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罗刹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三十六桥下奇遇
    西冷桥上的月夜透着份外的凄凉,纵然是蒲苇青青,荷叶正浅,料峭春寒中,一声咿呀,打水道上缓缓地荡来了一艘巨舫,舫舱的碧纱窗上,透出了蒙蒙青光,简或也映出了人影幢幢!
    司马瑜卷身在桥洞的石墩下,藏在桥柱的阴影里,轻易是不会被发现的,但就是被发现了,也不会引人注意!
    原来他在黄昏时,忽而灵机一动,将身上的襦衣青衫,与一个乞儿对调了一下,因以此刻敝衫蓬头,涂泥赤足,乍然一看,只不过是一个无处栖身,聊借桥下以御春寒的乞丐罢了!
    巨舫驶至西冷桥畔,慢慢地停住了,看那巨舫的型式,气派非常豪华,好象是什么巨室富豪的游舫,然而深更半夜,泊停在这荒凉的地方,实在有点不伦不类。
    司马瑜心中猛烈地跳动着,根据那相士的暗示,冷如冰一定是在这船上,因此他忍不住就想上去一看究竟。
    身子刚一移动,不知为了什么,猛然又缩了回去,仍照先前那姿势卷了起来。
    接着船上发出一个苍劲的喉咙问道:“王三,去看看这附近还有什么人没有?”
    那个被叫到王三的想是舟上的船夫,闻言立刻回答道:“启禀师爷,别的地方都没有人,就是桥洞里有个要饭的叫化子!是不是要把他给打发了?”
    司马瑜闻言心中立刻一惊,自己在天色乍暗时就躲了进来,刚才不过稍稍动了一下,就被人家发现了,而且这桥下黑暗异常,对方不过是一个船夫,却能在一瞥之下,把衣着与打扮都看得清清楚楚。
    震惊之余,却又有点欣喜,幸好自己换了衣服,否则岂非立刻就要被人识破行藏,但不知人家又会如何打发自己,构思未及,那舱中苍劲的喉咙又说话了:“算了!一个丐碍不了什么事,你去叫他安静下来吧!”
    王三答应了一声,立刻有一道黑影象箭也似地射了过去,伸手就点了他背上的软麻穴!
    司马瑜本来已准备发作的,及至辨明那人出手的部位时,立刻放弃了抵抗的意图,乖乖接受制裁!
    原来这软麻穴受制之后,通常人都会失去知觉,三个小时自动醒转,司马瑜此刻生死玄关已通,对于那一点已经毫无所觉,但他还是装着受制一般,身子先是一震,继而软软地爬在石墩上!
    那黑影等了片刻,见他毫无其他反应,才放心地飞回船上报告道:“启禀师爷!已经解决了!”
    苍劲的喉咙哼了一声才吩咐道:“把窗子打开,通知主人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三又答应了一声,接着舱上的纱窗一一那打开了,司马瑜紧张地向舱中望去,却不禁大失所望!
    他原先以为冷如冰会在船上的,谁知这仅是一艘空船,除了一个白花胡子的老者之外,另有一个浓眉粗眼的大汉,根据他们刚才的对话,这老者定是所谓师爷,那大汉则无疑的是船夫王三。
    虽然冷如冰不在船上,可是司马瑜知道这只船必定不大简单,那名师爷在声气中可以听出是个内家高手,更从王三的身手上看来,他们口中的主人必然更为高明,因此他只得耐心地等下去!
    王三走到船头上,先用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精致的宫灯,然后轻轻一纵身,拔高丈许,将宫灯挂在舱顶的桅杆上,这时那师爷也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立刻在舱下转出一列妙龄少女,每人手中托着精致的银制器皿!
    司马瑜这时才明白了一点,先前他总觉得这艘游舫舱面高于常舫,原来还有着下层,只不知冷如冰是否也被困在舱下……然而由船上种种奇异的迹象推测,他心中的戒意渐深,也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些少女将手中的银皿在桌上安放妥当,揭开器皿上的银盖,赫然竟是一味味的馐肴以及一些名贵的珍果!
    接着又有一些少女安下了杯只酒壶,然后一一鱼贯退到舱底,只留下两名穿着红色的宫装少女。
    师爷见一切都筹置妥当了,才对那两名少女招呼道:“依依!翩翩!准备迎接主人!”
    那两名少女答应了一声:“是!”随即启袖取出两支似笙如竽的乐器,放在口边。粉腮微鼓,一缕悦再的轻音立刻从乐器上传出,袅袅地向湖上扩散出去。
    司马瑜又惊又异,不知他们在弄些什么玄虚,忽闻湖上也传来一阵轻啸,悦若龙吟,接着眼前出现了一片骇人听闻的景象,假若不是亲身目睹的话,他说什么也不能相信世上有这种事!
    原来继清啸之后,半空中缓缓地飘来一团黑影,那团黑影广约丈许,厚有尺余,黑黑的不知何物,就象是一方圆台,上面站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男的当头一人紫袍金冕,赫然有王者气象。一个是满身红衣僧人,碧目隆鼻鹰耳盘鬓,显然是天竺人,另一个人则是个面目可憎的驼背道者,最令司马瑜震惊的是那个女子,素衣清容,不是冷姊姊又是谁来!
    这四人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在那黑色的圆形物上缓缓自空而降,轻轻地落在舱面上,那个天竺僧人首先哈哈大笑,继而着不太纯的汉语道:“王爷!你这排云舟当真神妙得不可思议!这十里水程,瞬息即止……”
    驼背道人马上也接着道:“是啊!道家所谓凭虚御空,凌云驭气,贫道以为只是欺人之谈,想不到今夜真的领受到了!”
    那王者男子轻轻一笑,并不作任何回答,只是从容地跨下圆台,一僧一道也跟着下来,最后是冷如冰,她的神容戚然,秀眉深锁,仿佛有无限心事。
    这时那两名宫装女子已经停止了吹奏,先匍匐着行过礼,然后膝行过去,将那圆台的旁边一个栓状物体拔起,立时产生一阵丝为的漏气声,圆台也扁了下来,缩成薄薄的一层,她们又动手将它卷了起来,送到舱下!
    司马瑜勉强的压抑自己,冷静地旁观着!
    冷姊姊玉人无悉,使他十分欣慰,只不知她是如何与这些人在一起的,然而从她那种万分无奈的神态上看来,她一定是受了逼迫而致……
    排云舟之谜算是解开了,那不过是一个皮囊,充足了轻浮的气体,所以才能载人升空,然而设计制造这东西的人,心思足够巧妙,记得在太湖的小岛上见过方天华所造的潜水舟,以为匠心独运,谁知还有比他更高明的呢……
    再者这一僧一道是何来路,那王者男子被他们称为王爷,也不知是何身份,更不知是那里的王爷!不过照情形来看,冷如冰一时还未曾有危险,自己也不必贸然而出,还是多了解一点好!
    那王者男子率先领头进舱,大刺刺地朝主位上一坐,僧道二人自动在横里相倍,把对座让给了冷如冰!
    冷如冰默然移步就坐,王者男子朝旁立的师爷一挥手道:“林先生!你也坐下吧!现在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度里,不必拘这些朝礼了!”
    那位林师爷深深地打了一躬道:“谢谢王爷!老臣遵命!”
    说着挤在驼背道人的旁边坐下。
    两名宫装女子又在舱下出来,神情虔庄地替他们把酒斟满,退立一边,王者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久闻中原山川锦绣,人物俊彦,看来只有前一半是正确的!孤家游历半年,觉得中原地大物博,的确是孤家那弹丸之国不能比拟,至于人物方面,却实在令孤家十分失望,放眼中原,尽是碌碌之辈!”
