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令南幡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峰头怪事
    元朗真人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三妹说哪里话来?我们红叶为盟,情如骨肉,要偏袒也定然偏袒你呢!”
    虞心影摇手说道:“这第一点理由,就算勉强成立,第二点呢?”
    元朗真人说道:“第二点原因是‘北令南幡’齐名当世,虞心影难登‘参天壁’,卫涵秋又怎能上得了‘擎天峰’,把有关‘断头台’的秘密,探听清楚?故而我如今认为他所留下的那几句话儿,或许另有所指,根本不是说的跟前之事。”
    虞心影听得“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二哥这就说对了,卫涵秋根本就上不去‘参天赤壁’,他怎能探听得出玄儿是否失陷在此?”
    说到此处,忽然从那矗立人云的高峰之上,坠下一物。
    元朗真人伸手接住,见是一片红叶,并在叶梗上用细线拴了一块小石,使其分量较重,便于自高空坠落。
    虞心影目光微注,失惊叫道:“又是怪事,这是‘燕山红叶岭’上的特产红叶,怎会在此发现?莫非玄儿竟……”
    元朗真人对这片红叶,看了两眼,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把红叶递过,并摇头苦笑道:“三妹,我们自从‘白骨沟’赴约开始,真是怪事之中藏怪事,不知怪事何其多?这片红叶,不但是‘燕山’特产,上面并有字呢!”
    虞心影一面接取红叶,一面扬眉说道:“既然飞叶,必是传书,故而叶上划有字迹之事,似乎并不足怪?”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叶上有字,确不足怪,但你应该看看是何人署名?便觉得事情又复怪异到不可思议地步。”
    虞心影闻言,遂目注手中红叶,只见叶上写着:“今夜小休,明夜请至前行半里垂壁飞泉右侧,便可得路上峰。”
    末后并有“敬上红叶令主,卫涵秋手书”字样。
    “卫涵秋”三字,把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看得失神片刻以后,方自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样看来,我们整个猜错,前路所遇那位带着一只白猿的青衣秀士,并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那位青衫秀土,若不是卫涵秋又是谁呢?”
    虞心影皱眉说道:“那青衫秀士到底是谁之事,并不重要,倒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既已上得‘擎天峰,,却仍无法救得他那老仆及玄儿脱险,可见得这峰上敌人,厉害到什么程度。”
    元朗真人微阖双眼,默然不语。
    虞心影问道:“二哥,你在想些什么?”
    元朗真人徽睁双目,目光如电,苦笑答道:“我是在根据生平见闻,推测当世武林中,还有什么一向隐居,可能突然出世的绝世魔头?”
    虞心影道:“二哥自然比我见闻较广,我觉得当世中够资格被称为‘绝世魔头’之人,除去‘蛇发妖婆’百里夫人、‘销魂之魂’平素玉、‘燕尾阎罗’申屠爵,‘哈哈秀士’曹梦德和‘海岳四凶’以外,便只有‘血影教主’赫连成,及‘屠龙岛主’王伯温了。”元朗真人点头说道:“三妹说得不错,四海八荒以内,无名异人固然其数难知,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只知道你所说的六人而已。”
    虞心影秀眉深锁地,摇头说道:“这六人中,曹梦德、百里妖婆,可以剔开,远居‘北海’的‘屠龙岛主’王伯温,及定居‘销魂墓’中的‘销魂之魂’平素玉,也可以不必考虑,所剩下的也便只有‘血影教主’赫连成、‘燕尾阎罗’申屠爵了。”
    元朗真人皱眉一叹说道:“峰上凶人,所占地利太好,倘若再是由那赫连威、申屠爵这等武功卓绝的罕世魔头主持一切,自是更令人束手无策。难怪玄儿及那不知名人的留书,均要三妹速传‘红叶令’,多邀能手,更难怪卫涵秋虽已设法上峰.仍未能轻轻易易地,把他那忠义老仆及玄儿救出险境。”
    盟兄妹两人将这矗立参云,并设有无穷险阻的“擎天峰”,委实望而兴叹,无法攀登,遂只好依从卫涵秋的红叶传书所云,觅地小休,静候明日夜间,再到卫涵秋所云前行半里的垂壁飞泉之上,看他怎样指出登峰秘径?
    展眼之间,前行已约半里。
    矗立峰壁之上,果然喷珠溅玉地垂落了一道细细飞泉。
    但此处不仅峰壁更陡,一削如砥,壁上并因有泉水滋润长遍了油滑的碧藓苍苔,更复毫无道路痕迹,若想从此攀登,简直会比藏有“断头台”那片毫无草树的”参天赤壁”,还要艰难百倍。
    虞心影银牙紧咬,怒形于色地向元朗真人叫道:“二哥你看,卫涵秋的,红叶飞书’,居然又是连篇鬼话。他竟约我们明夜在此上峰,根据眼前所见的这种情势,我们能够上得去吗?”
    元朗真人想了一想说道:“三妹不要生气,对方既已宣布于明夜子正,要惨杀玄儿及卫涵秋的老仆,则情势已到最紧张的关头,卫涵秋哪里还会在传书红叶之上,鬼话连篇地对我们调侃戏弄?”
    虞心影柳眉双挑,神情不悦说道:“二哥,你怎么老是替那卫涵秋加以辩护?”元朗真人笑道:“不是我替卫涵秋辩护,是我觉得这座‘擎天峰’,除了周围陡峭,上下极难以外。可能还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特殊秘密地势,卫涵秋单单指定要在这条挂壁飞泉的附近,方可设法登峰,必然……”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接口说道:“二哥,你曾否想到万一卫涵秋竟是空言?则我们明夜人在壁下不及登峰,岂非只有跟睁睁地看着玄儿惨受非刑,断头而死。”元朗真人神色郑重地点头说道:“三妹此虑,当然有理,但我要向你又问一句,就是过于深信卫涵秋之言,能会临时误事,鞭长莫及地坐视玄儿惨死,但不信卫涵秋之言,又便如何?我们能有别法,抢在明夜子正以前,登得‘参天壁’,上得‘断头台’吗?”他这一句反问的话儿,果把虞心影问得默然垂头,无话可对,两人遂觅地休息,静坐凋元,使激动心神宁定下来,才好应付明夜那场势必天崩地裂,鬼哭神嚎的武林恶斗。一口混元真气,几度周行百穴以后,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均觉神和身泰,连那愤怒烦闷的心情,也自然而然地安定宽解不少。
    流光如逝,展眼间已是第二日的夕阳斜照,天近黄昏时分,虞心影缓缓站起身形,向元朗真人含笑说道:“二哥,我们此刻若去,易被对方看破行迹,不如索性等夕阳沉山,暮色渐起之时,再悄悄前行。”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昨日那等躁急,今日却这等宁静,便知她内功修为太高,只要一经冥心息虑,便可尽祛诸邪,智珠朗朗。
    “夜”与“黄昏”二者,分别处就在那满天霞绮的一幻之间。
    万里长空,突然由一方极绚烂的莫大彩布,变成灰蒙蒙的巨幕之后,“祁连山”中便告深笼夜色。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施展上乘轻功,悄无声息地,双双赶到那条宛如垂天细练的挂壁飞泉之下。
    果然“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竟有一根百丈山藤,从峰头垂落,在离地四五丈高的峰壁之上,随风微作飘动。
    虞心影娇笑说道:“二哥,有了这根山藤,我们便可把百丈危峰,当做康庄大道。”元朗真人肩头微晃,一式“白鹤凌霄”,纵起五丈来高,捞住那根山藤,试了一试,回头向虞心影低声笑道:“三妹快来,这根百丈山藤,还吃得住两人重量。”虞心影飘身上壁,一面与元朗真人援攀借力,往上攀登,一面含笑说道:“二哥,我们这真叫命悬一索,倘若卫涵秋不在峰头,而换了对方人物,则只消等我们攀援到五六十丈高下之际,挥刀割断山藤,‘红叶令主’虞心影与玄门奇侠元朗真人,便将无可侥幸地,变作两滩血泥肉饼。”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我们如今已骑虎难下,只得甘冒危险,而把命运寄托在‘吉人天相’四个字儿之上。”
    虞心影失笑说道:“二哥,你若想获得神灵护佑,怎不多念几声‘无量佛’呢?”他们盟兄妹二人,一面低声说笑,一面小心翼翼地援藤登壁,总算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突变。
    百丈高峰,攀登费时,等他们双双到达峰顶,已是沉沉深夜。
    虞心影立身峰顶,吐了一口长气,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我们总算是暂登安稳地,幸度鬼门关,但卫涵秋却在何处?他这种故弄玄虚举措,未免令人厌鄙。”元朗真人正待答话,突然听得“鸣嘟嘟”“呜嘟嘟”地,又复响起了昨日所闻的悲笳声息。
    虞心影悚然一惊,皱眉问道:“二哥,怎的笳声又起,难道时光已近于正?”元朗真人一看天星,摇头答道:”此时只是亥末,末光尚未交到于刻,笳声可能是对方在发号施令,命手下准备断头用具。”
    两人身形电闪,化成两道轻烟,扑奔到“断头台”上的“参天壁”顶。
    但一路之间,却绝无丝毫动静,笳声也一吹即隐,未再响起。
    虞心影选了壁顶上的一块大石,隐住身形,探头往下看,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地方对了,就是此处,壁下‘断头台’上,还放着昨夜惨死的‘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六阳魁首。”
    元朗真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语,只是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周,静观一切变化。天光交到子正。
    “呜嘟嘟”“呜嘟嘟”的悲笳声息又起。
    “呛嘟嘟”金铁之声也作,自崖边向谷外空中,缓缓伸出了昨夜所见的那块“断头钢板”。
    钢板仲到相当距离停住,崖头上现出四盏红色宫灯。
    这四盏红色宫灯,是分提在四名红衣宫女手中。
    她们都是一只手儿提灯,用另一只手儿,合抬着一具虎皮兜椅。
    虎皮兜椅以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色龙袍,头戴红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另有四名红衣壮汉持刀,押着待斩之囚,以黑布蒙头的一男一女。
    虞心影紧咬银牙,气得几乎吐血。
    元朗真人也全身俱颤地怒火冲天,咬牙切齿。
    他们为什么如此气恼?为什么不赶紧出手抢救?
