人之利,并吞各派独霸江湖!故而,这阴谋集团,只盗走六柄毒剑,却留下一柄,使你在怒火填膺之下,好向‘九华派’疯狂寻仇,滥肆杀戮!”
    黄鹤飞对于钟离明这番推断之语,委实疑信参半,左右为难。
    他若表示相信,便该就此罢手,未免太不甘心。
    他若表示不信则又想不出驳斥钟离明之语的充分理由。
    就在这双方僵持难决之际,“万笏坪”的危崖以下,又有响动。
    石振天与黄鹤飞等双方,均是一流高手,全听出是有人上峰,此人的轻身功力,并颇不弱。
    黄鹤飞以为是韦不伟赶来,心想只要这位“侏儒剑客”一到,便可指证石振天的夜袭罪行。遂连忙高声叫道:“是韦大哥吗?小弟黄鹤飞,业已等你好久……”
    活犹未了,崖下暗影中,便有清朗语音,接口答道:“黄掌门人你不必等那狠毒无耻的韦不伟了,因为他已恶贯满盈,去往枉死城了!”
    随着话声,飞上一条人影,竟是那位神采焕发的少年卜星楼。
    黄鹤飞见卜星楼在此现身,已颇意外,再听得他说“侏濡剑客”韦不伟,竟遭惨死,越发吃惊地诧声问道:“卜老弟,你是说那位‘侏儒剑客’韦不伟,已遭惨死?”
    卜星楼点子点头,向石振天、桑凌汉、钟离明等,躬身行礼。
    这时,黄鹤飞才注意到卜星楼手中所执的那柄断剑,细瞪两眼之下,双眉紧蹙地骇然叫道:“老弟,你这柄断剑,是从哪里来的?”
    卜星楼如今也发现自己手中断剑的形式光泽,与黄鹤飞所持长剑,完全相同,遂“咦”了一声,扬眉问道:“黄掌门人,这难道就是你在‘卧眉峰’八角楼所炼,被人盗去的淬毒宝剑?”
    黄鹤飞颔首说道:“正是,卜老弟从何而得?剑又是怎样断去?”
    卜星楼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原来韦不伟是死在这毒剑之下,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和那司三玄一样,遭受了其他暗算!”
    说完,遂把自己怎样在“朝元峰”下,遇见韦不伟,先向自己发动无耻暗袭,然后又持剑相逼,亏得暗中有人掷来长剑,仗以抵敌,结果长剑为韦不伟短剑所断,那位“侏儒剑客”竟无意为毒剑剑尖所伤,见血而死等情形,向“万笏坪”上众人,详细说了一遍。
    黄鹤飞听得目瞪口呆,但也知卜星楼决非虚言,遂眉头紧蹙地问道:“卜老弟,我有两件事不懂,第一件是韦不伟为何想暗下毒手,把你除去?第二件是暗中掷剑之人是谁?他为何帮你?”
    卜星楼道:“关于掷剑人是谁?我也不知,但韦不伟蓄意害我之故,却无须多猜便可昭然若揭!”
    黄鹤飞急急问道:“卜老弟,请抒高见!”
    卜星楼剑眉徽蹙,目注黄鹤飞问道:“黄掌门人,你记不记得我在你‘卧眉峰’中作客之时,同往‘摩天壁’下,所见的玄衣少女?”
    黄鹤飞点头答遵:“当然记得!”
    卜星楼道:“我便因查出那玄衣少女姓名,韦不伟遂想杀我灭口,足见这位‘侏儒剑客’是与那阴谋集团有所勾结,怕我泄漏机密!”
    黄鹤飞听得“哎呀”一声,皱眉自语说道:“照卜老弟这样说来,难道那韦不伟当真是有所图谋,故意造谣生事?”
    桑凌汉站在一旁,接口笑道:“黄掌门人,如今,卜老弟既来,倒更好证明韦不伟所说亲眼见我石大哥率众由‘卧眉峰’方面,转回‘九华’之事,完全是一片鬼话了!”
    黄鹤飞诧然问故,桑凌汉便把自己与石天振赶回“九华”,路遇卜星楼与一玄衣少女相偕,双方起了争执,卜星楼暗吐心意,并施展苦肉计地挨了石振天一记内家重掌等情略加叙述。
    说完又向黄鹤飞含笑道:“黄掌门人请想,这是当夜与第二日白天发生之事,时间极为衔接吻合,我石大哥倘若率众夜袭‘卧眉峰’,又怎能分身有术,与我另一条路上遇见卜老弟及那位玄衣少女,互起冲突?”
    黄鹤飞听得只有皱眉苦笑,向卜星楼问道:“卜老弟,你既查出那玄衣少女姓名,可否见告?”
