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罗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三十古道斜阳
    屋中点着一点绿豆大的灯火,照着一个形容枯瘦的老僧,手里拿着半秃的拂尘,缓缓地挥动着!
    废寺!老僧!这些情景并不足奇,奇怪的是那老僧的对面是一大排油漆剥落的棺木,老僧是拿着拂尘去掸落棺上的浮尘,口中还絮絮切切地念着经。
    司马瑜等了一下,才定下心来,暗想这也许是别人寄柩的地方,这老僧是替人家看柩,这废弃的古寺既已作为停灵的地方,难怪没有香火,年久失修了。
    想到这儿,他更定心了,刚想出声招呼,可是那老僧的喃喃声也大了起来,竟然念的不是经文。
    司马瑜听得很清楚,他是在对人说话,口气十分柔和,低沉沉地诉说着:“孩子们!时间又快到了,刚才我已经敲过钟了,你们总该听见了吧!快准备着起来了……”
    司马瑜走过来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老僧绝对不会发觉的,这屋中也没有别的人迹。
    那么老僧是在对谁说话呢,除非对棺中的死人!
    想到这儿,司马瑜不禁有点毛发森然的感觉,忍不住咳了一声,老憎似乎没听见,缓缓地移动脚步,走到另一具棺木前面,依然是挥动拂尘掸尘,口中也喃喃地重复刚才那几句话。
    一间堆满棺木的屋子,一个幽灵似的老僧,饶是司马瑜胆大艺高,也难禁背上透过一阵沁沁凉意。
    再等了片刻,他忍不住开口道:“老师父!”
    这一声叫得很响,老和尚算是听见了,缓缓地转过身子,司马瑜怕他看不见,急忙转到门口站着。
    老僧微现惊色道:“咦!你不是此地的!”
    他的问话很奇怪,可是司马瑜想不到那么多,连忙跨去,作了一揖道:“小子司马瑜,偶然游山经此,因天色已晚……”
    老僧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过路的……”
    忽的他脸色惶容道:“不行,你不能进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说着放下拂尘,拿来桌上的油灯,抢先出了门,朝前面走去,司马瑜虽是不解,也只得跟在他后面出来!
    老僧用手护着灯火,不使它被风吹灭,走了五六丈,连过四间廊屋,才推开最后一间屋门进去。
    藉着那一点微光,司马瑜可以在破敝的屋门中望进去,只见那经过的一些屋子,其中都放满了棺木。
    只有在最后的一间,才象是老僧的居室,里面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以及锅炉柴炭等炊具。
    老僧将油灯放在桌上才打量着司马瑜:“此地十几年来,从无人迹登临,相公是怎么找来的?”
    司马瑜又拱手道:“在下四处游历,今日途经此地,刚好错过了宿头,因为听见老师父鸣钟,才循声找到此地……”
    老僧脸色一动道:“相公是被钟声引来的?”
    司马瑜微觉奇怪,心思你把钟敲得这么响,我怎么会听不见呢,可是口中极为谦逊地道:“正是!在下从早晨登上这条山道,沿途俱未发现店镇人家,直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老僧掀动长眉笑道:“这路原来是官道,自从十五月前山下另开辟道路后,即已废置不用,路旁原来的几家居户也迁走了,难怪相公找不到宿处了,相逢即是缘份,老衲只有一点山肴野蔬,相公若是不嫌简陋,就请随便用一下吧!”
    司马瑜见他说话很和气,连忙称谢不止,老僧摸出火石,将炉子点燃了,又在木架上取下一些风干的肉脯,开始替司马瑜整治食物,同时笑道:“相公不要见怪,老衲未曾茹素!”
    司马瑜连忙道:“那里!那里!酒肉穿肠,佛在心头……”
    老僧笑道:“那是酒肉和尚想出将的解嘲语,当不得禅机使用,其实老衲倒不是故意不守清规,只因此地别无出产,购买又不方便,除了山鹿野兽之外,别无可食之物,老衲不得已,只好吃荤了!”
    司马瑜应声道:“老师父说得很是!好在此处不太有人来,老师父就是吃点荤腥,人家也不知道……”
    老僧微笑道:“相公这话老衲不敢苟同,出家人所修者心,所律者已,完全是在乎一己之心,不是做给人看的!”
    司马瑜脸上一红道:“老师父教训得很对,在下只不过是信口胡说,老师父不要见怪!”
    老者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司马瑜因为说错了话,讪讪的不好意思再搭腔,默默地看他忙着。
    等了一会儿,锅中肉已熟,香气四溢,老僧把肉脯切好放在木盘中,又在榻下拉出一个酒罐来笑道:“这是老衲采山果自酿的酒。相公将着用吧!”
    司马瑜这次学乖了,没有多说话,只是连连称谢,老僧取出碗筷,各倒了一大碗,举碗邀客。
    司马瑜见那酒色橙黄,香味很重,喝在嘴里,除了醇甜之外,另具一种辛辣之味,酒性非常之烈。
    司马瑜由于本来就量浅,不敢多饮,只是频频吃着肉脯,老僧却似酒量甚豪,连吃了好几碗,依旧面不改色。
    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司马瑜才搭讪问道:“打扰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大师父法号!”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苦核!”
    司马瑜觉得这名号很怪,微一迟疑,老僧又笑道:“苦乃百味之本,核乃百生之精,无一不从苦中来,浮生太多苦事,是故人方坠地之际,莫不呱呱苦啼,先识得苦中之味,始懂得生命之谛,苦中自有佳境,佛说一粒米藏大干世界,宇宙亦可作一核看……”
    司马瑜体会到他的话中道理很深,不觉肃然起敬,正容举杯道:“大师原本是一位得道高僧!”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太抬爱了,老衲四十五岁才出家,完全是为着谋生不易,这一袭僧衣,比较容易骗饭吃,十五年前行脚至此,受托照顾这些棺木,既不会诵经,又不曾礼佛,这得道二字如何说起!”
    司马瑜一骇道:“大师是受了谁的托付?”
    老僧微笑道:“说来也许相公不相信,老衲是受了棺中死人的托付!”
    司马瑜微一变色道:“大师在开玩笑!”
    老僧笑道:“老衲一点也不开玩笑,十五年前老衲也是游方至此,也因为天色已晚,准备在此挂单,那时庙中另有一位道友在此接待,饭后那位道友报过法号,自称悟净,邀老衲在此同居,老衲正苦于飘泊不定,欣然答应下来,一宿无话,次日醒来之时,那位道友元沓无踪迹,老衲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一座空屋中发现……”
    司马瑜变色道:“他是死人!”
    老衲大笑道:“相公说得一点也不错,老衲在空屋中找到了他的骨灰坛,上面写着他的生卒年月,以时序推算,他已经圆寂十几年了……”
    司马瑜大为吃惊,讷讷地道:“那……那大师以后可曾再见过令友……”
    老僧微笑道:“没有,那位老友好象职任已尽,从此未曾再露面!”