    因为,这些红灯、宫女、帝王打扮之人,以及“断头钢板”等等,全是在对面峰头出现,与虞心影、元朗真人费尽心力才得援登的“参天壁”顶,又相隔了近二十丈的一条深深山谷。除非他们插翅能飞,横越廿丈,或可及时抢救以外,便只有眼睁睁地坐看对方疯狂肆虐,惨杀玄儿及卫涵秋的那名精干老仆,真成了应邀观礼模样。
    虞心影颤声叫道:“二哥,我们这个当儿,可算上得大了。两峰相对,不能飞越,更别无其他的方法。”
    话犹未了,对峰虎皮兜椅上所坐的帝王打扮之人,忽然发话叫道:“‘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倘若已到‘参天壁’顶之上,便请出面答话。”元朗真人闻言,向虞心影讶然说道:“三妹,原来卫涵秋真在此处,我还以为那张传书红叶上所书字样,是别人冒名而为的呢?”
    虞心影咬牙说道:“二哥莫再提他,我已把卫涵秋恨透恨透。”
    这时,对峰那位身穿红色龙袍,头戴红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又复冷笑连声,提气叫道:“北令南幡,空自在当世武林中,享有盛名,想不到却是胆小如鼠的藏头露尾之辈!”对方这样一骂,虞心影再难缄默,只好与元朗真人,双双把身形现出。
    红袍红冠的帝王打扮之人一见“参天壁”顶现出了一男一女,遂发出一阵满含骄傲榆挪意味的哈哈大笑说道:“卫涵秋、虞心影,你们以,北令南幡’四字,欺世盗名。”虞心影冷笑一声,摇手叫道:“尊驾怎的有眼无珠?虞心影应邀前来,卫涵秋却在何处?”
    帝王打扮之人,目光隔峰电射注向元朗真人,虞心影又提气扬声叫道:“他是我二盟兄元朗真人,不是什么‘青幡仙客’卫涵秋,你怎地有眼不识神仙,错把黄金当废铜呢?”“虞心影,你莫要讽刺我有跟无珠,你能看得出我是谁吗?”
    虞心影冷然答道:“我不认识你,如何看得出来?但若据猜想推论,你可能是‘血影教主’赫连威吧?”
    帝王打扮之人听完话后,又发出一阵显得真气极强,慑人心魄的厉声狂笑。虞心影微怒叫道:“你为何这等发笑,是我猜错了吗?”
    帝王打扮之人厉笑一收,扬声答道:“你猜对一半,‘血影教主’赫连成是孪生胞兄,我是‘血帝子’赫连风,这名号可能你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一般江湖人物,都把我们兄弟认成一人,他的名气,又比我大,我遂乐得暂隐本名,就做我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的身外化身便了。”
    元朗真人听到此处,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叫道:“赫连朋友,你与‘北令南幡’,似乎风马牛互不相及,却在何处结下梁子?”
    “血帝子”赫连风怪笑几声答道:“我与‘北令南幡’之间,根本无甚梁子,只因此次在‘白骨沟’中巧得‘九绝真经’,起了独霸武林,雄视宇内之意,遂找他们这最负盛名的‘青幡仙客’及‘虹叶令主’斗上一斗。”
    元朗真人又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含笑叫道:“常言道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赫连朋友与‘北令南幡’,更复无甚重大冤仇。贫道元朗,愿以鲁仲连自居,替你们排难解纷,把一团血雨腥风,化作祥和之气。”
    “血帝子”赫连风听完元朗真人之言,遂指着“黑风”谈玄及卫涵秋那名精干老仆,复狂笑问道:“元朗真人,你所谓把血雨腥风,化作祥和之气,是不是要我放了这即将断头的一男一女?”
    元朗真人点头答道:“这当然是彼此和好的先决条件。”
    赫连风厉声叫道:“这是你们的先决条件,但我也有我的先决条件。”
    元朗真人叫道:“什么是你的先决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郝连风狂笑说道:“我兄弟立愿扩张‘血影教’,使其雄视江湖,冠冕百派。故而必须延揽天下异材,除赫连威、赫连风担任正副教主之外,尚有‘血影’、‘血衣’、‘血旗’等内三堂堂主,正在寻觅武功绝世的适当人选,你若能劝得‘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担任‘血影’、‘血衣’二堂堂主职,我就把‘血旗堂主’赏了你吧。”这番话儿,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听得相视苦笑。
    “血帝子”赫连风未见对方答话,又复厉声叫道:“这就是我的先决条件,你们如若服从,便三呼‘赫连成、赫连风正副教主万岁’。如不服从,我就要使你们空白咬碎钢牙,也无可奈何地隔峰看场好戏,把这一男一女,推上断头台。”元朗真人知道”血帝子”赫连风,占据了绝对有利形势,定然言出必行,遂向虞心影低声问道:“三妹,到这般地步,必须速定对策,我们究竟是强忍一时之气,暂且委屈,以保全玄儿及卫涵秋的老仆等二人性命?还是……”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神色毅然地接口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不但我忍不下这口恶气,连玄儿也决不愿如此委屈偷生!她性情有时比我还要刚烈,若见‘红叶令主’虞心影为救她的一条性命,竟向‘血帝子’赫连风这等凶人恶寇,高呼万岁低首称臣,恐怕气也会把她气死,愧也会把她愧死!头虽未断,心已难全,这等偷生,又有何趣?”元朗真人听得方自点头一叹,“血帝子”赫连风已似不耐烦地提气高声问道:“虞令主、元朗真人,你们商议了没有?是你们向我口呼万岁,俯首加盟,担任‘血影教’中内三堂的两家堂主?还是高傲不驯,情愿眼看我把‘黑凤’谈玄及卫涵秋的老仆,推上断头台去?”虞心影黛眉双挑,妙目中神光电射地朗声答道:“赫连风,只要你不怕丝毫不爽的报应循环,当头三尺的昭昭天道,你便尽量施展你的毒辣手段,虞心影宁愿让我心爱侍婢,含笑断头而死,也不愿让她因她主人毫无骨气向妖邪屈膝之举,而含泪碎心偷生。”这几句话儿答毕,对面山峰那位被双手倒绑,用黑布蒙头那卫涵秋的精干老仆,突然发出一阵豪气凌云的狂笑说道:“好!
    虞令主,你答得对,答得对极!与其含泪碎心而生,何如含笑断头而死?有你们这种傲骨嶙峋,气节凛然的英雄主人,才有我们这种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会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我敢说我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若能赶到当场,他定也与虞令主一心一德地同样答话。”
    “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地,厉声叫道:“好!我来成全你们,先把你们这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替主人丢人现跟的两名英雄奴婢,推上断头台,然后再斗斗你们的英雄主子,有甚惊人绝活,傲人现世。”
    话完,血红龙袍的大袖一挥.那种不知发自何处,听来慑人心魂的悲笳之声,便又“呜呜”吹起声布四空。
    “黑凤”谈玄双手被绑,黑布蒙头,看不出她脸上神色,但仅从她那站得直挺挺的娇躯,及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的傲然态度之上,也可猜得出她视死如归,坚毅不屈心情,正与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完全相似。
    因那块设有机关,充作断头台“断头钢板”之上,每次只能执行一人,故在“呜呜”茄声起后,站在最近一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遂向“血帝子”赫连风,恭身请示问道:“启禀副教主,是先执行‘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还是先执行‘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血帝子”赫连风尚未答话,卫涵秋的那名精干老仆,便又狂笑说道:“来来来,你们先宰了我这不怕死的老奴才,我愿意比‘黑凤’谈玄谈姑娘先尝尝断头滋味。”
    “血帝子”赫连风冷哼一声说道:“我偏不由你,因为你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比较脓包,未曾赶到,而‘黑凤’谈玄的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却在对峰,我决定先杀谈玄,使她主仆一个断头,一个碎心,并使那元朗真人,在一旁咬牙切齿。”说至此处,偏头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厉叫道:“先杀谈玄。”
    这四个字儿,仿佛挟有千万柄锐利锋刃,越峰而过,刺扎在虞心影及元朗真人的心灵深处。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领命,立把“黑凤”谈玄,推上“断头钢板”。卫涵秋的老仆忽然叫道:“赫连风.你能不能做点好事?”
    赫连风哈哈大笑问道:“老狗头,你刚才还自诩为不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如今怎又贪生怕死地要向我摇尾乞怜?”
    卫涵秋的老仆也自在蒙面黑布之内,哈哈大笑道:“赫连风,你不要往你脸上贴金,我老头子虽然身为人仆,但在品格方面,却比你这‘血影教’的副教主,清高正大万倍!我老人家怎会向你乞怜,所谓请你做点好事之意.只是觉得你应该让‘黑凤’谈玄姑娘在垂死前,再与她主人虞令主,见上一面。”
    赫连风听得点头笑道:“不是被你提起,我倒几乎忘了此事。”
    语音至此微顿,侧过脸来,向身边红衣壮汉说道:“把这老狗头的蒙头黑布取掉。”红衣壮汉如言办理。卫涵秋的老仆不禁用眼一瞪,目注“血帝子”赫连风,向他讶然问道:“赫连风,我是请你把谈姑娘蒙头黑布去掉,让她主婢见上最后一面,你怎的听错话儿,把我的蒙头黑布去掉则甚?我主人可能因要事羁身,他还未赶到呢。”
    赫连风目射凶芒,冷笑答道:“老狗头,我令人取掉你蒙面黑布之意,是要你看‘黑凤’谈玄,先被慢慢绞断头颅,然后坠身百丈跌成肉泥的惨死情状,等你自己步上断头台时,便可多领略一些即将尝受的是种什么滋味?”
