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剑红楼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修罗四血
    石振天送走“天目”群雄,便向卜星楼含笑问道:“卜贤侄,那日我凌空一掌,可曾把你伤得太重?”
    卜星楼本想隐瞒,但为了必须向石振天、桑凌汉,及钟离明等详述经过,只好直言,苦笑说道:“小侄因那玄衣女子极为精明,深恐露出破绽,故在石伯父掌力未临之前,完全功散百穴,放弃防御!”
    石振天“哎呀”一声,眉头立皱,钟离明则在一旁,目注卜星楼,怪笑说道:“卜老弟这下要好心切,吃足苦头了吧?我石大哥的内家掌力,冠绝江湖,倘若你放弃防御,便是一块百炼精钢,也会被他击成碎粉!”
    卜星楼赧然笑道:“幸亏小侄在一发觉石伯父的掌力威势太重,脏腑难禁之时,立即以家师所传‘先天太乙神功’,护住心房,未被震断心脉!”
    钟离明怪叫一声问道:“先天太乙神功?这样说来,你是‘昆仑处士’戚长春的门下弟子?”
    卜星楼正身肃立,说道:“钟离老前辈,是否与家师有旧?”
    钟离明点头笑道:“多年道义之交,你以后改叫我钟离师叔便了!”
    语音至此一顿,向卜星楼脸上瞪了两眼,似有所疑地皱眉叫道:“卜贤侄,伸出左手。”
    卜星楼莫名其妙,只好遵照这位钟离师叔之言,把左手伸了出去。
    原来钟离明是要替卜星楼诊脉,三指搭上“寸关尺”
    后,过了片刻,“啧啧”称怪诧声问道:“卜贤侄,这可真是怪事,你新受重伤,怎么脉象中既无病状,反而真气弥沛,脸上也隐泛红光,莫非服食了什么罕世圣药?”
    卜星楼也觉得自己气旺神和,全身舒泰异常,遂摇头苦笑说道:“小侄当时应掌昏死,不知是否那玄衣女子给我服食了何种药物?”
    钟离明问道:“你醒来之后呢?”
    卜星楼答道:“小侄醒后,那玄衣女子,业已不见。”
    说完,又把自己苦候杨小真,却等来了位杨小玉等情约略说了一遍。
    所谓“约略陈述”,就是把石洞秘室中的那段旖旎风光,淡淡带过,因为这段遭遇,太以香艳,卜星楼不好意思对自己心目中的准岳丈“虬髯神龙”石振天坦然直述。
    石振天静静听完,向卜星楼问道:“卜贤侄,那玄衣女子叫甚姓名?”
    卜星楼闻言,方想起自己竟忘了把杨小真名号说出,赶紧应声答道:“那玄衣女子,名叫杨小真,号称‘修罗玉女’!”
    石振天略一皱眉,向桑凌汉及钟离明诧然问道:“两位贤弟,我好似从未听说过这‘修罗玉女’杨小真之名,你们可知道她的来历?”
    桑凌汉摇了摇头,钟离明也因尚不知“修罗四血”再度出世之中,怪笑几声,皱眉道:“我老花子向来浪迹江湖,见多识广,却也不知这丫头是何路数?除非能亲眼目睹她的出手……”
    话方至此,突然双眼一翻,瞪在卜星楼的脸上,诧声问道:“卜贤侄,你怎么还有一事未曾说出,那从秘洞石中把你救出之人是谁?”
    卜里楼苦笑道:“此人到底是准?小侄也不敢确定,不过从他脑后纷披的雪发加以推测,可能是‘银发仙妪’孟昭芳孟老婆婆!”
    石振天听得失声叫道:“这位老婆婆,居然并未仙去,仍在人间吗?”
    钟离明点头说道:“她一向韬光养晦,装成一个哑佛婆的模样,在‘宝相庵‘中伺候庵主!”
    桑凌汉诧异万分地“咦”了一声说道:“孟老婆婆何等功力,何等身份,她怎肯甘为佛婆,伺候别人?”
    钟离明怪笑说道:“因为那位‘宝相庵主’不是寻常之人!”
    石振天不知道这桩秘密,一旁问道:“照钟离贤弟这等说法,那位‘宝相庵主’定然更是位立地顶天的绝世好手?”
    钟离明怪笑说道:“若论武功,这位‘宝相庵主’,不单是与孟者婆婆互相伯仲,所擅‘法华兜罗手’,更可称独步乾坤!若论身份,更是所有江湖忠义之士,无不俯首归心的天下第一人!”
    石振天与桑凌汉听得好不诧讶,正待再问,钟离明忽然收敛起那玩世不恭神态,肃容卓立,把左手拇食中三指撮在一起,暗示了一个“七”字!
    石振天与桑凌汉当然一点便透,方自双双“呀”了一声,钟离明业已摆手说道:“此事关系太大,最好莫去谈它,我们还是集中所有资料,集中大家智慧,来研究那企图颠覆整个武林的阴谋集团之事吧!”
    卜星楼因心中有桩疑问尚未解开,遂向钟离明含笑说道:“钟离师叔,适才在‘朝元峰’下,暗中掷剑助我之人,不是你吗?”
    钟离明摇头答道:“不是,我若能弄到毒剑,岂非知晓盗剑之人是谁,此案已告真相大白!”
    卜星楼剑眉深蹙说道:“孟老婆婆远在‘黄山’,钟离师叔又没助我,则那位在峰下掷剑助我之人,难道是‘宝相庵主’?”
    钟离明点头说道:“贤侄这种推测可能相当正确,因为孟老婆婆不会轻离‘宝相庵’,定是庵主也要插手此事了!”
    石振天叹道:“为了‘九华’之事,竟还要劳动七……宝相庵主法驾,石振天委实愧恧万分,惶悚不已!”
    卜星楼说道:“石伯父莫要这等说法,那阴谋集团,显是企图独霸武林,‘九华’‘天目’两派,不过首当其冲而巳!宝相庵主慈悲为本,怎忍见莽莽江湖,惨遭浩劫?她自然会与孟老婆婆联袂出山,降魔卫道。”
    石振天扬眉说道:“庵主与孟老婆婆,既已双离‘宝相庵’,则红儿不会独留,定与她们两位同在一处的了!”
    卜星楼本待说明是石飞红先行离庵,自己才随后追寻,但转念一想,石振天若知此事,必将又为爱女担心,遂改变原意,点头说道:“石伯父……”
    谁知他这“石伯父”三字才出,便有“九华派”中弟子,前来禀告:“启禀掌门人,有人送下一口巨箱到‘朝元峰’下,说是内盛极机密之物,要掌门人与一名叫卜星楼的少侠亲自开启!”
    石振天听得一怔,扬眉问道:“送箱人呢?”
    那名弟子躬身答道:“放下巨箱,便即离去!”
    石振天道:“巨箱何在?赶紧抬来我看看。”
    那名弟子躬身退去,过下片刻,与另一名九华弟子,把一具颇为沉重的木箱,抬到“万笏坪”上。
    石振天迈步向前,正欲伸手开箱……
    钟离明怪叫一声,道:“石大哥且慢,你这‘九华山庄’之中,何处最称幽静,我们到了那里,再开这只巨大木箱如何?”
    石振天略一沉吟说道:“我们去往‘练功石室’便了。”
    钟离明闻言,先自俯身抓起那只巨大木箱,然后以单掌托住,目注石振天怪笑叫道:“石大哥,小弟乐充脚夫,我们先把这只木箱,弄到那‘练功石室’之中再说,不必当众启开。”
    石振天知道钟离明智计绝伦、刁钻无比,既然如此说法,必有深意,遂点头笑笑,命令四外弟子,各自散去,只把桑凌汉、卜星楼以及那位手托巨木箱的“穷神活鬼”
    钟离明,引到一座“练功石室”之内。
    到了室内,钟离明放下巨箱,又向石振天怪笑说道:“石大哥,你既要开启木箱,如今可以开了。”
    石振天微笑问道:“钟离贤弟,你弄些什么玄虚……”
    钟离明双眉一扬,颇为得意地怪笑答道:“如今这只巨箱之内,纵有什么机关,机关已告失效,纵然有什么玄虚,玄虚也必成空!任何人均可放心开启,绝无危险的了。”
    石振天“哦”了一声,恍然失笑道:“钟离贤弟适才手托木箱之际,莫非已运‘隔山打牛’神功,把箱中之物毁去?”
    钟离明点头笑道:“大哥猜得不错,据小弟所料,送箱人绝对无甚好意……”
    话犹未了,桑凌汉一旁插口笑道:“那也说不定,万一是金玉珍宝之属……”
    石振天笑道:“两位贤弟莫要打趣,我也纳闷得很,且来看看这只木箱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一面说话,一面走到那只巨箱之前,伸手把箱盖揭开。
    石振天是一派掌门,处事自然者成持重,他虽听钟离明说业已毁去箱内之物,却仍暗运内功,在身前布起一道无形气网,防范有什么不测。
    但箱盖一开,却使石振天、桑凌汉、卜星楼等八道眼光,完全发直。
    原来,这只巨箱之内,既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玄虚,更没有什么金玉珍宝,其中装的竟是人。
    是一个相当妖艳的女人。
    八道发直的眼神之中,以卜星楼的两只眼睛,瞪得最大。
    因为这四人之中,只有他认得这妖艳的女人。
    这箱中艳女是谁?就是在“黄山秘室”中几乎使卜星楼陷入她所张欲网,自称“玉姑娘”的杨小玉。
    箱中除了杨小玉外,还有封书柬。
    石振天惊疑稍定,取起书柬一看,不禁连连顿足,急得身形晃动,足下踉跄,几乎昏了过去。
    钟离明尚自莫明其妙,皱眉问道:“石大哥,这……
    这箱中女子是谁?”
    卜星楼一旁答道:“是玉姑娘!”
    钟离明一时尚未想起,又复问道:“玉姑娘?这玉姑娘又是谁呢?”
    卜星楼道:“就是小侄适才所说,那位在‘黄山秘洞’石室之中,对我……”
    钟离明“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就是那不知羞耻的淫娃,但……”
    语音至此微顿,又自满面不解地向石振天愕然哼道:“石大哥,此女既是卜贤侄所遇,你为何急得这般模样?”
    石振天此时,心神稍定,赶紧伸手把“练功石室”的门户闭死,使外间无法看见室内情事。
    他越是这等神秘举措,越是把桑凌汉、钟离明、卜星楼等,弄得如坠五里雾中。
    石振天关好门户后,长叹一声叫道:“钟离贤弟,桑贤弟,卜贤侄,你们知不知道‘修罗四血’,是何等样人?”
    钟离明首先说道:“这是‘太极血神’龚毅,‘八卦血印’金宏,‘阴阳血手’郎万昌,‘修罗血影’杨玉真等四人总称,大哥忽然提此则甚?难道这四个凶魔毒头,尚在人世,又出现江湖了吗?”
    石振天苦笑说道:“岂单又出现江湖,并可能就是我们所欲查觅的阴谋集团,因为这‘玉姑娘’名叫杨小玉,就是‘修罗血影’杨玉真的两个女儿之一!”
    卜星楼恍然叫道:“我明白了,那‘修罗玉女’杨小真,定然也是杨玉真的女儿,因为她的面貌身材,几乎和杨小玉一般无二。”
    桑凌汉皱眉说道:“如今所谓‘阴谋集团’,虽已知晓,但我们必须设法掌握有力证据……”
    石振天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桑贤弟,关于怎样掌握有力证据之事,还在次要,如今应该赶紧设法搭救红儿才好!”
    这几句话,使钟离明等,听得全自悚然吃惊,尤其是卜星楼关心密友,失惊更甚地颤声问道:“石伯父此语怎讲?红……红妹她……”
    石振天知道卜星楼闻讯心急,遂把手中那封书柬一扬,接口说道:“根据这封书柬所云,红儿业已落入‘修罗四血’手内!”
    卜星楼“呀”了一声,脸色立时惨白。
    桑凌汉比较镇静,缓缓问道:“这封书柬,是何人所寄?”
    石振天道:“就是那位神通广大,在‘黄山秘洞’的石室中帮助卜贤侄解脱困厄的‘银发仙妪’孟老婆婆!”
    钟离明皱眉说道:“这位老婆婆的神通虽然不小,但何必弄甚玄虚……”石振天不等钟离明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孟老婆婆不是弄甚玄虚,她因‘修罗四血’个个厉害无比,巢穴又极隐秘,要想把红儿安然无恙的救出虎口,决非易事,故意把杨小玉擒来,并致书‘修罗血影’杨玉真,要她以我女儿石飞红,换她女儿杨小玉,来个走马换将!”
    钟离明听得抚掌怪笑说道:“妙计,妙计,这种想法,的确甚妙,我服了那位老婆婆!”
    石振天苦笑说道:“孟老婆婆的想法虽妙,却恐已被我们弄糟,钟离明贤弟适才因疑心箱内藏有机关,曾藉着托箱之举,暗运‘隔山打牛’神功,打算把箱中之物毁去!这样一来,杨小玉还能活吗?”
    卜星楼神魂俱颤,赶紧抢步上前,仔细查看,只见杨小玉先被孟老婆婆点了穴道,再受钟离明神功猛震,早已遍体冰凉,死去已久。
    他发现杨小玉已死,不禁目瞪口呆颤声说道:“这……这……这事可糟透了,‘修罗血影’杨玉真接获孟老婆婆书信,前来走马换将之时,若发现她女儿杨小玉已死,必将迁怒报复,恐怕会对红妹有……有甚……不利?”
    石振天听得心内一酸,不禁老泪纵横,凄然而坠。
    这时,除了石振天父女天性,卜星楼爱侣关心以外,还有一位心中最难过之人,那就是那位“穷神活鬼”钟离明。
    他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弄巧成拙,把箱内所装的杨小玉,活活震死,以致对那陷身敌手的石飞红,发生安危生死的严重影响。
    故而惭窘难过得满面通红,挫手顿足,坐立不安,真想寻个地洞钻了下去!
    石振天见他急成这个样儿,反倒向钟离明安慰说道:“钟离贤弟不要难过,你又不是有心之失,我们应该平心静气,来研究求补之道!”
    钟离明赧然说道:“小弟自作聪明,真是丢够人了,但丢人无妨,却与飞红侄女的安危攸关,却……却便如何是好?”
    卜星楼双眉一扬,俊目闪光说道:“小侄认为,如今最紧要的事,便是不能把杨小玉已死之讯,有所泄漏。”
    石振天点头说道:“我方才已见及此,故而把这‘练功石室’的门户关闭,机密决未外泄。”
    卜星楼道:“第二步要紧之事,似应在‘九华派’中寻找一位与杨小玉身材仿佛的女子,发式衣着,均悉照杨小玉加以装扮,然后,把杨小玉的尸身,悄悄埋掉,并请那位乔装杨小玉的女弟子,委屈一些,将她禁闭在万全之处。”
    钟离明长叹一声说道:“后生可畏,英雄少年,卜贤侄所说得极对,第三步呢?”
    卜星楼俊脸徽红,摇头道:“第三步就未可知了,恐怕只有静待以变,看看‘修罗四血’方面是否和我们商量走马换将之事?然后再见机行事!”
    石振天虽然对爱女的安危十分悬忧,但因不愿使钟离明在业已满面愧色之下,再受刺激,遂故意把神情放得平静些,点头说道:“孟老婆婆因查不出‘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才想出这条擒人为质之计!故而,我们目前也只有按照卜贤侄所说,暂遏烦忧,静以待变,看看那四个魔头方面是否有人寻上门来?”
    说完,立即把木箱盖重行盖好,开了“练功石室”门户,向室外侍应弟子说道:“你们去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叫来见我!”
    侍应弟子领命而去。时候不大,两位约莫十八九岁的美秀白衣少女,业已姗姗而来,走到室外,双双躬身,由站在右面的一位,发话说道:“弟子陆瑶华、陆舜华叩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点头道:“瑶儿、舜儿进来,并把这‘练功石室’的门户关好。”
    陆瑶华闻言便知事关重要,赶紧与妹子陆舜华双双入室,闭上石室。
    石振天因卜星楼与杨小玉打过交道,遂指着陆氏姊妹,向他引介说道:“站在右边的是陆瑶华,站在左边的是陆舜华,卜侄贤认为她们合不合意?”
    这位“九华”掌门,心悬爱女之下,竟有点口不择言,发生语病,所说卜贤侄认为她们合不合意一语,直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听得讶生心底,霞飞双颊。
    卜星楼也自腔上微热,但却不得不在前后左右地向这陆家姊妹的芳容娇躯,仔细打量一番。
    掌门师尊出语蹊跷,卜星楼是位英俊少年,再这样对她们细加打量,怎不叫陆家姊妹,娇羞欲绝。
    卜星楼倒颇会体贴女孩家心意,赶紧向石振天躬身说道:“石伯父,据小侄看来,似乎是陆大师妹,比较适合担当此事!”
    一句“适合担当此事”,听得陆家姊妹疑云尽释,娇靥上也恢复了正常神色。
    石振天闻盲,遂向陆舜华叫道:“舜儿,你去取几套女子所着玄色劲装,以及脂粉眉笔的妆用物,速来此地。”
    陆舜华虽然弄不清楚掌门师尊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多问,只好领命出室。
    卜星楼略一寻思,向石振天躬身说道:“启禀石伯父,小侄认为现由陆大师抹担任此事,便不妨把实情一并告知陆二师妹,免得她心中憋得难过,胡乱猜疑,反易泄漏机密。”
    陆瑶华听他这样说话,不禁向他看了一下,暗想这位英俊少年,真够仔细,也够体贴。
    石振天点了点头,等陆舜华把应用各物取来,便首先指着卜星楼,向陆家姊妹说道:“瑶儿,舜儿,这位是卜星楼卜少侠,也就是你们石飞红师姊结交的同道好友!”
    可怜陆瑶华刚刚觉得卜星楼英挺不群,芳心中颇起涟漪之际,突然听说是石飞红师姊的新交好友,不禁赶紧把一缕才起情丝,立加斩断,与妹子陆舜华,向卜星楼双双裣衽为礼。
    卜星楼一面向她们含笑点头,一面便去把那只巨大木箱,重行开启。
    箱中艳尸一现,陆氏姊妹当然均自吃惊,秀眉微蹙,同退半步。
    石振天遂把这桩事儿的一切经过,向她们细加叙述。
    钟离明等陆家姊妹听清事实以后,便命她们把杨小玉的尸身,从箱中抬出。
    这时,杨小玉的尸身,虽然蜷曲箱中,但因新死不久,尚未十分僵硬。
    钟离明命陆家姊妹,把杨小玉尸身拉直,取根绳儿,量了一量,比陆瑶华身材约莫高出半指。
    衣着方面,杨小玉穿的是普通玄色劲装,陆瑶华遂也照样换上一套。
    足下小蛮靴中,加垫了一些棉花,便把高度上的半指之差,弥补过去。
    然后,便是面部化装手续,好在陆瑶华的脸型轮廓,与杨小玉相去不远,又复均是一副美人胎子,再经钟离明易容妙技的手勾画之下,几乎完全相像。
    卜星楼见陆瑶华易容完毕,不禁向钟离明笑道:“钟离师叔的易容妙技委实惊人,陆大师妹这么一加改扮,慢说是在黑夜,便在白天也可蒙混的了。”
    钟离明摇头说道:“还有一项最大难题,也就是最容易败露的破绽……---
    卜星楼愕然问道:“什么敲绽?”
    钟离明道:“相貌易似,气韵难同,尤其举止行动方面,更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殊风格,纵然朝夕相依,竭力模仿,尚且极难一致,何况杨小玉已死,瑶华师侄又不曾见过对方的生前动态……”
    石振天听至此处,接口笑道:“关于此点,我倒有法解决,只消到时瑶儿伪装被点了穴道,由舜儿抱去,岂非便可掩盖‘修罗四血’的耳目了吗?”
    钟离明抚掌笑道:“对极,对极,这样一来,除非机密外泄,几乎是无甚破绽的了。”
    话方至此,“练功石室”的侍应弟子,忽然轻叩门环,低声叫道:“启禀掌门师尊,朝元峰下有人下书!”
    石振天精神大振,一面开启石门,一面说道:“你们去把下书人带来见我。”
    石门开启后,只见另一名在“朝元峰”下的轮值弟子,把手中所捧的一封书信,向石振天呈上,并躬身禀道:“那下书人只在‘朝元峰’下,等待回书,不肯登峰进入‘九华山庄’,掌门师尊是否要弟子等用强……”
    石振天不等那名弟子话完,便即摇头说道:“不必用强,且等我看完书信再说。”
    说完,遂把书信拆开,与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一齐观看。
    书信上的言浯,倒颇简单,写的是:“你女在我处,我女落你手,同是掌上珍,何妨同放走!”
    除了这四句似诗非诗的话语以外,还有两行小字:“若若同意,后日子夜时分,双方带人齐往‘黄山莲花峰’顶,会合交换如何?”
    信末,并未署名,只画着一个身段窕窈的血红人影。
    石振天指着那血红人影,向钟离明皱眉说道:“钟离贤弟,这血红人影便是‘修罗血影’杨玉真的惯用标记,我们应该怎样回书才是……”
    钟离明怪笑一声,接口说道:“大哥不必回书,就套用戏台上经常所说的一句戏词儿,命他们回覆对方‘修书不及,照书行事’便了!”
    石振天点头同意,回头向那送书前来的弟子说道:“你去‘朝元峰’下,告知来人,就说修书不及,彼此照书行事!”
    那名弟子,躬身领命,刚刚离去,卜星楼忽向石振天低声叫道:“伯父,小侄意欲暗随来人,探明‘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俾便后日夜间,万一生变,还可对红妹继续营救!”