    司马瑜嗫嗫地道:“这事情太怪诞了……”
    老衲笑着话:“世间鬼神之话,原是信其有则有,信其无则无,老衲不过照着事实话出,相公相信也罢,不相信也没关系……”
    司马瑜怔了半天才道:“大师这些年来,一直在此地盘桓……”
    老僧点头道:“不错!这原来这一所荒弃的古寺,寺中寄厝的这些棺木,也不知来自何处,老衲留居了十几年,从未见有人来祭祀,相公还是第一个登门之人……”
    司马瑜脸现疑容道:“在下甫来之际,好象听见大师在对人说话!”
    老僧大笑道:“那是老衲在对棺中死人说话!”
    司马瑜大惊叫道:“对死人?”
    老僧微笑道:“相公不要害怕,老衲因为单身居此,自不免感到寂寞,闲中无事,只有对死人说说话解闷……”
    司马瑜连忙问道:“他们听得见吗?”
    老僧笑道:“老衲说话之时,并未拿他们当死人,因此他们会听得见,甚至于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回答老衲的话……”
    说到这儿,他瞥见司马瑜的神色都变了,乃又微微一笑,举碗猛干了一口酒,宽慰似地说道:“相公不要害怕,老衲不是说过,鬼神之说,在有无之间,相公抱定心中无鬼,把他们当作死人,他们就是死人了!”
    司马瑜口中唯唯的答应了,却禁不住心中忐忑地跳,老僧也不在意,吃喝一阵,将桌中的残肴都扫光了,才开始收拾碗筷道:“相公旅途劳顿!一定需要早些安息,老衲很抱歉别无床榻,只好委屈相公在这儿胡乱歇息一下……”
    司马瑜见他的木榻不大,方可容人,不禁皱起眉头道:“那不是要挤着大师了!”
    老僧笑道:“老僧终日无所事事,一宿不睡也没有关系,相公尽管在此安歇,老衲可以跟孩子们聊聊天以渡长夜……”
    司马瑜脸色一变,欲言又止,老僧似已觉察笑道:“相公不必多心,老衲所说的孩子们就是棺中的那些死人,老衲与他们相处日久,无形之中生出一种感情,开玩笑似的叫他们孩子,其实他们生卒年月俱都不详,很可能比老衲大得多了……”
    司马瑜面对着这么一个半疯半真的老僧与一大群死人,心中又怕又蹩扭,本来想马上告辞离去的,可是年青人的傲气又鼓动着他,觉得在这种情形下,被几句鬼话吓跑了,实在太没来由。
    呆了片刻,他才逊谢着道:“在下蒙大师如此招待,已是感谢不尽,如果还敢吵闹大师安眠,大师不必客气,还请在此地安歇,在下随便找个地方,只要能够聊蔽风露,就可以睡了……”
    老僧笑着站起身来摇手道:“相公快别如此说了,佳客远来,老衲只惭愧无以为敬,怎么还能简慢相公呢!再者老衲晚间极少睡眠,相公尽管放心安歇吧!”
    说着又在架上取下一盏油灯,就着灯上点燃了,慢慢走到门口,回头对着司马瑜笑道:“老衲不再多陪了,相公在睡眠中若是听见什么响动,千万不要起来,那帮孩子们并不很乖……”
    司马瑜又是一惊道:“大师是说僵尸……”
    老僧笑道:“相公说错了,僵尸是有生命而无知觉的东西,老衲的这些孩子都十分有灵性,从来没有加害过老衲,只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陌生人,恐怕他们对相公不礼貌,只要相公留在屋里不出来,他们是绝对不会前来打扰的!”
    说完又对他笑了一下,才伸手替他带上门,佝偻着身子,用手护着灯火,慢慢地去了!
    司马瑜怀着一肚子的鬼胎,坐在这儿又想了半天心事,末后实在撑不过疲惫,才倒身在榻上。
    那老僧所用的被褥都十分陈旧,发生一股薰人的气息,司马瑜一看那被面,只见是蓝绸缎的,上面还续着许多圈花寿字,显然是从棺中拖出来的殉葬品,不觉一阵恶心,干脆掀过不盖,和衣倒在榻上。
    躺了没多久,刚要合眼之际,耳边忽然听得呛然一声金铁交鸣声,唬得他连忙坐了起来!
    室中静荡荡的空无人迹,一灯如豆,莹莹地发出微光,那响声来自床头,那儿挂着他自己随身佩带的长剑,已经有一半跳出鞘外!
    司马瑜见了不禁心中又是一动,这枝剑是师父长眉笑熬萧奇传给他的,虽不是紫电青霜等前古神兵,可是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锋下曾饱饮奸人之血,无端发声,必有异兆……
    正在怀疑间,忽然隔屋又传来一阵异声,起先是木板移动声,着是细碎的按步履声,还夹着老僧低低的招呼声,因为是在深夜,那些声音都十分清晰!
    本着一个练武精明的耳目,司马瑜虽是心惊胆怕,但还是屏息静神,注意地听去!
    那步声十分杂乱,好似不止一人,接着是老僧的低语,还是那种絮絮切切,和霭而又低沉的调子:“好了!大宝醒过来了,三媛也醒过来了,还有几个孩子呢!别偷懒了,快出来吧,今天给你们准备了一餐好吃的,别慌,也不许闹,要是把隔壁的相公吵醒了,事情也就麻烦了,大家排着队出去,静静的……”
    那语调的确象是一个母亲在对着一群会闹的孩子,细碎的步履声果然静了下来,变为更轻微的走路声,慢慢的向屋外的空庭中移去。
    司马瑜听得惊心动魄,背上的冷汗直往下流,先前听那老僧鬼语连篇,以为是他有疯癫症,因为一个人长年处此鬼域,心理上疑神见鬼是自然的现象,现在听来好象是确有其实。
    他怀着恐惧的心情,把身子向窗门移去,因了怕惊动外面,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是外面黑沉沉地,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是自己的眼睛一直对着灯光,一时无法适应外面的黑暗,立刻又转身过去,将油灯吹熄了。
    屋子里立刻陷入在黑暗中,残余的油烟飘浮在空中,散着刺鼻的气息,黑暗中还可以听得老僧的低语声:“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好了,大家都出去了,你们静静地等着我再去招呼其它的孩子们……”
    接着是步履离去声,一直走向另一间屋子,这次因为隔远了,什么都听不见,只除了木片移动声。
    司马瑜想到这一定是那些僵尸在移开棺盖,这时他的眼睛已能习惯于黑暗,室中的布置了了可见。
    他慢慢移动脚步到窗子旁边,贴窗子的破洞向外望去,空庭中仍是一片蔓草,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除外别无一物。
    听说鬼物都是禀气而具形,无影无质,所以我才看不见,可是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照情形看来这些鬼魂都是那老和尚专养的,他说要请他们好好吃一顿,那一定是指我而言……
    想到这儿他不禁紧张地将手中长剑紧握了一下,剑柄冰冷而滑腻,那是掌心中的冷汗。
    在以往的时日中,他曾经面对过不少顽强的敌人,却没有象今晚这么紧张过,因为他此刻的对手不是人,而是……
    那和尚的声音又响起了:“别乱!先在走廊上站好,我去给你们搬食物去,你们也饿了好一阵了,要不是那位相公凑巧来到,我还真没办法呢!这些月来为着你们可真把我累苦了……”
    司马瑜心头一阵紧张,暗道:“果然来了,这老和尚真不是好东西,我等在这儿,他只要进门来,我当头就给他一剑……”
    可是老僧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竟是向着大门而去,司马瑜倒不禁又怀疑起来了。
    莫非这老和尚不是要杀我……不管怎么样,他养着这么许多僵尸,总不是好东西,我一定要除了他……
    老僧的声音听不见了,空庭中仍是静荡荡地没有动静,司马瑜按捺不住自己,轻轻地移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探头望去,不禁骇然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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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废寺惊魂
    眼前这付情景是他毕生中所见过最恐怖的场面!