    空山静夜,万籁俱寂,纵然偶有一阵阵轻微山风拂动,也是从对面峰头吹来,加上虞心影等身负绝学,耳音极灵,自然把赫连风与卫涵秋老仆间的双方问话之语,听得清清楚楚。这位”红叶令主”,眼看爱婢即将惨死,心中虽难过万分,但却紧咬银牙忍泪不流,向元朗真人恨声说道:“二哥,你听见没有?这‘血帝子’赫连风够狠够毒?我无法猜想他与赫连威兄弟二人,将来会遭受什么样的凄惨报应。”
    元朗真人心情沉重已极,摇头一叹,默然不语。
    这时,那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已将“黑凤”谈玄,推到充作“断头台”的断头钢板尽头。
    “格登”一声,机簧已动,钢板上现出一个洞穴,使“黑凤”谈玄身在板下,头在板上,只由一圈可以随意收缩放大的机动钢环,把她项颈束住。
    人至此处,等于已死了一半,“血帝子”赫连风方放心传令叫道:“把这丫头的蒙头黑布取掉,听命行刑。”
    红衣壮汉俯身抓起“黑凤”谈玄的蒙面黑布,便自退下断头钢板,待命开动收缩钢环机括。
    这时,“黑凤”谈玄虽然面对主人,却因钢环束喉,无法出声,并使虞心影对她看不真切。
    因为,对面峰顶头,只有四盏红灯,而这四盏红灯,均提在侍立“血帝子”赫连风身侧的四名红衣宫女手内,灯光所及,只照得清卫涵秋老仆脸上的倔强神情,却照不见“黑凤”谈玄脸上的悲惨神色。微弱灯光之下,远远望去,只看得见钢板以上的一具人头,及钢板以下的一条黑衣人影。其实,虞心影如今哪里还忍心对这即被束喉钢环纹断人头,坠尸惨死的心爱侍婢,仔细注目,只是泪眼模糊地茫茫呆视。
    元朗真人也是泪流满面,不避男女之嫌地紧紧握着虞心影的一只颤抖纤手,怕她禁受不住。
    呜……呜……
    格格……格格……
    滴……滴……滴……
    惨剧开始了,这真是一幕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咬牙切齿,令人肠断心碎的魔鬼行为人间惨剧。
    呜……呜……是那勾魂勾魄的悲笳之声。
    格格……格格……是那束颈钢环,往紧处收缩的机括脆响。
    滴……滴……滴……是断头钢板尽头处的鲜红人血,不住垂空滴落。
    好一位“黑凤”谈玄,身受如此酷刑.居然仍自半声不哼,决不替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丢却半分脸面!
    格登……嘤咛……哈……哈……哈……哈……蓬……
    这又是些什么声音?
    格登……是钢环完全绞紧,“黑凤”谈玄的人头已断,尸身一坠百丈。
    嘤咛……是铁般坚强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受不了这等钢锤般打击,娇呼一声,晕绝在元朗真人怀内。
    哈……哈……哈……哈……是“血帝子”赫连风所发的得意纵声狂笑。
    蓬……是”黑凤”谈玄的尸身着地巨响。
    元朗真人一面替虞心影略作推拿,一面向她耳边叫道:“三妹醒来,三妹醒来,常言道:打落门牙和血吞。我们要振作精神,替玄儿复仇才是。”
    “复仇”二字,听得虞心影柳眉倒剔,杏眼圆睁,“哼”了一声,从元朗真人怀中,霍然站起。
    这时,“黑凤”谈玄的那颗人头,正似被甚目力难见的细微牵引,从钢板尽端,冉冉飞降,落在虞心影等所立“参天赤壁”壁腰的“断头台”上。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但这阵狂笑不是发自“血帝子”赫连风,而是由那始终高傲倔强的卫涵秋老仆口中发出!
    “血帝子”赫连风厉声叱道:“老狗头,你还耍笑?难道不曾看见‘黑风’谈玄的身受之惨?马上你也要继续登上断头台,我真不懂你怎么笑得出口?”
    卫涵秋老仆目光如电,扬眉笑道:“赫连风,你以为这点断头手段,便能吓住人吗?慢说我这旁观之人,就连身受的那位姑娘,也未哼上一哼,足见得设有什么了不起呢?”赫连风委实从来未曾见过这等强项之人,遂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厉声传令说道:“把这老狗头,推上断头台,应用‘七放七收’酷刑,不许使他像‘黑凤’谈玄死得那样痛快。”
    卫涵秋老仆大笑说道:“赫连风,我劝你不要任性杀人,应该谨记虞令主适才之言,种因得果,报应循环,神道昭昭就在你举头三尺!”
    赫连风狂笑说道:“什么叫昭昭神道?什么叫报应循环?……”
    卫涵秋老仆接口笑道:“你枉以绝世魔头自居,怎么连这样浅近之语,都听不懂吗?报应循环,太易解释,就是叫你莫要胡乱把人推上断头台,须防别人也会把你推上断头台!”“血帝子”赫连风听得失声狂笑说道:“我是‘血影教’的副教主,‘断头台’的刑罚,是我发明,普天之下,只有我发号令,把别人推上‘断头台’,哪里会有……”话犹未了,卫涵秋老仆便接口说道:“有,有的。我想起一个人来,足可把你推上‘断头台’去。”
    “血帝于”赫连风哂然说道:“你说说看,此人是准?”
    卫涵秋老仆哈哈大笑道:“你‘血帝子’赫连风,是‘血影教’副教主,则那位能够把你推上‘断头台’之人,自然是在‘血影教’中,比你威权更大的‘血教影主’赫连成。”赫连风冷笑说道:“你这老狗,简直信口胡言,‘血影教主’赫连成是我胞兄,他在‘血影教’中,虽然威权比我稍大,却为何要把我推上‘断头台’呢?”卫涵秋老仆朗声笑道:“你哥哥有两大理由,会把你推上‘断头台,,假如你愿意听上一听,我也就不妨讲上一讲。”
    赫连风发出一阵阴森森地冷笑,目注卫涵秋的老仆,厉声说道:“老狗头,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以便等你主人卫涵秋前来搭救,但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不过与虞心影的‘红叶令主’齐名,‘北令’既然束手无策,眼看爱婢断头,‘南幡’纵然赶到对峰,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头人,照样救不了你这老狗才呢。”
    卫涵秋老仆狂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为人做了亏心事,最怕三更鬼叫门,不敢听我说出你那足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两大罪状。”赫连风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不敢听?我就让你缓死须臾,等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赶到,替你送终也好。”
    卫涵秋老仆应声发话道:“第一项足以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你和你嫂子有了奸情。”
    这“有了奸情”四字,简直语利于刀,把一位“血帝子”赫连风听得毛骨悚然,全身一震。
    卫涵秋老仆目注对峰,高声叫道:“虞令主听真,‘血影教主’赫连成之妻,叫做‘九尾玄狐’段香芸,与你曾有杀兄深仇,故而才把‘黑凤’谈玄姑娘掳来,想诱你赶到报仇雪恨。”
    虞心影闻言,方想起“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哥哥“紫豹天王”段政,果然是死在自己的七飞红叶之下。
    赫连风冷笑道:”老狗才,你便把这桩机密,告知了虞心影,也对她毫无益处。”卫涵秋老仆继续笑道:“第二项足以使你哥哥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他业已查出他昔日所中,经十年苦修,方告祛除的‘酥骨奇毒’竟是你暗中所下。”赫连风全身又是一震,惊怒交迸地厉声叱道:“老狗才,你不要随口乱说,含血喷人,我怎会对我哥哥暗下毒手?”
    卫涵秋老仆狂笑答道:“这道理还不简单?你如此做法,是有两大企图.一是恋奸情热,想与‘九尾玄孤’段香芸,作为长久夫妻;二是领袖欲强,想害死赫连成,夺取他的‘血影教主’之位。”
    这一番话儿,又如万针齐发,攒刺在“血帝子”赫连风心灵深处,使他双眉深蹙,沉声叫道:“老狗才,信口胡言,罪无可恕,赶快把他推上‘断头台’,七放七收,处以最重刑罚!”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应诺,把卫涵秋老仆推上权代“断头台”断头钢板,准备即时用刑。
    虞心影在对峰看得紧握双拳,向元朗真人咬牙道:“二哥,你看卫涵秋这老仆,有多精明干练,我觉得他若死在‘断头台’上,几乎比玄儿的身遭惨祸,还要可惜。”元朗真人跌坐于地,紧蹙双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难解之事,魄飞神驰,对虞心影所说的话儿,竟未加以理会。
    虞心影讶然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元朗真人目光连闪,摇头苦笑说道:“根据‘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的态度看来,卫涵秋老仆所揭发他的毒兄奸嫂罪行,似乎竟非虚语?”
    虞心影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卫涵秋那老仆,纵再精明干练,但与玄儿一齐身落人手,陷入囹圄,却是怎能刺探出这种几乎绝非外人能知的重大秘密?”
    虞心影听了元朗真人这样一问,不禁大觉惊奇!但目光微注对峰,却又摇头一叹,凄然说道:“二哥你看,英才遭忌,天意难回,卫涵秋那老仆纵令是谋略如神,又怎能逃得了这七放七收的断头之苦。”
    元朗真人目光一注,心中也好生凄恻,只见卫涵秋那老仆,已被推到断头钢板尽头,身悬板下,头在板上,咽喉部位被钢圈紧紧挤住。
    “血帝子”赫连风大笑三声,向对峰“参天赤壁”顶端,扬扬得意地高声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可赶到了吗?”