    石振天尚未答话,钟离明业已接口说道:“卜贤侄这项建议极好,但‘修罗四血’个个都是混世魔头,凶狠无比!贤侄虽得令师真传,毕竟功候尚浅,不宜孤身涉险,这桩差事,由我老花子来担任便了!”
    卜星搂因见识过“修罗玉女”杨小真的武功,对于“修罗四血”的厉害程度,也可想而知,遂不再客气地向钟离明含笑说道:“师叔既然要去,便请把握时机,若等来人离开‘朝元峰’后,便很难认出谁是对方使者了。”
    钟离明点头微笑,立即闪身纵出,卜星楼又复向他扬眉叫道:“钟离师叔,‘九华’‘黄山’两地,距离并不太近,你无需急急赶回,后日夜间,我和石伯父、桑老前辈等,略为提早到达,我们以亥初时分,在‘莲花峰’顶,互相见面便了!”
    钟离明怪笑说道:“好,卜贤侄年岁轻轻,思虑便如此周到,着实可赞!老花子照你所说,准于后夜的戌末亥初,赶到‘黄山莲花峰’顶!”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前行,故而尾音尚在空中飘荡之际,人已不见踪影!
    为了走马换将,石振天、桑凌汉、已经化妆的卜星楼、陆瑶华和陆舜华一行五人,如约赶往黄山。
    他们到了“黄山”,上得“莲花峰”顶,约莫正值戌初时分。
    杨玉真飞书订约,是在子夜换人,钟离明则约好于戌未亥初到达,如今时光尚早,自然寂无人影。
    石振天口中虽然未言,心中却自怙辍,暗忖倘若钟离明不能及时赶到,以目前五人,面对“修罗四血”,委实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况之下。
    卜星楼看出石振天面带沉忧,遂走到这位“九华”掌门身边,低声叫道:“石伯父……”
    三字才出口,便倏然止住。
    因为他们均已听出“莲花峰”下起了声息,有人登峰。
    石振天侧耳细听,知道来人只有—人,遂向桑凌汉、卜星楼扬眉笑道:“来者大概是我那钟离贤……”
    “钟离贤弟”的“弟”字尚未出口,钟离明那条诡如鬼魅的矫捷人影,业已纵上峰头。
    石振天迫不及待地急急问道:“钟离贤弟,你……你可曾寻着‘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可曾见着红儿?”
    钟离明不等石振天话完,便自苦笑说道:“小弟栽了跟头,空自劳碌两日,却是一事无成!”
    卜星楼愕然问道:“难道钟离师叔竟不曾缀上那前往‘九华’的送书之人?”
    钟离明道:“谁说不曾缀上?我从‘九华朝元峰’下,一直缀他到‘黄山’!”
    卜星楼又问道:“到了‘黄山’以后呢?”
    钟离明摇头叹道:“那人到了‘黄山’,便状若疯狂地漫作遨游,并在每逢高峰绝涧、陡崖峭壁之处,高声唱歌!”
    石振天愕然问道:“唱歌?他唱的是什么歌?”
    钟离明答道:“极为简单,唱的只是我们向‘修罗四血’所答复的‘修书不及,照书行事’八字!”
    卜星楼瞿然说道:“我明白了,这人并非‘修罗四血’徒党,只是被差去送书,故而根本不知‘修罗四血’藏在何处?他到处唱歌之举,也是预定传讯方法!”
    石振天叹道:“这样说来,这‘修罗四血’,不单艺业惊人,连心机也太可怕了!”
    钟离明哼了一声说道:“心机自然可怕,否则怎会支使岳华阳、韦不伟那等为虎作伥之徒,企图把整个武林,搅得纷纷大乱!”
    卜星楼道:“钟离师叔,难道不曾擒住那人,试加逼问一下?”
    钟离明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一直缀到今日午间,见他还在到处乱跑,到处唱歌,才不耐烦地把他擒住,加以逼问,结果竟然发觉他只是黄山中的一名猎户而已!”
    又道:“小弟细加盘问,那人果是受雇投书,并命于归来后,将‘九华’所得覆函,在‘黄山’各大峰峦涧壑之间,高声朗歌。故而,他根本不知道是受何人所雇?以及那雇用自己之人住在何处?”
    众人一阵沉默。
    卜星楼向四周细一扫视,看清这“莲花峰”顶,确无外人以后,方自俊目闪光地低声说道:“小侄认为孟老婆婆与‘宝相庵主’,可能业已发现‘修罗四血’的巢穴所在。”
    桑凌汉眉头微皱,讶声问道:“卜老弟怎会有此推想?孟老婆婆若是已知‘修罗四血’巢穴所在,何不与我们联手往救飞红贤侄女,却还画添蛇足地来这走马换将则甚?”
    卜星楼摇头说道:“我认为这走马换将之举,不是‘画蛇添足’而是‘釜底抽薪’!”
    钟离明怪笑一声,点头说道:“对,卜贤侄想得高明,你是认为孟老婆婆等是要利用这走马换将之举,诱得‘修罗四血’大半离巢而出,然后乘虚而入,来个扫穴犁庭?”
    卜星楼道:“扫穴犁庭还在其次,孟老婆婆等的着眼点,大概是先救红妹,因为根据我们所知,‘修罗四血’狡猾异常,他们今夜未必就肯把红妹带来这‘莲花峰’顶!”
    石振天闻言,不禁又为爱女石飞红的安危暗暗忧虑,遂皱眉说道:“我们胡乱猜测,于事无补,好在时光已近子夜,不如各自镇定心神,静等对方现身,再复见机而作便了。”
    这时,天光确已接近子夜,“莲花峰”下,也起了有人登峰的步履声息!
    钟离明倾耳一听,低声说道:“修罗四血果未全到,来者只有两人。”
    石振天把手一摆,命众人让出正面,并趁势把陆瑶华点了晕穴,由陆舜华横抱手内。
    展眼间,两条人影,跃登“莲花峰”顶。
    来人是一个红衣中年美妇,和一个瘦削老者,石飞红则也被点了晕穴,由红衣中年美妇,横抱怀中。
    石振天见双方措施,几乎完全相同,遂知道今夜这场勾心斗角之会,必然极难处理。
    他虽未会过“修罗四血”,但却久闻其名,一见形相,便猜出来人身份,当下微抱双拳,含笑问道:“来人莫非是‘修罗血影’杨玉真杨道友,和‘八卦血印’金宏金道友吗?”
    杨玉真点了点头,把手中所抱的石飞红,轻轻放在一方青石上,目注石振天道:“不错,我是杨玉真,他是我二哥‘八卦血印’金宏,你定然就是‘九华派’的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了?”
    石振天道:“在下正是石振天,忝掌‘九华’门户!”
    杨玉真目光电扫石振天身边诸人,对桑凌汉、卜星楼均未在意,只是指着钟离明注目问道:“这位老花子是谁?是不是在江湖上颇享盛誉的‘穷神活鬼’钟离明?”
    石振天尚未答言,钟离明业已怪笑连声,向杨玉真扬眉说道:“威震乾坤的‘修罗血影’杨玉真,居然会知道钟离明之名,我老花子真是荣幸非浅!”
    杨玉真晒然一笑,并不理他,仍向石振天问道:“石掌门人,你们还有一个好手,怎么未来?”
    石振天不知道杨玉真所指为谁,遂皱眉说道:“杨道友所指之人,是哪一个?”
    杨玉真冷笑说道:“能被我指为好手的,当世中恐怕没有几人,就是你那明称业已归隐,其实仍在江湖上活动的大师兄‘九华羽士’戴明德!”
    石振天想不到杨玉真竟会有这一问,摇了摇头,肃然答道:“杨道友,你说错了,我戴师兄功行完满,早已驾鹤西归!”
    杨玉真闻言一怔,但知石振天是一派掌门身份,决不会对自己师兄凭空咀咒!当下微咬银牙,恨声问道:“戴明德竟死了吗?他……他的坟墓何在?”
    石振天如今方悟出杨玉真与自己那位戴师兄,结仇甚深,当然不肯答复对方所问,只是含笑说道:“杨道友问此则甚?”
    杨玉真眼珠一转,淡淡答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对他的‘北辰剑法’景仰异常,既已驾鹤西归,故想在机缘凑巧时,到他坟前一祭!”
    石振天知道杨玉真言不由衷,遂也避开正面,微笑说道:“多谢杨道友,我大师兄之墓,就在‘九华山’中。
    何日杨道友大驾光临,石振天定必奉陪前往就是了。”
    这种答复,相当巧妙,使杨玉真无法再复加以追问。
    杨玉真也知道再问便露出马脚,乃即指着石上的石飞红,扬眉说道:“你女儿在此,除了被点晕了穴以外,毫发无伤……”
    石振天不等杨玉真话完,便自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立即互相换人?”
    因为他不愿先说杨小玉安然无恙,故而才含糊发问。
    杨玉真阴森地答道:“当然立即交换,否则我们来此则甚,其余之事,均等换人以后再作计较!”
    说到此处,目中凶芒一转,又复叫道:“石振天,你命你那女弟子把我女儿抱过来,我把你女儿抱过去,双方走到那株古松之前,便彼此交换!”
    石振天点头传令,但目光投处,却见那怀抱陆瑶华所扮杨小玉,缓缓前行的陆舜华,目中泪光盈盈,满面悲凄神色。
    这也难怪,陆舜华明知把姊姊陆瑶华,送交“修罗血影”杨玉真,穴道一解之后,秘密立告泄漏,姊姊也必遭惨死。
    但掌门师尊之命,又不能不听,故而她因姊妹情深,忍不住地在神色上有所流露。
    石振天一见陆舜华的悲凄神色,立即知道她的心中想法,不禁眉头深锁。
    他暗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换回爱女石飞红,杨玉真必会发现陆瑶华的乔装,而盛怒如狂地把她杀死!
    石飞红是女儿,陆瑶华是徒儿,自己身为“九华”掌门,应不应该如此轻徒重女。
    想到此处,石振天不禁微觉有点内咎神明,扬声喝道:“舜儿,止步!”
    这时,抱着陆瑶华的陆舜华,和抱着石飞红的杨玉真,均未走到那株作为预定换人地点的古松之前,距离尚有数步!
    陆舜华眼看自己把胞姊一步步地送向鬼门关,芳心中自然悲苦异常,为了顾全大局,却又只好臻首微低,强忍着伤心痛泪,不令下落。
    如今听得掌门师尊这蓦地一喝,自然如奉纶音,当即止步!
    但她止步,杨玉真却不止步,蓦然抛下手中所抱的石飞红,便自飘身闪过来!
    双方功力相差,何啻霄壤,陆舜华连动都未动得一下,便被杨玉真骈指轻点,制了穴道。
    石振天猜出杨玉真是想抢人,不禁急急叫道:“杨道友请尊重身份,莫要难为小徒,她手中所抱之人,是她姊姊,并非令爱杨小玉。”
    这两句话,着实把杨玉真听得一怔,并立即对陆瑶华仔细察看。
    等她看清果然不是自己女儿杨小玉时,这位名震乾坤的“修罗血影”,竟发出了一阵狂笑。
    石振天弄不懂她狂笑之意,准备倘若杨玉真迁怒于陆瑶华、陆舜华二女,而想下甚毒手之时,自己便不顾一切地拚命抢救。
    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也与石振天抱的同样心意。
    谁知杨玉真笑声一住,竟目注那被她抛在石上的石飞红,扬眉叫道:“真儿起来,并把你易容药物去掉,恢复本来面目。”
    那似已晕绝的石飞红,闻言之下,果然跃起身形,现出本来面目,竟是“修罗玉女”杨小真所扮。
    杨玉真指着杨小真,向石振天格格笑道:“石掌门人,这才真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着实有趣得紧!你派人假扮我的女儿,我也派人假扮你的女儿,彼此所用心思,居然完全一样。”
    石振天颇觉意外,也暗惊对方刁钻地皱眉问道:“我女儿现在何处?”
    杨玉真目闪精芒,扬眉说道:“我也想用同样的话问问你呢!”
    石振天虽然不愿谎言,如今却也不得不从权达变地应声答道:“杨道友尽管放心,令爱杨小玉,毫发无伤地在我‘九华山庄’之内。”
    杨玉真笑道:“我和你的答复一样,令爱石飞红,毫发无伤地在我洞府之中,但我的洞府所在,却属极大机密,未便奉告!”
    语音一了,抬头看看天时,并屈指略为计算。
    石振天愕然问道:“杨道友算什么?”
    杨玉真突然发出一阵格格娇笑说道:“我在计算我女儿杨小玉,约莫可在丑末以前,到达这‘莲花峰’顶!”
    石振天皱眉问道:“杨道友此话怎讲?”
    杨玉真先指指自己,然后再指指“八卦血印”金宏,秀眉双挑,冷笑答道:“石振天,休枉为一派掌门,怎不看看‘修罗四血’之中为何只来了两人?我大哥‘太极血神’龚毅,和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又到哪里去了?”
    石振天听得心神一震,双眉紧蹙,默默无语。
    杨玉真异常得意地继续笑道:“我自从获知你们要与我在这‘莲花峰’顶,走马换将以后,便猜想其中定有各种变化,遂预作了三种安排!”
    钟离明见事不妙,觉得石飞红已落入对方手中,决不能再听任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又陷敌手,遂一面觅机相救,一面故意逗弄杨玉真发话分神地怪笑问道:“你好像是在自诩高明,究竟作了些什么得意安排?”
    杨玉真傲然笑道:“我此时说出也无妨,第一桩安排是防范你们出什么花样?遂由我二女儿杨小真,假扮石飞红,在交换之时,谁若伸手把她接过,谁就会被她施展‘修罗指’点倒在地。”
    钟离明点头说道:“这桩安排,彼此同心,但你的心思的确比我们更为厉害一些。”
    “第二桩安排是把石飞红留在我们秘密洞府之中,并由我大哥‘太极血神’龚毅,负责防卫看守。”
    石振天道:“这也在我们预料之中,并不算出奇之计。”
    杨玉真冷笑说道:“第三桩安排就出奇了,我预料你们可能不会把我女儿杨小玉带来,遂请我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悄悄前去‘九华山庄’,趁你们高手尽出之际,把我女儿救出,适才预计时刻,约莫在丑末时分,就该到了。”
    石振天对于这些话听得好不忧心,因为杨小玉已死,并已秘密埋葬,虽然不虑被‘阴阳血手’郎万昌搜出,但这位恶魔,搜索不得之下,必将迁怒逞凶,“九华”弟子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将惨遭劫数。
    这位“九华”掌门,正在忧愁,那位“穷神活鬼”钟离明,却趁着杨玉真志得意满的疏神失备之时,怪笑一声,电纵而出!
    钟离明这种举措,不是偷袭,是在救人,故而他既未扑向杨玉真,也未扑向金宏,只向倒卧地上的陆氏姊妹扑去。
    杨玉真疏神之下,果然不及拦阻,钟离明遂一手一个,把陆瑶华、陆舜华姊妹,双双抓起。
    但“八卦血印”金宏,却因闲立一旁,来得及出手拦截,袍袖猛翻之下,一股强烈气流,便向钟离明凌空卷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何况“修罗四血”盛名之下,决非泛泛。钟离明体会出“八卦血印”金宏所拂来的这股袖风太强,自己不能硬抗,必须凝聚功力,加以迎接。
    他右手中抓的是陆舜华,左手中抓的是陆瑶华,在万般无奈下,钟离明只好暂时抛下陆舜华,右掌倏翻,也发出一片罡风劲气。
    两股劲风一交,“八卦血印”金宏身形巍立如山,分毫未动,钟离明却被震得外飘数尺。
    这种情势,虽是钟离明弱了半筹,但他却趁机拂袖飘身,携带着左手中的陆瑶华,回归本阵。
    杨玉真勃然震怒之下,遂在陆舜华颈上,用指甲划下一条小小血口,厉声叫道:“石振天你看见没有?这女娃儿已中了我‘修罗毒甲’,便算被你救走,若无我独门解药,也必化为脓血而死!”
    钟离明气她那副神情,太以骄狂,“哈哈”怪笑叫道:“杨玉真,你不必得意,你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语?”
    杨玉真向钟离明冷视一眼,傲然答道:“我当然知道,却不知你为何突然提起这两句话?”
    钟离明因知孟老婆婆等不会不闻不问,而如今尚无消息,可能不曾得手,遂想藉机拖延地高挑双眉说道:“我石大哥誉满武林,执掌‘九华门户’,盛名决非虚得,他为了今夜之事,也有三项安排!”
    杨玉真闻言,着实大出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他有什么安排?”
    钟离明效法杨玉真的口吻说道:“我此时说也无妨,第一项安排是猜出你们不肯把我飞红贤侄女带来,遂另外寻人扮作杨小玉的模样。”
    杨玉真晒然说道:“这算什么安排?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钟离明冷笑一声说道:“第一项虽在你意料中,第二项和第三项,却定出你意料之外!”
    杨玉真因也在等待“阴阳血手”郎万昌把爱女杨小玉救来,遂并不急躁地点头说道:“你讲,我愿意听听你们自以为了不起的得意手段!”
    钟离明指着石振天,狂笑说道:“我石大哥的第二项安排,是业已密请高手,去往你那骚穴之中,把他爱女石飞红救出!”
    杨玉真哂道:“你们纵有此举,也必白费心思,因为一来我不相信你们能找到我的秘洞所在,二来派去的所谓‘高手’亦非我大哥之敌!”
    钟离明扬眉叫道:“那不一定,据我所料,最多再过上半个时辰,你便会接获噩耗!”
    杨玉真懒得和他争辩,冷然问道:“第三项呢?”
    钟离明狂笑答道:“第三项安排是因我石大哥猜想你们或许会趁我们来此践约之际,分人暗去‘九华’,有所妄劝,遂在行前,作了万全准备,设伏以待!谁知果然猜中,你那位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只怕去得来不得了!”
    杨玉真不知钟离明是随口吹牛,企图拖延时间,等待大援!故而闻言之下,心中也不免有点吃惊,但表面上却仍笑说道:“龙卷虾阵,虎扑羊群,那里还会有什么险厄可言,慢说你们那些留守庸手,便是你们眼前诸人,一齐算上,也决非我三哥的一双‘阴阳血手’之敌!”
    这时,“八卦血印”金宏突向杨玉真低声说道:“四妹,你何必与对方多话,干脆把他们统统毙在掌下,岂不一了百了!”
    杨玉真摇头答道:“二哥,我并非不想杀他们,只是投鼠忌器而已!因为纵然杀尽‘九华’全派,也抵不上我女儿的一条性命!”
    钟离明听得心中好不难过,深知杨玉真这等凶人,既说得到,便做得到!自己在“九华山庄”托箱逞能,大意铸错,误把杨小玉震死箱中,万一这桩秘密有所泄露,杨玉真必然率同其余“三血”,血洗“九华”,为她女儿复仇,那将造成多少伤亡?
    念方至此,杨玉真又自狞笑说道:“如今时刻快到,只要等我女儿随他三师伯一来,我便再无顾忌,只凭两支肉掌,就可使对方老少六人,一齐血染‘莲花峰’顶!”
    钟离明因对方委实太以骄狂,未把自己等人看在眼内,遂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杨玉真目光微转,像两支利箭似地飞射到钟离明身上,冷笑问道:“老花子,你冷笑什么?莫非你还不服?”
    钟离明怪笑答道:“我老花子闯荡四海,啸傲八荒,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服你则甚?”
    杨玉真不等钟离明话完,便向身边站立的“八卦血印”金宏,扬眉叫道:“三哥,这贼花子既然不知天高地厚要想找死,你就给他一记‘坎离血印’,打发了吧!”
    金宏因适才自己在钟离明抢救陆舜华姊妹时,曾暗运真力,拂他一袖,却并未见甚功效,早就心怀忿怒,想下杀手!如今既听杨玉真如此说法,遂点了点头,缓步走出,戟指钟离明傲然说道:“钟离贼花子,你既想找死,便快出来!”
    钟离明见“八卦血印”金宏向自己叫阵,不禁心中一喜!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若是与“修罗四血”中,晨厉害的“修罗血影”杨玉真动手,则必遭惨败,或有性命之虞。
    但若遇上龚毅、金宏或郎万昌时,却匀可放手一搏,若能以长克短,未必毫无胜望。
    想到此处,钟离明遂心定神凝地一面走出,一面怪笑说道:“金道友,我只晓得你叫‘八卦血印’金宏,却不知你在什么时候改号‘拘魂小鬼’?”
    金宏愕然问道:“胡说,我何时改过外号?”
    钟离明目闪神光,冷然笑道:“金道友既非阎罗座下的‘拘魂小鬼’,却怎么能够叫我死呢?”
    金宏闻言,方知又被调侃,不由厉声叫道:“贼花子,我不和你斗甚口舌,只问你我是怎样动手?”
    钟离明因自己精研独创的“游仙步”法,极为神妙无俦,遂不客气地应声答道:“我们就以一双肉掌,分个胜负如何?”
    金宏狞笑说道:“贼花子只管进手,不论是用任何方法较量,你也难逃一死!”