    紧贴着廊屋站了一排木偶似的死尸,其数不下七八十具,虽是在黑暗中,司马瑜仍可看清楚最近几个的形状。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中年人,身材微胖,穿着入殓的寿衣,脸部死板板,双手直垂,是一具道道地地的死尸。
    再过去是一个女子,长鬓散乱,灰色的舌头拖出嘴外,身着红衣,想来生前一定是自缢而死!
    这些死尸一个贴一个静静地站着,好似是军队站列行处一般,他们不呼吸,不动,只有眼睛中发出蓝光。
    还有一部份死尸的身上也闪着碧绿的磷光,司马瑜处在下风,阵阵的腐味薰得他几乎作呕!
    他连忙退回身子,心里才好过一点,慢慢地定下神来,由于那一阵呕心的感觉,倒冲淡了他不少恐怖,然而心中却有着无以名状的感觉!
    掉头再向窗外望去,庭院中依然空寂无物,那排死尸由于视觉的限制,也看不见了。
    默默地运了一下气,尽量地把那阵腐臭味从胸膈中逼了出去,然后再默默地等待着,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些死尸会从棺材中走出来,则一定具有行动能力,然而他们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他完全是茫然的,因此除了等待,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吧!那老僧的声音把他从迷茫中惊醒过来,移目看时,老僧已在空院中了。
    “来吧!宝贝们,快来吃吧!别急!也别抢,大家都轮得到,轻一点,别吵醒了那位相公!”
    声音中有着一股催眠似的力量,接着他眼前出现了一串奇异的行动。
    那排死尸迈着僵直的步伐,迅速地向着老僧移动,然后原成一个大圆圈将老僧包在中间。
    司马瑜又是一怔,发现那老僧虽是龙钟,力气却非常大,他的背上驮着一件庞然大物,赫然正是自己乘骑而来,放牧在山门外的马匹!
    原来他把我的马拿来喂僵尸,真是可恶极了!
    一面在心中暗骂着,一面又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怒气,静静地在窗外窥伺着,心头却别别地跳得很厉害。
    老僧在肩上将马匹放了下来,这头高大的骏马已被他用手法制得软瘫在地,四肢无力地振动着。
    老僧略等了片刻,突地伸手朝马腹抓下去,骏马的四肢又是一阵急动,想是十分痛苦,老僧的手起来时,已经应手带出一片血淋淋的马肉,向一具死尸掷去!
    那死尸的动作也十分迅速,伸出低垂的手臂接住马肉,立刻送到口中大嚼起来!
    老僧随抓随掷,一消片刻功夫,一头活生生的骏马只剩下了头尾和四个脚蹄。
    四周的死尸好似十分高兴,有些还边吃边跳,寂静的夜空中只听得一片咀嚼声,齿骨相磨声!
    可司马瑜目睹着这一场血淋淋的惨剧发生,心中的恐惧已被愤怒所代,以他早年的心性就要立刻挺身而出了,幸而近年来迭经变故,在冷姊姊那儿学来了不少涵养,所以还能按捺住。
    老僧目睹这些死尸们快乐的情状,也是十分兴奋,枯瘦的脸上堆下了浓浓的笑意。
    又过了片刻,那老僧忽而一叹道:“唉,看你们吃得高兴,我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虔心悔改十几年,用理智去克制人欲是多么困难!”
    叹毕举起手中的马头,怅望良久,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举指在头上轻轻击了一下,然后捧起马头,放在嘴边吮吸有声,一望而知是在吸饮马脑!
    司马瑜看得心中大是震怒,老僧在碎马喂尸之际,他还能忍得住,此刻见了老僧居然也象那行尸一样行为,实在忍无可忍,一捏手中的长剑,正想飞身,出去,可是又止住了!
    原来庭院中又发生了别的变故,先前老僧在吮脑之际,已有几个吃完马尾的行尸看得十分眼馋。
    司马瑜想要动身出屋之际,已有一具行尸突地激发了凶性,喉头发出一声低吼,迳直朝老僧扑去。
    老僧虽然捧着马头狂吮,感觉却十分灵敏,行尸扑过来时,他看也不看,抖手打出一掌。
    那具行尸被他打了一个跟头,在地上滚了几滚才爬起来,双目中碧光暴射,磨齿低吼,也是十分愤怒!
    司马瑜认得这具行尸正是先前靠他最近的中年男尸,此刻它伸出双爪,口中荷荷直叫,形相十分狰狞……
    老僧却毫不为他的凶状所动,微笑低骂道:“大宝,又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十几年来我对你太好了,每次分食时总让你多吃一点,你稍微有了一点灵性,现在居然给我撒野了,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挖掉你的眼睛,看你还凶不凶!”
    那具行尸依然荷荷低吼,却似稍有懔惧,不敢再扑过去,只是眸子中灼灼之态仍未消除!
    老僧看了片刻,也微有怒意道:“大宝!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滚回去,今天晚上的拜月大会不准你参加,你生前是个叛徒,死后也不老实!”
    那行尸呆立当地,一动也不动。
    老僧佛然怒道:“大宝,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要用化骨散对付你了!”
    行尸好似为他最后的那句话惊慑了,悻然地转过身躯,搬动僵直的双腿,万分不愿地向回廊走来!
    老僧见行尸仍是被他惧伏了,心中十分得意,在后面哈哈大笑,一面又捧起马脑来狂饮。
    行尸慢慢地向前移近,走到离屋丈许远近处,突然立定身躯,目中碧光更盛,榻鼻不停翕动。
    司马瑜知道一定是自己的气息被它闻到了,连忙凝神戒备,那行尸已发出一声低吼、直向屋内扑过去!
    司马瑜怕在屋中行动不便,也想抢出门去,双方在回廊中接触了,司马瑜学着老僧的样子,迎面一掌推过去!
    这时老僧也警觉了,忙在后面喊道:“相公!留在屋里不要出来!”
    他的喊声迟了一步,司马瑜的掌风已经劈了出去,他心中估计一个行尸能有多大气候,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劲道,掌风达到行尸身上,恍如无物,而那长有寸余的尖爪已挟着一缕劲风袭了过来。
    司马瑜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行尸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百忙中只能挥动右手的长剑朝它的爪砍去!