    林师爷与驼背道者都是中原人,闻言脸有惭色,只有那天竺僧人谄笑道:“王爷神武英姿,雄方大略,自然目无余子,以王爷这份才能,枯守那样一个小国,实在太委屈了,王爷假若有意的话,中原万里江山垂手可握……”
    王者男子微笑摆手道:“哈布法师太客气了!孤家毒龙国虽小,数万子民俱都是灵慧颖秀之材,有着那一片基业孤家已经很满足了!”
    天竺僧人讪讪地道:“王爷谦冲胸怀,贫僧钦佩无已!”
    王者男子笑笑不语,只有对座的冷如冰发出了一声不齿的冷笑,王者男子放下酒杯问道:“冷姑娘莫非觉得孤家之言不当!”
    冷如冰冷冷地道;“井蛙观天,你见过多少中原人物!”
    王者男子大笑道:“半年中阅人无数,连一个象样人物都没有见到,驼道长与林师爷也是贵国人士,他们对于孤家的看法并不反对,可见孤家并未过甚其词!”
    冷如冰夷然地一扫二人道:“这两个人但知趋炎附势,简直丢尽了中原人的脸,凭他们也配代表中原人士吗?”
    林师爷与驼道人面红耳赤,一言不发,只有王者男子哈哈大笑道:“孤家果然失言了,中原人士并非不足取,只是灵秀尽钟于女子,象冷姑娘这种人才,毒龙国中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孤家才诚心相求……”
    冷如冰将脸一沉,斩钉截铁地道:“谈都不要谈!”王者男子变色道:“冷姑娘!孤家一生醉心武学,从来不近女色,理国十五年,王妃之缺独虚,姑娘若是答应孤家的要求,毒龙国三千方里土地,五千余众子民,全凭姑娘作主……”
    冷如冰怫然作色道:“富贵若浮云,岂足动苦心……”
    王者男子怒声道:“论武功孤家也不辱没姑娘……”
    冷如冰摇头大笑道:“武功更不足取,中原武学博大精深,那里是你一个化外藩王所能窥其堂奥……”
    王者男子暴怒地一拍桌子吼道:“孤家因为对你过份重视,所以才再三好言相求,你别忘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的限期了,假若届时再要如此倔强,孤家可要不客气了!”
    冷如冰毫无惧怯地叫道:“不客气又能怎么样,了不起你杀了我!”
    王者男子赫赫一声冷笑道:“杀了你!没有那样便宜的事,林师爷!把那个小混蛋给我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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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罗刹双劫
    司马瑜一直捺住性子在一旁观事态的发展,从那番谈话中或多或少地也知道了一些梗概。
    冷如冰显然是受了这藩王的挟持,要强逼她作为毒龙国的后妃,毒龙国在那里?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司马瑜完全不知道,然而这国王有着一身诡奇莫测的武功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要不然以冷姊姊的能耐,何至于被他控制得无法脱身。
    最后听他们越说越僵,他已经忍不住要出头了,然而毒龙国王最后的一句话使他怔住了!
    自己得了那神秘相土的指示,易装躲在此地并无别人知晓,那他口中所说的小混蛋又是指谁!
    “会是指我吗?我的行藏早被识破了吗?”
    一面在心中怀疑,一面又在暗中凝势戒备,五行真气运到十成,心想:管他是谁,只要来到我面前,我就给他一下重的!
    那林师爷脸上含着神秘的微笑,走到船头,伸手朝水一指,一道银光直射而下,向水底钻去。
    司马瑜见状心中略定,知道那所谓小混蛋并不是指自己而另有其人,可是那人又是谁呢?
    悬想未定,水中已传来一声闷爆,他伏身的桥墩也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显然那林师爷所施放的银光,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暗器!
    紧接着水花一分,冒出一条青灰色的人影,直向船头上落去,距离林师爷还有半丈远近,双手一扬,击出两股掌风,林师爷哈哈一笑,翻掌朝那人的掌风上迎去,空中微闻砰然之声,可是那人的身形依然直扑下来。
    林师爷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来人的身法会如此怪异,在受到掌劲拦截之后,曾见他在空中顿了一顿,仍然能照原来的姿势扑到,乃大喝一声,双臂回圈,正准备加强劲力予以拦截时,那王者男子忽而大喝道:“林先生!不要挡他,让他上船来!”
    林师爷及时撤回掌劲力,由得那条人影在船头飘落,灯烛照耀下,只见那人眉目清秀,眼若亮漆,黑晶生光!
    冷如冰一见来人,不禁愕然起立,嘴唇翕张,几乎要叫出声来,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躲在桥影中的司马瑜也几乎要惊叫起来,因为他发现这突然由水中钻出的青衣人竟是学技东海的艳罗刹靳春红,太湖一别,迢迢已有一年,却不知她是怎样来到此地的,更不知她何以更了男装,突地在此时出现!
    王者男子在座上站了起来,手指冷如冰哈哈大笑道:“冷姑娘!你迟迟艾艾地不肯答应孤家,大概就是为了这小子的关系吧!”
    冷如冰嘴角一动,刚想开口,靳春红已抢着回答道:“是又如何!刚才我附在船尾听你吹了半天大气,将我们中原男子看得一钱不值,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老实说就是不发现我,我也要出来找你算帐的!”
    王者男子傲态更甚,笑声也更为放肆,转把脸对着靳春红,以不屑一顾的语调道:“中原若是仗着你这种雕儿似的男人出来挣口气,孤家可真要笑掉大牙了,今天白昼你鬼鬼祟祟地跟在船后面,孤家已经发现了,只是懒得把你放在心上,想不到你居然有胆子跟到此地来,小子!我问你!你跟冷姑娘是什么关系?”
    冷如冰又想开口,靳春红仍是抢着道:“我们情坚金石,誓共生死!因此我劝阁下少费点心血!”
    王者男子怔了一怔,回顾冷如冰,见她毫无一丝表情,虽然无同意的表示,却也不作反对,不禁大为泄气,轻轻地叹了一声道:“想不到孤家堂堂王者之尊,竟要与你这么乳臭未干的对手来共争一个女子!”
    言下满是不甘心的样子,靳春红冷笑一声道:“冷姊姊与我鸳盟早谛,你居中横加插手,完全是卑鄙的掠迫行为,亏你还有脸用共争这个字眼!”
    王者男子勃然震怒叫道:“混帐小子,孤家乃一国之君,你竟用这种口气来对孤家说话!”
    靳春红也厉叫道:“沙克浚!你不过是海外的一个番国之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虽是一个布衣,却是堂堂上国子民,算来地位并不下于你,凭什么要对你客气!”
    此言一出,不禁船上诸人诧然动容,连远处的司马瑜也惊讶不已,没想到靳春红竟会知道这人的来历,甚至于还能叫出他的名字,但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靳春红昔年曾为绿林道水旱两路的总瓢把子,她的三个师父又世居东海,对海外的情形,自然会比较熟悉。
    那王者男子微微动容地道:“小子,你真不含糊!居然能知道孤家的名字,看来孤家倒要对你另眼相待……”
    靳春红尖利地一笑道:“你别再卖狂了,区区小国暴君,跑到我们天朝来,还敢这样张牙舞爪,今天我要代表中原人士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叫你也领略一下上国尊严!”
    王者男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旁边的那个红衣番僧立刻讨好地道:“王爷!待贫僧替您教训一下这狂徒!”
    说着在座上轻轻飘身而起,恍若一朵红云似的落在船头上,傲然地一点手道:“小子!过来!待本法师给你一点教训!”
    靳春红轻轻地一笑道:“大和尚!你叫什么法号啊?”
    天竺僧人傲然道:“本师哈布!”
    靳春红哈哈大笑道:“在我们中国有一种哈巴狗,听来倒跟大师颇为相近,你们多少总有点关系吧!”