    暴喝一声,正欲出手,钟离明身形电闪,踏中宫,走洪门,五指齐伸,已向对方的面门抓去。
    这种发难方式,颇出金宏意外,因为金宏以为对方为自己盛名所慑,即便敢与自己过手,也必畏头畏尾,谨慎异常。
    谁知事实竟与所料完全相反,钟离明这种踏中宫,走洪门,“神仙一把抓”的打法,不仅毫无畏怯,并还有点看不起对方的欺敌意味。
    金宏见状,自然心中震怒,微一偏头,左手无名指、小指微屈,食、拇、中三指直拂,以“擒龙指”法,向钟离明的脉门攫来。
    钟离明知道对方厉害,故而这种举措,不是欺敌,而是气敌。
    他打算把“八卦血印”金宏,气得怒火狂冲,灵明失朗,自己才比较容易有取胜机会。
    只见他怪笑一声,百结鹑衣闪处,已使金宏的三指攫空,并转到对方身后,右手食中两指骈伸,凝足功力,点向金宏的“笑腰”大穴。
    换了稍弱一些的武林人物,对钟离明这明变化得如此快速的攻击手法,真还有点头疼,但金宏艺高胆大。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佯作“擒龙指”的招法用老,变式不及,身影—滞,似乎闪避不开。
    其实这是诱招,金宏蓄意行险,要等钟离明即将点中自己“笑腰”大穴的刹那之间,给他一记自己威震乾坤的“坎离血印”。
    突然有三道血红色旗火,接连升起于空中。
    金宏恰好是面对这三道红色旗火,故而看得清楚。
    这三道旗火,乃“修罗四血”间的特定暗号,彼此事先均有默契,故而金宏一望而知,是大哥“太极血神”龚毅所放,表示有人侵犯自己“黄山”的秘密巢穴,来者并系罕世劲敌,才发放旗火告急,要杨玉真与他及时分人回援。
    如此紧急的信号忽来,金宏自然失神一怔。
    妙就妙在钟离明也是滑溜透顶,识多见广的老江湖,他哪里相信大名鼎鼎的“八卦血印”金宏,竟会在才—上手时,便把招术用老,躲不开自己点穴手法?故而,钟离明猜出金宏是有心诱敌,要在白己即将得手的一刹那间,施展毒辣杀手
    他既看破这一点,自然不肯上当。
    他既不肯上当,便不坐失这千载难逢的挫敌良机。
    但钟离明灵机忽动,他虽不肯上人恶当地骈指直点金宏的“笑腰”大穴,却临时凝聚玄功,从指尖上发出一股阴寒暗劲,向金宏后腰凌空射去。
    金宏略一失神,便想起强敌尚在身后,遂赶紧跨出两步,并就势向左转身,发出凝聚待敌已久的一记“坎离血印”,向钟离明当胸猛袭。
    躲是躲得快,攻也攻得快,但钟离明最后改用玄功凝发的一缕阴寒指风,却依然随着金宏抢步向前之势,袭中他的“笑腰”大穴。
    金宏猛觉后背一凉,便知身上已受暗伤,不禁眉头深蹙。
    不过这伤势并不大重,并绝无他人发觉,包括了观阵的杨玉真、石振天等,以及出手的钟离明在内。
    钟离明不知自己业已得手,自然不肯硬接金宏那记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奇异掌风,身形轻轻一闪,便飘出丈外,戟指金宏,怪笑叫道:“金朋友,你莫打如意算盘,我老花子不是三岁小儿,就那么容易上你恶当?”
    金宏闻言,知道对方尚不知所发指风,已伤自己,当然不肯自动说明,只是目注杨玉真,扬眉叫道:“四妹,你有没有看见大哥所发旗火?”
    杨玉真点头答道:“当然看见了,这倒真是出我意料之事!”
    金宏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分人回去看看?”
    杨玉真想了一下,说道:“好,二哥带真儿回去,我在此等待三哥,并和对方周旋一二!”
    金宏知道杨玉真的一身功力,虽然独对群侠,也必无忧,遂向钟离明狞笑说道:“钟离老花子,我今夜有事先走,改日相逢之下,再活剥你那身贼皮了!”
    话完,也不等钟离明答话,便自带着杨小真,匆匆驰下“莲花峰”顶。
    钟离明与石振天等虽看不出旗火含意,但已从杨玉真、金宏兄妹的对话之中,猜出定是他们的巢穴有警。
    卜星楼则更是高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定是孟老婆婆趁着杨玉真等出外机会,攻击贼巢想把石飞红救出魔掌。
    杨玉真目光如电,看出群侠脸上的高兴神情,冷然说道:“你们不要高兴,便算有人妄想抢救石飞红,也无非是在我大哥二哥的手下送死而已!”
    钟离明笑道:“杨道友不要太骄傲了,老花子适才与你金二哥略作比划,并未觉得‘修罗四血’真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处!”
    杨玉真“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的运气,交手两招,倘若便败,你还有何颜面自居当世武林一流高手!”
    说到此处,目中突射凶芒,发出一阵狞笑说道:“老花子,你们若是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无妨联手齐上,由我杨玉真单独把你们送进枉死城便了!”
    这位“修罗血影”,竟欲独自与五位老少侠士对敌,着实狂得令人侧目。
    石振天认为这正是与对方约地另战的绝好机会,遂抱拳叫道:“杨道友虽然豪气凌厉,意欲以一敌五,但石振天等却还爱惜羽毛,不屑以五敌一!我们是否另行约时约地,一决雌雄,并把此间的各种问题,合并解决!”
    杨玉真扬眉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石振天道:“你的女儿,和我的女儿……”
    杨玉真冷笑连声,接口说道:“你的女儿,谁也救不走,我的女儿,马上就来,其中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存在。”
    石振天摇头说道:“杨道友的自信心未免太强,我的女儿虽然不敢说准能救出,你的女儿,大概也不会到来!”
    杨玉真哪会相信,本待驳斥,但转念一想,略微留点退步,也无不可,遂向石振天冷然说道:“这事等我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到来再说,倘若他当真不曾救出我女儿杨小玉,我便和你们另订时地决战,并各以所俘之人,当作赌注就是。”
    语音方落,远远又有一条暗红火箭,飞起当空,爆散为无数红星,闪闪而灭!
    杨玉真看在眼内,心中大吃一惊。
    因为自己知道这条暗红火箭,正是“阴阳血手”郎万昌所发,其用意则为通知自己,不仅未能把爱女杨小玉救出,连郎万昌本人都受了伤损。
    根据石振天等适才的说话态度看来,对方显然确已作了相当安排,故而对于救不出杨小玉一节,杨玉真倒在意料之中,不太惊异。
    但“阴阳血手“郎万昌受了伤一节,却使杨玉真感到十分迷惑。
    她想不通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多绝世高手,除了眼前诸人以外,还能分人进袭自己的秘密巢穴,使大哥“太极血神”龚毅窘于应付,发讯告急!并使三哥“阴阳血手”郎万昌,徒劳无功,受了伤损!
    就在杨玉真惊疑文迸,莫名其妙之际,那位以刁钻古怪出名的“穷神活鬼”钟离明,业已看出几分端倪,向她怪笑叫道:“杨道友,那条暗红色的信火,是不是令三哥郎万昌所放?他大概有事羁身,不克前来了吧!”
    杨玉真闻言,暗惊对方能够鉴貌辨色,眼力着实厉害,遂脸上微热,一扬双眉,冷笑说道:“老花子不要乱嚼舌头,你去问问石振天,他打算约在何时何地,用什么方式?和我作一决战!”
    石振天接口笑道:“时间、地点,均由杨道友决定,方式则为各选能手出战,以五阵定输赢,若能在五阵中,获胜三阵,便告赢得赌注!”
    杨玉真狞笑说道:“我同意这种赌法,但是关于时间、地点方面……”
    石振天不等她再往下说,便即笑道:“杨道友随意指定,石振天无不遵从!”
    杨玉真嘴角一动,目闪凶芒地说道:“好,你既一再要我决定,我们就于八月初四的黄昏时分,在‘粱山红砂谷’,互作决战便了!”
    卜星楼一旁闻言,虽觉把日期定到八月初四,未免使石飞红落魔掌的时间不甚妥当,却又想到石振天话已出口,恐怕已无法再加改变。
    果然杨玉真语音才落,石振天便连连点头地纵声狂笑说道:“杨道友确实高明,这时间地点,实是太妙!石振天于八月初三在‘梁山红砂谷’口,接受八大门派公审之后,正好于八月初四……”
    杨玉真冷然说道:“这是你自己表示要我随意决定,但倘有甚困难,仍不妨……”
    石振天摇手叫道:“不必更动,也不会有甚困难,石振天此心湛然,可誓天日,我不怕八大门派为了‘红谷惨案’,对我所举行的联合审问!”
    杨玉真冷然说道:“不怕就好,我们八月初四再见!”
    说完,便弯下崖把那晕绝地上的陆舜华抓在手内!
    陆瑶华眼看自己胞妹,即将被人掳去,不禁一声惊叫,珠泪泉落。
    石振天也皱眉叫道:“杨道友,你做事何必太绝?我女儿石飞红已在你掌握之中,还不够吗?”
    杨玉真要把陆舜华带走之意,是怕万一石飞红被人救走,自己手中还可保留一名人质,足以威胁石振天等,不敢对爱女杨小玉有所伤损。
    但她表面上却不流露,只是冠冕堂皇地冷然答道:“这女娃儿还是由我带走的好,因为她已中‘修罗毒甲’,交给你们,无法挽救,只有速死而已!”
    石振天以为杨玉真所说是实情,遂眉头紧皱叫道:“杨道友,你既想称霸武林,必须首重信义……”
    杨玉真截断他的话头,接口说道:“你尽管放心,八月初四的黄昏时分,我准把你的一女一徒,带到‘粱山红谷’口!”
    说完,不再停留,电掣而逝!
    敌去峰空,石振天暗叫侥幸,透出一口长气,但心中仍有两点隐忧,第一点隐忧自然是为了爱女石飞红,倘若她未能被老婆婆及时救出,便将在八月初四之前,一直长沦魔手。
    第二点隐忧,则是为了陆舜华身中“修罗毒甲”,被杨玉真掳走之事。
    虽然心忧爱女,仍不得不先以慈祥语调,向那泪容满面的陆瑶华,叫道:“瑶儿……”
    “瑶儿”两字才出,陆瑶华便懂得石振天的心意,含泪说道:“恩师无须对瑶儿好言安慰,我姊妹此来,本是拼舍性命,以求换回师姐,聊报师恩于万一!只因仅由舜妹单独被掳,瑶儿心中才难勉悲恸……”
    石振天听到此处,点头叹道:“瑶儿放心,你姊妹在‘九华’弟子之中,向极得我钟爱!故而适才由舜儿把你抱交杨玉真时,我便不忍使你代替红儿受难,出声喝止,并对杨玉真自动揭开秘密!如今舜儿虽落人手,好在杨小玉之事不曾泄露,对方有所顾忌,性命必可无虑,等到八月初四,‘粱山’决斗之际,我必尽全力营救,务令舜儿脱险便了。”
    此间既然已经事了,众人心忧九华山,便匆匆下得“莲花峰”,赶返“九华山庄”。
    他们来时抱着满怀热望,以为可把石飞红救出魔手,但如今却不仅未能救得石飞红,反而又赔上一名陆舜华,自然郁郁不乐。
    几位武林奇侠,个个足下如飞,但到下“九华山”远远望见“朝元峰”时,石振天便难以保持镇静,心头腾腾乱跳。
    石振天到了“朝元峰”下,尚未登峰,便觉足下一软,身形微晃,心弦急遽颤动。
    峰脚暗影之下,突然微有响动!
    石振天目光如电地注向暗影之中,厉声问道:“什么人?”
    “朝元峰”脚下的一座小林内,闪出两条黑影,双双向石振天抱拳躬身,由右面一人,发话答道:“弟子冯伯起、陈通参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见是“九华”门中弟子,不禁心中略慰。
    因为派于峰下值勤的守卫既在,则“九华山庄”之内,便可能尚未遭受到重大蹂躏。
    这位“九华”掌门,微定心神,向冯伯起问道:“在我走后,可有人侵袭‘九华山庄’?”
    冯伯起躬身答道:“有一强敌,暗入‘九华山庄’,不知企图搜索何物?与我恩师互相交手,思师身受重伤!”
    石振天因这冯伯起是自己二师弟“追风叟”冯蒙的弟子,闻言之下,失惊问道:“我冯二弟如今怎样了?”
    冯伯起答道:“恩师势正危急,突来奇人援手,逐走了侵犯强敌……”
    石振天不等他话完,便自急急问道:“那位奇人是不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冯伯起摇头答道:“弟子因不敢擅离岗位,只是听人相告,故尚未悉详情……”
    石振天摇手说道:“好了,你们在此小心守卫,若是发现可疑敌踪,立以特定信号向庄中告警!”
    冯伯起与陈通,双双躬身领命,依然退入林中。
    石振天一面招呼桑凌汉等相偕登峰,一面苦笑叹道:“若非有武林高人,仗义相助,‘九华山庄’必然又遭惨劫!这份恩情,委实厚比天高,教我石振天如何报答得尽?”
    钟离明怪笑说道:“大哥不必这样说法,武林正义,原须共同扶持,我们还不是时常锄强惩恶,助弱扶倾?有道是多行善举,定沐天庥,昭昭上苍,毕竟有点灵验的!”
    石振天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提气飞登。
    展眼间,这老少五位武林奇侠,业已到了“万笏坪”
    上,只见“九华山庄”之中,果然安谧如常,毫无遭甚灾劫情况。
    石振天心中略慰,忽见暗中人影闪动,二师弟“追风叟”冯蒙,已然率众迎出。
    石振天因冯蒙既能行动,便知无甚大碍,遂益发宽心地上前执手问道:“二师弟,我在峰下得报,有强敌暗袭‘九华山庄’,你苦战之下身受重伤……”
    冯蒙不等石振天话完,便自接口说道:“师兄远行劳累,请先回静室歇息,小弟再将此间之事,慢慢禀告!”
    石振天知道冯蒙是不愿当众泄漏有关杨小玉已死之事,遂点了点头,请钟离明等人,同往自己的静室之中落座。
    冯蒙遣散众弟子,并嘱咐严加防范以后,便也进入静室,向钟离明、桑凌汉、卜星楼等含笑招呼。
    石振天皱眉叫道:“二师弟,你不要过份劳累,我从你语音之中,听出中气甚弱,显然脏腑间曾受剧震……”
    冯蒙点头笑道:“师兄看得不错,‘修罗四血’中的老三‘阴阳血手’郎万昌,趁你们黄山赴约之际,竟暗入‘九华山庄’,似想搜寻你们可曾把杨小玉留在此处?小弟发现敌踪,与其恶斗,怎奈艺业不敌,挨了他一记‘阴阳血手’!”
    石振天“哎呀”一声,失惊说道:“郎万昌的‘阴阳血手’,歹毒异常,二师弟你怎……”
    冯蒙接口笑道:“一来小弟因获知本派大敌,竟是‘修罗四血’以后,深感事态严重,遂旦夕均将昔年所得的那件‘人发护身衣’,穿在身上,幸而减去郎万昌‘阴阳血手’的四成威力!二来又蒙奇人援手,逐退郎万昌,并赐了小弟一粒‘九转金丹’,方能伤损不大,行动如常,只是中气稍弱而已!”
    石振天问道:“来援之人,既能逐走郎万昌,定系旷代奇客,可是那位被称为‘银发仙妪’的孟老婆婆?”
    冯蒙摇头说道:“不是‘银发仙妪’孟老婆婆,而是宝相庵主妙悟大师!”
    石振天目注卜星楼,惶然叫道:“卜贤侄,为了‘九华’之事,竟然劳动了宝相庵主大驾,教我问心怎安?”
    卜星楼知道石振天此语是对妙悟大师乃先明皇裔“七公主”的身份,表示恭敬!遂含笑说道:“伯父不必有所不安,‘宝相庵主’如今是以空门奇侠身份,行道江湖,只希望四海豪雄,莫忘身是炎黄子孙,加强民族意识,并不希望有人再提起她俗家之事!”
    桑凌汉听得点头叹道:“重国耻,轻家仇,‘宝相庵主’真是具有大智慧的有心人,我们应该……”
    话方至此,石振天突然摇手示意,截断了桑凌汉的话头,向静室门外,沉声问道:“室外何人?走起路来为何这等轻手轻脚?”
    钟离明早巳听出足音,摇头笑道:“大哥放心,此人决非外人,因为他脚步虽轻,却毫不慌乱!”
    果然,钟离明语音了后,便有人轻叩室门,低声说道:“弟子裴大宇有机密大事,求见掌门师尊!”
    石振天听是自己的得力弟子裴大宇,不禁好生佩服钟离明的判断能力,发话叫道:“大宇进来,你莫非又发现有甚敌踪来袭?”
    裴大宇推门走进,躬身禀道:“弟子奉了二师叔之命,巡视后庄,在‘千尺磴道’附近,被一位空门奇人唤住……”
    石振天听到此处,挥手示意,先叫裴大宇把静室门掩好,方自神色郑重地悄然问道:“那位空门奇人是谁?是不是‘宝相庵主’妙悟大师!”
    裴大宇躬身答道:“正是!”
    石振天站起身形,侧顾钟离明等人,瞿然说道:“想不到庵主佛驾仍在‘九华’,我们赶紧一同迎谒……”
    话方至此,裴大宇已然说道:“启禀恩师,庵主佛驾已去,只留下一些要紧言语,命弟子秘密转禀!”
    石振天“呀”了一声,颇为失望地怅然叹道:“庵主为何如此吝于让我们拜谒?可叹我石振天于神器蒙尘,河山易色之后,辄思以一腔热血,报答先朝……”
    卜星楼接口说道:“庵主大概即因深知伯父是血性忠义之士,遂故意避匿行踪,免得万一泄露事机,多生周折,伯父嗣后便于见着庵主佛驾之时,也不可露甚痕迹。
    庵主已对小侄既红妹,一再言之谆谆,说是鞑虏运数方隆,目前绝不宜再作任何无谓牺牲,必须保存民族元气,潜滋民族意识,则他年一振黄魂,河山立复,才是有心人的有心举措,于国于民,大有裨益!”
    石振天黯然一叹,点了点头,目注裴大宇道:“大宇,庵主有甚机密大事命你转告?”
    裴大宇道:“飞红师妹,身陷魔窟,已被‘银发仙妪’孟老婆婆,趁着敌巢空虚之际,攻入救出……”
    群侠听得石飞红已脱险境,莫不笑逐颜开,但卜星楼却偶然发现裴大宇脸上,并无喜色,遂皱眉问道:“裴师兄,你似乎言犹未尽?”
    裴大宇双眉略蹙,继续说道:“孟老婆婆刚刚得手,‘八卦血印’金宏突然回援,老婆婆以一敌二,未免费力,虽然掌震‘太极血神’龚毅,救出飞红师妹,但也挨了金宏的一记‘坎离血印’!”
    钟离明因知道金宏所练“坎离血印”歹毒绝伦,听得一惊,裴大宇又复说道:“尚幸金宏是从‘莲花峰’顶,带伤来援,内力真气业已大大削弱,孟老婆婆虽告中掌,伤势并不太重!”
    钟离明回忆前情,恍然笑道:“原来金宏那贼,在‘莲花峰’顶,因目睹‘太极血神’龚毅的告急信号,失惊分神,业已被我所发指风,点中后腰,受了伤损!可惜我当时竟未发觉,否则趋势再补上一记狠辣重手,或许能使那凶恶魔头,伤得更重一些。”
    石振天听得孟老婆婆为了救援爱女石飞红,竟挨了一记“坎离血印”,不禁好生过意不去地皱眉问道:“庵主有没有说明孟老婆婆如今何在?”
    这是双关问活,一方面对孟老婆婆表示关切,一方面也等于询问被孟老婆婆所救出的爱女石飞红,现在何处?
    裴大宇眼珠微转,应声答道:“庵主说是孟老婆婆一来需要觅地调养内伤,二来想藉这养伤机会,把她老人家的一身震世绝艺,向飞红师妹悉数相传……”
    石振天听到此处,大喜说道:“红儿福缘太厚,这真是梦寐难求的罕世良机!”
    裴大宇笑道:“庵主并命弟子转禀恩师,说是飞红师妹暂由孟老婆婆带在身边,等到八月初三,彼此再于‘粱山红谷’相会,请恩师不必挂念!”
    石振天满怀宽慰地含笑说道:“红儿天资极好,再若获得孟老婆婆那等绝世高人的垂爱真传,必为‘九华派’大放异彩,我连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挂念她呢?”
    裴大宇又道:“庵主请卜师兄不要放弃‘鬼谷剑客’岳华阳的那条线索,并须再加努力,因为八月初三的‘粱山红谷’一会,面对八大门派的正义贵询,不是可凭武力解决,应该掌握确实反证,方能为‘九华派’洗刷清白!”
    卜星楼点头说道:“此事我时刻在怀,并未忽略!”
    石振天目光微扫群侠,含笑说道:“长途奔波之下,钟离贤弟等人,想必甚为劳顿,今夜天色已晚,且请各自歇息,一切事儿,均俟明日再详为研究便了!”
    群侠闻言,遂均起立告退,但裴大宇却向石振天含笑说道:“启禀恩师,弟子对卜师兄景慕殊深,想邀请他同居一室,俾便请益!”
    石振天尚未答话,卜星楼业已笑道:“小弟也于红妹口中,得悉裴师兄是‘九华’门下杰出俊才,一样钦敬已久!”
    石振天笑道:“大宇在资质方面,虽然比不上卜贤侄,但也是我一向嘉许的得意弟子,你们两人,着实应该多加亲近!”
    裴大宇、卜星楼二人,遂向石振天双双躬身告退,一同回到裴大宇所居室内。
    卜星楼在裴大宇向石振天转述“宝相庵主”妙悟大师所告各语之际,便有所怀疑,想要动问,终因顾全大局,忍住未说。
    如今到了裴大宇所居静室之内,别无第三者在旁,卜星楼便微笑说道:“裴兄,你邀引小弟前来之举,可能别有深意?”
    裴大宇道:“卜兄智慧如海,你不妨猜一猜看?”
    卜星楼神色黯然叹道:“这事不太难猜,裴兄当时未肯直言之故,定是避免使石伯父骤闻噩耗,遭受重大刺激!”