    这下子可是用上了全力,去势很急,“轰”的一声,剑锋迎上尖爪,在黑暗中激起一溜火光!
    行尸中指上的坠甲被他削了下来,司马瑜却觉得胸上一震,长剑几乎握不住,人也被振退了两步!
    行尸似乎也没有想到司马瑜会如此厉害,顿了一顿,凶焰更炯,低吼一声,再度扑了上来!
    这次司马瑜已经提高了戒心,不再跟它硬拚,身形急闪,避开它的正锋,手中的长剑却在空隙中灵蛇似的刺了进去。
    那老僧本来已经放下马头赶过来援救的,见到司马瑜的一剑居然能砍断行尸的利爪,神情不觉一愕,立刻袖手在旁观看!
    司马瑜怒气填膺,此刻已忘记对面是一具毫无知觉的行尸,长剑似奥妙的招式点到它的前脊时,由于一向做人都很忠厚,这一剑本能地刺入寸许,马上便撤了回来……
    行尸根本不解招式,它搏击的方法完全是硬扑硬拚,司马瑜长剑刺进它的前胸,却无法遏止它的攻势,依然硬抢进来,双臂向他的颈上就圈。
    幸而司马瑜那一剑不想深入,所以在撤剑之际,身形尚能控制自如,缩颈斜步,滑开它的双臂。
    行尸中一剑,仿佛毫无感觉,一扑不中,低吼声中再度抢了进来,利齿在口中直磨,显见得是愤怒已极!
    司马瑜倒不禁骇然了,刚才那一剑虽然刺中了,可是在感觉上如击败革,行尸既未流血,又没有伤痛的迹象,对着这么一个怪物他不知怎么应付!
    行尸动作如风,眨眼即至,司马瑜只得再仗着轻妙的身法躲过,望见老僧在一旁抱臂微笑,不禁怒喝道:“你再不将这怪物叫住,我可要不客气了!”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老衲还不知道你身怀绝技,方才白替你担了半天心,相公有办法尽管下手便是!”
    司马瑜怒哼了一声,睹得行尸再次扑到,手掌一翻,一股微红的光芒夹在掌风中劈出去。
    他在急怒中想到这类凶物,多半是禀阴寒之气而生,根据五行相克之理,把从薛冬心那儿学来的,从未一试的五行神功中的离火神功用了出来!
    掌风击到行尸身上,果然立奏奇效,那行尸吱吱一阵怪叫,生身衣帛尽焦,夹着一股腐肉臭味,随风飘来,行尸也连蹦带跳,躲到原先藏身的廊屋中,只闻棺盖一阵急响,显然躲到棺柩中去了!
    老僧也是一阵愕然,动容地问道:“相公这种掌功从那儿学来的?”
    司马瑜剑眉一挑,怒声道:“这不关你的事,我问你,你一个出家人,养着这些害人的东西干什么?”
    老僧微笑道:“相公不要动气,老衲的这些孩子们并没有害过人!”
    司马瑜怒道:“胡说!怎么不害人,它们刚才还吃掉我的马匹!”
    老僧笑道:“那是马匹!并不是人,马肉并非不可食,相公若到过北方,那儿还有专卖马肉的馆子,没有人说他们犯法!”
    司马瑜不禁语塞,想了一下才道:“你养着这么多凶物,一天要多少生肉来供应他们,我不相信你会从来没害过人!”
    老僧摇头道:“老衲绝对保证他们除了兽肉之外,从未吃过人肉,而且它们也不常吃东西,三五个月才喂一次,老衲最不应该的是擅取了相公的坐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近本山兽类非常稀少,又到喂食时期,老衲正在无计可施,幸而相公来了,至于相公的坐骑,老衲一定照价赔偿……”
    司马瑜见老僧说得近情近理,不觉无话可答,想了半天才道:“不对!你说他们不害人,方才那个僵尸为什么会向我突袭,我如不会武功,岂不是遭了它的毒手!”
    老僧微笑道:“大宝是最不听话的一个,相公既然目睹了一切,就知道它对老衲也不大客气,老衲平日对它太纵容了一点,所以才养成它无法无天的习性,刚才是因为老衲吮吸马脑,没有分给它,引发它的凶性,就是相公不备戒它,老衲也不会放过它的,至于其他的孩子们都很乖,相公看他们不是好好地那儿玩吗?”
    说着用手一指,那列行尸果然手牵着手,拉成一个大圆圈,漫步进退,好象在舞蹈一般。
    老僧人轻轻一叹道:“老衲这些年来僻居荒寺,一直是它们陪伴着我,解除我的寂寞,他们没有思想,对我十分忠实……”
    司马瑜忽而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这些行尸都是你养的,你从那儿找来这么多的怪物!”
    老僧大笑道:“自然行尸,千万中难得一二,老衲那有这么大的本事搜罗得这么多,这些孩子俱是老僧一手造成的!”
    司马瑜大惊失色道:“你能制造活尸?”
    老僧得意地道:“天赋其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光阴,还要历尽生老病死诸般痛苦,老衲借其皮囊,重新赋予生命,却历万年而不死,而且永远保持这等形相永不改变……”
    司马瑜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用,连畜生还稍具知觉,有所爱憎,它们只是一团行尸走肉而已,比畜生还不如!”
    老僧摇头叹息道:“相公到底年纪太轻,对世事接触太少,要知道无知觉便无所欲,无欲则无所争,无所求,无所烦恼……”
    司马瑜皱眉道:“我不跟你谈佛理,我总觉得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尤其是你刚才生饮马脑,那情形真令人呕心!”
    老僧大笑道:“相公还没有见到老衲当年的情形呢……”
    司马瑜立刻道:“当年你怎么样?吃人脑?喝人血?”
    老僧点头笑道:“相公说得一点不错,老衲在未出家之前,饥非人脑不餐,喝非人血不饮,现在已经算是放下屠刀了,刚才因为看见孩儿们吃得高兴,一时本性难潜,吸饮马脑,不过是画饼看梅,世上佳味,无一能及得上人脑……”
    司马瑜听得神色大变,失声高叫道:“你是尸魔长孙无明!”
    老僧神色微微一动道:“那是老衲的俗家名字,现时老衲只是苦核而已!”
    司马瑜却十分激动,没想到这个老僧竟是一个绝世已久的大魔头,尸魔长孙无明成名独在七大凶人与天南双毒之前,一身武功诡异莫测,尤擅驱尸之术,当世武林人物,无一能出其右者,后来忽而消声匿迹,核起年龄来应该是一百出头了,自己还是师父偶然提过,却不料会在这荒山废寺中遇上。
    老僧也微微有些激动地道:“老衲谢世以来,匆匆已有七十寒暑,想不到世人还记得老衲的名字,不过那批评一定坏极了……这一点老衲倒不太在乎,但留虚名在,芳臭两不朽!”
    司马瑜心中虽增了一分新的恐俱,然而少年气盛,那一股天生而具的正义感也支持了他的勇气,冷冷接口道:“你不要太高兴,世上的人早忘记你了,只有我师尊博学多闻,还知道一些你的劣迹……”
    老僧毫不为忤,轻轻笑道:“你师父是谁?”