    哈布勃然震怒,厉声大吼道:“无知小狗,竟敢对本师如此无礼,本师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靳春红继续调侃道:“你本来就不是人,方才我见你对沙克浚摇尾乞怜,现在又是乱吠咆哮,我实在说不上你是什么玩意儿!”
    哈布的汉语本就十分不流利,被靳春红一顿伶牙利齿的笑骂,气得咕咕噜噜,半晌也吐不出一句话来,靳春红大是得意,正想再气他几句,蓦见他目中凶光进露,无声无息地劈胸击出一掌!
    这一掌望似无力,靳春红却不敢大意,凝神提气,以十成功力举掌相迎,冬的一声,空中发出轻爆,船身也被震得晃动不已,那王者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稍稍在座上挪动了一下身子,立刻止住了船身的晃动。
    哈布因为靳春红硬接了他一招而无所损,觉得面子上大失光采,怒吼一声,挥拳直上,暴起进击,他的武功是天竺路数,发招部位都十分怪异,非腰即股,好象都不是要害之所在,可是靳春红对敌的神态却十分凝重,或闪或避,有架有封,对那些部位保护得十分周到,甚至于有时反把要害之处,当作空门卖出去!
    躲在桥下观斗的司马瑜十分不解,因为他发现不仅是靳春红,连那个番僧哈布也大逾常态每次出招时,攻敌之无害,却卖出自己的命门要穴,这种战斗换了他上场,三招两式就可以解决了,而船头的靳春红却一招不还,兀自闪躲得十分起劲!
    一面在惋惜,一面又聚精会神地看下去,慢慢地他就发现自己浅薄了,原来他看出哈布粗劣的招式中暗藏着无限奥妙,每一招虽然卖出空门,却留下了狠毒的杀着,假若靳春红真的欺空反击的话,立刻会吃上大亏。
    再者哈布在攻出的招式中,暗挟着嘶的嘶掌风,那显示着一种歹毒的阴柔功夫,若真是的被他击中一处,即使是不重要的部位,势必也会受到重伤!
    因此他在心惊之余,又不禁感到惭愧,心惊是这天竺僧人的功夫太大了,得惭愧的是靳春红在东海一年精修,成就进境,决不在他屡获异遇之下!
    船头上二人交手将近四十招,哈布见靳春红完全不上当,自己屡露弱点,对方却根本不加理会,而且也绝对不还手,不禁气怒交加,厉声大喝道:“小狗!你一味闪躲算是什么意思,有种的你就攻佛爷一招!”
    靳春红从容地一笑道:“大和尚!你别不知好歹,我是给你留下个混饭吃的地方,沙克浚现在对你还算客气,那是他有目无珠,认为你还不错,要是我一招打出你的底细,他可不会再对你这么优遇了!”
    哈布气得哇哇怒叫道:“小畜生!你自寻死路……”
    叫声未毕!光头上忽感热辣辣地一阵痛楚,原来靳春红趁他怒叫疏神之际,出其不意地拍出一掌,轻灵曼妙,恰好拍在他的秃脑袋上,快攻疾收,连他伺机反击的精招都来不及使用!
    哈布昏昏沉沉地怔在那儿,靳春红那一掌并未伤及他,可把他的尊严与傲气都打掉了!
    靳春红笑吟吟地负手而立,轻轻地道:“大和尚!我说的如何!一招你就受不了啦!”
    哈布怒叫一声,五内翻腾,腔中鲜血都要气喷而出!毒龙国王沙克浚迅速离座,握住他的胳臂道:“大师一着疏神,却并未落败,大可不必难过!”
    哈布以为他是在安慰他,惭红了脸道:“贫僧自愧无能,有损王爷盛威!”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法师可能是被那小子气昏了,法师以招式论,不过是粗心大意,可是那小子被法师精纯的先天气功震得元气大伤,他的手臂关节,已有两处脱骱,所以一直背在后面不敢伸出来,若以胜负而论,仍然是法师占先!”
    哈布闻言半信半疑地望着靳春红,心中微感震惊,原来他童身练功,习的是天竺瑜珈心法,先天无极气功完全是一种挨打的功夫,对方的功力越深,反震之力也越大,而且这种功夫在于体内的本能,根本无须提气作势,靳春红打他一掌不足惊,惊的是对方能被震得关节脱骱,以那种年龄而具如此功力火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靳春红听了沙克浚的话后,也不禁大惊失色,因为沙克浚的话一点也不错,她一掌克敌,胳臂被震得疼痛无比,表面上那番从容完全是硬装出来的!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小子!尽管你装得再象,又岂能瞒过孤家的眼睛!”
    靳春红愧怒交加,强忍住左臂椎心的痛楚,双足一蹬,青影如箭,直射而前,同时右臂疾伸,点向沙克浚的前胸,这一招凌厉无匹,完全是拚命的手法!
    冷如冰在座急声叫道:“红妹妹!不行!”
    她的叫声迟了一步,靳春红的身形才到,沙克浚的长臂轻伸,迅速无比地擒住她的手腕!至于她的指尖所发出的那股劲风,触到沙克浚身上恍如无物,丝毫未起影响!
    沙克浚一把抓住靳春红后,只觉得肤触柔滑异常,鼻中也嗅到一股甜香,再听到冷如冰的呼喊后,略微一怔,随即也释然地大笑道:“红妹妹!原来你也是个雌儿!”
    笑声中他一手疾探,揭去靳春红包头的青帕,她那如黛的长发披散下来,补托着她那张雪白的脸,愤怒的眼睛,别有一种妩媚的韵致!
    靳春红用力向后抽手急叫道:“放开我……”
    沙克浚握得更紧了,得意地大笑道:“孤家所以独身,至少就因为未得绝色,想不到这次偶入中原,一日并得其二,倒真不虚此行……”
    语尚未毕,颊上啪地挨了一掌,那是靳春红在羞急之下,顾不得左臂骨骱已脱,鼓起力量掴了他一掌,沙克浚在猝不及防之下,不但挨了打,也被她挣脱了掌握,然而靳春红本身也痛得花容失色,娇躯乱颤!
    沙克浚抚着被打的脸颊,心中涌上一股异样的滋味,望着靳春红楚楚可怜的神态,爱惜之心顿起,走过去在她的肩头一拍,又在臂弯上轻轻一击,立刻替她把断骱接上,靳春红却豪不领情地怒瞪着他,明眸中满是怨毒之色!
    沙克浚一片善意,没想到会换来这种报答,一时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靳春红惨然厉声叫道:“沙克浚,我知道功夫距你太远,可是今天受了你这种侮辱,死难瞑目,你准备看吧!”
    沙克浚一怔道:“孤家并无辱及姑娘之处……”
    靳春红不等他的话说完,双掌穿花,夹着一片劲力朝他身上袭到,沙克浚轻笑一声,单臂朝外一封,奥妙无匹地又把她的手腕抓个正着,靳春红惨呼一声,举起了一只手就朝心口戳去!刚送到一半,沙克浚握着那只手腕轻轻一抖,立刻将她的劲力抖散了,靳春红轻叫一声,身子软软地向舱面上倒去。
    沙克浚呆了一呆,然后弯腰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冷如冰突地满脸秋霜地发出一声厉喝道:“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她!”
    沙克浚不禁一愕,毒龙国虽小,他贵为一国之君,向来都是指令别人,所以在听到冷如冰的呼喝后,居然大感意外,而且冷如冰的语气中似乎也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使他一连后退了两步!
    忽然他才发现船上所有的眼光一起都在注视着他,更使他感到难堪,一个人上之人的君王,竟为了两个女子,在片刻之间,连受了掌掴喝叱,这滋味是他有生以来俱未尝受到的……半晌之后,他才意味到他失去的庄严,勃然变色道:“孤家乃人君之尊,你怎敢如此的口气说话!”