    裴大宇蓦然一震,目注卜星楼道:“卜兄,你……”
    卜星楼长叹接道:“根据杨玉真处理各事的缜密心机,和狠辣手法看来,这位‘修罗血影’决不会对红妹恩施格外,无所伤损!裴兄请将实际情形,告知小弟。”
    裴大宇点头说道:“卜兄确实高明,难怪那位‘宝相庵主’,对我言之谆谆,命我只将此事经过,向卜兄一人密诉。”
    卜星楼心魂俱颤,但因想知究竟,表面上只好竭力矜持,仅把剑眉微蹙地缓缓问道:“裴兄尽管实言,红妹究竟受了‘修罗血影’杨玉真什么样的迫害?”
    裴大宇摇头叹道:“飞红师昧这次可算吃足苦头,她是受了双重的迫害,内中剧毒,外遭奇伤。”
    卜星楼听得心中一惨,鼻间一酸,再也无法矜持,目中泪光乱转地抓住裴大宇的双肩,颤声叫道:“裴兄,请……请你说得详细一点,她……她是受了什……什么内毒外伤?”
    裴大宇见卜星楼神情过于激动,约略一迟疑,不肯立刻说出。
    卜星楼懂得他的心意,钢牙一咬,扬眉说道:“裴兄请讲,小弟与红妹虽然交谊甚厚,难免关心,但对于噩耗之闻,总……总还禁受得住!”
    裴大宇也知事既如此,不得不说,遂先扶着卜星楼在椅上坐下,并替他斟了一杯热茶,等卜星楼略为定神以后,方自说道:“飞红师妹自从落在‘修罗四血’手中,便被杨玉真逼迫服食了一料‘修罗九毒丸’,嗣后每隔三日,即须给她服食一次独门解药,否则必将毒发惨死!”
    卜星楼听得一阵心疼,手中不觉用力,竟把所握茶杯握碎,洒得一身茶渍!
    裴大宇“呀”了一声,卜星楼边自拂拭,边自叫道:“裴兄请说下去,除此以外,红妹还受了什么外伤?”
    裴大宇叹道:“杨玉真的心机,委实太过毒辣,她为求对飞红师妹,取得绝对控制,竟向她脸上,喷了‘修罗变颜汁’!”
    卜星楼惊道:“‘修罗变颜汁’,又是什么东西?”
    裴大宇答道:“是一种极难洗涤的易容药汁,倘若被喷以后,脸上便青黄紫黑,各色杂具。”
    卜星楼咬牙说道:“杨玉真是要使红妹即令被人救走,也从此容光全毁,无颜见人……”
    一面说话,一面已伤怀难禁地把满目泪光,化作泉流珠泪。
    裴大宇慌忙劝慰叫道:“卜兄不要伤心,飞红师妹所被喷的‘修罗变颜汁’,只是极难洗涤而已,并非永远无法……”
    卜星楼语声凄咽地接口说道:“就算永远无法恢复旧日容光,也无所谓!小弟所悲创的,只是为了红妹已被杨玉真逼得服食‘修罗九毒丸’……”
    裴大宇见卜星楼丝毫不以石飞红容光受损之事为意,只是关切地生命安危,不禁心中越发敬佩地摇手说道:“卜兄,不必急,‘宝相庵主’对此有所吩咐!”
    卜星楼精神一振,扬眉问道:“庵主有什么吩咐?”
    裴大宇道:“庵主说是毒丸易解,毒汁难除,孟老婆婆如今便是把飞红师妹带去她老人家的世外道友之处,一面传授绝学,一面自己养伤,一面并替飞红师妹,祛除所服剧毒!故而命我传语卜兄,叫你尽放宽心,包可无虑!”
    卜星楼知道“宝相庵主”绝无虚言,遂喜形于色说道:“这就好了……”
    裴大宇笑道:“卜兄也请慢高兴,庵主还有任务交派!”
    卜星楼诧然问道:“什么任务?”
    裴大宇微笑道:“自然是关于设法为飞红师妹洗涤脸上的‘修罗变颜汁’之事!”
    卜星楼皱眉说道:“以庵主与孟老婆婆的胸罗万象,学究天人,尚且束手无策,卜星楼识浅力薄……”
    裴大宇不等卜星楼说完,便即笑道:“卜兄,庵主不是说你能为飞红师妹,洗涤‘修罗变颜汁’,具此能力的,另有其人!”
    卜星楼急忙问道:“是谁?我一定竭诚拜求……”
    裴大宇摇手笑道:“不能竭诚拜求,只能伪装暗探,因‘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卜星楼恍然问道:“裴兄是指‘修罗四血’?”
    裴大宇点点头说道:“庵主认为当世武林中,只有‘修罗’一派中人才知道如何洗涤‘修罗变颜汁’之策!”
    卜星楼因已知晓“修罗四血”中,任何一人,功力均在钟离明、石振天以上,绝非自己所能比拟,遂剑眉深蹙,向裴大宇问道:“裴兄,向‘修罗四血’方面伪装暗探如何洗涤‘修罗变颜汁’之事,庵主有无什么原则指示?”
    裴大宇笑道:“庵主说是卜兄与杨玉真的小女儿‘修罗玉女’杨小真也有一段感情!”
    卜星楼俊脸微红,赧然说道:“那谈不上‘感情’二字,这段极短促的关系,只是杨小真一厢情愿,而我也想加以利用,刺探有关‘梁山红谷’的机密而已!”
    裴大宇微笑说道:“庵主就是要卜兄把这段短促关系,延长下去,便有望获知有关‘修罗变颜汁’的洗涤方法。”
    卜星楼沉吟说道:“如今似乎……”
    裴大宇猜出卜星楼是说“如今似乎为时太晚”,遂接口说道:“如今也为时未晚,因卜兄此次‘莲花峰’顶赴约,是易容而往,并未揭破本来面目,对方决不知道卜星楼与‘九华派’业已成了一家人呢!”
    卜星楼苦笑说道:“裴兄有所不知,小弟委实不愿再和那杨小真继续交往!”
    裴大宇点头笑道:“庵主也知道卜兄的这种苦衷,她要小弟转告卜兄,尽管放心与杨小真虚与委蛇,飞虹师妹面前,由她替你担待就是。”
    卜星楼闻言,既不敢过份拂逆“宝相庵主”妙悟大师之意,又对石飞红复容之事,极为关心,遂点头说道:“庵主既然如此叮咛,小弟也只好不避艰难,拼入地狱了!”
    裴大宇失笑说道:“卜兄这‘地狱’二字,似乎用得太重?”
    卜星楼道:“万一小弟有所侥幸,探知洗涤‘修罗变颜汁’之法,却……却到哪里去寻找红妹!”
    裴大宇答道:“庵主打算趁此机会,与孟老婆婆合力成全她一身绝世武功,故而忌受外扰!请卜兄于探得机密后,不必寻找红妹,彼此于八月初三,在‘梁山红砂谷’口,再复相见便了!”
    卜星楼听他这样说法,倒也颇为石飞红高兴,遂扬眉笑道:“计划既定,事机贵速,小弟打算立时赶赴‘黄山’,请裴兄为我向石老伯求恕不告而别之罪!”
    裴大宇点头说道:“卜兄放心前去,家师闻讯之下,只有感激高兴,怎有怪罪之理?”
    卜星楼立即收拾行装,并又解下那柄“干将剑”来,递向裴大宇,含笑说道:“裴兄,这柄‘干将剑’不宜带在小弟身边为‘修罗四血’所见,敬请裴兄代为保管!”
    裴大宇已知“埋剑谷”中的那段经过,遂双手接剑,点头含笑说道:“这是前古神物,关系太重,小弟明日还是呈交恩师,代卜兄保管,较为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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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同床异梦
    卜星楼悄悄离开“九华山庄”,下得“朝元峰”,直向“黄山”赶去。
    卜星楼才入“黄山”不久,便即遇上熟人。
    这熟人不是“修罗玉女”杨小真,却是那位“鬼谷剑客”岳华阳。
    两人在一条山道之上,恰巧相逢,岳华阳扬眉笑道:“卜老弟,我们‘天目’一别,彼此的约会之期尚未到达,不想又在这‘黄山’巧遇,足见缘份不浅!”
    卜星楼摇头叹道:“岳兄哪里知晓,小弟自与岳兄在‘天目’别后,已是再度为人。”
    岳华阳愕然问道:“老弟怎么这样说法?莫非你经历了什么惊险?”
    卜星楼道:“我挨了‘虬髯神龙’石振天的一记内家重手……”
    这句话果然把岳华阳听得大为惊奇,不等卜星楼说完便急急接口问道:“卜老弟,你……你是否与石振天老儿,起了冲突?”
    卜星楼正在等他这一问,遂立即把那段经过,和盘托出,说完并皱眉叹道:“岳兄请想,小弟这条性命,分明是那位杨小真杨姑娘所救,但我在神智恢复后,她却冥冥鸿飞,不知何去,教小弟怎不想念?遂整日在‘黄山’中,到处遨游,冀能再睹芳颜,报答……”
    岳华阳接口笑道:“老弟不要愁急,也许我可以帮你完成这桩心愿。”
    卜星楼故作惊喜万分之状,一把抓住岳华阳的肩头,扬眉说道:“岳兄,你……你莫非知道杨小真姑娘,住……住在何处?”
    岳华阳仍不愿吐实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卜星楼满面失望地苦笑说道:“岳兄,你让我空欢喜了,你既不知杨姑娘的住处,却怎么帮我的忙呢?”
    岳华阳笑道:“我可以帮你去找,两人分路而寻,总比一个人独自乱碰的希望为大!”
    卜星楼道:“岳兄说得也是,我们便分路一试,但彼此应当约个地点时间才好见面!”
    岳华阳道:“时间就定在明日黄昏,地点则由你选择。”
    卜星楼想了一想说道:“我当时是在‘莲花峰’下一个山洞,醒来以后,便不见杨小真的踪迹!如今便与岳兄约定就在那洞前见面如何?”
    岳华阳点头笑道:“相逢原是别离处,这地点定得好或许我机缘凑巧,有以报命。”
    卜星楼道:“多谢岳兄金言,若能令小弟如愿以偿,卜星楼感德非浅,必有重报。”
    说完,两人便握手为别,各自分途进行。
    卜星楼知道岳华阳此去,必能见着杨小真,遂根本不再往别处乱找,只是带着一种极为尴尬的心情,前往“莲花峰”脚静静等待。
    岳华阳自然知道他们的秘密巢穴所在。
    他匆匆赶去,尚未到达秘洞,便看见“修罗玉女”杨小真独自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低着头儿,目注石下淙淙流水,满脸凄切神色。
    岳华阳心中有数,含笑叫道:“二姑娘!”
    杨小真因初涉情场,对卜星楼相思难禁,故而独自凝愁,在此痴痴遐想。
    岳华阳远远走来,她由于神思不属,并未发觉,直到听得那声“二姑娘”,才瞿然惊醒,站起身来,玉颊微红地赧声叫道:“岳兄,你……你是从何处来的?”
    岳华阳笑而不答,目注杨小真,扬眉问道:“二姑娘,你好像心有所思?”
    杨小真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确心有所思,但谁也猜不透我所思的是什么事儿。”
    岳华阳笑道:“大概不是想什么事,而是想什么人儿?”
    杨小真脸色一变,不悦说道:“岳兄,请你放尊重些……”
    岳华阳摇手笑道:“二姑娘莫发脾气,我知道你想的是卜……”
    “卜”字才出,杨小真蓦然一惊,向岳华阳以手示意。
    岳华阳会意地点点头,与她走得距离秘洞更远一些,悄悄说道:“二姑娘,我大概不会猜错,你所想念的人儿是那卜星楼吧?”
    杨小真目光如电地凝望着岳华阳,急急问道:“岳兄,你……你怎会知道?莫非你曾遇……见他吗?”
    岳华阳号称“鬼谷剑客”,心计极为深沉,他深恐卜星楼接近杨小真之举,是含有特殊用意,遂暂时不肯明言,先向杨小真含笑问道:“二姑娘在我答复你问话之前,希望你能先行坦白说出与卜星楼于‘天目山’结识以后的一切经过。”
    杨小真急于知晓卜星楼的讯息,只得点头说道:“好,我说给你听!”
    话完,遂从与卜星楼从“天目”结识开始,一直到“莲花峰”下分散的经过情形,向岳华阳细说一遍。
    岳华阳把双方话语互一对照,知道卜星楼毫无虚言,果曾被石振天内家重掌所伤,遂可不再有所怀疑,含笑说道:“不瞒二姑娘说,卜星楼如今正在‘黄山’,如痴如狂地到处找你!”
    杨小真“呀”了一声,目内泪光浮动,低声道:“娘逼着我发了‘修罗血誓’,在八月初三前,不许见他,却……”
    岳华阳笑道:“誓言只是虚无飘渺之事,二姑娘偷偷见他一面,又有何妨?你母亲也不会知晓!”
    杨小真银牙一咬,颔首说道:“岳兄说得对,我去见他!”
    岳华阳道:“二姑娘不必满山乱找,我已经替你付约了地点和他见面!”
    杨小真大喜,带泪笑道:“多谢岳兄,你……和他约定的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岳华阳说道:“时间是定在明日黄昏,地点则定在你们上次分手的‘莲花峰’脚!”
    杨小真听得满面幽怨地“呀”了一声,赧然接口说道:“好了,我就再等上一日!岳兄如今是否要进洞参谒我娘,和其他三位师伯?”
    岳华阳笑道:“我既已来此,当然应该拜谒四位老人家,看看有无什么重要指示。”
    杨小真闻盲,遂一面带同岳华阳进入秘洞,一面压低语音,悄悄说道:“岳兄记住,关于卜星楼之事,千万不可在我娘面前,露了马脚,要知道我已立了‘修罗血誓’,不是玩的呢!”
    岳华阳点头示意,两人遂进入秘洞,参谒“修罗四血”。
    “修罗四血”中的“太极血神”龚毅,“八卦血印”金宏,“阴阳血手”郎万昌三人,均已深负内伤,正由“修罗血影”杨玉真,帮助他们运功调气,治疗伤势!
    杨玉真一见岳华阳,便扬眉说道:“华阳来得正好,我有两件任务,交给你和真儿分头去办。”
    杨小真愕然问道:“娘,你要我去办什么事?”
    杨玉真扬眉说道:“你去‘小雪山百花谷’请我生平至友‘散花仙客’田光,于八月初四前到‘梁山红砂谷’口助阵!”
    杨小真柳眉微蹙,好生惊奇地诧声问道:“凭我们这等人力,还需要请人相助吗?”
    杨玉真冷哼一声说道:“真儿,你莫要把事情看得太过容易,我来问你,‘银发仙妪’孟昭芳来此,与你龚大师伯相斗,石振天、钟离明等在‘莲花峰’顶,和我答话,则‘九华山庄’之中,怎会还有高明人物,能使你三师伯在尚未看出对方形相之下,便已受了内伤?”
    岳华阳瞿然说道:“这名隐形奇客的身份,值得一查!”
    杨玉真看他一眼,表示嘉许地点头笑道:“华阳,我交给你的任务,便是此事,你替我秘密调查,务须查明那隐形奇客的姓名身份,因为我不相信对方还有比‘银发仙妪’更高明的好手!”
    岳华阳点头说道:“小侄遵命。”
    杨小真道:“关于‘小雪山百花谷’邀请田师伯之行,娘要我何时覆命?”
    杨玉真摇头说道:“这座洞府,既被对方侦破,我已不再想要,只等你三位师伯的伤势痊愈之后,便弃此而去!故你‘小雪山’之行,无须回报,或是随意遨游,或是随你田师伯同去‘梁山红谷’便可了!”
    杨小真听母亲这样说法,自然格外高兴,立即收拾行装,准备于明日上路。
    岳华阳因奉派刺探“九华”秘密,立即奉命而去。
    杨玉真见杨小真一面收拾行装,一面却从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神色,与她近日的愁眉苦脸,大不相同,不禁愕然问道:“真儿,你为了何事这样高兴?”
    杨小真暗吃一惊,知道母亲目光厉害,既已看破自己心事,不宜强辩掩饰,遂应声笑道:“这些日来,在山中闷得发慌,娘命我去请田师伯,既可一览‘小雪山’胜景,又可藉此邀游……”
    话犹未了,杨玉真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遨游无妨,但却切不可在八月初三前去找那卜星楼,你要记得你对我所立的修罗血誓!”
    杨小真心中一震,表面上仍神色从容地含笑答道:“娘怎么还不放心,当日‘莲花峰’下一别,乾坤莽莽,尘海茫茫,我知道他去往何处?慢说已立了修罗血誓,就算我甘拼百死,违犯誓言,也无法把他找得到呢?”
    说到此处,心中一阵凄楚,竟然假中带真地垂落了两行泪珠!
    杨玉真看得心中也微觉不忍,又温言安慰地叹息一声。
    杨小真委实觉得母亲自从起了独霸武林的雄心大志,便对母女间的温情慈爱,减退许多!抹了下泪珠说道:“我到‘小雪山百花谷’中,去请田师伯之举,要不要携带一封娘的亲笔书信?仅凭我口头邀请能够请得动吗?”
    杨玉真皱眉说道:“大概一请便允,但为了慎重起见,我再给你一方玉佩带去,你田师伯万一表示不肯出山,你便把这玉佩取出,定可使他改变主意!”
    说完,果自怀中取出一面朱红色的心形玉佩交给杨小真,命她谨慎收好,不许有所毁损。
    杨小真把那方朱红心形玉佩,贴身藏好,便向母亲及三位师伯拜别。
    这时,正是清晨,山中朦朦胧胧地曙光尚未全透。
    杨小真离开“修罗四血”所居秘洞,心中反觉茫然,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
    因为岳华阳告以代与卜星楼所定约会,是在今日黄昏,则这整整一个白天的时光,如何消遣?
    杨小真想来想去,终于决定索性去到那“莲花峰”脚的秘洞之中,睡上一觉,这样一来可以等待卜星楼,二来免得满山乱跑,万一被母亲碰上,责问自己为何还不动身?会窘得无言答对。
    主意既定,便立即驰往“莲花峰”脚。
    到了莲花峰脚,才进秘洞,杨小真便觉心弦狂跳,因为洞中虽极黑暗,杨小真却已觉出洞中有认!
    洞中人是谁?是卜星楼吗?
    他……他难道对自己也一样刻骨相思,比自己来得更早。
    就在杨小真心弦颤动,情思恍惚之际,洞中人已似梦中惊醒的语音问道:“来人是谁?”
    一句“来人是准?”听得杨小真周身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因为她听得出这句问话,正是卜星楼的语音。
    悲喜交集,芳心忐忑乱跳。
    卜星楼由梦中惊醒,问了一声,未见对方答话,不禁戒心立起,双掌护住当胸,又向洞口喝道:“来人是谁?怎不答话?”
    杨小真这才勉强镇静下那颗忐忑芳心,低声说道:“卜兄,是我!”
    卜星楼想不到杨小真来得这么早,遂不甚相信地一面迎出,一面继续问道:“是……是杨小真杨姑娘吗?”
    他们两人之间,原隔了一道转折,故而谁也看不见谁,如今卜星楼这一迎出,语音方落,人已面面相对。
    杨小真对于卜星楼,着实相思已极,但互相见面之下,却除了发怔以外,反而没有话说。
    卜星楼则因不像她是一片真情,故而神色间比较从容,只互一凝视,便含笑问道:“杨姑娘,我们别来未久,你……你怎么清减许多?”
    她凝望了一下卜星楼那张英俊脸庞,低低问道:“卜兄,你挨了‘虬髯神龙’石振天那记内家掌力的脏腑重伤,可曾完全痊愈了吗?”
    卜星楼伴同杨小真走向洞内,含笑答道:“小弟内伤已愈,想必是杨姑娘慨赐灵丹妙药所救,此恩此德,令卜星楼如何……”
    杨小真听到此处,向卜星楼抛过一瞥幽怨眼色,接口说道:“卜兄,我和你一见……如故,可说是交浅情深,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些客套见外之语?”
    卜星楼看出杨小真对于自己果似情意甚切,遂心中又觉高兴,又觉戒惧地皱眉问道:“杨姑娘,我有一件事闷在心中,想要问你!”
    杨小真进了内洞,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目注卜星楼含笑说道:“卜兄尽管请问,你闷在心中的是什么事儿?”
    卜星楼知道若向杨小真直接探询机密,必使她有所怀疑,难获预期效果。
    只好绕着圈子,含笑问道:“当时杨姑娘既为我疗治重伤,却为何又把我弃置此间不顾而去?害得我站在这洞口以外,从黑夜守到天明,再从天明等到黑夜地痴痴等了你整整一日!”
    杨小真听得心中既觉甜慰,又觉歉然地嫣然笑道:“卜兄,这事我歉疚于怀,但也要请你特别原谅,因为当时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语音至此略顿,忽然妙目双翻,痴望着卜星楼,诧声问道:“卜兄,我曾托我姐姐,转告我在八月初三之前,恐怕难和你再相见,难道……”
    卜星楼故意把双眉一蹙,接口问道:“那位玉姑娘,竟是杨姑娘的姐姐吗?”
    杨小真点头答道:“她叫杨小玉,我叫杨小真,卜兄难道看不出我们姐妹二人,极为相像?”
    卜星楼叹息一声,摇头说道:“容貌方面,虽然相像,但品格方面,却太不像了!”
    杨小真一怔,目注卜星楼,诧声问道:“卜兄,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卜星楼欲言又止,满面尴尬神色!
    杨小真皱眉问道:“卜兄有话尽管明言,怎么如此吞吞吐吐?难道……难道我姐姐的行为,竟有甚失楦逾越之处?”
    卜星楼长叹一声,遂把杨小玉昔日如何以色欲引诱之事,向杨小真约略说了一遍。
    杨小真听得骇然欲绝地瞠目叫道:“卜兄,我姐姐竟……竟会那样不知自爱吗?”