    司马瑜庄容道:“先师姓萧语奇,人称长眉笑熬,侠誉满人间!”
    老僧淡淡地道:“后生小辈偏早死!”
    司马瑜立刻道:“可是我恩师的英名会常留人们心中!”
    老僧笑着摇手道:“相公别着急,老衲无意与令师争名,其实老衲也是一时冲动,这么多年都忍下去了,何须还斤斤计较那些微名呢,老衲若真想成名,何须又把自己埋葬在这个地方呢!”
    司马瑜没料到他的脾气会这么好,看着他的龙钟老态,虽然早年是一个绝世大魔头,把目前这种处境的确也算是难能可贵的悔过,想到这里,又不禁稍萌一丝敬意,仍又和缓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江湖的?”
    老僧微微一叹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脸上满是一种落寞之色,司马瑜倒不禁默然,心想他一定着难言之隐!逐也不再追问下去。
    老僧等了片刻,忽又问道:“老衲之事,相公想来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请相公回答一下老衲的问题!”
    司马瑜道:“什么问题!”
    老僧笑笑道:“老衲方才已经问过了,相公方才最后所露的那手掌法,相信一定是令师所授的!”
    司马瑜心中一动,暗想莫非又是一个与薛冬心有渊源的人,腹中在揣测,口中仍是诚实地道:“不错!那是在下偶因机缘,在一位前辈女侠那儿习得!那种功夫名叫五行神功,在下只用了其中之一!”
    老僧闭目深思道:“不错!是叫五行真气,相公用的是离火神掌,老衲请问那位传功的女侠此刻还在人间吗?”
    司马瑜心中狐疑更甚道:“当然还在人间!你问她做什么?”
    老僧突地脸色一动道:“在那里?”
    司马瑜坦然道:“原来是在太湖之畔的嘉兴城,现在却不知迁到何处去了,在下也在四下寻访她们,你有什么事,我找到她们后,可以替你转告!”
    老僧神色一动道:“她们!她不是一个人?”
    “那位前辈已经嫁人,数年前痛失所夫,留下一个女儿也有十九岁了……”
    老僧轻轻一叹道:“多快啊!嫁人了,有孩子了,算了!算了!事如春梦了无痕,我也不须再找她了,找到她也没事了!”
    司马瑜听他的喃喃自语,心中大起狐疑,从口气中听来好象他与薛冬心之间有着一段情患纠葛,可是在年龄上又实在不配合,薛冬心因然驻颜有术,现在也不过六十多岁,他已经一百多了,无论如何还是不可能的……
    这时天已微霓,老僧忽然警觉到,只顾跟相公说话,把孩子们的拜月大会忘记了,看来只有等下个月了!
    说完打了一声呼啸,那些牵手舞蹈的行尸立刻散了开来,排成一列,慢慢回到廊房,接着是一阵棺盖碰击声,等到一切都静止下来时,天际已泛出一丝微明,司马瑜却被那个新名词吸引住了,口中喃喃道:“拜月大会!拜月大会!”
    老僧笑道:“是啊!拜月大会是一桩很有意思的游戏,好在为时非遥,等到下个月相公就可以躬逢其盛了!”
    司马瑜摇头道:“很抱歉!在下繁务在身,现在就想告辞,只怕无暇参观这种盛会了!”
    老僧神秘地一笑道:“相公何须急急地离去呢!世上尽是奸诈,江湖尤多风波,此地虽然苦一点,却是静益的乐园!”
    司马瑜仍是摇头道:“在下对人世的看法未须与大师相同,再说在下仅碌碌中一个庸人,对此地荒山、清净岁月恐怕无福消受!”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最好还是留此享些清福为上!”
    司马瑜听他语中隐有强留之意,不禁气往上冲,冷冷地拱道:“盛情心领,在下虽然打扰一宿,可是以一匹坐骑抵值,大至也差不多了,容后再晤吧!”
    说完便待寻路出去,老僧身形轻轻一晃,即已拦住在他的前面,身法奇怪,完全不象先前龙钟之态!
    司马瑜心头微骇,口中却朗声道:“你想干吗!”
    老僧和霭地笑道:“老衲别无所求,只想留相公多盘桓些时日!”
    司马瑜见他故意留难,不禁悖然道:“你陪你的活死人,要把我留在这儿干么?”
    老衲微笑道:“相公说对了,老衲武功不足言谈,唯有这驱尸之术,却是千古的一项绝技,老衲毕生精力都用在上面,那—点心得委实舍不得携之长埋地下,故以想传给相公了!”
    司马瑜见他留住自己,竟在为了要传授驱尸之术,倒是微觉一怔,婉言推拒道:“先师尸骨未寒,在下实不愿背师另投,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老僧摇头道:“相公天具慧资,千古难求其二,老衲这驱尸老术,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学得的,至于名份问题,相公更无须放在心上,老衲无意与令师争徒,你我无妨结个忘年之交,最多只要一年半载,相公就可以学得老衲之术,老衲年岁已高,余时无多……”
    司马瑜见他简直是缠定了,只得忍住气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所创作的活尸可以千古不死吗,为什么不想法子把自己的生命延得长一点呢!”
    老僧正容答道:“相公此言,深得吾生,老衲早岁即具此雄心,经多年苦研,总算略窥门径,是以能较常人多活一些时光,惜乎时不吾假,近年来深感精力减退,自知大限在即,以相公之才,加上老衲的一些心得,或许能创出一条延年之道,则可以夺天地之造化。”
    司马瑜倔强地道:“生死循环,乃宇宙不破真理,在下无法逆天行,当更不想驱尸作伥,你再不让路,在下只有硬闯了!”
    老僧略略变色道:“老衲掬成垦相,相公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老衲少不得也只有强留,相公不要以为习成了五行真气可以横行于世,老衲相信还有能力可以留下相公!”
    司马瑜怒火中烧,厉声大喝道:“那你就留留看吧!”
    喝声中一掌前拍,掌中挟黄色的戊土真气,劲力无比,迳直向前涌去,老僧哈哈一笑,伸出枯瘦的手指,反过去,指风中只有一丝淡淡的银光。
    司马瑜的掌风中立刻传来一阵利掌锐气劲风,不但将他的身形撞了回去,掌心也感到疼痛异常,失声惊呼道:“庚金全功,你也会五行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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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魅影幢幢
    苦核微微一笑道:“这是老衲的基本功夫,老衲在学习这门武功时,那个传你功夫的人,也不过才呱呱坠地!”
    司马瑜一怔道:“您与薛前辈究竟有什么渊源?”
    苦核精目倏睁,叱叱迫人地道:“薛前辈?难道那个传你功夫的女侠姓薛?”