    冷如冰依然怒叱道:“管你是什么东西,在我们女孩子的眼中,你始终只是个混帐的无赖匹夫!”
    沙克浚连连受辱,暴跳如雷吼道:“贱婢!这几天以来,孤家一直对你太客气了,想不到你竟如此不识抬举,来人啦!替我将这个贱婢的衣服剥下,孤家要亲手打她二十鞭!”
    那两名侍女接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冷如冰的手臂,冷如冰虽作抗拒,却是一无作用,司马瑜在暗中看得分明,才知道她的功力亦已完全消失,难怪她会处处受人挟制,行动失去自由的。
    这时一名宫装侍女已动手解除冷如冰的上装,司马瑜再无可忍,暴喝一声,自桥墩上疾扑而前,遥隔丈许,掌中的庚金神功已集向那两名侍女击去!
    在五行神功中,庚金最属霸道,发时掌风如刃,裂石如腐,驼背道人的位置离得最近,仓猝间伸手替她俩代挡了一下,裂帛声中,他宽大的袍袖被割上了一大片!
    冷如冰在极度的愤怒中,只看到来人是一个长衫褴褛的化子,及至看清司马瑜的脸时,她一切矜持冷漠俱都化消,惨呼一声:“瑜弟弟!”居然挣脱了那两个侍女的挟持,扑到他的怀中!
    司马瑜的猝然出现已经使船上诸人大为吃惊,再加上他初一出手,即将驼背道人的袍袖割断,所显示的功力尤足惊人,不过这一切都不足以使毒龙国王动心,他动心的是冷如冰那声娇呼中所流露出的欣奋,以及扑到司马瑜怀中的激动。
    因此他怒哼一声,目光冷竣地掠向旁立的柳师爷,寒着喉咙道:“柳先生!你追随孤家多年,应该知道孤家的脾气!这件事你必须负全责!”
    柳师爷看见司马瑜身上的装束,知道他就是早先卷缩在桥洞中的乞儿,不禁大是恐惶,连连恭身道:“是!是!老臣一定负责,这乞儿原来是留在桥下的,老臣曾经命王三点了他的穴道,不知他如何自行解开了……”
    沙克浚赫赫冷笑道:“柳先生!你办事越来越周到了!凭王三那点功夫也配负那种责任吗?孤家这次来到中原,行踪绝对须要保密,可是从今夜的情形看来,你这个御前参赞大臣可能要准备移交了……”
    柳师爷脸色更是仓惶地道:“是的!是的!老臣候王爷返驾后,一定引咎辞职,不过根据老臣的看法,得知王爷行踪的人,除了那个乔妆的女子外,恐怕只有这乞儿……”
    沙克浚神色略见缓和,方以命令的口吻道:“希望是如此,你还有一个赎罪补过的机会!”
    柳师爷的脸色也宽了下来,回头对司马瑜厉声叫道:“臭叫化子!老夫一念之仁,想饶你一条活命,谁知你自己活得不耐烦,那可怨不得老夫了!”
    司马瑜察颜观色,知道这个柳师爷获罪的原因,正是为了自己,那个毒龙国王给他的任务是掩止行藏,所以他们才选了这个冷僻的地方泊舟,而且在沙克浚登舟之前,一定还要肃清四周,不许其他人停留,可是他依然装着糊涂道:“老先生说的什么?在下与老先生素昧平生,豪无仇隙,怎么会犯了死罪呢?”
    柳师爷怒声道:“你私窥王爷圣驾,罪即当死!”
    司马瑜哈哈大笑道:“老先生看样子也象读过几天书的人,怎地如此不通情达理,在下乃中原子民,西湖乃华夏胜地,在上在自己的土地上,慢说是看见了一个海外的土皇帝,就是真的冲撞了他,也不见算是罪行!”
    柳师爷不禁为之语塞,司马瑜更是理直气壮地道:“倒是你们自己,朗朗乾坤,居然敢掳劫妇女……”
    柳师爷恼羞成怒,厉声喝叫道:“混帐东西,信口雌黄,瞧老夫收拾你!”
    喝声中一掌前拍,司马瑜怕伤及怀中的冷如冰,连忙把她推过一边,反手运掌相接,这次用的是戊土真气,土性稳实,利于攻守,那柳师爷的掌劲虽然犀厉,却也仅能将他的身形震得晃了一晃。
    柳师爷见一掌无效,倒是微微一怔,双掌一错,如蝴蝶穿花,攻势十分猛烈,掌风呼呼,直涌过来。
    司马瑜含笑从容,双手上下飞舞,把五行神功更番使用,不仅挡住了他的功势,甚至于有时还反击一两招,迫得他经常地要撤招自保,交手将近二十招后,仍是不分上下,若以招式论,柳师爷实在较为高明,以功力论,柳师爷也较为深厚,然而在这场搏斗中,他深厚的功力与巧妙的招式都没有什么用处!
    这应该归功于司马瑜的“五行神功”!他以戊土真气的韧性主守,以庚金真气的锐劲抢攻,柳师爷的精招有时只能达到一半,即为庚金的利风所阻,若非撤招得快,恐怕还会反为所伤,因之越打越心惊,脾气也越大,怒叱连连,须发皆动,完全是进入拚命的状态!
    沙克浚冷眼旁观,神情略有异色!等到他们交手近三十招时,他突地大喝一声:“停!”
    声若巨雷,威势无匹,柳师爷闻声撤手,喘息不已,司马瑜也被他叫得心神微震,止手不攻!
    沙克浚慢慢地踱步向前,望着面前的这小伙子,见他正以衣袖去擦拭脸上的汗水,乃以傲慢的口气道:“想不到中原还有这种年青的高手,小子!你是谁的门下?”
    司马瑜放下手来,他脸上的泥污被汗水冲淡了,再经衣袖一擦,露出英俊的面目,朗然答话道:“中原尽多高人,你孤居海外,说出来也不见得知道!”
    沙克浚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尽然,孤家虽是初涉中原,然而在十年前也曾派过宫中武士到中原访问,结果发现中原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
    司马瑜也傲然道:“真正的高手未必在乎那籍籍虚名,再说,你的那些饭桶武士也不见得敢找真正有名的高手去较量,遂造成你夜郎自大的狂见识!”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小子倒真会替你们中原人遮羞,少林、武当、云台、终南、昆仑,号称中原五大名门,然而在孤家的两名侍卫中,直如一批酒囊饭袋,从无三十招以外的对手!”
    司马瑜微怔道:“原来十年前的两名金甲武士都是你宫中的人!”
    十年前曾有两个神秘的金甲怪客,行踪飘忽遍,访五大门派,造成一场轰动的武林纠纷,不过他们在遍挫群豪之后,又神秘地失踪了,此事甚今还成悬案,司马瑜只听师父约略提过,却想不到在今夜揭穿了谜底。
    沙克浚得意地大笑道:“不错!他们只是孤家的御前侍卫长,在孤宫中,不过是二流人物!”
    司马瑜不禁怒声叫道:“他们怎么不敢上天山去访问一下铁剑先生与空空师太,这才是中原武林的代表人物!”
    卷缩在地下的靳春红哼了一声,司马瑜才发现刚才那番话中没有提到她师父,赶忙又道:“还有一些武林成名人物,刚好在那段时间息隐潜修,否则你的那两个饭桶侍卫,恐怕连命都捡不回去!”
    沙克浚连忙问道:“铁剑先生与空空师太是谁?”
    司马瑜笑笑一指冷如冰道:“这两位前辈都是冷姊姊的师门,可惜现在都已经作古了,至于另外的一些高人如东海齐家三位前辈是靳姑娘的师门,就凭靳姑娘刚才的身手,你的宝贝侍卫能比得上吗?”