    卜星楼微现不悦说道:“杨姑娘不应该对我所说表示怀疑,因为这是我亲身经历,何况那位玉姑娘既系令姐,更可互相对质!”
    杨小真微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卜兄不要生气,我相信你所说是真……”
    卜星楼扬眉接道:“我希望能与令姐当面对质一下!”
    杨小真叹道:“这想法暂时办不到了,因为我姐姐今已落入仇敌手内!”
    卜星楼故意失惊问道:“杨姑娘,令姐姐的仇敌是谁?”
    杨小真答道:“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仇敌忾,因为我姐姐便是落入那打了你一记重掌的‘九华派’掌门人,‘虬髯神龙’石振天的手内!”
    卜星楼问道:“杨姑娘,你们怎会与石振天结下深仇!”
    杨小真略一迟疑,皱眉说道:“这桩恩怨,内情过于复杂,以后再对卜兄细说便了!”
    卜星楼见她仍不肯轻吐实情,遂也不敢过于逼问,只好旁敲侧击地说道:“我自从上次挨了石振天一记内家重掌,怀恨甚久,亟欲复仇,杨姑娘若是有兴,我们便走趟‘九华’,救出令姐,并雪那一掌之辱!”
    杨小真道:“卜兄若是急于报仇,我自愿助你一臂之力,但若为了救我姐姐,却不必去了……”
    话音至此略顿,看了卜星楼一眼,又复笑道:“但卜兄倘能暂忍一时之愤,也不必前去‘九华’,因为石振天等,活不过八月初三,即令能活过八月初三,也活不过八月初四!”
    卜星楼遂故作愕然说道:“杨姑娘,你这番话语之中,有两件事使我不太明白!”
    杨小真笑道:“卜兄若有不明之处,尽管请提出问题!”
    卜星楼看着杨小真,发话问道:“杨姑娘因何不去搭救令姐,难道为了她与小弟昔日之事,便绝了姐妹之情?”
    杨小真摇头说道:“我姐姐虽然行为失检,但既未成为事实,我又怎会对她完全断绝了姐妹亲情?至于我说不必救她之意,是因她纵被囚居‘九华’,却安如磐石,决无性命之虑!”
    卜星楼愕然问道:“双方既成仇敌,一时冲动,难免杀人,杨姑娘怎能如此拿稳?”
    杨小真笑道:“因为我们也擒有对方的两个人质!”
    卜星楼暗喜话锋渐入正题,遂再加扣紧地皱眉说道:“虽然也擒有对方人质,却需份量相当才好……”
    杨小真不等卜星楼说完,便即点头笑道:“当然份量相等,因为他们擒的是我姐姐,我们擒的却是石振天的独生爱女石飞红,和他一个心爱女徒陆舜华!”
    卜星楼“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这样以二对一,份量自然相当!”
    他以为杨小真定会接着说明石飞红被人救走之事,自己便可设法套问那有关洗涤“修罗变颜汁”的重大秘密!
    谁知杨小真相当深沉,并未主动说明石飞红被救之事,只是顾着卜星楼的话头笑道:“便因以二对一,份量相当,我才断定我姐姐虽被掳囚‘九华’,却可完全无虑!”
    人家既然不说,卜星楼只好再设法探询,他想了一想,表示关切地低声说道:“石振天在南几省武林道中,是声威甚大的领袖人物,他交游友好之内,定有不少高手!”
    杨小真“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卜兄料得不错,如今已知有‘穷神活鬼’钟离明,‘天池钓叟’桑凌汉,甚至多年不曾出世的‘银发仙妪’孟昭芳等都与石振天互相勾搭!”
    卜星楼愁眉说道:“对方既有这么多能手,怎甘爱女被掳?必定四下密搜,企图抢救……”
    杨小真冷哼接道:“他们的能手虽多,尚未看在我们眼内,伺况我们未雨绸缪,早作缜密安排,便算石飞红真被救走,反而更会把石振天急得心烦意乱!我们先行逼令石飞红服食了一粒‘九毒丸’,并在她脸上喷了‘变颜汁’!”
    卜星楼不经意地“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但那‘穷神活鬼’钟离明,一向名震乾坤,手眼通天,神通极大,或许他有办法祛除石飞红所服的‘九毒丸’,并洗涤……”
    杨小真不等卜星楼话完,便即摇头笑道:“绝无可能,卜兄不必多虑,对于我们门户中的特制秘药,外人是无法祛解的!”
    卜星楼见她不曾透露如何洗涤“修罗变颜汁”的方法,自己又不便过露痕迹,深加追问,不禁眉头略蹙。
    杨小真一见卜星楼眉头略蹙,便即含笑问道:“卜兄,你……你怎么不高兴了?”
    卜星楼苦笑说道:“我有句话未便启齿!”
    杨小真见他语音温柔,目光中又流露出一种尴尬神色,芳心竟突突微跳地起了误会!
    卜星楼也看出杨小真有了误会,脸上烘地一热,赶紧笑道:“我是因深蒙杨姑娘相救盛德,并承不耻下交,想……想请教你……你的宗派门户?”
    杨小真听他竟是探询自己的宗派门户,自然心中一阵空虚,微觉失望,在想了一想之后,含笑答道:“本来我奉命保密,不敢对于任何外人,泄漏门户宗派,免遭重大罪谴……”
    卜星楼听到此处,连摇双手说道:“我所谓‘未便启齿’之故,便是生恐杨姑娘有甚碍难?如今既被料中,杨姑娘不必再……”
    杨小真截断了他的话嫣然笑道:“卜兄,我如今告诉你无妨,因为近两日来,由于我姐姐被掳之事,已使我母亲,与三位师伯,与对方正式见面,无需再对什么门户宗派,保守机密!”
    卜星楼等她话完,缓缓问道:“杨姑娘既具绝世身手,则令尊令堂,定是武林中前辈高人,旷代奇侠!”
    杨小真眼圈一红,盈盈欲泣说道:“我姐姐倒还见过我的父亲,我却是遗腹女呢!”
    卜星楼抱拳长揖,歉然说道:“小弟不知老伯早已仙逝,竟引得杨姑娘动了纯孝哀思,委实极为歉疚!”
    杨小真拭泪又道:“至于我娘姓名,也因隐世甚久,不知卜兄是否曾经闻及?她老人家与我父亲同姓,双名玉真……”
    卜星楼故作失惊地身形一震叫道:“哎呀,杨姑娘的令堂,竟是修罗血……”
    说到“血”字,好似有所顾忌地便即顿口不语。
    杨小真苦笑说道:“卜兄不必有所忌讳,我母亲就是‘修罗四血’中的‘修罗血影’杨玉真,武林中人,对于‘修罗’门户,大概批评得不大好吧?”
    卜星楼摇头说道:“并不见得,常言道:‘名高见嫉,树大招风’,任何人物,也无法获得所有异己的一致赞誉!”
    这几句话把杨小真听得颇为高兴,点点头笑道:“卜兄这样说话,倒是毫无偏见,公平得很!”
    卜星楼以钦羡的目光,看着杨小真,含笑说道:“难怪当初我见杨姑娘以如此妙龄弱女,竟能与‘天目派’掌门人‘追魂七剑’黄鹤飞,互相颉颃,毫不逊色!原来……”
    杨小真看出卜星楼有点艳羡“修罗”门户之状,便自柳眉微蹙,幽幽一叹。
    卜星楼问道:“杨姑娘,你好生生地却叹气则甚?”
    杨小真嫣然一笑说道:“练武人对于高深武学,莫不见猎心喜,我看出卜兄似乎有点羡慕‘修罗’门户?”
    卜星楼剑眉微扬,未即答言,只是点头一笑。
    杨小真叹道:“卜兄,我有把你引进到‘修罗’之心,也有使你获得我母亲一身绝世武学的真传之力,但目前尚有困准,必须等过了八月初三!”
    卜星楼愕然同道:“引进与否,在于杨姑娘,收录与否,则在于令堂,这‘八月初三’一语,却……”
    杨小真接口道:“是为了……”
    她话才出口,便告顿住,因为杨小真忽然想起卜星楼与八月初三的“梁山红谷”之事有关,母亲要利用他作为有力证人,目前尚不宜对其详倾细底。
    卜星楼笑道:“杨姑娘,你怎么欲言又止?”
    杨小真目光中现出一种为难神色,苦笑说道:“卜兄,关于此事,请恕我有难言之隐,你……”
    卜星楼接口笑道:“杨姑娘既有为难之处,我便不问,但……”
    杨小真失笑说道:“卜兄,你怎么也说了半截,便不说了?”
    卜星楼双眉一挑,朗声笑道:“我平素尝闻江湖人言,‘修罗’一派之中,既多绝学,更多绝药!”
    杨小真点头笑道:“这倒不是虚言!”
    卜星楼含笑说道:“小弟既然有幸与杨姑娘论交,能否请你把所谓‘绝学’、‘绝药’两者,略为施展,让我一开眼界?”
    杨小真想了一想,微笑点头说道:“好,我就略为献丑,但卜兄却不许见笑才好!”
    话完,纤手微扬,向身边一块大石,轻轻点了两点,便见那块大石,随风崩散,化作了一堆石粉。
    卜星楼一半做作,一半当真,微惊地失声说道:“好厉害的威力,这就是一指着身,脏腑尽裂的‘修罗指’吗?”
    杨小真点头笑道:“正是‘修罗指’,但点在人身之上,却不如点在这大石之上,来得较有威力,因为我火候尚差,还没有练到卜兄所说那样‘一指着身,脏腑尽裂’的上乘境界!”
    卜星楼深明人体有刚有柔,内家高手,并能避劲卸劲,不像这块大石般,全凭实质,硬抗外力,故而对于杨小真所说点在人体以上,威力稍逊等语,知道不是虚言,遂点头说道:“杨姑娘……”
    杨小真以一种既极娇媚,又极哀怨的眼神,凝视着卜星楼,幽幽叫道:“卜兄,你既来‘黄山’寻我,足见彼此情意相投,何必还这样生分的,叫我什么‘杨姑娘’?难道叫我一声‘真妹’,便会辱没你吗?”
    卜星楼受宠若“惊”,哪里敢稍拂其意,遂立即改了称呼,含笑叫道:“真妹,关于‘修罗绝学’,我已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但‘修罗绝药’方面,却……”
    杨小真听得卜星楼果然立即改叫自己“真妹”,遂高兴得双现酒涡,嫣然笑道:“所谓‘修罗绝药’,共有十来种之多……”
    卜星楼不肯放过机会,接口笑道:“各门各派中的绝艺绝药,本属重大秘密,不宜轻易泄露,故而真妹不必把十来种全数告我,只请给我看上一两种,以开眼界,并广见识便了!”
    杨小真扬眉笑道:“卜兄,以我们这等情份,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但因小妹身边,仅带了三种独门秘药,我且倾囊相示如何?”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入怀,取出一粒丹丸,托在手中,向卜星楼含笑问道:“卜兄,你认不认识这种丹药?”
    卜星楼应声答道:“是不是‘九毒丸’?”
    杨小真摇头笑道:“不是,是我们‘修罗’门户中,最珍贵的‘补天丹’,上次你挨了石振天一记内家重掌伤得太重,只剩一丝心脉未断,便是我喂你服了这种‘补天丹’才保得性命!”
    这几句话听在卜星楼耳中,不禁使他从心灵深处,起下一种惶惑愧恧之感!
    因为上次挨了石振天一掌,虽是自己故意为之,但因弄巧成拙,若非杨小真慨舍灵丹,早就在“枉死城”中列上了冤鬼名籍。
    以此事而论,杨小真对于自己,曾有救命深恩,但自己如今却在玩弄她的感情,将来……
    杨小真见状之下,诧声问道:“卜兄,你……你怎么了?”
    卜星楼蓦然惊醒,愧然答道:“我想起当时所受真妹的救命深恩……”
    杨小真不等卜星楼再往下说,便自佯嗔叫道:“卜兄不许再说什么恩德之语,换了别人,谁去管他,难道你……你……你还不知道我对你一番情意?”
    卜星楼见她又在向自己直言无隐地倾吐情思,不禁心中微跳,俊脸发烧,讷讷难答。
    杨小真幽幽一叹,收起那粒“补天丹”,又从怀中取出一只三四寸高的黄色玉瓶,递向卜星楼道:“卜兄,你再看看,这也是我身边所带的‘修罗’派的独门秘药之一。”
    卜星楼接过这只黄色玉瓶,才一打开瓶塞,便嗅得有股极难闻的气味,刺入鼻中。
    他眉头略蹙,注目再看,只见瓶中盛的是种紫黑色的药汁。
    卜星楼心中一动,向杨小真问道:“真妹,这就是你向我说过的‘修罗变颜汁’?”
    杨小真欲语又止,怔了一怔,方自摇头答道:“不是,这是‘修罗易容浆’!”
    卜星楼闻言,不禁失望,但转念一想,“易容浆”和“变颜汁”的意义,原差不多,自己若能探出“易容浆”
    的褪除方法,对于石飞红复容之事,即便无益,也不会有甚损害。
    想到此处,遂漫不经意地“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易容浆、易容丹等,是江湖中常见之物,武林各派大都炼有备用,我倒要试试这‘修罗易容浆’有什么独到妙处,竟被称为罕世秘药?”
    一面说话,一面竟将那瓶“易容浆”,向左手背上斜斜倒去。
    杨小真一声尖叫,失惊说道:“卜兄,不可……”
    “不可”两字才出,已有三四滴“易容浆”,滴到了卜星楼的左手背上。
    一般易容药物,不过是能使肤色改变,或生瘢皱而已,但这种“易容浆”,滴在手上,竟比火燎火烫,还要厉害,把卜星楼痛得猛一哆嗦,几乎“哼”出声来。
    再看左手背时,本来的雪白皮肤,业已变成极为难看,焦黄紫黑的交并色泽!
    卜星楼中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他这差点流泪之事不是为了手背上的疼痛,而是勾动情怀。
    卜星楼想起石飞红脸上被喷的“修罗变颜汁”,倘若也有“修罗易容浆”这等厉害,则石飞红当时所遭痛苦,却是怎生禁受?
    杨小真急忙一手夺过玉瓶,盖好瓶塞,揣进怀中,向卜星楼秀眉双蹙,似嗔似怨说道:“卜兄你怎么如此冒失?这种药物,岂是轻易试得的……”
    卜星楼不等杨小真话完,使自诧声问道:“真妹为何这等说法?易容药物……”
    杨小真顿足说道:“卜兄,你哪里知道?这……”
    说到这个“这”字,杨小真又似有甚难言之隐,吞吞吐吐地“这”不下去。
    卜星楼双眉一挑,微含不悦地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真妹怎么总是欲言又止?你的难言之隐,好像太多些了!”
    杨小真玉颊一红,赶紧赔笑说道:“卜兄有所不知,这种‘易容浆’的用途是替敌人易容,不是替自己易容,故而一触皮肤,便有剧烈痛苦!”
    卜星楼故作好奇,又复问道:“自己易容呢?是否另有药物?”
    杨小真点头笑道:“若是自己易容,就用比较普通的‘易容丹’了!”
    话完,又从怀中取出一瓶红黄青紫,五色杂具的丹丸,递向卜星楼,嫣然笑道:“卜兄请看,这就是我们‘修罗’一派所用的‘易容丹’,你若喜欢,我可以分你一半,或是全部赠送。”
    卜星楼把那瓶“易容丹”接过,看了一眼,仍然交还杨小真,摇头笑道:“大丈夫磊落光明,何必掩饰本来面目,故而我不想分润‘易容丹’,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杨小真笑道:“卜兄所想不明白的是什么事?”
    卜星楼道:“真妹适才曾说‘易容浆’是替敌人易容之用,‘易容丹’是替自己易容之用……”
    杨小真听得连连点头,接口说道:“事实上确是如此,不知卜兄有何不明之处?”
    卜星楼含笑说道:“方才真妹不是还对我说过,有种‘修罗变颜汁’吗?它的用途,与这‘易容浆’、‘易容丹’,又复有何不同?”
    杨小真略一迟疑,微笑答道:“那种‘变颜汁’的用途,与‘易容浆’差不许多,只比‘易容浆’力量更强一些!”
    卜星楼失惊叫道:“倘若力量更强,喷在人的身上,却是如何禁受?”
    杨小真心中一动,秀眉微挑地目注卜星楼问道:“卜兄,你对那桩喷了‘修罗变颜汁’的石飞红,好像颇为怜惜?”
    卜星楼道:“真妹说哪里话来,我险些被石飞红之父一掌震死,双方仇恨甚深,怎会还对她有所怜惜?”
    他知道自己一时忘情,有点露出马脚,遂赶紧饰词,加以遮盖。
    杨小真觉得他所说有理,疑虑又消地娇笑问道:“卜兄既非对那石飞红有所怜惜,却管她怎样禁受做甚?”
    卜星楼抚摸着自己业已变为焦黄紫黑,难看不堪的左手背,苦笑说道:“我因适才沾上‘易容浆’之际感觉相当疼痛,遂在听得‘变颜汁’比‘易容浆’更强力时,随口问上一声,真妹怎么……”
    杨小真眼珠一动,娇笑说道:“卜兄是说我为何有所误会?吃起那石飞红的醋了吗?”
    卜星楼不敢正面承认,只是笑了一笑。
    杨小真笑道:“卜兄,你猜猜那让石飞红先服‘九毒丸’再喷‘变颜汁’的举措,是由谁所设计?”
    卜星楼摇头说道:“我对‘修罗’一派中的人物,几无所悉,怎么猜得出来?”
    杨小真指着自己的鼻尖,得意地笑道:“是我!”
    卜星楼眉头一皱,杨小真又复笑道:“卜兄,你再猜猜,石飞红既服‘修罗九毒丸’,倘若被人救走,三日以内,定将断肠惨死!在这种情况之下,又何必还要替她喷上‘修罗变颜汁’呢?”
    卜星楼道:“我猜不着。”
    杨小真笑了一笑,目注卜星楼道:“卜兄,请你先把‘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两句诗儿含义,解释给我听听!”
    卜星楼道:“这就是说美人垂老,名将白头以后,会把昔日曾为人人称羡的倾城国色,和盖代功勋,渐渐冲淡!”
    杨小真双眉一挑,冷笑说道:“讽刺虽是讽刺,也具有相当哲理!大将勋名垂百世,美人颜色艳千秋,当事人纵作了短命鬼,但九泉之下,却未必有所遗憾,故而,我就不许……”
    卜星楼见她说到此处,语音忽顿,脸上颜色,却越发狞厉,不禁诧然问道:“真妹不许什么?”
    杨小真银牙一咬,扬眉答道:“我就不许石飞红九泉无憾,才替她喷上‘修罗变颜汁’,叫她在‘九毒丸’毒死后,也只是一个丑鬼!”
    卜星楼寒生心底,觉得眼前这位相当漂亮的“修罗玉女”杨小真,突然变成了青面獠牙,仿佛似罗刹夜叉般,十分狰狞难看!
    他镇定心神,淡淡问道:“真妹和那石飞红有何深仇?竟这样恨她?”
    杨小真摇头笑道:“没有仇,但却有两点原因!”
    卜星楼道:“真妹可以把这两点原因,告诉我吗?”
    杨小真点了点头,娇笑说道:“当然可以,其中的一点原因,还与你有关呢!”
    卜星楼听得心中一震,忙自问道:“怎会与我有关?”
    杨小真道:“石飞红神志昏迷之中,口内时常‘楼’呀‘楼’地,叫个不停,我怕她叫的是你!”
    卜星楼心内一阵辛酸,强自忍耐地苦笑说道:“我和她一面不识,怎会在梦中叫我,关于这个‘楼’字,含意何在?极其容易推断,真妹难道就猜不出吗?”
    杨小真道:“小妹请教高明,卜兄是怎样猜法?”
    卜星楼应声说道:“这事简单,石飞红身背血案,遂于梦寐之中,不自觉地时呼‘楼’字!”
    杨小真恍然说道:“卜兄以为那个‘楼’字,是指‘天目红楼’?”
    卜星楼道:“这是我一得之见,对与不对,却也难说!”
    杨小真失笑说道:“大概不会错了,这样看来,倒是我胡思乱想,瞎吃飞醋!”
    卜星楼知道石飞红对自己情意甚深,心中好生难过!看了杨小真一眼,继续问道:“真妹,你还有一点原因,尚未说出。”
    杨小真道:“第二点原因,就是石飞红比我漂亮。”
    卜星楼听得一怔,目光凝注杨小真,蹙眉无语。
    杨小真忽然吟道:“我自风华夸绝代,岂肯还留绝代人?我娘为了企图使‘修罗’一派独霸武林,才再度出山,与举世群豪,一相颉颃!我则为了企图作第一美女,才替石飞红喷上‘修罗变颜汁’!这番话我是尽倾肺腑而言,卜兄明白了吗?”
    卜星楼默然有顷,双目一张,神光电射地,口中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杨小真又惊又喜地目注卜星楼,娇笑问道:“卜兄,你怎么咏起关雎来了?莫非你想……”
    卜星楼不等她再往下说,便正色叫道:“真妹,如今我要请教你了,‘窈窕淑女’四字,应该怎样解释?”
    杨小真未作深思,应声答道:“这解释我倒懂得,一种说法是:‘窈言妇德幽静,窕言妇容闲雅’,另一种说法是:‘善心曰窈,善色曰窕’……”
    卜星楼点头笑道:“够了,够了,照这种说法看来,一定要善心而兼善色,才是‘淑女’,一定要是‘淑女’,才‘君子好逑’!”
    杨小真“呀”了一声,看着卜星楼,扬眉笑道:“卜兄,你……你话中有话,是取瑟而歌意在弦外!”
    卜星楼道:“真妹有什么感触?”