    虞心影虽对卫涵秋印象不佳,以致略有成见,但听得“血帝子”赫连风这样一问,却只好扬眉答道:“卫涵秋有事未来,你应该知道‘北令南幡’,不可轻侮,作事莫要作绝,留些分寸才好。”
    赫连风狂笑说道:“留些什么分寸?我已经杀了‘黑凤’谈玄,纵然不杀这狗才,你们也决不会丢开这段过节。常言道得好:‘自古英雄多辣手,由来斩草应除根’,何况狗才知道我的秘密太多,真是……”
    说至此处,“血帝子”赫连风发现自己有了语病,这句“知道我的秘密太多”,无异当着这些“血影教”徒,自承毒兄奸嫂罪状,遂赶紧倏然住口。
    就在赫连风警觉失言,倏然住口,准备命令执刑红衣大汉开动机关,把卫涵秋老仆的头颅绞断之际,夜空中忽又响起了如泣如诉的悲笳声音。
    笳声一起,所有“血影教”徒,全都垂手肃立。
    “血帝子”赫连风第三度心中一震,但也不得不跃下虎皮兜椅,站在一旁。这时.在对峰的一座石洞以内,又出现了八盏红色宫灯,持灯红衣少女,井抬着一具八宝软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红袍的白发老人。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看得心中明白,知道这坐在八宝软床上的红袍老人,定然就是”血影教主”赫连成。
    “血帝子”赫连风见兄长亲临,不禁含笑说道:”这点小事,何必还劳动大哥?‘虹叶令主’虞心影已在对峰,‘青幡仙客’卫涵秋则尚未赶到。”
    “血影教主”赫连成向那悬身钢板,静待断头的卫涵秋老仆看了,扬眉含笑问道:“二弟,‘黑凤’谈玄何在?”
    赫连风应声笑道:“那丫头业已被我下令执行,尸飞百丈谷,头置断头台。”“血影教主”赫连成闻言,双目一闭,眉峰深蹙,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使人莫测高深之感。
    “血帝子”赫连风见状,讶然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你竞不想杀那‘黑凤’谈玄?”
    赫连成双目一张,凶芒如电地狂笑道:“杀得好!杀得好!我们兄弟同心,二弟所做的事儿,你大哥哪里会有不满意之理?”
    “兄弟同心”四字,听得“血帝子”赫连风第四度心中一震,有点惭愧不安。赫连威继续笑道:“二弟,这次你可看走眼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早来多时,你怎么说他尚未赶到?”
    慢说“血帝于”赫连风,便连对峰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在听了”血影教主”赫连威之语以后,也自讶然四顾。
    赫连风耳目并用,凝足功力地向四外默察片刻,不禁愧然笑道:“大哥,恕小弟无能,我看不出‘青幡仙客’卫涵秋,现在何处?”
    赫连威缓缓伸手,指着头在板上,身悬板下的卫涵秋老仆,怪笑说道:“二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尿壶’,这不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赫连风大吃一惊,偏过头来,向那身悬空中,业已被吊得半死不活的卫涵秋老仆,注目凝视。
    赫连威面容突变,牙关一咬,隔空吐劲,屈指连弹,便把这站在自己身旁的“血帝子”赫连风,点穴制住。
    赫连风被赫连威发话所诱,全神贯注在卫涵秋老仆身上,毫无防范之心,自然闪避不及,应手被制。
    “血影教主”赫连威制住“血帝子”赫连风,立即伸手捏断他肩头及足跟等四处大筋,废掉一身功力,然后方替他拍开穴道。
    赫连风直疼得满头汗珠,滚滚而落,目眦俱裂地厉吼一声叫道:“大哥,你……你……你为何要以这等狠辣手段,对付兄弟?”
    赫连威冷笑答道:“你还算是我兄弟?欺兄鸩兄,淫嫂杀嫂……”
    赫连风知道事机败露,抵赖不过,但仍表示不服地,接口叫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淫嫂鸩兄与否?可以详查,至于‘杀嫂’之罪,简直不知何来,我杀了‘九尾玄狐’段香芸吗?”
    赫连威看他一眼,冷然问道:“你方才在‘断头钢板’以上,所杀何人?”赫连风应声答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爱婢,‘黑凤’谈玄。”
    赫连威“呸”地一声,狠狠唾了赫连风一口,偏头向侍立身旁的红衣大汉,厉声传令说道:“你去把那‘断头台’上的新断人头,吊来检视一下。”
    红衣大汉恭身领命,走到崖边,开动机括,那颗人头,便由一缕目力难见的黑色细丝吊起,冉冉飞上峰顶。
    赫连威接过人头一看,便自甩向赫连风面前,冷笑连声道:“你们曾经恋奸情热,联手对我算计,如今总该认得出来,这颗人头究竟是‘黑凤’谈玄?抑是‘九尾玄狐’段香芸吧?”
    赫连风目光注处,见人头果是自己的情妇段香芸,不禁又惊又怒,气得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虞心影看到此处,方知谈玄未死,高兴得目中含泪,向元朗真人娇笑说道:“二哥,卫涵秋倒真会弄些狡猾,那者仆竟是他自己装扮的吗?难怪在‘白骨沟’前,我就觉得他身手过于敏捷。”
    元朗真人依然眉头不展地苦笑说道:“不论这老仆是否‘青幡仙客’卫涵秋本人所扮,但已咽喉被束,吊在‘断头钢板’以上,即是功力盖世,却是如何脱身?‘血影教主’赫连威能甘心放过他吗?”
    话方至此,对峰上的“血影救主”赫连威,已向“青幡仙客”卫涵秋,厉声狂笑道:“卫涵秋,你虽然替我揭破了多载疑云,使淫妻段香芸,及逆弟赫连风,双双遭报应,但赫连威却不承情,我要以怨报德,仍请你尝尝‘此刑只应地狱有,人间哪得几回逢’七放七收的断头滋味,不知有何遗言交代?”
    卫涵秋听得失声叫道:“赫连威,你若这样作法,未免太狠毒了,要知道若不是我替你探悉这桩秘密,你不仅成了‘绿头巾教主’,井连性命都迟早要丧失在淫妻逆弟之手。”赫连威面罩严霜,冷笑说道:“卫涵秋,你认命罢,赫连威心如铁石,决不容情,你听说有何人曾经逃得过我这特制‘断头钢板’的吗?”
    卫涵秋苦笑道:“你若真要这般以怨报德,忘恩负义,我也只好认命,以血肉之躯,对抗所谓‘断头钢板’。”
    赫连威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卫涵秋,倘若你身居平地,功力未失,我这‘断头钢板’,确实无奈你何。如今咽喉被束,人悬半空,慢说‘青幡仙客’,就是‘诸天神佛’,‘不坏金刚’,又怎能逃得过断头劫数?”
    语音一顿.便即脸罩严霜地向那主持行刑红衣大汉叫道:“开始行刑,把这卫涵秋七放七收,绞断人头。”
    红衣大汉微一恭身,便即开动了“断头钢板”机括。
    格……格……格……格……
    惊人心魂恐怖机簧声息,又复响遍夜空,元朗真人不禁失声叹道:“可怜,可怜,‘青幡仙客’卫涵秋竟落得如此下场,偏偏又相距过远,无法抢救。”
    虞心影本对卫涵秋印象不佳,如今倒也略生怜惜赞佩之心,低喟一声说道:“卫涵秋确实可以算是一位英雄人物,你看他禁受如此钢环束喉的奇异痛苦,竞连哼都不哼一声。”这时,赫连威也对卫涵秋的熬刑能力,颇感惊奇,向行刑大汉厉声叫道:“把卫涵秋放松一些,莫要立即绞死,我还有话他!”
    “格……格……格……格……”红衣大汉遵命把“断头钢板”的机簧放松,成了原状。赫连威狞笑问道:“卫涵秋,你还能说话吗?”
    卫涵秋咳嗽两声,居然仍自狂笑答道:“咽喉未断三分气,舌底难为缄默人,我人还未死,为什么不能说话?”
    替连威得意笑道:”钢圈锁颈的滋味如何?”
    卫涵秋狂笑说道:“你以为惨绝人寰,我却根本不觉得有何异状,”
    赫连威讶然问道:“你难道未曾皮破血流,骨碎筋折,气呃欲死?”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也许是你们这‘血影教’作恶太多,因果报应临头?也许是我这‘青幡仙客’,行侠仗义,所积功德甚众,有神灵在暗中呵护?故而你以为业已绞得我半死不活,我却觉得颈间钢圈,连动都不曾动过。”
    赫连成恼羞成怒,向行刑大汉叫道:“把卫涵秋颈间钢圈,收到七分,”行刑大汉应声:“是。”
    他如此吩咐之故,是因收到八分,其人必死,收到十分,其头才断。这收到七分这举,是要使卫涵秋欲死不死,难受到了极处。
    行刑大汉自然如言施为,格,格。格地,把机簧绞到一定的分际,向赫连威躬身说道:“启禀教主,断头钢圈业已上到七分。”
    赫连威“嗯”了一声,冷然叫道:“卫涵秋。”
    卫涵秋人悬空中,默然不答。
    赫连威以为他已不能答话,遂发出一阵得意狂笑,扬眉叫道:“我以为你这‘青幡仙客’真是什么钢浇罗汉?铁铸金刚?……”
    话方至此,倏然住口,因为“断头钢板”之上,突起吟声。
    这吟声不是痛苦不堪的呻吟之声,而是悠闲自在的吟咏之声。
    吟咏之声自然是出自卫涵秋的口中,只听得他意兴飞扬地朗声吟道:青幡仙客是铜浇,红叶仙姬惯捉妖。
    叹汝凶残遭报应,天刑一降自然消。
    元朗真人听得矍然说道:“这卫涵秋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妙我真弄不懂他为什么不怕‘断头钢板’?”
    虞心影一旁笑道:“二哥不懂,我倒懂了,但这卫涵秋事事谋定而为,着实狡猾得又觉可爱,又觉可怕。”
    元朗真人间道:“三妹认为他是怎样才不怕‘钢圈束喉’之苦?武功中只有‘油锤贯顶’,‘铁尺排挡’,却从未听说过谁能‘束喉不死’?”