    说到最后,他又望了靳春红一眼,总算看见她微露笑意,沙克浚则傲声大笑手指二女道:“你说的这些高人孤家虽未听闻,然而从他们的这两个传人看来,却也未必见得高明,因徒知师,孤家在一招之内,胜之如拾草芥!”
    司马瑜勃然怒道:“放屁!你只有吹牛的功夫高人一等,我自问功夫比诸那些前辈,相去不啻云泥,却也不信你能在一招之内,把我收拾得躺下来!”
    沙克浚的脸色一沉怒道:“小子!孤家向不亲手对敌!今天倒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司马瑜立刻凝神聚气,他知道这毒龙国王武功高得出奇,口中虽然说得堂皇,心中仍不免惴然。
    沙克浚口角含着微笑,蓦而欺身向前,伸手迳击司马瑜的顶门,招式平淡无奇,司马瑜却不敢松懒双掌齐扬,一手庚金却敌,一手横胸藉戊土自保,功力都提到十足,劲出如山!
    沙克浚微哼一声,手势忽变,改掌为指,迳攻他的肩井穴,指端微微袭出一丝轻风,却邪门得出人意料,那丝轻风有如一枚尖针,刺透他的“庚金”“戊土”两种真气阻截,笔直点到司马瑜的身上,口中加喝道:“躺下!”
    冷如冰与靳春红都嘤然惊呼,却见司马瑜的身子只颤了一颤,并未如言躺下,而且他在百忙中还擂出一掌,正正地击在沙克浚的胸膛上。
    “当!”的一声,司马瑜退了两步,拳上血迹盈盈,而沙克浚居然也发出一声轻吭,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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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情天巨变
    两个人互换了二招,司马瑜自然吃亏很大,可是他并未落败,因为他硬受一指之后,居然还能撑住没倒下去,这情形让船中的人看了,都不禁诧然失色,司马瑜自己也莫名其妙,可是他此刻却顾不得这些,扬着血手叫道:“混帐!恶贼,你身上穿着铁甲来比武,你要不要脸……”
    因为他拳触对方后,感觉如一硬石,接着又听见那当的一响,痛彻心骨,所以才忘情地大叫起来!
    沙克浚怔了一怔,始微带愕然地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纪青青,居然能将生死玄关打通了,孤家生平未遇如此对手!来来来!我们好好地较量一番!”
    司马瑜经他这一说,才明白自己中指不伤的原因,在古寺中被方天华利用骷髅打通了任督二脉,想不到今有如此功效,难怪方才受指之际,自己体内涌出一股潜劲,硬将对方的指风撞了回去,初时还以为是沙克浚的功力不行呢,却万万也意料不到是这层原故!
    沙克浚又抬手准备攻击了,司马瑜这次对自己有了信心,连忙也凝神应敌,可是运气之际,感到手上痛得厉害,皮破了,骨节也隐隐作痛,血流不止,不禁急叫道:“较量就较量,但是你身御衣甲,打起来不公平……”
    沙克浚冷笑一声道:“小子!你有眼睛没有,孤家这身衣服里面,可象是内着衣甲的样子!”
    司马瑜见他身上穿着紫色的长袍,肌肉填起的地方,线条凸凹分明,又不象内藏衣甲,然而方才拳击之后,宛然金铁之声,一时倒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沙克浚长笑一声道:“孤家若不给你看个明白,即使胜了你,相信你也不会服气,小子!你瞧明白了!”
    说着摆手作了个姿势,那旁立的两名侍女立刻过来,替他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筋肉虬结,密密堆满了毫毛,沙克浚才大笑道:“小子!你看见了!”
    司马瑜大惊失色,沙克浚的肌肤色泛金紫,似乎是包着一身铜皮,然而那纠纠毫毛,总不可能是长在铜皮上的,而且刚才的当然一声,也实在费煞疑猜!
    沙克浚举掌在胸前拍了几下,铮铮发声如罄音!然后又大笑道:“小子,孤家这一身铜皮神功是至上的外门功夫,谅你连听都没有听过吧!”
    外门护身功夫能练到这种程度,司马瑜的确是闻所未闻,不禁目痴口呆,怔得说不出话来!
    沙克浚又得意地道:“小子!孤家给你长个见识,告诉你这门功夫的练法,孤家从十岁开始,每天都用铁锤敲打全身,然后再以铜针擦拭肌肤,积二十年之苦练,才能使铜质溶入体内,锻成这副至坚不摧的体魄,刚才你打过一拳,应该尝到滋味了!”
    司马瑜呆呆地听着,心中怯意更深,起初他还在转着念头,心想这种坚硬的外门功夫,可以用离火真气来对付的,现在这个方法又用不通了,因为他既是铜针注入体内,必定能耐奇热,离火真气完全是仗着心头三昧真火掺入掌中凝出,热力虽强,也到不了溶金冶铁的程度,对付这样一个铜人,势非徒劳而无功!
    沙克浚又在催促了:“小子!你准备好了没有?”
    司马瑜一咬牙,狠狠地道:“天下无不可攻之坚,亦无不可摧之刚,我倒不相信你能永远不受伤害!”
    沙克浚大声笑道:“小子!你真说对了,孤家虽然刀枪不入,拳拳难伤,却最怕一样东西,那就是女色!铜神功只有童身才能保持,只要一接近女色,立刻溃散无遗,百炼钢成绕指柔……”
    他还待说下去,冷如冰忽而插口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我若答应下嫁于你,岂不是要破坏你的功夫了……”
    沙克浚笑道:“自古佳人难遇。绝色难求,为了姑娘!牺牲这点功夫算什么,赢得美人心骨死。一亲芳泽命也轻,再者孤家防身之道,并不仅仗这点功夫……”
    司马瑜听他的十分不堪,忍不住欺身近前,劈手就是一掌,口中还怒骂道:“无耻的匹夫……”
    沙克浚坦然受掌,当然声响中,他的身子微微一倾,然后疾忙探指,又朝他的背上戳去。
    司马瑜骤然感到这次的指风十分怪异,不但不具攻势,反而含着一股吸力,将他体力的潜力朝外引去,遥隔尺许,已感心气浮动,连忙错开脚步,硬从那股吸力中拔了出来。
    沙克浚手中并不放松,迫上来又是一掌按向他的后腰,这次引力更强,司马瑜控制不住身形,禁不住朝他的掌上撞去,沙克浚隐含厉笑,抬起另一只手,中指与食指屈成钩状,挟向他的眼睛!
    冷如冰与靳春红失声惊呼,司马瑜也自分必然无辜,可是说也奇怪,沙克浚的手指在离他眼前才许之处,突然停了下来,反手朝后面捞去,接着当的轻响中,他的手里多了一块黑黑的铁板!
    冷如冰与靳春红都急晕过去了,司马瑜惊魂乍定,才发现沙克浚手中的铁板,正是白天那神秘相士所持的报君知!
    沙克浚猛然回头,只见岸上站着那个神秘相士,就在距船不远之处,船上的人都很紧张地看着司马瑜与沙克浚的搏斗,因而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来到的!
    沙克浚举着报君知一扬,怒叫道:“这可是你发的……”
    相士微微地笑道:“不错,这是山人的吃饭家伙!还请王爷赐还!”
    沙克浚怒哼一声道:“拿去!”
    报君知带着一溜乌光,对着相士飞去,相士轻轻一伸手,捉在掌中,然后才从容地笑道:“谢谢王爷!王爷既然如此慷慨,还请多做点好事,将船上的美酒,赐给山人喝上两杯!”