    司马瑜见他的态度变得很奇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见到老和尚那种样子,也无法多问,只得从实地道:“我也不清楚,她自称姓薛,名字叫冬心,不过她的女儿也姓薛,不知道是那位前辈从了夫姓,还是她的女儿跟着她姓……”
    苦核将薛冬心几个字在口中喃喃地念了几遍,忽地神情转为十分落寞,轻轻一叹道:“不错!她终于还是嫁给他了,甚至连姓氏也跟着改了,冬心!这名字应该是他死后才改的,冬心!冻心!难道她们的感情真是那么深厚?难道肯将自己的感情随着他长埋地下,永远也不再为别人开启了吗?这倒是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司马瑜更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苦核摇摇头,反问他道:“那位女侠……不!就是薛冬心,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有的!琪妹说过她父亲名叫薛正粹,看来薛前辈是随着夫家姓了,但不知她原来姓什么,跟大师又是什么关系?”
    苦核将眼睛一瞪道:“什么!薛正粹,你是说她嫁的是那个白痴!那个瞎了一眼的丑八怪!”
    司马瑜因为在苦核的话中听出他与薛冬心的关系似极深,是以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了一点,可是对苦核后来的那番话又不禁感到更大的惊奇!薛冬心虽已老了,可是风仪绝世,尤不失为一个美妇人,再者根据天南双毒的口中叙述,她当年更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女,怎么她的丈夫会是个独眼的丑汉呢!思索片刻后,他才缓缓地道:“这个我倒不清楚,我结识薛氏母女时,那位薛正粹前辈已然去世,不过根据我的猜想,正粹前辈也许是一目失明,却不会像大师所说的是个丑八怪吧!”
    苦核闻言赫然震怒道:“混蛋!我看着他们从小长大,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假若薛正粹不是个丑八怪,老衲情愿挖掉自己的眼睛!奇怪!她最后怎么会嫁给那个白痴的,另一个混蛋呢!早知如此!我当年可太傻了……”
    司马瑜也颇为奇怪地道:“听大师说来好像还有一个姓薛的……”
    苦核点头道:“不错!还有一个混蛋,他是薛正粹的哥哥薛英粹,这弟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一个俊美如神仙,一个丑恶如妖怪,一个聪明如精灵,一个蠢笨如顽牛,若不是为了那混蛋!我又何至于潜隐深山,终日与死尸为伍!想不到我退避的结果,反倒便宜了那蠢牛……”
    司马瑜本是十分玲珑的人,闻言已经揣摸出一个大概,当年这老和尚必然是与薛冬心也有一段爪葛,可是一切条件都逊于那个俊美聪明的薛英粹,所以才甘心退让,至于薛冬心最后为了什么反而下嫁于陋笨的薛正粹,这就是他想不透的了,而且他相信这老和尚也同样的想不透,所以才流露出这种诧异悔恨的态度!
    苦核过了片刻,忽地恨恨的将拳头一击掌心,厉声道:“我明白了!一定是薛英粹那混蛋用情不专,辜负了芸娘,才逼得她负气改嫁……”
    司马瑜闻言不禁薄有怒意,他心中对薛冬心尊敬仰慕极深,老和尚这改嫁二字用得太已刺耳,连忙道:“你不许胡说!冬心前辈生平未适二人,怎么可以用改嫁两个字去侮辱她老人家的清白!”
    苦核微微一笑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老衲当年身历其事,当然不会乱用字眼,芸娘跟薛英粹那小子海誓山盟,情逾夫妇,我自知一切都比不上那小子,所以才决心退出成全他们,那小子答应我终生善视芸娘的,谁知他竟然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这混蛋东西,有一天我非要找到他,好好地跟他算算帐……”
    司马瑜将信将疑地道:“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也许那位英粹前辈也死了呢,详情未知,不能只凭着私心揣度去判断一切,最好大师能再找到冬心前辈,向她问问明白!”
    苦核沉吟良久,忽而轻轻一叹道:“算了吧!事已过,境已迁,老衲既已身入空门,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让它去吧!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那芸娘现在还好吗?”
    司马瑜知道他所说的芸娘,一定是指着薛冬心而言,也是轻轻一叹道:“冬心前辈现在生活得很平静,早年她虽未在江湖上成名露脸,暗中却做过好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她闭门课女,完全不理世事,更名冬心,也是表示古井不波的意思!”
    苦核长叹一声,半晌才道:“能这样最好了!”
    司马瑜却神色一动道:“照大师的年岁推来,应该比冬心前辈大上许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苦核微带惆怅地道:“不错!我比芸娘的确是大上三十几岁!她才乃笄,我已中年,可是我们一起学艺时,她叫我大哥,并没有觉得我比她大多少,相反的倒是我自己常存着一份自卑的心理,不敢对她多作表示,所以才让英粹那混蛋趁虚而入,老实说当年我若少顾虑一点,芸娘绝不会投入别人的怀抱,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了,唉!由来蹉跎最误人,那些往事不提也罢了!”
    司马瑜却恍然地道:“原来大师与冬心前辈是师兄妹,无怪您也擅五行神功了!据我看来大师当年若不是在情场上饱经挫折,江湖上也不会有‘尸魔’这个名号了!”
    苦核点头道:“不错!我家武学世传,惟诫足江湖,我父亲除了我之外,只有三个弟子,那就是芸娘与薛家兄弟,我在情场上不得意,内心十分痛苦,父亲死了之后,心情变得更坏,恰巧又在无意中得了一部奇书,名曰九尸真解,仗着那部书上的记载,我的确做了一些任性的事,直到最后,我才发现九尸真解上虽然说的是驱尸之术,实际却有更高深的道理,于是我才退出江湖,专心一意研究,可惜我开始得太晚!无法竟其大成!所以……”
    司马瑜见他的目光深注自己,知道他又要旧调重弹了,连忙推辞道:“请大师见谅,再晚方才已经表达过,再说另有要事,实在无法接受大师的好意!”
    苦核赫然震怒道:“混蛋!我要教给你是天地间最难得的学问,那是一种生命的奥秘,你若研究通了,就可以挖制之钥……”
    司马瑜连连摇头道:“我实在对此缺乏兴趣!大师何不另选英才……”
    苦核怒道:“英才若是易得,老衲何必要苦苦的求你!今日之事,已不容你自己作主了!”
    司马瑜见他又有用强的意思,不禁也激发了傲性,朗声道:“再晚自知力不以抗大师,但大师若一定要强人所难,我宁可拚将一死,也不能答应!”
    苦核哼哼怒笑道:“好!很好!小子你尽管强吧!我倒要看看你把我们长孙家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了!”
    司马瑜知道无法善了,可是鉴于方才一招受挫,明白若是使用五行神功,无异以卵击石,遂硬着头皮道:
    “再晚五行神功受之于薛冬心前辈,大师与薛前辈有同门之谊,我因技敬人,不敢再以之犯上,少不得只有凭仗师门所学与大师周旋了!”
    苦核大笑道:“除去五行神功外!我还没有听说世上另有其他功夫呢!小子!你不妨给我开开眼界!”
    司马瑜悖然色变,厉声道:“大师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我发誓此刻完全不用五行神功,也要叫大师领略一下世界上另有绝学!”