    虞心影娇笑说道:“我猜他方才被那红衣大汉推上‘断头钢板’之际,定已暗运‘金钢踏地,隔空毁物’的上乘玄功,把‘断头钢板’以内的机簧毁去。”
    元朗真人被虞心影一言提醒,点头笑道:“三妹确实聪明,你猜得定必不错,但卫涵秋所吟的‘红叶仙姬惯捉妖’之语,却又应该怎样解释?”
    虞心影摇头笑道:“这我就弄不懂了,反正卫涵秋既有预谋,我们也落得放宽心肠,不再替古人担忧,看上一台隔峰好戏。”
    这时,“血影教主”赫连威因锁喉钢圈,业已收到七分,卫涵秋却仍能吟诗,万分惊奇,细一思索之下,也和虞心影一样,猜透了其中玄妙。
    他是一代凶人,虽已猜透卫涵秋何以不畏钢圈束喉之故,却不动声色地,狞笑问道:“卫涵秋,你‘天刑一降自然消’语中的所谓‘天刑’,何时方降?”
    卫涵秋应声答道:“在你百技皆穷之际,天刑便降。但常言道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道是:‘天下无不消之孽’……”
    赫连威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狂笑说道:“卫涵秋,你不必再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赫连威一来无缘,二来孽重,哪里肯听了你几句巧语花言,便把屠刀放下?”他一面发话,一面却悄悄取了一柄长达七寸,蓝汪汪的淬毒月牙飞刀,持在手内,目中凶芒如电,故意又向那行刑大汉叫道:“你再把卫涵秋的束喉钢圈加紧,收到八分。”语犹未了,右手已扬,把那把淬毒月牙刀,化成一片急漩刀光,向卫涵秋露在“断头钢板”以上的头颅飞去。
    在赫连威摸取“淬毒月牙刀”之时,虞心影便已看出不对,芳心一急,蓦然提气叫道:“卫涵秋兄,小心凶人暗算。”
    但她话才出口,赫连威的右手已扬,“淬毒月牙刀”贴着“断头钢板”,飚轮电转地直向卫涵秋的后脑飞去。
    一来卫涵秋是头在钢板以上,身在钢板以下,咽喉被束,根本无法躲避。二来他面对虞心影、元朗真人,“淬毒月牙刀”是从脑后飞来,格外无法逃死。如此情势之下,结果只有一条,就是卫涵秋虽已预先把锁喉钢圈的机簧弄坏,但仍必被淬毒飞刀砍脑,断头而亡!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委实不忍目睹这种飞刀断头,百丈坠尸惨剧。
    既然不忍目睹,常人定必闭上汉眼,或是偏头他视,引袖障面?但虞心影等,不是常人,故而只是咬紧牙关,仍复凝目注视,企盼着有什么奇迹蓦然出现,救星天外飞来。幸亏他们未曾闭上双跟,否则便会看不见一桩奇妙景象,不知是“断头钢板”上的“束喉钢囤”,会突然放大?抑或是卫涵秋的头颅,会突然缩小?竟在那“淬毒月牙刀”旋飞及脑的刹那之间。往下一沉,避过了断头惨祸。
    但“断头”之祸,虽已逃过,“坠身”之祸,却无法避免。
    卫涵秋崖顶坠身一落百丈。
    再好的轻功名手,内家高手,也无法在这样高的坠身以下,安然及地。
    除非再有奇迹,卫涵秋仍将碎骨粉身,惨遭劫数。
    虞心影这时倒不太着急,她心中暗想既然有第一奇迹、第二奇迹,便应该有第三奇迹。所关切的,只是要看这位深谋妙算,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以上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怎样制造第三奇迹而已?
    果然,虞心影意料中的第三桩奇迹开始出现。
    这第三桩奇迹,应该分成三个阶段来加以叙述。
    第一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三丈之际,他被倒绑着的双手,突然松开,活动筋骨,恢复了自由状态。
    第二个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五丈之际,突然从他所着衣襟以内,飞出了两根长长飘带,被卫涵秋用来充做鸟翼般地兜住风势,宛若九天谪仙,缓缓降落。
    虞心影看得芳心之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暗咬银牙,微摇螓首道:“可怕!可怕!二哥你看着这卫涵秋多么可怕!他好似早把所有变化,半丝不遗地完全加以研判掌握,居然还在身上,预先准备了这种可自高空脱险,安全坠落的‘天仙飘带’。”虞心影话方至此,业已到达了第三阶段。
    卫涵秋在利用”天仙飘带”,兜住风势,缓缓向下飞降之后,便突以震聋发聩的“乾天罡音”,朗声喝道:“辣手毒心终有报……”
    这一声大喝,喝得四山皆应,回响嗡嗡,仿佛是有无数鬼神,在冥冥之中指着“血影教主”赫连威,齐声责斥!
    这时,赫连威也因飞刀落空.发觉情形有异,正赶到崖边,向下凝目探视他刚一探头凝视,卫涵秋这声“辣手毒心终有报……”也恰如春雷暴震般地脱口呼出,词意似剑,语音如雷,把这位“血影教主”赫连威,震骇得心神一怔!
    就在赫连威这心神一怔之间,身后突然也有人沉声喝道:“昭昭神道降天刑!……”发话人是八名持灯抬床的红衣宫女之一。
    但她话未出口,衣袖先翻,甩出了三片“燕山”特产红叶。
    赫连威耳内刚刚听得这“昭昭神道降天刑”七字,背后的“脊心”、“精促”、“笑腰”等三处大穴,已被红叶打中。
    他不及回头探视.也不及开口发话,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身躯一软,向前仆倒,坠下百丈高崖。
    赫连威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但他不像卫涵秋那般预先备好“天仙飘带”,周身血脉又被“飞叶点穴”所制,这从百丈高崖坠落之下,焉有活理?
    “蓬”……
    慑人心魂的巨响起处,赫连威还原归本,骨肉齐消,由一位叱咤群豪,无恶不作”血影教主”,变成这百丈高崖脚下的一滩血泥。
    那名红衣宫女,施展“飞叶点穴”功力,把赫连威打下高峰之后,又复微啭珠喉朗声说道:“谈玄系奉‘红叶令主’虞心影,‘赫连威,‘九尾玄孤’段香芸夫妇已死,‘血帝子’赫连风亦已成了废人,‘血影教’倚仗天然奇境,设在两峰山腹以内,可由地下通连的‘血影神宫’,也早被我放火毁去,片刻后便会浓烟蔽空,连峰头都无法立足。你们如肯回头,便请从此散去,否则我‘黑凤’谈玄又要替天行道,除恶锄奸了。”
    那些宫女及红衣壮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皆寒,哪里敢丝毫违抗,立即纷纷鸦鹊般地散去,谈玄指着地下那位,左右双肩双足的大筋已断,又被赫连威点了穴道的“血帝子”赫连风,扬眉叫道:“赫连风,你鸩兄奸嫂,心毒如蝎,罪行比你哥哥嫂子更大更重,如今惨遭报应,已成废人,我不再行诛,且把你留在峰头,让你尝尝山腹火起,岩石烧红以后的火烧活人,是何滋味?”
    说完,回过头来,面向对崖,恭身娇笑说道:“姑娘与元朗师伯,快请下峰,山腹之中,少时便即起火,一切详情,均等玄儿当面禀告。”
    虞心影秀眉微剔,未曾答话,只与元朗真人一同循着原路,援藤下峰,元朗真人则心情颇为愉快,一面援藤而落,一面含笑说道:“玄儿确实可爱,这次大破‘血影邪教’所立功德不小,三妹应该好好加以奖励,来安慰安慰地呢!”虞心影依然不答,只在鼻中冷冷“哼”了一声c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你怎么了,有点不高兴吗?”
    虞心影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加速住峰下纵去。
    元朗真人见她神情愠怒,屡问不答,不禁好生诧异。
    等他们到了峰下,谈玄已由捷径赶来,先行恭候。
    虞心影听谈玄回禀经过以后,脸色凝霜,沉声问道:“有个携带白猿的青衫秀士是谁?”谈玄看出主人神色不对,不敢再丝毫调皮,恭恭敬敬地应声答道:“那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一位多年旧友,曾经几度暗入‘血影神宫’,寻找百里夫人,但均未寻着,他的姓名来历,却不知道。”
    元朗真人一旁笑道:“三妹,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的‘伊人’二字,原来竟指的是‘百里妖婆’?”
    虞心影秀眉微扬,用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黑凤”谈玄的脸上,又复沉声问道:“‘毒剑神鹰’娄振羽业已死在‘断头台’上,百里妖婆为何竟忍气吞声,不来设法报仇?”谈玄螓首低垂,不敢与虞心影目光相对,低声答道:“百里妖婆曾暗入‘血影神宫’,但她不救‘毒剑神鹰’娄振羽,却把上雕‘九绝真经’的那具头骨,悄悄盗回,并留书邀约‘血影教主’赫连威,‘九尾玄弧’段香芸夫妇及‘血帝子’赫连风,于七七四十九日以后,去往‘玄冰凹’中,了断恩怨。”
    虞心影讶然说道:“‘七七四十九日?……”
    谈玄接口道:“百里妖婆是要利用这七七四十九日,略参‘九绝真经’,故而把与‘北令南幡’之约,也略为押后,延期到同时举行。”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若容这百里妖婆,参透‘九绝真经’,倒真是如虎添冀。”谈玄忽然想起一事,又复恭身禀道:“启禀姑娘,还有一件意外噩耗。”虞心影寒着脸儿说道:“有事便说,不要这等吞吞吐吐。”
    谈玄受了申斥,不禁玉颊微赧,低声说道:“玄儿听得‘青幡仙客’卫涵秋说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师叔,在这‘祁连山’中,遭遇了莫大忧烦,业已陷身难脱。”虞心影因“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自己交好极厚,闻言之下,失声问道:“她失陷何处?”谈玄摇头答道:“卫涵秋未曾说明确实所在,只知道是这‘祁连山’内。”虞心影双睛微阉,似在寻思?又似在作什么重大决定?