    杨小真笑道:“卜兄,你是否把我看成为‘淑女’?”
    卜星楼因觉得自己毕竟受过她救命之恩,理应对杨小真尽力劝化,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不仅我如此希望,恐怕所有的男子,都希望他的红妆密友,是一位‘窈窕淑女’!”
    杨小真伸手摸摸自己的如花二靥,嫣然笑道:“我自负‘善色’,实际上也长得不太难看,卜兄这样绕着圈儿说话,大概是嫌我在‘善心’方面,有所欠缺?”
    卜星楼不得不委婉一些,摇头笑道:“我哪里敢嫌真妹不够‘善心’,只是觉得人生百年之中,能够‘积德’的机会不多,容易‘缺德’的机会倒是不少!”
    杨小真妙目微翻,闪射奇光地凝视着卜星楼,以一种喜怒难测的神情问道:“卜兄,说来说去,你是嫌我过份‘缺德’,对石飞红的手段,太厉害了!”
    卜星楼知道无法推得干净,索性满面神光地双挑剑眉,含笑说道:“常言道得好:‘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石飞红与我无仇无亲,风马牛不相关,真妹对她是否过份严酷,根本不干我事,我只是觉得身在江湖,业已到处都是血腥……”
    杨小真静听至此,冷笑问道:“卜兄是认为我应该把石飞红放掉?”
    卜星楼接道:“真妹错会意了,我不是认为你应该把石飞红放掉,而是认为你应该把她干干脆脆地一刀杀掉!”
    杨小真目光一转,银牙微咬地冷笑说道:“我承认我做得过火,但大错已成,却是如何补救?卜兄可否陪我走道‘九华’找找石飞红,无论她是生是死,也替她把那‘变颜汁’除去,恢复她的绝代容光就是!”
    卜星楼听出她说的并非真心之语,不但暗暗叫苦。
    他一面忧心,一面微笑说道:“真妹不要说这种气话,俗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已往之事,何必再去想它?只今后记住‘地要让一步,昧须减三分’的先哲之言,便是善色善心的‘窈窕淑女’!”
    杨小真听他这样说法,脸色稍霁,但想又转得颇为哀怨地幽幽一叹说道:“好,卜兄,我听你的……”
    盈盈秋波,含蕴深情,凝注在卜星楼的俊脸之上,那副娇媚模样,着实使人魂消!
    卜星楼哪里敢和杨小真这等极度撩人的目光相对,只好故意低下头来,抚摸着自己左手焦黑难看的手背。
    杨小真看见他这种动作,不禁“呀”了一声,失笑说道:“卜兄,你看我多糊涂?只顾和你闲谈,竟忘了使你这焦黑难看的手恢复原状。”
    卜星楼笑问道:“这只手还能恢复原状吗?”
    杨小真微笑说道:“当然可以,但一来需有我‘修罗’一派的独门秘制药物,二来还要懂得一种特殊技术!”
    话完,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匣,打开匣盖,取出两粒乳白色的丹丸,放入自己口内。
    卜星楼目光微瞥,见那玉匣以内的乳白色丹丸,共仅五六粒,不禁眉头深蹙。
    杨小真把两粒丹丸,在口内嚼成粉碎,变成乳白色的浆汁后,吐在卜星楼的左手背上,一面替他轻轻涂匀,一面含笑说道:“卜兄不要嫌脏,这是使你皮肤复原的唯一方法!”
    卜星楼笑道:“我明白了,这种药丸,必须调以人口津液,才会生效!”
    杨小真双眉微挑,柔声叫道:“卜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先看看你这手背之上,业已起了变化。”
    卜星楼闻言,低头一看,果见自己左手背上所涂的乳白浆汁,不仅业已干凝,并渐呈焦黑色泽。
    不消片刻,适才涂得匀匀的乳白浆汁,竟干凝得微微起皱,并色呈焦黄紫黑,与卜星楼左手背上的伤损情形,一般无二。
    卜星楼诧然笑道:“这是妙事,好像方才所涂的那片乳白浆汁,业已完全消失……”
    杨小真不等他话完,便即笑道:“卜兄错了,这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完全发挥药物灵效!”
    卜星楼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所谓见效,即是消除这些焦黄紫黑,使起皱皮肤,恢复光滑才对,如今仍是……”
    话方至此,杨小真业已拉起卜星楼的左手,低下螓首,伸出她那软绵绵、香馥馥的三寸丁香,在他手背上不住轻舐。
    卜星楼好生过意不去地“哎呀”一声,皱眉叫道:“真妹不要如此,这……这叫我可怎么敢当?”
    一面说话,一面欲把左手夺回。
    杨小真把他这只左手,拉得紧紧,不容夺回地含笑说道:“卜兄何必不安?除去这样以外,我是无法使你的变色手背,恢复原状的呢。”
    说完,又复低下头去,在卜星楼手背之上,继续慢慢舐吮。
    卜星楼无可奈何,只得由她,但心中却又添了一层疙瘩。
    这层疙瘩就是他觉得杨小真无论行为邪正,对自己却显然流露着一片真挚爱心,将来……
    杨小真的丁香软舌,像条小灵儿在卜星楼手背上,不住游来游去,使他觉得凉飕飕、养酥酥地好不受用!
    舐了约莫顿饭光阴,杨小真才住口抬头,向卜星楼微笑叫道:“卜兄请看,我要变戏法了!”
    卜星楼目光注处,见自己左手背上,仍与先前完全一样,毫未起变化,只是不再疼痛而已。
    杨小真掐着他左手背上的一点皱皮,用力向上猛撕。
    “嗤”的一声轻响,卜星楼手背上的焦黄紫黑,完全不见,恢复了他原本肤色,但杨小真的手指之间,却挟着一块焦皮。
    卜星楼见状,恍然顿悟地失惊叫道:“我明白了,真妹竟能在这样短促的时间之内,使我重生了一层新皮,而把受过伤的旧皮剥掉。”
    杨小真点头笑道:“对了,这种方法,无论变丑、复俊,均相当彻底,故而,‘修罗’一派的易容之技,号称独步的了!”
    卜星楼边自惊叹,边自记在心中,杨小真又向他微蹙双眉,低声笑道:“卜兄,我如今对你有项要求。”
    卜星楼笑道:“真妹这‘要求’二字,用得太生分,你有甚话尽管请讲。”
    杨小真道:“我想请卜兄陪我走一段路。”
    卜星楼含笑说道:“慢说一段路,就是陪同真妹走遍海角天涯,我也甘于遵命。”
    这当然不是卜星楼的真心之语,但他一来为了慢慢设计探听“修罗变颜汁”的洗涤之法,二来也想报答杨小真救命之恩,把她救出泥途,归诸正道,才顺着杨小真的口风,作此承诺。
    杨小真听得高兴,扬着脸儿娇笑叫道:“卜兄,你既肯陪我前去,我们走吧。”
    卜星楼见她如此急于登程,遂含笑问道:“真妹要去何处?”
    杨小真答道:“我要走趟‘小雪山百花谷’。”
    卜星楼轩眉讶道:“小雪山远在川康边境……”
    杨小真嫣然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头说道:“卜兄,你怎么嫌远了呢,你方才不是还说无论海角天涯,都肯陪我去吗?”
    这两句话把卜星楼问得有点张口结舌,赶紧连摇双手,含笑说道:“真妹,你误会了,我不是嫌远,而是对你突然要去‘小雪山’之举,略感惊奇而已!”
    杨小真笑道:“卜兄既不嫌远,我们就赶快走吧。”
    一面说话.一面就拉着卜星楼的手向洞外走去。
    杨小真与卜星楼才出洞口,便与一位红衣少年相遇。
    这红衣少年,名叫黄凌,是“太极血神”龚毅的得意弟子,平时对于杨小真垂涎颇甚,竭力追求。
    杨小真嫌他形容猥琐,自然不会青眼相加,黄凌失望之余,遂难免怨生心底。
    杨玉真分派岳华阳、杨小真任务之际,黄凌恰因伺候“太极血神”龚毅得知究竟,如今见时隔这么久,杨小真仍在“黄山”,不禁略起疑窦!
    尤其,杨小真是与一风神秀绝的美少年,手携手地自洞穴之中走出,两人神情亲蜜异常,竟有点像是幽会方毕光景。
    黄凌看在眼中,在疑念之上,更加妒念地冷笑一声,扬眉叫道:“杨师妹,你怎么还没走呢?这位风流潇洒的少年郎,不会就是掌门师尊,嘱咐你不可接近的卜星楼吧?”
    杨小真芳容大变,心中狂跳。
    黄凌语音才了,杨小真便目光一转,娇笑说道:“黄师兄,你弄错了,这位姓崔,不是姓卜,你所说的卜星楼,在那里呢!”
    话完,便伸手向黄凌的身后一指。
    黄凌闻言,自然回头观看,杨小真银牙咬处,一掌猛落!
    这一掌不仅正打在黄凌后背之上,杨小真并凝足了十一成真力,以为必可将对方打死。
    谁知黄凌一声惨嚎,虽被打得向前滚翻出四五步去,但仍能跄踉起立,并未应掌毙命。
    黄凌脸色惨白,目射凶芒,戟指着杨小真,咬牙切齿地厉声叱道:“杨小真,你……你其要倚仗是掌门师尊之女,便如此放肆狠毒,须知掌门人执法无私,并只恨不守门规的欺师弑上之辈!你……你如今不单与外人私通,并对本门师兄,暗下毒手,难道你就不怕惨遭‘修罗万磔’之刑吗?”
    杨小真见自己适才一掌,不仅未能将黄凌打死,也未使他受甚重伤,便知定是大师伯“太极血神”龚毅,把本门重宝“柳叶千丝甲”,赠给黄凌护身,方能抵御自己的强劲掌力。
    故而,她在黄凌向自己戟指怒詈之时,未加答理,只把十来根“修罗化血神针”,暗暗扣在手内。
    这种“修罗化血神针”,是“修罗血影”杨玉真精炼自用暗器,当然厉害无比,除了无坚不摧以外,凡被打中之人,定将在两个时辰之内,骨肉齐消,化作一堆血水。
    杨小真玉手轻扬,把掌中所扣的十来根“修罗化血神针”化成一蓬红丝,觑准黄凌,凌空洒出:
    黄凌身是“修罗”门中弟子,自然识得这种“化血神针”,知道自己身上虽有“柳叶千丝甲”,但脸上,手上,以及下半身无甲防护之处,却绝不能被伤分毫。
    杨小真手中红丝才洒,黄凌一声惊叫,亡魂丧魄般,往后纵身便逃。
    但他轻功再好,也不若杨小真的针飞快速,终被两根“化血神针”,打中右腿之上。
    黄凌身形落地,步履已微见踉跄,他哪敢再复耽延,便自毫不停留,拼命飞驰而去。
    杨小真看出黄凌已受针伤,遂不再追,只是皱眉算计。
    她算的是这“莲花峰”下,与“修罗四血”所居秘洞距离。
    算来算去,黄凌若是无甚意外耽误,则最多一个半时辰左右,便可赶到地头,杨小真不但脸色大变,并顿足长叹!
    这桩事故发生迄今,卜星楼始终袖手旁观,未发一言。
    因为,他一来不明白杨小真与黄凌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二来也想令杨小真与“修罗”一派,渐起隔阂,遂根本不加理会。
    直到如今,见杨小真顿足浩叹,方冷冷说道:“真妹,你叹些什么?莫非对于未能把你师兄,当场杀死的这种结果,不满意吗?”
    杨小真回过头来,满面幽怨地目注卜星楼,苦笑颤声问道:“卜兄,你……你……你……对于我的这种举措,是否又……又不满意?”
    卜星楼委实看不惯这等同室操戈,箕煎豆泣之事,遂神色冷漠地“哼”了一声,淡淡答道:“我不敢批评真妹,但却觉得似乎不应该有这样心狠手辣的窈窕淑女。”
    这两句话儿,说得太重,加上卜星楼脸上那副冷漠神色,使杨小真委实难于禁受,芳心一阵奇酸,泪珠儿如泉而落。
    她有她哭的理由,因为杨小真觉得自己为了私恋卜星楼,业已不顾一切,甘犯“修罗血誓”,违逆门规!如今更被黄凌撞破秘密,将来极可能弄得绝了母女情份,甚至于身遭“修罗万磔”酷刑!但牺牲虽大,所获得的却是卜星楼神色冷峻的严厉讥讽,怎不教这位“修罗玉女”为之心伤泪落?
    起初,小真还只是泪落如泉,但在越想越觉冤枉,越想越是伤心,越想越觉难过之下,竟变作失声痛哭。
    卜星楼见她一哭,有点慌了手脚,忙把适才那副冷漠神色,变成和颜悦色地柔声叫道:“真妹……真妹……”
    杨小真泪眼模糊,抬起头来,微咬银牙,苦笑说道:“卜兄,你……你知道我……我为你作了多么重大牺牲?
    冒了多么重大危险?结果,却得不到你半丝安慰,反把人家讽刺嘲骂得一文不值……”
    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又复一阵心酸,眼泪像断线珍珠般簌簌滚落。
    梨花带雨,自然楚楚可怜,卜星楼无法收拾这种尴尬场面,只好把杨小真拉得并坐石上,温言叫道:“真妹不要怪我,我大概是因不知内情,才会觉得你适才想杀死你师兄的手段心机,过于狠辣!你且把你所说冒了重大危险,作了重大牺牲的详细情形,告诉我好吗?”
    杨小真偎在卜星楼肩上,柔顺得像只小猫般地幽幽说道:“卜兄,你知不知道我在我娘面前,对着‘修罗血经’,立下‘修罗血誓’,允诺必须过了八月初三,才可与你见面!”
    卜星楼听得一怔,杨小真遂把卜星楼身受重伤,性命难保,自己拜请母亲搭救,终于立下“修罗血誓”一事,向他说了一遍。
    卜星楼最怕听的就是这段经过,因为越是知道杨小真对自己用心良苦,恩情深厚,将来便越是难处。
    但他虽然怕听,却又不得不听,并在听完之后,诧然问道:“真妹,你母亲为什么不许你和我……”
    杨小真摇头说道:“卜兄莫弄错了,我母亲也颇欣赏你的人品,她老人家不是不许我和你交游,而是不许我在八月初三之前和你交游!”
    卜星楼愕然问道:“我不懂这八月初三之意?”
    杨小真朱唇微张,欲言又止。
    卜星楼知道其中定有重大机密,遂不得不下点功夫,轻伸猿臂,拢住杨小真纤腰,把她轻轻拥在怀中,正色低声叫道:“真妹,一切误会之事,均由于彼此隔阂而起,你既然看得起我卜星楼,便不应该再这样欲言不言,吞吞吐吐。”
    杨小真叹息一声说道:“卜兄既然要问,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记得,‘八月初三’这个日子,对你关系不浅!”
    卜星楼心中明白,但却不得不装糊涂地以一种茫然神色问道:“什么关系?我怎么想不出来?”
    杨小真娇笑说道:“卜兄太健忘了,你在去年这一天,险些儿把小命送掉……”
    卜星楼不能再装,遂不等杨小真话完,便“哦”了一声,接口说道:“真妹莫非指的是‘梁山红砂谷’那场惨案?”
    杨小真方一点头,卜星楼又复问道:“这件惨案,与我们互相交往之事,怎会发生关系?”
    杨小真笑道:“卜兄是‘粱山红谷’三名生还人之一,今年八月初三,武林各派在‘粱山红砂谷’,公审石振天,为死难诸人,伸冤复仇,非你作证不可!如今‘修罗’、‘九华’之间,业已明显对立,倘若你我两人,在事前……则有了利害关系,立场便非超然,所作证言的份量,也将为之大减!”
    卜星楼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暗叹“修罗血影”杨玉真的心机计虑,委实精密可怕。
    杨小真幽幽一叹,偎在卜星楼的耳边,低声叫道:“卜兄,我如今再告诉你违犯‘修罗血誓’时,将被处置的‘修罗万磔’,是种什么样的惨酷刑罚。”
    卜星楼闻言,心知这种“修罗万磔”之刑,定然惨绝人寰,遂皱眉说道:“这‘修罗万磔’之刑,大概与国法中最严厉的‘凌迟碎剐’差不多。”
    杨小真摇头说道:“比‘凌迟碎剐’残酷多了,是先用本门‘修罗毒火’烧遍全身,更以沸水浇淋,刮肉见骨,剁去四肢,再在烈日下曝晒上两个时辰,最后才剖腹挖心,并把人头砸碎!”
    杨小真每说一句,卜星楼便听得毛骨悚然,身上一颤。
    卜星楼问道:“你们‘修罗’一派之中,有人曾经受过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处分吗?”
    杨小真忽然眼圈一红,盈盈欲泣地点头答道:“以前有过一人,我恐怕将是第二人了!”
    卜星楼见她神情上变化颇剧,不禁诧然又道:“那人是谁?”
    杨小真珠泪垂落地呜咽答道:“是……是……是我哥哥!”
    卜星楼大感意外问道:“这桩刑罚,难道也是由你母亲监督施行,真妹也在场目睹?”
    杨小真泪如泉落,悲声答道:“这是本门大典,所有‘修罗’门下弟子,均须列队旁观,以昭炯戒!那时,我母亲初掌门户,龚大师伯和郎三师伯等全都有点不服,但见我母亲如此毫不徇私,遂从此再无异念!”
    卜星楼静静听完,默然不语。
    “卜兄,你怎么了?”
    卜星楼摇头微叹说道:“真妹,你本着良知,答覆我一句话!”
    杨小真扬眉说道:“卜兄有话,尽管请问。”
    卜星楼目光如电地凝注在杨小真脸上,正色说道:“真妹,你认为你们‘修罗’一派的种种措置,是否正当?”
    杨小真朱唇微启,欲言又止,幽幽一叹,低下头去。
    卜星楼见状,心中明白,知道自己若是尽力规劝,定可使这位“修罗玉女”杨小真自拔泥途,归诸正道,但后果却无法收拾!
    因为她若脱离“修罗”一派,与她母亲杨玉真断绝母女关系,则成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飘零弱女,必把自己当作她终身寄托之人。
    倘若事到临头,真相大白,发现自己竟与石飞红是一双爱侣之际,则杨小真除了愤然一死以外,决没有其他路走。
    自己目前虽可救她,却无法救得彻底,真成了进退两难……
    卜星楼越想越是为难,正在愁眉苦脸之际,杨小真却霍然站起身来,低声叫道:“卜兄我们走吧,不能再在‘黄山’多作耽延,否则,片刻之后,追骑立至,我还想于身遭‘修罗万磔’以前,和你享受一段自由自在的欢乐岁月。”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凄凉,卜星楼怎忍拒绝?遂立即起身,与杨小真离开“黄山”,同往川边“小雪山”赶去。
    数图图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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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情愫暗生
    他因杨小真满面泪渍,神情太过凄苦,便边行边向她安慰说道:“真妹不必过份忧虑,你方才那夹背一掌,把黄凌打得不轻,所发飞针,更似淬有奇毒,或许他会死在半途……”
    杨小真纤手微摇,接口说道:“卜兄有所不知,黄凌身上穿了龚大师伯所赠的‘柳叶千丝甲’,故而那一掌虽重,并未使他受伤。”
    “飞针呢?据我来看,针上似曾淬毒?”
    杨小真点头说道:“针上不仅淬毒,并极厉害,但药力约经两个时辰,才会发作,故而黄凌似能及时逃到我母亲面前,报告一切!”
    卜星楼略一沉吟,扬眉叫道:“真妹,照你这样说来,竟已不能再见你母亲,是就此脱离修罗门户的了!”
    杨小真凄然说道:“修罗门虽然不妨脱离,但母女之情,却属不容背侮,故而眼前只好把这烦心之事,暂时撇开,等到八月初三,暨八月初四的‘粱山’决战以后,再复听天由命的了!”
    这几句话说得情理双兼,自使卜星楼不便再加劝说,只好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两人走了数日,卜星楼问道:“真妹前去‘小雪山百花谷’,是为了何事?”
    杨小真如今对于卜星楼,几已完全信任,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我娘因石振天、桑凌汉、钟离明等实力不弱,再加上‘银发仙妪’孟昭芳,还有功力更高的隐形奇人为助,深恐‘粱山红谷’之战,未必有十拿十稳的绝对把握,遂命我去往‘小雪山百花谷’,请我‘散花仙客’田师伯,届时前去梁山助阵!”
    卜星楼大吃一惊,扬眉说道:“小雪山百花谷中住的是那昔年以‘百花绝技,威震半边天’的田光田子畏吗?”
    杨小真点头说道:“卜兄猜得不错,正是……”
    活犹未了,卜星楼便接口问道:“但‘散花仙客’田光昔年威名正盛之际,闻因一桩重大伤心恨事,声言封剑归隐,永绝江湖,如今怎肯轻易出山,为‘修罗四血’助阵!”
    杨小真摇头说道:“我对这位田师伯的过去一切,不太清楚,但我母亲却说大概一请就允,万一田师伯有听推托之际,便将这方玉佩取出,他定必改变主意,立即点头!”
    说完,将杨玉真交给她的那方朱红色心形玉佩取出递与卜星楼观看。
    卜星楼看完玉佩,含笑说道:“这样看来,‘散花仙客’田光的昔年封剑归隐之事,还与你母亲颇有关联!”
    杨小真摇头笑道:“这事我可不敢胡说……”
    话方至此,耳边弓弦疾响,有几缕尖风,从脑后飞袭而至。
    卜星楼与杨小真,全是当代年轻人物中,出类拔萃的极强高手,两人同自脚尖微点,腾空四丈有余,让那几缕尖风,从足下掠过。
    果然,那是几支利箭,射中山壁之上,不仅火星四冒,并碎裂了不少石块,且是发箭之人,用力颇劲。
    杨小真半空中“咦”了一声说道:“卜兄,你看这几枝冷箭的所射位置,好像并非射我,全是向你招呼的呢?”