    说着脚下一错,欺身进击,迎面掏出一拳,果然是长眉笑煞萧奇独剑的神风拳式起“疾风劲草”!
    苦核长袖一挥,口中微哂道:“俗不可耐,这是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之流!”语毕袖风已将他的拳势卷歪!
    司马瑜剑眉微扬,朗声道:“未必见得!”另一手已在肋下穿出,迅速无比地捏向他腰下大穴,恰好是第二式“轻风入怀”!
    苦核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变招如此之快,空门露出,化解不及,乃侧身微转,让开他的一捏,司马瑜将招进招,第三式“秋风绕阶”,蓦地出腿踢向苦核膝弯!
    苦核大喝一声:“好小子!你简直不知死活!”喝声中长袖忽地抖开,迎着他的腿势卷了上去。
    司马瑜欲待撤招,已是不及,当时被他卷住,苦核往后一拖,司马瑜站不住脚,顿时向前跌去!
    苦核伸手将他的双臂一握,虽然扶住了他的身形,使他没有跌下去,十指却用力一紧,笑问道:“小伙子!你服不服气?”
    司马瑜双臂受制,痛澈心骨,猛然单足后翻,蹬向苦核的小腹,苦核没想到他困兽犹斗,再者那一蹬也奥妙之极,不自觉地放开一只手,反朝他的腿上切去!
    司马瑜那一脚是反踢而出的,动作自然不够灵活,当时被他切中,立刻又是一阵剧痛,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可是他一臂刚得自由之际,并未放弃攻敌,顺势一掌拍向苦核的后项,恍如神来之笔也拍个正着!
    “拍!”的一声脆响,苦核的身子也被他拍退了一步,怔怔地直望着坐在地下抱脚直揉的司马瑜发呆!
    苦核在切掌之际,手下留了分寸,司马瑜的那条腿才得以保全,反之司马瑜那一掌却出了全力,直打得老和尚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不觉厉声大叫道:“好混帐小子!这是老衲有生以来,第一次挨别人的打,你那一招是谁教的,败中取胜,可真够阴的!”
    司马瑜一面揉着痛脚一面叫道:“没有谁!那是我自创的!我对你所用的招式,全是由家师所创的神风拳,家师一生光明,从不以诡谋对人,我被你逼急了,自然而然地使出那一招,虽然阴巧一点,却为的是自救!”
    苦核哼哼冷笑道:“好小子!神风拳明打,你那招暗袭倒不妨名之为藏风掌,藏而不露,暴起发难,看样子你倒是青出于蓝,比你那脓包师父强多了!”
    司马瑜怒声道:“我敬你是个前辈,所以才处处对你客气,你若是不自重,出言侮及先师可别怪我要骂人了!”
    苦核怒声道:“你只要敢骂一句,我就马上给你好看!”
    司马瑜怒从心起,厉声高叫道:“我就骂给你看,你是个最蛮不讲理的老混蛋,最不要脸的老杀胚!”
    他横定了心,以为苦核一定会马上对付他了,谁知苦核挨骂之后,反倒不生气了,微微一笑道:“这两话倒骂得很新鲜,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地方不讲理,又是什么地方不要脸了!”
    司马瑜气冲冲地道:“你自夸武功过人,天下无敌,可是方才交手,你并没有赢我!假若我的功力与你相等的话,我最多断一腿,你却要断头了,连我这么一个后生小辈都胜不了,你还吹什么大气!”
    苦核闻言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只是你该仔细想一想,方才对手之际,我可曾用过一招家传武学没有,芸娘传了你五行神功,一定也传了你使用那些功夫的招式,我只要随便用上一招一式!你此刻那有命在!”
    司马瑜闻言低头一想,深觉苦核说得一点不错!五行神功讲究隔空伤人,老和尚在交手时只要使出任何一种,以他的功力修为,自己万无幸理,更谈不上欺身进击了,怔了半天道:“那是你自己弃而不用……”
    苦核轻轻一笑道:“老衲实在是爱惜你这份资质,总想给你留一分余地,令你回心转意!”
    司马瑜立将头一昂道:“你不必多费心思了,我说过不会答应你的,现在还是这句话!”
    苦核脸色一沉,厉声道:“臭小子!你当真不想活了?”
    司马瑜也昂首大声道:“不想活了!我死也不答应!”
    苦核愤然举掌,司马瑜闭目待死,可是等了半天,仍不见他的掌劈下来,睁目一看,苦核反而将手放下了,不觉微异道:“你还等什么?我不会改变心念的!”
    苦核脸上泛起一阵阴沉的笑意道:“这样子杀了你太可惜了,生既不能为我所用,死了我也不会放松你!”
    司马瑜心中一急,赶紧问道:“你想把我怎么样?”
    苦核冷冷一笑,伸手几下乱指,司马瑜立刻觉得身上透过一阵寒意,知道被他以五行神功中的癸水真气制住了穴道,直冷得牙齿格格直响,却是无法使出一点力气,连动弹的能力都失去了。
    苦核又冷笑道:“我就让你这样挺着,三天之后,你如仍然如此屈强,即将阴寒而死,我再将你制成活尸!”
    司马瑜心中又急又怒,却是全然无法可施,只得圆睁双目,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苦核又冷笑道:“现在你只剩下眼睛能动,马上我就把你放进空棺里,每天来看你一次,你如屈服了,就用眼睛告诉我,否则你就在失去思想之后,再听我的指挥行动吧!”
    司马瑜目中仇意更深,苦核轻轻一叹道:“小伙子!你太不知好歹了!居然不了解我对你的期望有多深……”
    一面叹息着,一面将他扛起来,向停灵的地方走去,司马瑜除了手脚软瘫之外,耳目神智都仍如常活动,心中愤怒之极,生望已绝,死途更艰,那种痛苦难堪的滋味简直无以名状,可是除了毫无抵抗的接受外,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苦核进入一间偏房,那儿一共停了十具棺木,他数了一下,脸上忽现疑容,自言自语地道:“咦!这儿明明只有九具,怎么会多出一具来的呢!”
    司马瑜在他肩上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心情很紊乱,这时也不禁奇怪起来,苦核将司马瑜放下来,让他倚着墙角坐好,然后再一一去检视那些棺木,口中还喃喃地念道:“王得实!宋青山……对啊!到底是那个孩子跑错了地方呢!”
    慢慢地看过去,直到第八具棺木前面,那是一具红漆的桧木寿材,年代虽久,由于木质颇佳,所以看来仍如新棺无异,棺前的灵牌上刻着:“秦斯文之灵柩……”
    苦核讶然失声道:“咦!这不是大宝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而且连窝都搬来了,这不是你的地方呀!”
    屋角的司马瑜听得也是一惊,他记得这老和尚口中的大宝,正是昨夜最乖戾的一具僵尸,曾经与老和尚发生冲突,后来又对自己发动攻击,最后被离火掌赶跑了的!
    苦核又喃喃地道:“是了!宝贝!你一定是被昨夜那阵离火掌烧昏了,所以才乱换位置!不行!不行!这里不是你的地方,快回到你自己的屋子去!”