    谈玄固自己连受申斥,主人又神色蕴怒,不由心中宛如小鹿乱撞般地不住腾腾乱跳。虞心影霍然睁目,面罩严霜,看着“黑凤”谈玄,冷冷叫道:“淡玄,把你身边所带‘燕山红叶’完全取出交我。”
    谈玄一听主人不叫自己“玄儿”,竟叫自己“谈玄”,知道事已不妙,心中一酸,语颤泪落,失声叫道:“姑娘,你……你……你……不要玄儿了吗?”
    虞心影摇了摇头,冷然说道:“南幡有智,北令无能,我不愿意糟蹋你的大好资质,从今以后,你就随那卫涵秋去吧。”
    谈玄见主人动了真怒,不禁吓得珠泪纷落地跪倒在虞心影面前,悲声叫道:“姑娘,玄儿受姑娘抚育教导的天高地厚之恩,哪里敢有丝毫轻视主人之念?无论何等重责,玄儿甘心领受不辞,但姑娘若是真把玄儿逐出‘燕山’门户,则玄儿却宁愿碰……碰死在这‘参天赤壁’之下。”
    她一面讲话,一面却以眼角余光,偷觑元朗真人,想请这位二师伯,在主人面前,替自己略为缓颊。
    元朗真人见谈玄语音抽噎,哭得宛若梨花带雨一般,不禁好生不忍,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玄儿身落人手,被困‘血影教’中,多亏卫涵秋暗地相救,才告脱险,则她听从卫涵秋的指挥安排,也是情理中事,三妹不应该太怪她呢。”
    虞心影脸色稍霁,目注元朗真人间道:“二哥这样说法,莫非是替这丫头讲情?”元朗真人点头笑道:“玄儿本来无甚大错,三妹对她不必太计较了。”
    虞心影冷然说道:“这丫头胡乱闯祸,胆大妄为,我纵不将她逐出‘燕山’门户,也要严加处罚以戒。”
    谈玄听主人口风转缓,逐含泪叫道:“姑娘只要容许玄儿仍在身边侍奉,玄儿愿受任何重罚,以后并乖乖听话,再也不敢惹姑娘生气、”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起来!”谈玄如奉纶音,含泪一笑,起身侍立在虞心影的右侧。
    虞心影秀眉徽剔,探手入怀,取出一只上绘七枚红叶的小小令箭,递向淡玄说道:“玄儿,你持我‘红叶令’,请‘红叶七人盟’兄妹,尽速齐集‘祁连’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等旷世凶邪,放手一搏。”
    谈玄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只”红叶令”来,揣向怀中,对虞心影低声问道:“姑娘,玄儿传令过后,是否也赶来‘祁连’……”
    虞心影冷笑一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哪有如此便宜?我罚你在飞传‘红叶令’后,回转‘燕山红叶岭’,在‘红叶九廊’中,苦心面壁一年,按照壁上图形,苦练‘西山红叶火烧天’的特殊身法。等我回到‘燕山’,加以察看,倘若心杂气浮,无甚大成,则两罪并罚,便休想我再复宽容怜悯了。”
    谈玄知道“红叶九廊”是“燕山”之胜地,壁上画有三种绝世神功,任何人均非经奉命不准入内,如今主人真算是特降殊恩,竟命自己在廊中面壁一年.获益定必匪浅!分明是明罚暗赏,自然唯唯称是,恭身下拜,辞别主人及元朗师伯,闪动身形,电驰而去。元朗真人见谈玄走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何必非要罚玄儿面壁一年?……”
    虞心影摇手笑道:“二哥怎的不懂小妹心意?我罚玄儿面壁一年之举,是含有两种作用:“元朗真人微一思索说道:“我只知道玄儿在‘红叶九廊’中,面壁一年,可能把‘西山红叶火烧天’身法,练到相当火候,但对于三妹此举的另外一种作用,却猜不出了。”虞心影叹息一声,摇头道:“二哥夜来可曾注意天象?西北煞气太浓,武林间定有浩劫。如今‘血影教’虽灭,赫连威、赫连风兄弟,及‘九尾玄狐’段香芸,扫数歼除,但卫涵秋偏又传告‘无情红线’柳无尘失陷‘祁连’身有险厄,可见得群魔蜂起,鬼蜮如麻,知名不知名的绝顶凶邪,纷纷舞瓜张牙,择人而噬。玄儿资质虽好。火候太差,她老随在我们身畔,不仅碍手碍脚,并易惹祸招灾。故而我才假称处罚,使她远离是非之地。”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妹这种想法,确极周到,玄儿既去,我们该寻找‘无情红线’柳无尘了。”
    虞心影微凝玄功,伸指往下一划,劲风拂处,石粉飞扬,便把身前石地,凌空划出了一道深槽。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这是何意?”
    虞心影嫣然笑道:“我们以这石槽为界,二哥往东,小妹往西,仔细搜索‘无情红线’柳无尘的下落,顺便也可探探百里妖婆参研‘九绝真经’之事,有何讯息?”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分途以后,如何联系?”
    虞心影想了一想道:“我们若无要事,便每隔十日,在此相见—次,互告所得。倘若重要发现,则施为‘通天红叶箭’,及‘彻地红叶吟’,以作呼应便了,”元朗真入笑道:“我身边只剩一根‘通天红叶箭’,恐不够用,三妹带得多吗?”虞心影自腰间取出一只制作精巧的小小朱红圆筒,递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筒内共有三根‘通天红叶箭’,连你自己原有的一根,大概足够用了。”
    元朗真人接过朱红圆筒,便与虞心影含笑为别,走向“祁连山”的东面。他一面飘飘举步,一面心中暗想:这次大破“血影教”几乎全是卫涵秋一人之力,足见这位“青幡仙客”,不仅武功盖世,且智谋又复过人,若能与三妹虞心影缔结良缘,则“北令南幡”惊才绝艳,岂不是一对令人妒煞羡煞的神仙眷属。
    但虞心影性格过刚过傲,自从在“参天赤壁”壁顶,眼看“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出风头,把赫连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以后,显然嗔念更深,蓄意见机要与卫涵秋见个真章,一分上下。
    故而自己若能巧遇卫涵秋,不妨与其开诚相见,互作深谈,告知一切.劝他在不着痕迹之下,设法让虞心影略占上风,则这段美满良缘,便可毫无波折。
    他正自心中思忖,忽然听得远远有人叫道:“北天山一别多年,想不到竟在‘祁连山’中,又与道长巧遇。”
    元朗真人听出语音系从上方飘落,遂循声注目,看见一位紫衣老叟,与一位灰衣僧人.正在半崖一座山洞以外,倚松对饮,语音便是紫衣老叟所发。
    他认出这紫衣老叟,是当世武林中,忽正忽邪,性情莫测,武功颇强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但那灰衣僧人却只见背影,难睹面目。
    元朗真人见系江湖旧识,不便不理,何况自己又正欲寻人探问有关“无情虹线”柳无尘之事,遂应声笑道:“骆兄近来竟定居‘祁连山’吗?贫道云游偶遇,真是幸会。”一面说话,一面含笑飞身,几个轻登巧纵,便到了“紫衣魔叟”骆长明与那灰衣憎人对饮之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来得真巧,我来替你引见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他语音方了,那位灰衣僧人,却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回过头来,向元朗真人笑道:“骆大哥何必引介?贫憎与元朗道兄,也是当年旧识,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小和尚而已?”
    元朗真人见这灰衣僧人,不过三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俊美异常,果是自己一位当年旧识。不禁暗叫一声“啊呀”,心想这才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原来,这灰衣僧人名叫姚梦楼,外号称为“辣手潘安”,正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曾为他碎尽芳心的情天旧孽。
    姚梦楼见元朗真人目注自己,满面惊诧神情,不禁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道:“骆大哥,想不到元朗真人,果然不认识我……”
    元朗真人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扬眉笑道:“姚兄说哪里话来。贫道怎么不认识你,我只是惊奇于一向风流倜傥,享尽女儿温柔的‘辣手潘安’,竟会披上袈裟,皈依三宝?”骆长明哈哈大笑,一面揖客就座,一面指着那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向元朗真人说道:“姚老弟便因过分风流,把脂粉吃得太多,才突然间淡尽世情,皈依三宝。如今法号‘如云’,我们就称他为‘如云大师’便了。”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目注如云大师,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人生原是梦,往事叫如云,大师一悟真诠,便如此明心见情,真是夙慧超人,可钦可贺。”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元朗道长,你莫要把如云大师捧得太高,须知他虽从风流之中悟道,但悟道后何曾真能淡尽风流?”
    元朗真人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含笑问道:“照骆兄这样说法,大师是‘贝叶虽参情未已,袈裟一着尚风流’了。”
    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合掌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怎听我骆大哥嚼舌?贫僧一着袈裟,诸缘皆了……”
    骆长明怪笑连声,接口骂道:“小秃驴还要嘴硬,你既称诸缘皆了,却还跑到‘祁连山’来,企图重拾旧欢则甚?”
    这句“企图重拾旧欢”之语,听得元朗真人目光一亮,以为定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有什么关系,如云大师苦笑说道:“骆大哥,你若再这样说话,小心死后会入‘拔舌地狱’我哪里是企图重拾旧欢,无非念在昔日一点香火因缘,想设法把对方救出苦海。”骆长明狂笑道:“你倒真说得漂亮,但应该把‘香火因缘’改为‘露水因缘’,‘救出苦海’改为‘再蹈情海’。”
    元朗真人趁机装做若不在意地向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如云大师打算去与其再蹈情海的对象是谁?”