    卜星楼剑眉微挑,斜落丈许以外,循着冷箭来处,抬头看去。
    原来,身后六七丈的一座小峰半腰,有块平石,石上坐有三人,正在饮酒。
    一人是个枯瘦如柴的年老披发头陀,一人是个年约七十有余,银发银须的银袍佩剑老叟,另一人则是不到四十的中年书生,身穿黄色儒衫,手执一张金弓,貌相尚称英挺,但两道目光,却嫌诡谲不正,并充分显露出是个酒色之徒。
    卜星楼戟指手执金弓的黄衣书生,扬眉问道:“彼此索昧平生,阁下忽以冷箭相加,是何道理?”
    黄衣书生冷然答道:“我又不曾射伤你半丝皮肉,你却问我作甚?”
    卜星楼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等蛮不讲理之人,不禁气得怒火中烧,正待严词斥责,杨小真却已一旁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快报个号来!”
    一语方出,那黄衣书生便变色厉声叱道:“丫头住口,你若如此无礼,我便消失了怜香惜玉之心,教你与那小子一道,惨遭劫数!”
    杨小真冷笑说道:“你自己是个无礼匹夫,还要人家对人有礼,真……”
    话方至此,黄衣书生张弓搭箭“嗡”的一声弦响,—缕尖风,便向杨小真的咽喉射到!
    杨小真故意卖弄,暗中提聚内家真气,卓立如山,毫不闪避。
    直到箭到面前,才微启朱唇,吹出一口气儿。
    那枝疾飞怒箭,竟被她吹得斜落一旁,插入道边土内。
    黄衣书生这才大吃一惊,扬眉笑道:“难怪你这丫头,颇为狂傲倔强,居然真有两套,赶快替我报个姓名宗派上来,切莫自误!”
    杨小真道:“你先说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然休想知道我的来历!”
    黄衣书生举起手中金弓,冷笑叫道:“瞎了眼睛的丫头,就凭这张金弓,你还看不出我是谁吗?”
    杨小真哂然答道:“我想是想到一个人,但不仅和你年龄不对,功力也比你强得多呢!”
    黄衣书生“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你所想出之人是谁?”
    杨小真冷冷说道:“二十年前,有位惯用金弓的武林前辈,名叫边寿天,号‘金弓无敌追魂叟’!”
    黄衣书生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见识,那是我的先父,我叫边小寿!”
    杨小真失惊问道:“你就是近年在关外一带,横行猖獗的‘铁心色胆辣书生’吗?”
    边小寿点头笑道:“白山黑水之间,提起‘边小寿’三字,敢说是无人不知,能止小儿夜哭!但却想不到中原各地的武林之中,对我这‘铁心色胆辣书生’也颇熟悉!”
    说到此处,从双眼之中,射出充满色欲的邪恶目光,瞪在杨小真的脸上,怪笑说道:“丫头,如今该报上你的来历了吧?”
    卜星楼一听“铁心色胆辣书生”之号,便知这边小寿是个极为邪恶人物,不禁动了出手除害之念!
    但他的念头才起,杨小真业已轩眉答道:“巧得很,我们竟有同名之雅。”
    边小寿颇为高兴地含笑问道:“你也叫小寿吗?足见我们有缘,难怪我一看到你,就想把那小子射死!但你姓什么呢?总不会也姓边吧?”
    杨小真答道:“我姓屠,屠猪杀狗的屠……”
    姓屠当然可以,但“屠小寿”三字,加在一起,却显然是故意编造,含有对边小寿的挑战意味。
    边小寿一听之下,脸色顿变,目光中的欲火,也转为怒火,厉声叱道:“丫头,你是找死,我若不给你看点厉害,你也不知道‘铁心色胆辣书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面发话,一面便从小峰半腰,提气纵落,像只飞天巨鸟般的,向杨小真当头扑到。
    这条人影,往下疾降,另一条人影,却往上飞迎,双双在离地一丈四五之处,当空会合。
    另外一条人影,自然是卜星楼,他与边小寿在空中硬打硬接地换了一掌。
    边小寿由上而下,自比由下而上的卜星楼占了便宜,但双掌一接,内力互发之下,他却仍被震得与卜星楼几乎完全相同地各自住横侧里,飞出数尺!
    外行眼中,他们是秋色平分,并无轩轾。
    但内行眼中,却已看出,边小寿至少在真力内劲方面,弱了一筹,并非卜星楼之敌。
    双方身形落地,卜星楼剑眉高挑,冷笑说道:“原来名震白山黑水,能止关东小儿夜哭的‘铁心色胆辣书生’,也下过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物。”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最犀利的词锋,也是最厉害的武器!边小寿空自气得满面通红,却无法还口,只好向卜星楼咬牙叫道:“阁下通名!”
    卜星楼笑道:“天下巧事太多,我和你也有同名之雅!”
    边小寿厉声问道:“你也姓屠?”
    卜星楼摇头笑道:“不是,我姓宰,叫做宰小寿!”
    边小寿知道对方不肯明言来历,再问徒自取辱,遂目中凶光一转,把自己手中金弓的弓弦取下。
    原来,他这金弓,是精心特制,既可用来射箭,也可当作兵刃!
    如今,弓背弓弦,分执两手,便成了一根金质硬鞭,一根蚊筋软索。
    边小寿恨极卜星楼,哪里还肯容情,怒啸一声,索鞭齐舞,刹那间鞭风索影,匝地幕天,把卜星楼密密罩住。
    卜星楼在临下“九华山”时,把“干将剑”交与裴大宇,身边未带兵刃,加上边小寿这一鞭一索,刚柔兼济,招术也有独到诡异之处,攻来凌厉绝伦,遂弄得难占上风,渐入窘境!
    那披发头陀与银袍老者,则始终未发一言,只在峰腰旁观,不曾插手此事。
    杨小真一见卜星楼以赤手对抗边小寿的一鞭一索,渐渐相形见绌,遂扬眉叫道:“卜兄,你的剑呢?我这柄剑先借你用!”
    一面说话,一面从腰间解下一柄软剑,便向卜星楼递去。
    卜星楼趁着闪避边小寿金鞭猛击之势,一式“蜻蜒掠水”,便把杨小真所递软剑,接在手中。
    但剑才入手,他便大吃一惊!
    因为卜星楼虽未细看,却入手便知,手中之物,正是自己用来与石飞红换剑定情的“玉带软剑”!
    武林人物过手之际,不能片刻分神,尤其是当双方功力相差不远的强弱难分以下。
    如今,卜星楼便犯此诫,心中一惊,身法微慢,便被边小寿左手中的弓弦软索梢,在右腿近胯之处,扫中少许。
    一阵奇痛,卜星楼身形踉跄,抢出两步。
    杨小真不知他是见了“玉带软剑”,想起石飞红,因而疏神,自然莫名其妙地大惊失色!
    边小寿则心头狂喜,跟踪追击,右手鞭“金龙抖甲”,左手索“怪蟒缠松”,挟带着“飕飕”锐啸,向卜星楼上中两盘猛烈攻去。
    卜星楼虽受微伤,伤并不重,何况—向惯用的师傅软剑,又复到了手中,遂神威抖擞地扬眉一啸,人腾八尺,植剑半空,恰好迎上了边小寿横扫而来的一鞭一索!
    兵刀一触,硬鞭软索,齐告断折,换句话说,就是边小寿的那张金弓,从此完蛋!
    三声惊呼,一齐响起,两条人影,凌空飞堕!
    其中一声惊呼,自然是边小寿为了心痛家传宝弓而发。
    另外两声,则发自那白发头陀和银袍老叟,他们人随声落,飘堕当场。
    行家一出于,便知有没有,杨小真与卜星楼一看之下,均晓得这披发头陀、银袍老叟,功力极为高明,比那边小寿高得太多。
    边小寿金弓被毁,惊怒交迸,怒吼一声,又向卜星楼飞身进扑。
    但那银袍老叟却伸手拦住边小寿,向他摇头叫道:“边贤侄暂安勿躁,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边小寿闻言,只好愤然止步,银袍老叟遂对卜星楼,扬眉说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老弟与那位姑娘,且报个真实姓名!”
    卜星楼觉得左腿近胯处,有些隐隐作痛,但仍不甚在意,剑眉微挑,朗声答道:“在下卜星楼,这位姑娘名叫杨小真。”
    银袍老叟伸手说道:“卜老弟,借观尊剑!”
    这位银袍老叟与边小寿大不相同,神情极为高傲,不怒而威,看去是个极有身份的人物。
    卜星楼听他要向自己借观“玉带软剑”,虽觉有逾常理,却也不肯示弱拒绝。
    但正待将剑递过,忽然想起此剑是由杨小真交给自己,遂偏过头去,向杨小真含笑叫道:“真妹,这位老人家,要想借剑一观,你意如何?”
    杨小真秀眉微挑,点头说道:“借他一看无妨,凭他那样大把白胡子,还好意思骗取我的剑吗?”
    卜星楼闻言,遂把手中“玉带软剑”,递交银袍老叟。
    银袍老叟接过剑去,略一观看,那披发头陀,便在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淡淡说道:“邵兄不必看了,正是当年之物,这才叫因缘巧合,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卜星楼听得心中一惊,暗忖照这披发头陀与银袍老叟的神情语气看来,可能是甚久未出世的厉害魔头,昔年并与恩师,结有深仇大怨!
    念方至此,那银袍老叟,已向杨小真注目问道:“杨姑娘,令师何在?”
    他—面说话,一面果然把“玉带软剑”递还。
    杨小真知道对方有了误会,本想辩白,但又恐卜星楼听出这柄“玉带软剑”是夺来之物,未免不好意思,遂只得含混答道:“我师父现在‘黄山’,你问此则甚?”
    “我与他是武林旧友,极欲互相叙旧,杨姑娘请给我个确切的地址好吗?否则,‘黄山’云海漫漫,千峰万壑,仍恐找不到呢!”
    杨小真笑道:“你到了‘黄山始信峰’下,只消在峰脚一片古松林外,引吭长啸三声,自会有我门户中人,出来接引!”
    银袍老叟点了点头,侧顾披发头陀,微笑说道:“恭喜尊者,昔年旧友,既有下落,我们便立即走趟‘黄山始信峰’吧!”
    披发头陀双掌当胸,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与银袍老者,带着那尚悻悻不服的边小寿,向杨小真、卜星楼作别而去。
    卜星楼目送他们三人离去,剑眉深蹙,仍自寻思。
    杨小真笑道:“大哥,你毁了边小寿的那张家传金弓,也就算了,还在想些什么?难道你非要把那‘铁心色胆辣书生’杀掉……”
    卜星楼摇手说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我整日都在劝真妹要放得手软心慈—些,自己怎会那样狠毒?”
    杨小真娇笑说道:“我也知道大哥不会有这种心肠,但你眉头深锁,却在想些……”
    卜星楼不等她再往下问,便接口说道:“我是觉得那披发头陀与银袍老叟,仿佛功力极高,异于凡俗,正在猜测他们的来历身份!”
    杨小真“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大哥若要猜测他们的来历,我可以供给你一些资料。”
    卜星楼惊喜地注目杨小真道:“真妹请说来听听!”
    杨小真笑道:“第一是那老叟姓邵,第二是那老叟不单银发银须,并还身穿银袍,大哥可以从这两点上,设法推测那老叟来历!”
    卜星楼点点头说道:“对了,那头陀适才把老叟称为邵兄,而银发银须,虽属天生,那件银袍,却显非巧合,似是什么特殊表记。”
    杨小真继续笑道:“第三是那披发头陀的号称之中,定有‘尊者’二字,第四是那披发头陀,瘦得皮包骨头异乎常人!”
    卜星楼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这四项资料,都极重要,也都是我们适才耳闻目睹之事。”
    杨小真拍拍腰间,扬眉笑道:“第五项就是这柄软剑,他们两人之中,尤其是那披发头陀,可能与剑主有甚深仇大怨!”
    卜星楼早就想到这点,但杨小真既已提及,遂不得不接口问道:“真妹的那柄软剑,是你家传……”
    杨小真脸上一红,说道:“说来大哥又要骂我,这支软剑,本是石飞红贴身佩带之物,被我搜出,一看之下,大为喜爱,遂……”
    卜星楼“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那柄软剑,委实太好,钢可洞金,柔能绕指,难怪真妹喜爱……”
    卜星楼这么一说,杨小真倒也释然,含笑说道:“大哥,我们先去‘小雪山百花谷’吧!”
    卜星楼点头笑诺,但刚一举步,突然身形踉跄,剑眉紧蹙!
    杨小真见状,蓦然想起卜星楼适才似为边小寿的弓弦软索索梢扫中之事,不禁失声问道:“大哥,你……你方才好像被边小寿的弓弦软索扫中一下,莫非伤得重吗?”
    卜星楼坐在一块大石上,手抚右腿近胯之处,皱眉说道:“这事十分奇怪,我被他弓弦软索扫中之际,虽觉一阵剧痛,但随后便渐渐消灭,怎么如今竟又痛得不能举步?并有点麻酥酥地,难道边小寿这样狠毒,在弓弦上也上了毒物?”
    一句话提醒了杨小真,使她花容变色地双眉愁锁,接口急急说道:“这事大有可能,大哥怎的忘了那边小寿是有名的‘铁心色胆辣书生’呢?你赶快把伤处给我看看!”
    卜星楼闻言,不禁俊脸通红,窘得无法开口。
    因为他所受的索伤,是在右腿近胯处,怎好褪下中衣。
    杨小真见他一张俊脸,胀得通红,遂恍然大悟的顿足叫道:“大哥,休也太道学了!虽然礼法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但我们一来非世俗之人,二来关系不同,我为了你,不惜叛门规,弑师兄,甘受‘修罗万磔’之惨,你……你……你还对我避忌什么?”
    卜星楼张口欲辩,偏又无从措辞,正在窘急不堪之际,心中一阵迷忽,人便摇摇欲倒。
    杨小真眼快,瞥见卜星楼眉心之中,突然有一丝淡淡黑气出现!
    那修罗一派,对于用毒之计,均是大大行家,杨小真自然懂得这眉心发黑,是剧毒将作的先兆,也就是卜星楼危在旦夕。
    她心中一急,指发如风,立即点了卜星楼的“三元大穴”,不令胯间毒力攻人心窍。
    卜星楼本已毒发昏迷,自然应指而倒,躺卧在所坐大石之上。
    杨小真急忙把卜星楼的右胯中衣撕破,仔细察看伤势。
    中衣一破,腿肉晶莹,但近胯处有寸许长的一条紫印,业已胀起好高,并由中心开始,渐转黑色。
    杨小真秀眉双蹙,先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两粒灵丹,接唇吐舌地度入卜星楼口中,使他咽入腹内。
    然后手持一柄小刀,银牙咬紧,一落一挖,竟把卜星楼腿胯间那条寸许长的紫印伤痕,完全挖去,成了一个血洞。
    自然血涌如泉,但血色已呈紫黑,不是鲜红之状。
    杨小真毫不迟疑地伏下身去,张开樱口,在卜星楼伤处吮吸。
    她一吸一吐,再吸再吐的持续了足有数十次之多,卜星楼的伤处所留鲜血才成为红色。
    但血虽呈红,却流量已少,卜星楼的一张俊脸,也变得苍白不堪,显然失血过多。
    杨小真长叹一声,住口不吸,从怀中又取出一瓶白色药粉,敷在卜星楼伤处,并把自己所用丝巾撕开,替他小心包扎。
    这块大石之后的数丈之处,是片小小松林,林口巨松枝丛中,正藏着一位白衣少年,注视着杨小真的一切动作。
    白衣少年约莫二十三四,相貌中平,虽然不太俗气,但也不太英俊。
    他看到杨小真替卜星楼吸完了毒血,裹好伤口以后,突然扬手抛起—段松枝,直飞七八丈高下。
    这松枝抛得劲头甚巧,等到去势已尽,掉头下落之时,恰好到了杨小真的头顶上空!
    杨小真一来专心为卜星楼疗伤吸毒,二来那白衣少年抛掷松枝时,距离稍远,又复刻意施为,故而毫无所觉!
    但如今松枝下堕之时,所挟轻微破空声息,却因正值当头,无法瞒过她极强的耳力。
    杨小真抬头一看,急忙伸手接住松枝。松枝上捆着—个纸包,纸包中则包的是半支上好野山人参。
    卜星楼失血太多,极为虚弱之际,自然仍需这种强力补药,杨小真看明究竟,怎得不喜。
    但她喜中有惊,也有奇,惊的是这发出松枝之人,手法大妙,奇的则是这人既肯慨赠灵药,却为何举动神秘,吝于一面。
    她此时救人第一,不遑细想,一面把那半支上好人参放入口中,慢慢嚼啐,化成香浓参汁,一面再度给卜星楼服用。
    等到把参汁度完,杨小真才轻轻放下卜星楼,娇躯微动,向那片小小松林扑去。
    但那白衣少年,自从抛出松枝以后,早巳悄无声息的由树上移形,隐入林内,失去踪迹。
    杨小真在林口略加探看,未见有人,因关心尚昏迷不醒的卜星楼,不敢深入林中搜索,只好站在林口,微抱双拳,向林内捉气叫道:“多蒙尊驾慨赠灵药,杨小真与卜星楼,感激不尽,可否请现身一见,容我当面拜谢!”
    语声落后,林中寂寂,哪有丝毫回音。
    杨小真因为是自己提气发话,对方必已听见,既未应声,显系不愿相见,遂怅然一揖,退回卜星楼的身边。
    这时,卜星楼因得上好参汁之助,虽仍昏迷不醒,面色已略为红润,不似先前的苍白情状。
    杨小真再替卜星楼一诊脉搏,心中的一块大石才告落地。
    因卜星楼只是中了剧毒,不是受了重伤,经自己替他吸尽毒血,再内服灵丹,外敷药散之下,毒性已怯,只有些失血过多,人极虚弱而已。
    这半支野山人参,正是治疗虚弱的无上妙品,药既对症,只消让他酣酣畅畅的睡上一觉,便可完全恢复。
    关于卜星楼的伤势,业已无虑,杨小真想到自己,不禁秀眉双蹙,有点悲从中来。
    她悔恨自己适才做错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不应该向那枯瘦头陀、银袍老叟及边小寿等吐露自己与卜星楼的真名真姓。
    第二件事,是不应该向对方告知母亲与三位师伯,在“黄山始信峰”下隐身所在。
    自己本意是想把对方骗去,在母亲等人手下,碰个大钉子,但万一那披发头陀、银袍老叟等竟与母亲相识,则彼此谈说起来,岂非更证实了自己违犯“修罗血誓”,在八月初三期前,与卜星楼交往之事?
    起先被黄凌撞破,还可希望他中途毒发,死去灭口,但如今又添了这项破绽,只要两者露一,自己便难逃身遭“修罗万磔”之惨!
    杨小真既惊于“修罗”门户中酷刑之惨,又伤于母女之情,从此断绝,自然越想越觉凄凉,忍不住泪珠双抛,嘤嘤啜泣。
    这一哭,却哭出了一个人来。
    适才那位抛枝赠药的少年,在松林咳了一声,缓步走出。
    因为他不明白杨小真是为自己伤心,竟误会到卜星楼伤势太重,不是那截野山人参,所能为力。
    杨小真闻得咳声,赧然拭泪起立。
    等那白衣少年走到面前,她便抱拳问道:“请问尊驾是否刚才抛枝赠药之人?”
    白衣少年点点头,目注卜星楼道:“他的伤势怎样?有变化吗?”
    杨小真知道人家有所误会,遂摇头笑道:“我这位卜大哥,并未受什么内伤,他只是被人暗算,中了剧毒,但业已内服我独门解毒圣药,伤口毒血,也告吸尽,只是失血太多,人极虚弱而已!幸蒙仁兄慨赠上好人参,如今人已无恙,只消酣睡一觉,元气便可恢复!”
    白衣少年闻言,向杨小真诧然问道:“杨姑娘……”
    三字才出口,杨小真便讶然问道:“仁兄怎会知我姓杨?”
    白衣少年笑道:“杨姑娘大概关心你卜大哥过甚,才忘了刚才在那片松林以外,向我称谢之时,不是业已说明你是杨小真,他叫卜星楼吗?”
    杨小真玉颊飞红,赧然问道:“仁兄怎样称谓?”
    白衣少年道:“我姓华名家朴。”
    杨小真道:“华兄为何适才避匿林中,吝于一面,如今却又出……”
    华家朴微微一笑接口道:“我也重病方痊,那半支野山参是我吃剩之物,以此赠人,怎么还好意思接受杨姑娘的谢意?如今因杨姑娘替你卜大哥诊脉之后,忽然流泪伤心,才以为他伤势有甚变化?故而出林相问。”
    杨小真笑道:“多谢华兄关心,我卜大哥不妨事了!”
    华家朴问道:“卜兄既已无碍,杨姑娘适才为何还哭得那么伤心?”
    杨小真幽幽一叹答道:“我是自悲身世。”
    华家朴目光奇闪,愕然问道:“杨姑娘身手矫捷,显然艺出名门,又有卜兄这等人品的俊侣相偕,怎会……”
    杨小真因心中正闷得难过,遂长叹一声,接口问道:“华兄既然动问,我就把我伤心之事,对你说上一遍……”
    华家朴摇手说道:“常言道:‘交浅不能言深’,在下与杨姑娘只不过萍水相逢,照理……”
    杨小真截断他的话头,苦笑说道:“华兄何必如此见外,你适才慨赠灵药,已对杨小真、卜星楼,恩深如海,不是寻常萍水相交!”
    华家朴微笑道:“杨姑娘既然这等说法,你就把心中之事,对我细述一遍,泄却积郁也好!”