    边说边行,摇摇晃晃地向船上行来,那个船夫王三伸手就是一拳叫道:“滚下去!谁叫你随便上船的!”
    相土伸出另一手中所持的布幡,在他拳上一点道:“朋友!你怎么伸手就打人呢!小心点啊!这船舷太小,朋友可千万别失足掉下去……”
    话刚说完,那大汉果然扑通一响,跌入湖中,相士哈哈大笑,摇着方步踱上船板,口中还得意地道:“山人铁嘴断事,灵验如神,刚才就看出朋友脸带水厄,合该有坠水之灾,所以提醒一声,谁知在劫难逃,你到底还是掉下去了!”
    幸而此处湖水并不太深,那大汉仅只没到肩头,再者他的水性也十分了得,双足一蹬,就从湖中湿淋淋地跳了上来,握起拳头,就要扑过去找那相士拚命!
    柳师爷赶忙怒喝阻止道:“王三!你不要命了,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如此放肆!”
    大汉悻悻地止了手,望着沙克浚呐呐地道:“王爷!这可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已尽力拦住他上船了……”
    沙克浚微微一笑摆手道:“凭你也想拦住人家了,快滚到底舱换衣服去吧!别在这儿丢人了!”
    王三唯唯地答应着去了,沙克浚这才对相士打量了一番,然后以不太相信的声音问道:“阁下刚才那一掷的确高明,无声无息,若非孤家练就了虚空感物的功夫,几乎就难逃那拦腰一击!”
    相士哈哈一笑道:“王爷说得太客气了,山人若非也练就了即物卸劲的功夫,几乎就难逃王爷的凌空一掷!”
    原来他们二人在一接一还之际,已经互较了一招功力,不过沙克浚是在无备的情形下,显示了较深的火候!
    沙克浚微一沉吟才又道:“阁下高姓大名能否见示?孤家自入中原以来,阁下尚为孤家所见第一高明人物!”
    相士微微一笑道:“中原高人多如牛毛,山人不过是一个普通江湖术士而已,贱名不劳垂问,假若王爷一定要知道的话,不妨由敝师侄代告……”
    沙克浚赶紧问道:“贵师侄是谁?”
    相士神秘一笑不答,那柳师爷却突然叫了起来:“马师叔,果然是您!怎么您越来越年青了,弟子乍一见到您时,心中就在怀疑……二十年前拜别尊颜,您的头发还是白了,因此弟子不敢猝然相认……”
    相士轻轻一笑道:“柳云亭,你居然还记得我,二十年的富贵显达,我只道你已经忘了本来面目了!”
    柳师爷十分激动,却有些惭愧地道:“弟子怎么也不敢忘记师叔栽培之德……”
    相士突地脸色一整道:“云亭!既然你还记得我,便也应该记得我们无为门的戒律,你对我该作如何交代?”
    柳师爷的脸上流下急汗,呐呐地道:“弟子不敢忘!所以弟子在万不得已时,迫得浮海出走,飘流到毒龙国,虽然蒙受王爷的器重收容,弟子仍是恪守门规,并未正式担任官职,师叔不信可以问王爷,弟子虽然挂名御前参赞,实际并不算是官衔……”
    相士脸色稍阖道:“这就好了,当年的事情也实在令你难堪一点,看在你尚未忘本这一点上,我以无为门第四世掌门人的身分,饶恕你的一切错误吧……”
    柳师爷诧然道:“师叔现在是掌门人了?”
    相士肃然地道:“不错!你师父在五年前谢世,将掌门令符遗交给我……”
    柳师爷恻然悲声道:“师父死了?那我永远也没法子对他老人家表白心迹了……”这下泪落如雨,十分伤心!
    相士微微一叹道:“云亭!算了罢,掌门师兄早就原谅你了,你出走不久,他已明白到你所受的委曲,所以遗命交代我要对你特别宽容,否则以你的这些作为,在门规中是什么处分……”
    “谢谢师叔……谢谢掌门人!弟子自知获罪颇大,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盼望能洗却冤屈,重返师门……只是恩师已经仙逝,弟子一定到恩师坟上禀求他的冤恕……”
    相士一摆手道;“那倒不必了!你师父是死于非命的,尸首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不过他的确已经原谅你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柳师爷怅然惊问道:“恩师怎么会死于非命的?”
    相士轻叹道:“这件事连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参研本门绝学颇具神通,对于一切都若有预知之明,在他遭难前一个月,即将后事都交代清楚了……现在不谈这些,我们还是解决目前的问题要紧!”
    船上诸人一直在呆呆地听他们的对话,直到现在才算糊里糊涂地听出一点头绪,沙克浚首先诧然问道:“柳先生,你一直对你的身世来历守口如瓶,今天才算透出一点口风,无为门是什么门派?”
    柳师爷不知如何回答,还是相士笑笑道:“无为门是一个研究武学的组织,不过敝门着重在“无为”二字,力戒在江湖招摇,是以武林中并无知者,王爷也不必详问,云亭是因为不得已逃命海外,为着师门戒律,他当然不能说出师门渊源,这点要请王爷垂谅……”
    沙克浚笑笑道:“那没关系,孤家国中收容了许多中原武林人物,孤家也从不问他们的来历,柳先生是个中皎者,孤家方十分器重,阁下是柳先生的师门长辈,一定更为高明,是有一点不明的是阁下依据年岁来看……”
    相士已经知道他的用意,笑着道:“山人痴长九十七岁,所以未现衰态,也是得力于“无为”二字之功!”
    沙克浚不信地道:“单凭这两个字就能返老还童吗?”
    相士朗声笑道:“不错!无为则无所为,世间万事皆扰心,损其智而摧其神,中心一点返无为,百岁相貌青,这个道理虽然简单,却不是王爷富贵中人所能明白的?”
    沙克浚沉思片刻才道:“先生之言大有见地!孤家想多请教一点无为之道,先生肯指示一二吗?”
    相士笑道:“王爷若能舍弃这帝王之位,虔心向道,则无为之理,不喻自明,山人也不必说了!”
    沙克浚埋首沉思,柳师爷却趁机问道:“师叔今夜前来,除了训示弟子外,还有什么事吗?”
    相士一指司马瑜道:“有的!这位小朋友与本门颇有渊源,所以我特地前来向王爷讨一分情面!”
    这一说连司马瑜自己都莫名其妙了,有生以来,自己也是第一次才听到无为门这个字,实在不知渊源何起,不过那相士是一片好意,自不便出言否认!
    沙克浚慷慨地道:“孤家心敬先生是位世外高人,这小子虽然冒犯了孤家,孤家看在先生面上,也不去追究了!”
    相士作了一揖道:“多谢王爷盛意,山人还有个不情之请,那两位姑娘也都是司马少侠的结义姊妹,请王爷一并高抬贵手,予以放过吧!”
    沙克浚面有难色道:“那可不行!孤家对冷姑娘一见钟情,碍难从命!”
    相士仍然和颜悦色地道:“王爷国中自不乏佳丽,何必一定要为难一个女子呢!”
    沙克浚摇头道:“毒龙国中佳丽三千,孤家独心许冷姑娘一人,这些天来,孤家用尽一切方法,在期求冷姑娘垂青下嫁,虽然未获冗准,但是孤家深信水滴石穿,情之所至,金石为开……”
    不待他说完,冷如冰已愤然骂道:“你别做梦了!女人的感情不是金石,纵然你能将铁杵磨成细针,也休想我回心转意!”