    卜星楼刚想把“修罗玉女”杨小真的名号说出,钟离明却摇手相拦,并收敛起一向玩世不恭,嬉皮笑脸之态,对黄鹤飞正色道:“黄掌门人,你不必问了,九华派对‘天目红楼’血案以及‘钟楼劫剑’所为,既已受了牵涉,我石大哥既他的一些生死之交,便需负责查明原委,缉获真凶,向你作一交代!如今,除了飞红贤侄女与黄掌门人约定明年重阳,到‘天目’践约外,老花子愿意再加一道保证,届时若无结果,我‘穷神活鬼’钟离明,便吊死在你‘天目红楼’之下!”
    以钟离明威震武林的崇高身份,说下这等话,自然份量极重,黄鹤飞遂趁势转圆地长叹—声说道:“钟离大侠既然这等说法,黄鹤飞自当遵命!并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后,再向石掌门人以及石飞红姑娘,致歉道谢了!”
    卜星楼见黄鹤飞即将率众退去,忽然想起一事,一面把手中半柄毒剑递过,一面含笑说道:“黄掌门人慢走,在下要向你求证一事!”
    黄鹤飞问道:“卜老弟这‘求证’之语怎讲?”
    卜星楼因石振天与桑凌汉也未参与“埋剑谷”诱敌之事,遂把当时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才向黄鹤飞问道:“黄掌门,你知不知道司三玄……”
    黄鹤飞不等卜星楼话完,便自点头答道:“司三玄也算是使剑能手,但卜老弟方才似乎说他也已身遭惨死?”
    卜星楼道:“当时司三玄施展出三招威力神奇的诡异剑法,对钟离老前辈逼攻,我与石飞红姑娘见了那种剑法,疑与贵派被窃的‘风雷剑谱’有关,遂向他严词喝问,司三玄正欲答话之际,却突遭人暗用毒针杀死!”
    钟离明怪笑说道:“不错,当时经过,正是这样!”
    卜星楼又道:“如今,在下想将司三玄所施展的那三招剑法,照样演练一遍,请黄掌门人看看与‘风雷剑谱’有无关系?”
    黄鹤飞尚未答话,钟离明却目注卜星楼,怪笑说道:“卜老弟,你难道就在当日‘埋剑谷’那匆匆一瞥之下,便能把司三玄所施展的那三招剑法,至今完全记住?”
    卜星楼对于风尘怪侠,哪敢丝毫怠慢,躬身赔笑答道:“启禀钟离老前辈,卜星楼强记之力尚佳,我因怀疑那三招剑法,关系可能甚大,遂于记下后,曾加私自练习,如今照样施展,虽难完全神似,却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钟离明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卜星楼的肩头,扬眉说道:“难得,难得卜老弟不仅是有心人,并是个慧心人!只要你真能把那三招剑法,施展得不离谱,我老花子定有相当奖励!”
    卜星楼知道钟离明既然如此说话,出手必定不凡,当即大喜称谢,接着向“九华派”弟子,借得了一柄青钢长剑,施展出那三招剑法。
    剑光如海,剑影如山,并挟着隐隐风雷之声,显得威势极为凌厉!
    钟离明看得连连点头,石振天与桑凌汉虽然不知卜星楼记忆可对,却也看得互相低声嘉许,而那位“天目派”
    的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却看得激动垂泪!
    卜星楼剑光一收,钟离明首先怪笑叫道:“卜老弟真有你的,当日司三玄那死鬼臭牛鼻子,正是如此时我攻击,你施展得几乎丝毫不错。”
    卜星楼捧剑躬身,向那脸上泪痕未干的黄鹤飞,含笑问道:“请问黄掌门人,这三招剑法,可与贵派在‘天目红楼’中被盗的‘风雷剑谱’,有甚关系?”
    黄鹤飞长叹一声,向钟离明抱拳叫道:“钟离大侠,我不回‘卧眉峰’了,要随你查缉真凶,替我师姊东方霜报仇雪恨,因为,卜老弟适才所施展的剑招,正是那册尚差两式便可完成,而被人盗去的‘风雷剑谱’中所载绝学!”
    钟离明摇手笑道:“黄掌门人,且请暂安勿躁!关于查缉真凶之举,不能仅凭猜测,必需掌握证据,否则传播江湖,难以服众!故而此事只宜缜密处理,不宜人多手杂!黄掌门还是请回‘天目’,只要一有确信,我石大哥便会派人相告!”
    黄鹤飞无可奈何,只好向石振天抱拳叫道:“石掌门人,‘天目派’关于复仇之事,不能坐享其成,黄鹤飞敦请石掌门人于查明阴谋集团,掌握证据,对其实施声讨,扫穴犁庭之前,务必派人到卧眉峰见告一声,黄鹤飞定率本派好手,恭遵号令!”
    石振天见“九华”“天目”两派间的新仇旧恨,至此几已全消,自然极为高兴地点头笑道:“黄掌门人放心,小弟敬遵尊嘱,一有确讯,立当亲赴‘卧眉峰’与黄掌门人,共商对策!”
    黄鹤飞再三称谢,并为今夜滋扰之举,深致歉意,才与玄清子、云九苍等,向群侠告别而去。
    数图图档,,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8 11:31 , Processed in 0.4062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