    杨小真闻言,遂把自己与卜星楼之间的复杂关系,巨细靡遗的对华家朴一一细述!
    华家朴静静听完,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的舒卷白云,不发—语。
    杨小真细诉衷肠以后,已将这新交之人,当作生平挚友,语音悲噎地含泪叫道:“华兄,你听完我的身世遭遇,是否觉得……”
    华家朴收回了看云的目光,摇头说道:“据我看来,杨姑娘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杨小真诧声问道:“华兄此语怎讲?”
    华家朴道:“杨姑娘莫要怪我直言!”
    杨小真点头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我还懂得,华兄有何教言?尽管请讲!”
    华家朴看着杨小真含笑问道:“杨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为何对卜星楼一见钟情?”
    杨小真想不到他会有这一问,口中期期难答。
    华家朴大笑道:“一来,自然是由于卜星楼的风神英朗,侠骨峥嵘!二来,却因‘修罗’门下,多半是凶邪残恶之辈……”
    这句话儿,相当刺耳,杨小真不禁听得双眉紧蹙。
    华家朴不管她反应如何,依然往下说道:“而杨姑娘本质却颇善良,虽与邪人为伍,终有点格格不入,一旦遇着卜星楼那等磊落英雄,轩昂侠士,自便如磁引针,特别发生好感。”
    杨小真“呀”了一声,扬眉叫道:“华兄,你好高明的见解,好深刻的眼光,所说既合哲理,也和事实上差不多呢。”
    华家朴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杨姑娘便应下定决心,索性从此脱离‘修罗’门户!”
    杨小真苦笑问道:“华兄是要我变成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
    华家朴摇头笑道:“怎会无依无靠?你不是有卜星楼吗?”
    杨小真红着脸儿说道:“我卜大哥看来虽对我还不错,但他是正派侠士,恐怕嫌我……”
    华家朴笑道:“他嫌你性情凶残,你可以改变气质!他嫌你门户不正,你可以脱离‘修罗’,像你这样美丽的佳人,只要努力向上,我不信卜星楼会心如木石!”
    杨小真忽又伤心起来,凄然含泪问道:“我娘呢?难道我只顾我自己连娘也不要了吗?”
    华家朴叹道:“这就是杨姑娘唯一的困难处,但在我看来,也并非无法解决!”
    杨小真泪眼模糊地,急急问道:“华大哥,你……你有什么高明办法?教教我吧!”
    这位“修罗玉女”如今已对华家朴,既极感激,又极钦佩的改口叫起“华大哥”来。
    华家朴道:“杨姑娘,你认为八月初四的‘粱山红谷’一战,结果应该如何?”
    杨小真想了一想,摇头答道:“我不敢说!”
    华家朴微笑说道:“你可能以为你母亲功力绝世,其余‘修罗三血’,也各怀秘学,罕有敌手……”
    话刚至此,杨小真便接口道:“这是我以前的想法,如今业已不同,因为‘银发仙妪’孟老婆婆,能救走石飞红,并把我龚大师伯打了一掌,郎三师伯又在‘九华山庄’被隐形人赶了回来,金二师伯更于‘黄山莲花峰’顶,遭‘穷神活鬼’钟离明点中一指!虽然我母亲尚未出手,但,显然已非绝对优势,而是均衡局面!”
    华家朴点头笑道:“既然彼此实力,相距不远,则邪难胜正,理所当然,福善淫祸,天道不爽,‘粱山红谷’一战,‘修罗四血’是多半会冰消瓦解的呢!”
    杨小真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华家朴微笑说道:“故而杨姑娘倘若不脱离‘修罗派’,即令不应血誓,也将玉石俱焚,若是脱离邪恶,归入正途,或许会由你身上,替你母亲,开出一条生路!”
    杨小真静静听完,猛一抬头,妙目中虽然泪光闪闪,但却掩不住从内心流露出感激神色,凝注着华家朴那张不太漂亮的脸庞,颤声叫道:“华大哥,我……我太感激你了,你要把……把我认作你的小妹。”
    华家朴想不到她会来此一举,不禁怔了一怔。
    杨小真凄然又道:“华大哥,你不肯吗?是……是否看不起我?”
    华家朴失笑说道:“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又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哪里会有看不起真妹的道理呢?但你肯听我适才所劝之语,脱离‘修罗派’吗?”
    杨小真听得华家朴已把自己叫做“真妹”,遂高兴得扬眉答道:“我不脱离!”
    这句答话,大出华家朴意想之外,但他才吃了一惊,杨小真便又复说道:“因为小妹如今是违规待罪之人,倘若就此脱离‘修罗派’,未免太不光明正大,并有点卑鄙!故而,我打算……”
    华家朴听出她话中有话,接口问道:“真妹打算怎样?”
    杨小真的那张俏丽脸庞儿上,布满了一片不可逼视的湛湛神光,朗声正色答道:“我打算仍旧照我母亲之命,替她老人家前往‘小雪山百花谷’中,去请‘散花仙客’田光田师伯,并于八月四月,双方在‘梁山红谷’会阵时,先向我母亲坦承违背‘修罗血誓’,暨对黄凌师兄暗下毒手之罪,苦劝我母亲勒马悬崖,归隐灵山,莫争江湖名利!”
    华家朴皱眉问道:“倘若你母亲不听善劝……”
    杨小真接口说道:“我就甘当‘修罗万磔’之刑,也等于是对我母亲实行‘尸谏’!”
    华家朴叹息一声道:“真妹是一片苦心,但依我看来……”
    杨小真问道:“华大哥看法如何?”
    华家朴道:“我觉得应该让你母亲遭受—次严重挫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后,再复动以天伦深情,或许能使她淡却雄心,消除妄念!”
    杨小真皱眉说道:“华大哥讲得虽对,但当世武林中,能够使我母亲遭受严重挫败之人,实在是太堆寻找了。”
    华家朴目光一闪含笑道:“也许不太难找,连我都想到时试上一试!”
    突然听得有几声玉磬清音,传自松林深处。
    华家朴—闻磬音,忙向杨小真说道:“对我传技成全的两位老人家,业已出定,并以磬音传呼,我们也就暂别了吧!”
    杨小真本想跟去看看对华家朴传技的是什么世外高人?但又不便开口,只得依依不舍地黯然问道:“华大哥,我们……”
    华家朴摇手笑道:“真妹无须惜别,我既知八月初四‘梁山红谷’口有那样—场热闹,是定会参与的!”
    杨小真不知怎的,竟与华家朴颇为投缘,一双妙目中,泪光闪闪地撅着嘴说道:“华大哥……你…—你不能骗我,一定要来,我还要介绍你和我卜大哥认识,叫他向你道谢赠参之恩!”
    华家朴笑道:“真妹放心,我不但一定会来,可能还有事要求你呢!”
    杨小真愕然叫道:“华大哥,你……你有什么事要求我?”
    华家朴笑了一笑,未再说话,身形微闪,便向松林内驰去了。
    杨小真以一种怅然的神色,目送华家朴的背景。
    华家朴到了林口,转过身形,见杨小真在看他,遂挥手叫道:“真妹去招呼你卜大哥吧,关于我求你的事,此时无法明言,且等到时再说。”
    话完,略一闪身,便即入林不见。
    这时,卜星楼虽仍未睡醒,但脸上气色,与腕间脉象,业已显出他复原无恙。
    说也奇怪,杨小真经过华家朴的一番开导劝慰,竟对自己的前途险难,不再忧愁畏缩,而有些乐观起来。
    人一乐观,便思奋斗,杨小真柳眉微剔,向卜星楼耳根,低声叫道:“大哥,你已经完全复原,不要睡了,我们快点赶去‘小雪山’吧!”
    卜星楼虽然经她连推带唤,却仍沉睡不醒。
    杨小真正觉惊疑,忽又玉颊微红,哑然失笑。
    原来,她想起了为帮助卜星楼睡得香稳,曾经点了他的“睡穴”,如今穴道未被拍开,人必须睡满一对时,才会自行醒转。
    杨小真—面暗笑自己怎么如此神魂颠倒,一面替卜星楼拍开“睡穴”。
    玉掌才落,卜星楼便被震醒,俊目微张,向杨小真愕然问道:“真妹,方才你为何把我猝然点倒?”
    杨小真见他果已无恙,不禁喜极而泣的用一双满泪妙目,向卜星楼白了一眼,微叹答道:“大哥,你还问我?你可知道你自己已到了‘鬼门关’口,差点儿便进入‘枉死城’吗?”
    卜星楼愕然问道:“真妹此话怎讲?”
    杨小真含泪笑道:“大哥,你可记得你适才说是胯间伤处,有点麻酥酥地,怀疑边小寿在弓弦之上,也下了剧毒?”
    卜星楼经她这么一提,果觉右腿近胯处,尚自隐隐作痛,又复皱眉问道:“既然如此,真妹是怎样救了我,你哪里来的对症解药?”
    杨小真便把自己怎样替他吮毒喂药等事,说了一遍。
    卜星楼起初因对方是位黄花少女,竟替自己撕破中衣,在胯间吮毒,并亲口哺服药物,不禁窘得俊脸通红,但旋又感激得长叹一声叫道:“真妹,你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这份深厚恩情,叫我如何报答?”
    杨小真眼圈一红,娇羞欲滴地含泪叫道:“大哥,我们之间的情份,还谈得着‘报答’二字吗?你若再这样说法,我就立刻拔剑自刎!”
    卜星楼闻言一惊,知道自己作茧自缚,又复钻进了第二重不易摆脱的情网之内。
    杨小真性情颇烈,倘若再加刺激,真可能遇出意外,遂赶紧岔开话头,向她扬眉问道:“真妹,你可看得出那位赠参救我的华家朴,是什么宗派来历?”
    杨小真摇头答道:“慢说看不出,连猜都猜不透,因为这位华大哥,雄心不小,他竟想与我母亲斗上一斗呢。”
    卜星楼“哦”了一声,失惊说道:“这位仁兄,居然自视如此高明?”
    杨小真微笑说道:“他还有一桩特点,就是这位华大哥,面貌平凡,但气质却极其高雅,动作身法,也美妙绝顶。”
    卜星楼一面聆听,一面起身试步,觉得右胯间虽仍微痛,业已不碍行走,遂换了一条中衣,与杨小真同往“小雪山”中赶去。
    一路再无波折,进了“小雪山”,寻到“百花谷”口,约莫四月将暮。
    杨小真向卜星楼低声笑道:“大哥,你就在谷口等我好吗?因为‘散花仙客’田光田师伯,性情极怪,万一触犯了他什么禁忌,反会有所不美!”
    卜星楼点头笑诺说道:“那边壁下,有潭有瀑,景色极美,我就在潭边小坐,等待真妹便了!”
    说完,向杨小真摆手一笑,便向“百花谷”口的右侧壁下走去。
    这壁下潭水,是由三四道飞瀑流泉所积,范围虽不算大,但因毫无泥沙,水质却清澈异常,看在眼中,碧澄澄的个人心神一爽!
    卜星楼走到潭边,坐在一方青石之上,便即眺觅四外的清幽景色。
    壁峭潭清,泉飞瀑急,四周景物,无不佳绝,但最吸引卜星楼眼光的,却是一堆枯枝败叶。
    这堆枯枝败叶,是堆在潭边一块平坦山石之上,约莫有数尺方圆,为数颇不在少。
    平石四外,杂树不多,尤其时值夏初,草木荣茂,显然这堆枯枝败叶,是有人故意堆放石上。
    这时,天光约莫巳末,尚未及午,丽日当空,晴朗得略略有些燥热。
    卜星楼正在目注那堆枯枝,皱眉思索之际,突然觉得有点奇亮光华,闪了一下,枯枝便轰然一声,立即起火。
    这种猝然变化,使卜星楼大吃一惊,也使他想起了“粱山红谷”之祸的当时遭遇。
    他抬头注目,只见六七丈高峭壁顶端,似有人影一闪,遂赶紧提气腾身,跟踪扑去。
    壁顶是片高原,有位葛衣老叟,正把一具径约尺许的奇巨晶镜,放于布囊之内。
    卜星楼蓦然纵登之举,倒把葛衣老叟吓了一跳,对他凝目注视,神情颇为惊讶。
    卜星楼见状,赶紧躬身施礼,赔笑说道:“老人家请恕在下鲁莽惊扰之罪!”
    人品既极英俊,语气礼貌又如此谦和,自使那葛衣老叟,对他印象良好,含笑说道:“老弟太谦,你可是正在壁下潭边,观赏景色,而突被火起所惊吗?”
    卜星楼笑道:“惊倒未必,奇则有之,那堆枯枝败叶,怎会突然火焚?好似火自天降!”
    葛衣老叟闻言,遂把刚刚收进布囊的那具奇巨晶镜取出,向卜星楼微微一笑说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因新近才把这晶镜磨好,遂用它引发‘太阳真火’,一试灵效!”
    一面说话,一面举着晶镜铁架,伸出壁边。
    如今骄阳当空,日光透过晶镜,竟聚成一点奇亮光芒,照在潭边石上。
    这点奇亮光芒,似具极强热力,石上立有缕缕青烟腾起,并生出“剥剥”声响。
    葛衣老叟镜光略偏,照向一丛藤蔓,那些青青藤蔓,也立变枯黄,随即起火。
    卜星楼看了失惊道:“请教老人家,这种起火原因,是否经过晶镜折光作用,把大片太阳的热力,聚于一点?”
    葛衣老叟点头答道:“老弟着实聪明,一看便懂,说得丝毫不错。”
    卜星楼心中电转,指着那面晶镜,又向葛衣老叟问道:“请问老人家,这面晶镜,是从何而得,仿佛极少见呢?”
    “如此巨镜,着实罕世难得,此物系来自异域!”
    卜星楼道:“来自异域……”
    葛衣老叟接口笑道:“是一位异域番僧所赠,此镜本系照影晶球,因番僧不慎跌碎,遂被我索来,加以细磨,遂成晶镜,”
    卜星楼听得剑眉一挑,目闪奇光,看着那葛衣老叟,急急问道:“老人家改磨此镜,最多只消用半枚晶球……”
    葛衣老叟点头说道:“对了,那枚跌碎成两半的晶球,共被我磨成两面晶镜。”
    卜星楼心中一跳,赶紧赔笑叫道:“老人家,那另一面晶镜,如今何在?”
    葛衣老叟道:“老弟问这则甚?”
    卜星楼不便明言心中之事,只好含笑道:“在下只是随口请教而已!”
    葛衣老叟笑道:“另一面晶镜,已被我送给别人了。”
    卜星楼微笑说道:“那被赠镜之人,定是老人家生平至友?”
    葛衣老叟摆了摆手笑道:“老弟猜得不对,是与我素昧平生之人!”
    卜星楼哦了一声说道:“既是素昧平生之人,老人家却为何慨赠至宝?”
    葛衣老叟笑道:“因为我当时口渴思饮,恰巧遇上那人将身边所带美酒,完全送我,我便把那面晶镜,送给他了!”
    卜星楼道:“那人是否颇为英俊潇洒的中年汉子?”
    葛衣者叟答道:“对下,他好像叫什么鬼……”
    卜星楼见他想不起来,遂接口笑道:“鬼谷剑客岳华阳?”
    葛衣老叟抚掌笑道:“正是此人,老弟可认识他吗?”
    卜星楼扬眉冷笑说道:“岂止认识此人,他还救过我的性命!”
    葛衣老叟讶然问道:“那‘鬼谷剑客’岳华阳,既对老弟有救命之恩,你怎么提起他来,竟似不悦?”
    卜星楼抱拳躬身,施礼问道:“老人家尊名上姓?”
    葛衣老叟笑道:“老夫姓叶,名叫南天!”
    卜星楼抱拳道:“原来是叶大侠。”
    叶南天笑道:“老弟怎样称呼?请恕我是山野之人,疏礼简慢!”
    卜星楼笑道:“在下姓卜名星楼……”
    这时,叶南天又复笑道:“卜老弟,从你气宇风神看来,显系当世武林中年轻一辈的出类拔萃人物!不知可肯把师门来历,再为老夫一告?”
    卜星楼一来见杨小真尚未回转,二来因知“通天巧匠”叶南天,不是凶邪,遂觉无须避忌地应声答道:“在下是受教于敝恩师‘昆仑处士’戚长春门下……”
    话方至此,叶南天脸色即变,竟一声不响的回身驰去,对卜星楼不再理会。
    卜星楼料不到会有这等变故,本拟叫住葛衣老叟叶南天,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位“通天巧匠”可能与恩师结了什么宿仇,才在刚知自己来历之下,便拂袖而去,不愿再复答理。
    “百花谷”口突然人影一晃,杨小真业已带着满面喜色,飞身出谷。
    她注目潭边,未见卜星楼踪影,立时把满面喜色,换成一片愁容,盈盈欲滴的凄声叫道:“大哥……大哥……”
    卜星楼闻声回头,见杨小真那副悲凄神色,不禁心中不忍的暗叹一声,招手叫道:“真妹,我在这里!”
    杨小真抬头一看,方见卜星楼在壁顶,遂赶紧纵身赶来,撅嘴佯嗔说道:“大哥,你不是说在潭边等我的吗?
    为何跑上壁顶,差点把我急死。”
    卜星楼微笑问道:“真妹进入‘百花谷’内,为时颇长,那位‘散花仙客’田光,可曾答允所请,去往‘梁山红谷’助阵了吗?”
    杨小真点头笑道:“田师伯因谢绝世缘,一意清修,故在‘百花谷’内,设有极为神秘的迷踪阵法,使任何人都无法闯入……”
    卜星楼闻言接口问道:“既然如此,真妹又是怎样进入‘百花谷’呢?”
    杨小真笑道:“我陷入迷踪阵法以后,起初颇为心慌,便定下神来,仔细观察之下,却越看越觉熟悉!”
    卜星楼诧然说道:“真妹这‘越看越觉熟悉’之语,是……”
    杨小真扬眉笑道:“说也奇怪,‘散花仙客’田师伯所布的这种迷踪阵法,就叫‘百花迷踪大阵’,我母亲亦颇精擅,曾向我姊妹略加传授,我遂按照所知,绕转通行,果然毫无阻碍,走出阵外,到了田师伯静修的‘维摩洞’口!”
    卜星楼目光一转,扬眉未语。
    杨小真继续笑道:“田师伯正在洞口静坐,忽见有人从那极为复杂的阵法之中走出,自然颇为吃惊!但等看清我的容貌之后,却立即问我,是否姓扬?来此何事?”
    卜星楼道:“从真妹所说看来,那位‘散花仙客’田光,与你母亲之间,定有什么…”
    但卜星楼的话虽未讲完,杨小真却已有所会地点了点头,皱眉说道:“大哥的猜法不错,我母亲与田师伯的关系,定不简单,他们……”
    卜星楼不愿揭人私隐,遂岔开话题说道:“真妹说了半天,怎的还未说到正题?你那位‘散花仙客’田师伯,可允前往‘粱山红谷’,为你母亲助阵吗?”
    杨小真道:“我田师伯起初还犹豫难决,但等我取出那方心形玉佩以后,好似受了什么极大感触,—口应允,并叫我带样东西,交给我母亲!”
    卜星楼问道:“什么东西?”
    杨小真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高约五寸的小小晶瓶,递给卜星楼观看。
    卜星楼接过看时,见这只晶瓶颇为精致,但其中所盛的却一非灵药,二非奇珍,只是小半瓶紫褐色的泥土。
    他看得莫明其妙地问道:“这小瓶紫褐泥土,有何用处,竟值得如此珍藏?”
    杨小真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从‘散花仙客’田师伯的神情看来,却把它视如拱壁。”
    卜星楼猜出这瓶紫褐泥土,多半是什么珍惜之品,遂不再发问,换个话题向杨小真笑道:“真妹,你以前来过‘小雪山’吗?”
    杨小真摇头答道:“没有,大哥问此则甚?”
    卜星楼道:“我想寻找一个人,不知他是否住在‘小雪山’内?”
    杨小真含笑说道:“大哥想找谁?”
    卜星楼道:“我想找一个工于各种精巧手艺闻名于世的‘通天巧匠’叶南天。”
    杨小真听得神色一变,目注卜星楼道:“大哥,你……你要找这叶南天作甚?”
    卜星楼脑中电转,含笑答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景仰这位老人家一双妙手‘巧夺天工’之誉,并风闻他的踪迹,时常于‘小雪山’左近出现,遂想趁此机缘,顺便拜识。”
    杨小真闻言才把紧张神色松弛下来,向卜星楼微笑说道:“我不知他是否住在‘小雪山’内,大哥听谁……”
    卜星楼接口笑道:“道听途说之语,究竟是听谁之讲,我也记不清了……”
    话方至此,突然空中响起一声嘹亮鹤鸣。
    卜星楼抬头望去,只见有只绝大丹顶白鹤,在空中展翼飘飘,遂向杨小真笑道:“真妹快看,这只白鹤,几乎比寻常鹤类大出两倍有余,定是通灵异种,罕世难睹的呢!”
    杨小真赞道:“这只鹤真太漂亮!它怎么向我们直扑……”
    一语未完,那只绝大白鹤,已向卜星楼、杨小真二认,凌空飞降。
    杨小真方待闪避,卜星楼却因看出那只巨鹤,似无恶意,遂拉着她卓立不动,静观究竟。
    果然巨鹤并非飞袭二人,轻飘飘地落在七八尺外。
    卜星楼目光注处,“咦”了一声叫道:“真妹,你看这巨鹤颈间,怎么还缚着一根白色丝带?”
    杨小真此时也已看见巨鹤颈间的那根丝带,遂扬眉说道:“大哥,依我看,莫非……”
    语音未了,巨鹤长喙一回,向它颈间的丝带啄了一下!
    数图图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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