    沙克浚微愠道:“孤家究竟有那一点不足取!使得姑娘如此厌恶,自从你到孤家船上行宫以来,孤家赔尽小心,受尽奚落,换了第二个人,孤家早就要她好看了……”
    冷如冰冷笑道:“你就是把命都献出来,把心挖出来,我也懒得多看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地敷衍你吗?本来以我的心性,第一次落入你手中,我就该自寻了断了!可是我一直忍辱偷生着,为的就是要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对他生死不渝的忠贞,现在此愿已了,我可以瞑目泉下,再也不受你的凌辱了……”
    说着手指司马瑜,神容惨然,正想咬断舌根求死,幸而驼背道人离得近,伸手迳点她的灵台穴,冷如冰娇躯一震,痿然倒地,番僧哈布想去扶她,半空里人影突闪,砰然一掌击在他的背上,将他拍得踉跄跌前数步。
    哈布愤然翻身,正想回击那人,却又怔住了,原来这突袭的人影竟是沙克浚,不禁愕然道:“王爷!贫僧并无他意!只是怕冷姑娘跌下去受伤……”
    沙克浚怒声道:“孤家知道!但是不准你的手去碰她!”
    哈布十分难堪,怔然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冷如冰功力消失,跌下来的时候,额角擦着桌角,碰破了一块浮皮,血迹盈盈渗出,沙克浚几次想要动手去替她止血,但是冷如冰神智未失,目中始终含着怨毒的光芒瞪着他!
    沙克浚等了片刻,才轻轻地一叹道:“丝丝!依依!你们把冷姑娘抬到下面去,好好照顾她!”
    那两名侍女答应着过来,司马瑜横身阻拦道:“住手!我冷姊姊宁愿死了也不接受你们的照顾!”
    沙克浚怒道:“小子!你难道要她躺在地上流血不止!”
    司马瑜遥空微拂,拍开了冷如冰的穴道,沉声道:“冷姊姊!对你的深情我十分感谢,可是我很惭愧没有能力保护你!不过你放心好了!你若死了我誓不独生……”
    冷如冰悠悠一叹道:“瑜弟弟!得你这一句话,姊姊死也甘心了,不过你无须这么傻!姊姊是个不祥的人,我活着对你没好去,我一死,那魔王的心也死了,你跟红妹妹、琪妹妹……还有不少好日子……”
    司马瑜肝肠如割,痛哭失声叫道:“冷姊姊!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能负你……”
    靳春红躺在不远的地方,闻言芳容一惨,嘤然哭出声来,船上唯闻一片哭声。
    沙克浚突然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厉声对司马瑜道:“小子孤家羡慕你,孤家以一国之尊,竟然比不上你这么一个混蛋!孤家求一女子不可得,你除了冷姑娘外,好象还有不少艳遇……”
    司马瑜跳起来怒骂道:“恶徒!你懂个屁……”
    沙克浚脸色一沉道:“小子!你所以赢得女子欢心,大概就是靠着这一张小白脸!孤家今天不杀你,却要毁了你这漂亮的脸蛋,看你还有多大本事能从脂粉队里称雄!”
    说着一步步地逼了过来,眼中射出灼人寒光,司马瑜倒不禁为之一慑,不自而然地倒退了两步!
    沙克浚得意狞笑道:“小子,你终于害怕了!”
    司马瑜被激得气往上冲,又迎了上去叫道:“放屁纵然你能将我毁得不成人形,也别想动摇冷姊姊爱我之心!”
    沙克浚将手微微抬起,冷笑道:“孤家就是不信!”
    相士见事态严重了,赶忙插身在中间解开道:“王爷何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沙克浚横目冷冷地道:“先生莫非有意插手管闲事?”
    相士轻轻一笑道:“司马少侠与敝门渊源深切,山人身为掌门,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沙克浚继续冷笑道:“那岂非与贵门无为二字有所抵触,先生适才说得很好听,怎么自相矛盾起来了!”
    相士摇头笑道:“王爷对无为的真意曲解了!无为是心灵思想的信仰!无吞并略占之雄心,无贼人自私之欲念,是谓无为,老子所谓绝圣毁智,剖斗折衡,均为此一思想之引伸,现之于行动,则率心而行,无所不为,不受世俗礼法之所拘,不因人欲之所役,始乃无为之大成,至若利害切身犹懵然无所觉,昏然无所动,则谓之麻木矣!”
    沙克浚神色一动道:“这小子跟你们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吗?”
    相士庄容道:“利不足言,害确有切身之痛,本门之盛衰绝迹,俱聚于司马少侠一身,山人不得不勉为其难!”
    司马瑜听得反而糊涂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与无为门有何瓜葛,以为人家只是激于江湖义气而强行出头,于是慷慨地道:“老先生之美意,在下万分心感,不过今日之事,完全是在下的私怨,老先生不必为此自惹烦恼!”
    相士摇头笑道:“司马少侠不必多心!山人此举完全为了本门着想!”
    司马瑜依然摇头准备拒绝时,沙克浚已发声冷笑道:“先生虽然接下孤家第一招,孤家却不在乎多一个敌手,孤家行事向来言出必践,今天言不毁了这小子,孤家誓不返回毒龙国,先生若是一定要插手,孤家也只好接着了!”
    说完欺身一掌,迳击司马瑜的前胸,司马瑜猛觉劲风袭体,准备加以反抗,突然发觉自己的四肢都受了一种怪异力量的拘束,就象自己被陷铸在铜烧铁困之中,连移动的力量都没有了!
    沙克浚的脸上含着狰笑,五指如钩,对准他的脸上抓过来,相士凛然色动,举起手中的报君知,向沙克浚的关节上敲下去。
    叮当一声巨响之后,沙克浚的手指乃以分毫之差,被报君知敲歪一边,而相士手中的报君知碎成了无数细片。
    沙克浚捧着手腕跳过一旁,厉声高叫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居然能破得了孤家的铜皮神功!”
    相士被那一下巨震弹开数步,脸色更见苍白,喘吁吁地道:“山人这一对报君知系万载寒铁所制,虽然只击断了王爷的两根腕骨,却可以告诉王爷,中原武学不容轻侮,中原武人不是王爷所想的那么脓包!”
    沙克浚大喝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挥拳直取相士的颈下,招式虽不出奇,可是他的动作如电闪一般,令人无法趋避,相士在仓猝间只得挥臂一格,又是一声巨响之后,那相士的身躯恍若一股枯木,被撞得平飞出去。
    先碰上船边的护栏,克擦一声,木碎人飞,依然向岸上落去,等他着地之后,左手血迹盈然,只剩下半截手臂,那碎裂飞溅的血肉,洒了司马瑜一头一脸!
    柳师爷惨呼一声:“师叔……”身形也如飞地向岸上扑去,恰好扶住了相士摇摇欲倒的身躯!
    司马瑜惊魂乍定,目睹惨剧,急怒攻心之际,完全忘记了自己与对方的功力悬殊,厉叫道:“恶贼!我跟你拚了!”
    叫声中向前猛扑过去,伸手就叉向沙克浚的咽喉,沙克浚冷哼一声,脚下微错,闪开他的扑击,随即举手向他的后颈敲去,司马瑜方寸已乱,再加上沙克浚的动作迅速敏确,喉间一声闷吭,直向地上俯跌下去。
    沙克浚踏上一步,提起他的衣领,然后用膝盖朝上一顶,撞在他的脸上,膝盖离开后,立刻发出一声刺耳欲聋的狂笑,而冷如冰与靳春红却双双惨呼一声,口喷鲜血,真正地昏迷过去了!
    原来沙克浚膝盖一撞,将司马瑜的鼻骨挤得粉碎,一塌而平,同时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也因这一撞之下,被压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沙克浚把软绵绵的司马瑜看了一会儿,才狂笑道:“小子!孤家遵守诺言,留下你的一条性命!可是你这张漂亮脸蛋儿,今生今世也别想复原了!”