    说完用手在棺盖上抚摸一阵,口中含混不清地念着咒语,司马瑜知道他在发动驱尸术,想叫那具厉尸自己回去,心中十分好奇,一时也忘了处境的危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施为!
    苦核念了一阵,果然棺中起了轻微的响动,苦核的咒语越念越急,棺中的响声也愈来愈厉害,可是除了那些异响之外,迄无任何动静!
    苦核依然不住地念下去,可是脸上的神色却透出异状,司马瑜也看出不对了,他刚到这所废寺时,也看见老和尚在召唤停尸,却不像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又过了片刻,苦核突地停住念经,大声对着棺木叫道:“大宝!你再躲在里面作怪不出来,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这句话说时声色具厉,棺中的厉尸好似听懂了,立刻停止了格格作响,可是仍没有什么动作,苦核脸上一阵作色,正想伸手去掀棺盖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荷荷的怪声。
    司马瑜本来全神都贯注在苦核身上,这时听见那阵怪声,才把视线移向后面发声之处,这一望不禁使他大为吃惊!
    原来当门站着一具僵尸,面容狞厉,利齿森森,血红的舌头不住地伸出伸进,身上腐气熏人!
    司马瑜认得这正是昨夜与他交过手的僵尸大宝,虽然曾经作过近身的搏斗,却不如在此刻看来更形吓人!
    尤其令他吃惊的是这具厉尸居然由外面而来,那么棺中所停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苦核也骇然惊呼道:“大宝!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是谁把你移出去的!你的窝里又是谁?”
    他连问了一大串话,厉尸却完全不懂得回答,只慢慢地向苦核移近过来,苦核连做了几个要它停止的手势,僵尸恍如未觉,拖着沉重的步子越逼越近,苦核反倒逼得向后退了,急得大叫道:“大宝!你疯了!快停下来!”
    大宝理也不理,蓦然展开两臂,直朝苦核扑了过去,苦核信手一掌,将它打得退了几步,可是它不像昨夜那样情急反噬了,居然像是存心报复一样,滚了几滚,又翻身爬起,喉间发出怒吼,拚命似的再扑了上来!
    苦核见状脸色突异,忽而躲开它的扑势,撮口作了一声惨厉的长啸,这啸声对大宝略起一点作用,停了一下,然后再摇摇头,继续又向苦核扑去。
    苦核伤感地叫道:“大宝!我一向对你太容纵了,也给你太多的优待了,所以才养成你这样桀傲不驯,你渐渐地成了气候,居然想害起我来了!”
    这番话对大宝恍若对牛弹琴,它毫不理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苦核,目光炯炯,一派作势欲噬之状!
    苦核长叹一声道:“畜生究竟是畜生,我在你身上的心血是白花了,只有毁了你了!”
    大宝这时又扑了上来,苦核再不容情,左手朝外一格,拂开它的双爪,右手趁势挥出,结结实实击在厉尸的左颊上,“扑!”的一响,活生生地将它的头颅打得飞落出去,然后再加上一脚,将那具无头的躯壳踢倒下来!
    那颗断首一直飞到司马瑜身畔,兀自在地下滴溜溜地乱滚乱咬,牙齿撞得格硼作响,形态尤为怖人!
    司马瑜没想到一颗首级还会动作,怵目惊心,头颅慢慢地滚向他身前,直向他的脚上咬去。
    司马瑜几乎吓破了胆,更苦于无法动弹,眼睛睁瞧它咬上来,苦核似乎也怔住了,一时忘了援救,听任那头颅的利齿咬向他的脚后跟!
    苦核到最后才回过神来,赶快劈出一掌,扫向那颗首级,意在将它撞开,可是他也怕伤及司马瑜,是以不敢用太大的劲力,谁知那颗首级仿佛也具有神通似的,轻轻朝上一跳,拔高丈许,居然避过了苦核的掌风,然后落了下来,张口又咬向司马瑜的前胸。
    一颗离体的首级会有知觉,更会有行动的能力,这情形不但吓坏了司马瑜,连精擅役尸的苦核也吓呆了,呆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首级落在司马瑜胸前,张口就咬在他的大胸肌上。
    司马瑜惊骇殆毙,只觉一股热力由骷髅的齿上传来,也忘了自己失去行动能力,出乎本能地用手朝骷髅拔去!
    出乎意外的事又发生了,司马瑜这一拔,居然产生了效果,笃的一响,骷髅被拔出老远,而司马瑜本人却站了起来,他也忘了自己是如何恢复的,慌不迭的去检视那被咬过的地方!
    骷髅的牙齿十分尖利,居然咬破了他绵绸的衣衫,然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留下浅浅的一道齿痕!
    司马瑜见没有被咬伤,方自宽慰地吁出一口气,苦核已定下神来,对着他惊呼道:“咦!你……你怎么开穴道的!”
    司马瑜也回过神来,惊奇地道:“我……也不知道,那骷髅咬了我一口,我心里一急,就能行动了!”
    苦核望着他,带着一腔不相信的神色道:“我是用癸水真气点了你的穴道,除了离火神功外,仅只有本身的坎离真火可以自解,难道你已修为到天人合一,任督穴通的境界了吗?”
    司马瑜茫然回顾,对于刚才的情景非常模糊,莫明其妙地道:“我怎能到那种境界呢,每次练功时,老是把气提到喉管,就怎么样也上不去了!”
    苦核见他此刻突地神光四射,英华外透,完全不似先前的样子,不禁惊疑交集地道:“你再运一次气看看!”
    司马瑜闻言立刻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提升上去,突觉顺利无比,由顶门一冲而出,不禁惊呼道:“行了!我好像能够冲破生死玄关了……”言下惊喜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苦核凝视他片刻,突地一声长叹道:“小子真是造化不浅!芸娘将我们家的内功心法传了给你,再加上你本身特异的资质,已经造就你九成的火候,方才经那骷髅一激,使你在无意之中,发挥出体内最精纯的潜力,使你达到一般人永远达不到的境界,我比你的锻炼开始得早几十年,也不过在十几年前,才冲破那一关……”
    司马瑜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苦核说了半天,忽又惊声道:“不对!今天的怪事特别多,大宝会好好地离开本位,又完全不听指挥,他本来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怎么会自主地行动呢,尤其是最后的飞头,简直是匪夷所思!老衲一生驱尸!完全是仗着一种心灵感应的力量,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鬼魂存在吗?”
    司马瑜也奇怪了,不禁诧问道:“原来你自己也不信鬼魂之说!”
    苦核摇头道:“鬼魂之论,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愚信,我所得的九尸真解,对生命之说极为透辟,灵魂之说,虚无可凭,我所豢养的行尸,完全是暂时停止生机的活死人,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将他们的生机再度引发,唯其如此,我尤其不信鬼魂之存在……”
    正说之际,突然他背后的棺盖自动轻轻地移开,由里面悠悠地站起一个白色的影子!
    这些动作完全不发生半点声息是以苦核并未发觉,倒是他对面的司马瑜看见了,吓得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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