    如云大师方一摇手,骆长明便已笑道:“还不是他数不清楚的老情人之一,元朗真人不妨猜一猜看。”
    元朗真人自然不会直接猜到“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遂佯作想了一想,摇头笑道:“‘辣手潘安’姚梦楼昔年的英姿玉貌,不知疯魔了多少绝代红妆,鬓影衣香,留情无数,却叫我从何猜起?”
    骆长明点头笑道:“他的老情人太多,确实难猜,还是由我说出便了,就是那位‘九尾玄狐’段香芸。”
    元朗真人大吃一惊说道:“‘九尾玄孤’段香芸?”
    骆长明看了元朗真人一眼,微笑问道:“道长不认识段香芸吗?她就是颇负盛名的‘血影教主’赫连威之妻,但却曾由我们这位如云大师,向那赫连教主奉赠过一顶绿头巾而已。”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嘲谑得满脸通红,只好连宣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体要听信我骆大哥的满口胡诌,我与‘九尾玄孤’段香芸,昔年虽曾有一段交往,却决无苟且之事!如今因偶闻她有些倒行逆施举措,顺路经此,想对其略加规劝”元朗真人听得双眉微扬,向如云大师问道:“大师所谓‘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倒行逆施举措,是指什么事儿,能否对贫道—告?”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似乎难于启齿,但终仍不加隐讳地缓缓答道:“我听说段香芸与赫连威之弟‘血帝子’赫连风发生苟且,并且对她丈夫有所图谋不利、”
    元朗真人“哦”下一声。话锋忽转,偏过脸儿,向那“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贫道冒昧动问一声,你与‘血影教主’赫连威、‘血帝子’赫连风的交情如何?”骆长明双眉一姚.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我弄不懂你这句问话,是何用意?骆长明虽然不才,尚不致和赫连戚、赫连风那等邪凶人物,同流合污。”
    元朗真人听得这位”紫衣魔叟”,与赫连兄弟无甚交情,心中方毫无顾忌,微笑说道:“作孽太多,必遭天谴;骆兄与如云大师可知‘血影教’及‘断头台’,业已瓦解冰消,赫连威与赫连风兄弟,也均归诸劫数了吗?”
    骆长明闻言,大吃一惊.伸手指着那参天赤壁方向,讶然道:“道长既然这样说法,则昨夜的烛天火光,莫非就是你在扫荡‘血影教’吗?”
    元朗真人愧然笑道:“贫道哪里有这大能力,此举全系‘青幡仙客’卫涵秋,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一番功德。”
    如云大师听得脸色微变,念了一声佛号问道:“‘血影教’既灭,断头台既毁,那‘九尾玄孤’段香芸的命运又便如何?大概也难免同遭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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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元朗真人看出这位由“辣手潘安”姚梦楼而落发归禅的如云大师,与“九尾玄狐”段香芸,似有极深感情,不禁眉峰微蹙,但因已不便掩饰,只好点头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段香芸也自皮囊一脱,孽累全消.用不着大师再加超度的了。”
    如云大师忽然若不胜情地目中泪光乱转,合掌当胸,低下头去,分明想极力矜持,但仍语音微颤问道:“元朗道兄,那……‘九尾玄狐’段香芸死……死……死在何人手内?”
    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听得“九尾玄孤”段香芸死讯之后,神情竟如此激动.不由好生诧异,暗想对方已七情齐淡,四大皆空地皈依三宝,却为何又对一个淫恶妖妇,这等抛撇不下?
    他正自疑思莫解,如云大师又复以同样的微颤语音,重复同道:“道兄,你怎不告我?难道段香芸竟……竟……竟是你杀死的吗?”
    元朗真人见他猜疑到自己身上,急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段香芸既不是死在贫道手内,也不是被‘北令南幡’除去,而是被‘血帝子’赫连风下令推上断头台,活活绞断人头而死!”
    这几句话儿,不但把如云大师听得圆睁双目,连“紫衣魔叟”骆长明也怪叫一声,诧然问道:“‘血帝子’赫连风与段香芸曾有私情,他怎么会忍心下令把段香芸推上‘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好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施展神功妙计,摧毁“血影教”,大破“断头台”的经过,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详细说了一遍。骆长明听完经过,一翘右手拇指,扬眉笑道:“妙极,妙极,难怪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得享盛名,他这大破‘血影教’之举.确实令人可佩。”如云大师干笑几声说道:”贫僧也觉得这位,‘青幡仙客’,能够借刀杀人.促狭到了极点!若有机缘?真想一亲教益。”元朗真人听这如云大师的口气,愈来愈觉不对.遂赶紧岔开话题,向他微轩双眉,含笑说道:“大师,逝者已矣,你不必再念及那‘九尾玄孤’段香芸,可知道你还有一位红妆旧友,也在这祁连山内?”如云大师好似并未感觉多大兴趣,闻言之下,只是淡淡问道:“元朗道兄,贫僧未忏情孽之前,在江湖上所结交的红妆旧友,委实如云,不知你所指的,却是谁呢?”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无情红线’柳无尘”
    如云大师听了“无情红线柳无尘”七字,不禁全身一震,目闪奇光,但旋即垂头丧气地愧然说道:“贫僧一生所结红妆密友,不下数十,其中仅仅问心生疚,愧对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一人.故而她虽在‘祁连山’中,我却不去见她也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不想去见她最好,因为即令你想见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也未必见得着呢?”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道兄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摇头叹道:“根据‘青幡仙客’卫涵秋所告讯息,‘无情红线’柳无尘身有烦忧,只知人在‘祁连山’,却不知失陷何处?”如云大师听得大吃一惊说道:“柳无尘竟会失陷在‘祁连山’内?元朗道兄对于此事,有没有什么确切讯息?”元朗真人苦笑答道:“卫涵秋大概也是偶而听到,才会这等知而不详;如今贫道与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正自为了此事,分头探察,企图对柳无尘加以援救。”如云大师沉思片刻,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骆大哥,据你所知,这‘祁连山’中,到底盘据了多少武林人物?”骆长明微笑答道:“祁连山脉,绵亘极长,地势极广,其中究竟隐居了多少武林人物.我哪里弄得清楚?”如云大师眉头深蹙,忧形于色说道:“庸俗之辈,莫去管他,但‘血影教主’赫连威那等佼佼不群之人,骆大哥虽末目见,也会有些耳闻,不至于毫无所悉吧”?骆长明笑道:“最近这‘祁连山’中,不知为何异常热闹起来,‘擎天峰参天壁’内,被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盘据!‘玄冰凹’内,住了位‘玄阴枭母’百里妖婆,比较远一些的‘阎罗峡’内,又是‘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所在。”
    元朗真人好生惊奇,讶然问道:“申屠爵居然也在这‘祁连山’中,设了一座‘阎罗别府’吗?足见他们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猜得对了,连我也还不是为这特殊目的而来?”元朗真人问道:“是不是‘祁连山’中,出了什么天材地宝?”
    骆长明点头说道:“传闻中有人在此见过一朵‘朱红雪莲’,一只‘成形雪参’,一匹‘雪白芝马’。”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这三样灵药,全是起死回生,驻颜不老的罕世珍奇,难怪竟引得武林群雄.纷纷瞩目。”
    如云大师寻思了好大一会,又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血影教’赫连兄弟,‘玄冰凹’百里妖婆,及‘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尾爵,好像都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无甚关涉,骆大哥且想想看,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人物?”骆长明摇头说道:“其他我就不晓得了,但因‘朱红雪莲’,‘成形雪参’及‘雪白芝马’,全是可遇难求之物,我自居‘祁连’,便经常四出寻视,仿佛曾在此山的西北角上,遇见过几个扎眼怪人。”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既称扎眼,又称怪人,则对方必不简单,骆兄不妨把他们形貌衣着说出,我们各就所知,推敲一下。”骆长明笑道:“我一共遇见两次,对方每次都是三人同行,他们只有衣着,却无形貌。”如云大师愕然问道:“骆大哥此话怎讲?世上哪里会有不见形貌之人?”骆长明含笑说道:“对方不是没有形貌,却是均身着一种连头罩没的雪白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小小窟窿,使人无从看见他们的年龄貌相,甚至是男是女而已。”如云大师听了骆长明所说的这番话儿,脸上神色忽变,眉头深蹙得两相交连,仿佛又加深了不少忧虑。元朗真人见状,遂向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为何有点愁上加愁?莫非你知道这种白衣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如云大师默然片刻,苦笑答道:“我想起一位昔日故交,便是如此装束,只不知为何会有装束相同的三人之多?”骆长明笑道:“大师的这位昔日故交是谁?”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双颊上突然微现愧色。
    骆长明摇了摇头,失笑说道:“两字凭人呼辣手,一生误尔是多情。大师这位故交,大概又是你以‘辣手潘安’姚梦楼身份,潇洒江湖之时所结红妆密友。”如云大师脸上愧色如霞,点头说道:“此人不但是个女子,其身名的狼藉程度,曾令整个江湖,为之侧目鄙视。”骆长明目光如电地闪了几闪,冷然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
    如云大师咬牙答道:“不是这无耻淫婢,还有哪个?”
    元朗真人也自恍然说道:“大师,我也想起来了,‘无情红线’便是为了这位‘雪衣艳鬼’,才和你拂然绝交。”
    如云大师苦笑几声,点头答道:“昔年我与柳无尘两情相洽之后,本已决心不再风流,和她结为伴侣。谁知风波难靖,魔孽又临,竟遇上‘雪衣艳鬼’贝亭亭.误服媚药,中了她所布圈套,双双跌入欲海。”
    元朗真人叹道:“贝亭亭秽迹无数,人所不齿,大师竟与她有了苟且,难怪柳无尘要立斩情丝,芳心尽碎。”
    如云大师长叹一声道:“此事令我含愧至今,并因而出家学佛,却哪里还会怪她?当时我正与‘雪衣艳鬼’贝亭亭,身无寸缕、胡帝胡天.便被柳无尘撞破,她羞愤万端,绝裾而去,我也从无边欲海中,猛然醒来,点倒贝亭亭,持剑在她迷人双颊之上,各刺了一个深深十字。”
    骆长明皱眉问道:“大师在贝亭亭颊上刺两个十字,却是有何用处?你当时若一剑疾落,提了这妖妇人头,去寻柳无尘忏悔认罪,也许她会对你宽恕,良缘早谐,不至于弄到这样孤孤单单地,作起只把头发剃光,不会念经拜佛的假和尚呢?”