    相士在柳师爷的扶持急救下,总算止住了流血,然而却无法阻止沙克浚的暴行,只得狠狠地道:“沙克浚!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今日之行为,也许毒龙国数百年之基业,都会因你而毁于一旦!”
    沙克浚厉笑声中,提起司马瑜向上掷去,相士忍着自己的伤痛,赶过去接住他的身子,一瞥之后,连声顿足长叹!
    沙克浚冷笑地柳师爷叫道:“柳云亭,你是追随孤家回国,还是继续留在中原!”
    柳师爷顿了一顿,才沉痛地道:“我身受王爷知遇之恩,只有另想别途报答,王爷今日伤了我师叔,云亭再也无法追随左右了!”
    沙克浚冷笑了一声道:“很好!孤家念你二十年来的劳绩,今天也特别放过你,那小子伤不至死,你把他治好后,不妨带他到毒龙国来一趟,这两个女子孤家先带走了,要是她们见了那小子的丑像,还能死心塌地爱他,孤家定当毫无考虑地送他们回中原!”
    相士庄重地道:“只怕到那个时候,不会象王爷所想的那样易于解决!”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孤家今日因为过于粗心,才被你敲断一腕,所以立刻断你一臂为报!异日你们一点作为,孤家也会有一分报复的,大家走着瞧吧!”
    语毕霍然挥手叫道:“王三!开船!”
    那名大汉从舱下出来,撑起长篙,巨舫划破了西湖平静的水面,缓缓地离举艘去了!
    XXXX
    当司马瑜在一阵椎心刻骨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时,他只觉得头脑十分昏胀,直到很久之后,那种昏胀的感觉才慢慢地消除,也慢慢地开始知道思想与回忆!
    那回忆是痛苦的,在西冷桥畔,眼看着冷姊姊在遭受着苦难,自己却没有能力去援救她……当自己无比愤怒地冲向沙克浚后,一切的印象都变得十分模糊了……“冷姊姊上那儿去了?靳春红呢?那姓马的神秘相士,姓柳的师爷,毒龙国王沙克浚……这些人一个都不在身边,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但是只有一个问题,他自己可以解答的,那就是他现在决不是在西冷桥畔,也不在沙克浚船上,他是睡在一张很美丽的床上,直着眼,可以望见床顶雕花的栏杆与白绫的帐幔!
    “这是谁的床?”
    “我怎会躺到这儿来的呢?”
    为了要解答这个问题,他努力地扭动脖子,想看一看床外的环境,可是任他如何用力,那颈项总是不肯随着他的心意而转动……于是他才发现自己的头部与颈部都被牢牢地束缚住了,只留出了两只眼睛可以自由转动。
    于是他想伸手来解除头颈上的束缚,刚一用劲.他发觉自己的手也被捆住了,不但是手,连他的脚,他的身子,都被牢牢地加上了一层束缚……
    “是谁把我弄成这份狼狈的模样……”
    在窘急中他愤怒地挣动着,可是那捆绑他的绳索十分坚固,而捆绑的位置也十分得当,使他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不仅如此,在经过一阵挣扎后,那绳索反而紧紧地陷入他的肉里使他十分痛楚。
    于是他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呼喊,这声呼喊引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张圆圆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明亮的眼睛,额前梳着浅浅的刘海,看样子大概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司马瑜愤怒地大叫道:“快把我放开,你是谁?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绑着我是什么意思……”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很急,可是那小女孩子却扑嗤地笑了一声,扭转头就跑了开去,口中还大叫道:“姑娘!姑娘!那个人醒了,你快来看看……”
    司马瑜听她口中叫着姑娘,心中却更奇怪了。自己明明是在西冷桥畔的船头喋血,怎么一下子躺在人家姑娘的闺中来了……
    心中这一着急,手中的劲力骤然暴增,在格格的声轻响中,好似要挣脱那层束缚了,可就在他将脱而未脱之际,胁下忽然传来轻轻的一阵麻意,连一点力气都无法用出来了。
    接着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半截女子的身躯,双肩微削,风神入画,粉颈欺霜,皓腕凝雪,云鬓蛾眉,无一不美,长圆的脸廓也勾出了柔和的线条,唯独那张脸上,却密密地长着一片黑麻……
    司马瑜不禁深深地在心头埋下了一个叹息,这么一付美人胎子,这样的一张脸,造物者若不是故现神奇,便是存心表示讽刺了!
    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司马瑜的态度,仅微微一笑,以绝美的声音道:“相公伤势未愈,最好不要轻动……”
    发音如琴,吐气若兰,司马瑜呆了一呆,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在下怎会来到此处的……”
    那女子露出编贝似的洁齿轻轻一笑道:“相公是在西湖上受了重伤,由家父抬到此地来疗养的!”
    “令尊是哪一位……”
    “相公真健忘,家父姓马,与相公不止一次见面!”
    “马……”司马瑜立刻想到那个神秘相士,失声叫道:“令尊是无为派的掌门人,与在下同在湖上……”
    女子点头笑道:“相公终于记起来了,家父马卓然,无为门名不见诸江湖,那掌门二字实在虚有其表!”
    司马瑜这时把船上的情形都想起来了,急忙问道:“马前辈此刻何在?在下尚有两位结义姊妹,她们……”
    女子轻轻一叹道:“家父与相公一样,也在湖上受了伤,此刻正在疗养,相公现在最好不要问其他的事,安心静养为上,要知道相公已经昏睡十几天了!”
    司马瑜一惊道:“在下受的什么伤?会如此严重?”
    女子蛾眉微蹙道:“相公初来之际,受伤确然不轻,可是相公体质不凡,复原得很快,只有脸上……”
    司马瑜在失去知觉后,对一切事都很模糊,闻言大惊道:“我脸上怎么样了?”
    那女子顿了一顿。才迟迟地道:“相公脸上受了擦伤,小妹敷上了白獭髓,康复比较慢一点,所以要限制相公行动,就是怕相公忍不住那种稣痒的感觉,动手去搔抓,那岂不是将十几天静养之功毁于一旦……”
    司马瑜本来还没有什么感觉,听他一说之后,突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同时四肢百骸,也有着说不出的难过,乃焦燥地道:“以前我昏迷不醒时,倒还无所谓,现在我神智已复,这样子如何受得了,姑娘请放心好了,我一定忍住痒不搔脸上……”
    那女子想了一下才道:“不仅不能搔,在未到一百天前,连脸上的纱布都不可以揭开!”
    司马瑜强笑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能那么不懂事,姑娘只管把我放开,我绝对听从姑娘吩咐!”
    那女子仍是迟迟地未作表示,司马瑜不禁焦急地道:“我虽不知医理,却也知道静养乃最佳的康复之道,姑娘这般地绑着我,徒然增加我心中的着急……”
    女子忽而轻叹一声道:“小妹也知道如此绝非善策,再者以相公此刻的功力,那几根丝线也无法限制得了相公的行动,只希望相公在解脱束缚之后,千万记得小妹的话,不到时间,绝对不去解开脸上的纱布!”
    司马瑜但求赶快恢复行动,连忙答应道:“姑娘放心吧!我再不识好歹,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女子无可奈何地一笑道:“相公能这样想就好了!人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活下去,才能进一步去做其他的要求与希望,否则的话,纵然有无限的幸福,却没有生命去享受它,岂非是镜中之花,水底之月……”
    司马瑜不知道她后来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那女子已经开始动手为他解除身上的束缚,遂也不便多问,再者那女子身上,淡淡地传出一阵特异的香气,如兰似麝,无以名目,也牵引了他一部分的思绪!
    片刻之后,他感到手脚都轻松了,心知捆绑丝条都被解除了,然而依然无法行动,不禁大是着慌,那女子却似看出他的心意,微笑伸手地他的胁下又是一触,轻微的一阵震动后,他才真的可以自由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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