    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说得极是,但当时我对‘雪衣艳鬼’贝亭亭,也下不了那样狠手……”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你号称‘辣手潘安’,怎么难下狠手?”
    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问得好不赧然,无言可答。
    元朗真入见如云大师满面窘色,遂替他解围,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我们对于当年旧事,不必多谈,还是讨论目前形势为要,‘雪衣艳鬼’贝亭亭既与‘无情红线’柳无尘结有前仇,则这条线索,倒值得追查一下。”骆长明苦笑说道:“道长话虽不错,但一来我所见三位白衣怪人之中,究竟有没有‘雪衣艳鬼’贝亭亭,尚未可知?二来我只是在这‘祁连山’的西北角上,无意相遇,尚不知他们住在何处?”如云大师目光一转,忽似想起什么,向骆长明扬眉问道:“骆大哥,你所见的那三位白衣怪人,其中是否有一人足穿淡红皮履?”骆长明微一寻思,点头说道:“不仅一人如此,那三位白衣怪人足下,全是穿了一双淡红色的双梁皮履。”如云大师闻言,瞿然说道:“这就不会错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便是常年穿着这种名叫‘勾魂靴’的淡红色双粱皮履。”元朗真人笑道:“既称‘勾魂靴’,莫非这种淡红皮履以内,尚有什么厉害之处?”如云大师点头答道:“那皮履双粱以内,暗藏着两管寒铁所制的淬毒牛毛细针,若遇强敌硬手,取胜艰难之际,只消猛一顿足,履尖微扬.便可使对方防不胜防,死在从下往上斜飞四散的大蓬毒针之下。”
    骆长明听完话后,向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大师,我对那三位白衣怪人.为何彼此衣鞋穿着完全相同之故,倒有了一种设想。”
    如云大师说道:“骆大师请抒高见,贫僧与元朗遭兄,洗耳恭听。”
    骆长明饮了半杯酒,含笑说道:“那位‘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甘寂寞的荡妇淫娃,她会不会自行创立一种邪淫帮派?”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点头说道:“骆兄这话有理,倘若‘雪衣艳鬼’贝亭亭,身为什么淫邪帮派的主持人物,便可能命令她手下徒众,与她作同一装束。”如云大师对于这种猜测,也颇深以为然,站起身形,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大哥,我同意你这种看法.但觉空谈无益.我们应该到你发现白衣怪人踪迹的西北角上走走。”骆长明自然赞同,倒是元朗真人心中,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他与“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约定,一查西北,一访东南,如今两人才分手未久,自己难道便放弃搜寻东南,而与搜寻西北的虞心影,走了同一路线;他正在皱眉寻思之际.突然发现西北的远远天空以内,冲起了一线红光。虽然距离甚远,但在元朗真人这等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眼中,却已看出那线红光,冲射到相当高空之后,爆散成一片红叶形状.然后渐渐闪灭。“紫衣魔叟”骆长明的功力,比起元朗真人,原在伯仲之间,他自也看见这种情形,遂向他含笑问道:“道长看见没有?那线红光,好像是什么武林人物所用的表记暗号?”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骆兄看得不错,那就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所发的‘通天红叶箭’呢!”如云大师问道:“虞令主发出这种‘通天红叶箭’则甚?莫非她对于‘无情虹线’柳无尘失陷之事,已获讯息,邀请道兄前往相会。”元朗真人笑道:“应该是这样解释,我们且去一探,便知究竟。”
    如今他因见虞心影发箭相招,心内为难之处,业已消失,并添了“紫衣魔叟”骆长明,如云大师等这样两位绝好的帮手,自然越发高兴地同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赶去。
    由骆长明所居之处,去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必经“玄冰凹”,元朗真人曾在“白骨沟”,见识过“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厉害,遂暗告“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谨慎小心,暗加防卫。谁知直等越过“玄冰凹”,除了白雪如银,玄冰若海以外.根本不曾见有那位百里妖婆的丝毫动静。元朗真人驻足回身,目注垠垠雪海,摇了摇头,失声一叹。
    如云大师愕然问道:“‘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未曾出面惹厌,使我们得能安然度过玄冰凹,岂非佳事?怎么元朗道兄,反倒有些愁眉不展的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哪里知道,百里妖婆不曾现身惹厌之故.定是在专心参研‘九绝真经’,此人的一身功力,本已高得可怕,再若被她参透‘九绝真经’精微,岂不更是如虎添翼了吗?“紫衣魔叟”骆长明听得微笑说道:“道长不必担忧,若在‘玄冰凹大会’之上,卫涵秋与虞心影等‘北令南幡’,当真制不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我愿前任‘青海积石山’中.把我那久已不问世事的兄长请来,为武林除此妖孽。”元朗真人深知骆长明之兄,是位由魔证道,归入佛门的世外高僧,卓立“青诲积石山”,法名“化石大师”.功力通玄,其高难测,闻言以下,自然喜出望外地连声称谢不已。他们度过“玄冰凹”.再往北行,翻越一座小峰,气候便逐渐回暖,恢复了正常状态。
    蓦然间,如云大师手指左前方,变色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请看,那是什么东西?”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顺着如云大师的手指看去,只见远远一座峰壁半腰的古松蘑蔓之间,吊着一件形状奇异之物。
    这件东西,远远看去,是具细腰丰臀的裸体无头女尸,但却全身血红,好像被人涂上了一层朱漆似的。
    元朗真人讶然说道:“那件东西.看来颇像人尸,但……”
    “紫衣魔叟”骆长明毕竟出身魔道,对于这些花样,比较见多识广.遂接口微笑说道:“道长怎地认不出来?那是一具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人皮的无头裸女尸体。”这两句话儿,把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均听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两人各自为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及昔年情场旧侣“无情红线”柳无尘,悬念颇深,一听骆长明“剥皮女尸”之语,便双双提气飘身,赶去看个究竟:等他们赶到峭壁之前,方知骆长明所说,果然不错,正是一具被人剥去皮的无头裸女尸体,高吊在离地七八丈高的一株古松之上。如云大师首先一式“幽壑腾龙”.飞身纵起,左壁上点足借力.跃登女尸切近,仔细观察。元朗真人叫道:“大师看出什么蹊跷了吗?这具无头剥皮女尸与我们有什么关连?”如云大师默然不答,忽从壁上再度腾身,纵向悬尸古松上端,似在松上取了什么东西,方自飘落地面。元朗真人正欲再问,如云大师业已伸手递来了两件东西,神色沉重地向他皱眉说道:“元朗道兄请看,你认不认得这两件东西?”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所递过的两件东西,是一片红叶及半段剑尖,不禁“噫”了一声,愁眉答道:“那半段剑尖,我不认识,但这片红叶,却是我虞心影三妹随身所带之物,难道她……”如云大师长叹声,摇头说道:“道兄不必担忧,‘红叶令主’虞心影是何等功力?她怎会这样轻易地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了人皮。但‘无情红线’柳无尘的命运,却多半不妙的了。”这位虽已削发出家,皈依三宝,但仍七情不绝,四大难空的如云大师,说到后来,业已目中泪光隐现,凄然欲落。元朗真人骇然问道:“大师为何判断得如此肯定?”
    如云大师指着那半段剑尖,悲声问道:“元朗道兄,骆大哥,你们是否看出这半段剑尖,与寻常宝剑,有些不同之处?”骆长明点头说道:“对了,这半段剑尖,似乎比寻常宝剑的剑身宽度要窄上一些:”如云大师举袖拭去即将滚落的目中泪水,叹息说道:“这就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闯荡江湖,仗以成名的那柄‘无情剑’。”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仿佛悲痛颇甚,遂加以安慰劝解说道:“大师不能这样武断,譬如那片红叶,也是我虞心影三妹……”如云大师摇头叹道:“元朗道兄,你说错了,这片红叶与这段剑尖的性质,截然不同,红叶只是用来作为表记暗号,‘无情剑’却是柳无尘的成名兵刃,兵刃既毁,显见柳无尘必有不测。但红叶留踪之举.却可能只是令盟妹虞心影有意所为,表示她曾经此处,并已看见这具剥皮女尸而已。”元朗真人听他解释得颇有道理,不禁把心中关注三妹虞心影的悬虑,淡了几分,指着虚悬壁腰的剥皮女尸,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你如此说法,是否把这具剥皮女尸,认定为‘无情红线’柳无尘了”,如云大师苦笑答道:“人皮被剥.人头又失,委实无法相识,但即令此尸不是柳无尘,柳无尘如今也必险厄无边,性命危险。”骆长明一旁笑道:“大师不必过分悲观,‘白发隐娘’黄拂素,‘无情红线’柳无尘等‘昆仑双剑’,在当世武林之中,享名不小,功力不弱。”如云大师又对那具剥皮女尸,看了两眼,摇头说道:“这不是功力问题,论到功力方面.听说‘雪衣艳鬼’贝亭亭新近获识一位残废多年的绝世凶邪,得传秘学,武功大进.何况她还炼有一种无形无色。发时使人毫无所觉,但鼻中微嗅异味,心神便被其所制的‘罗汉荡魂香’.着实厉害无比!加上彼此狭路相遇,柳无尘认不出白衣罩体,只留两只眼孔的贝亭亭,贝亭亭却认得出柳无尘.一个有心歼旧恨,一个无意遇情仇,请问骆大哥及元朗道兄,柳无尘虽名列‘昆仑双剑’.武功极高.又怎能逃得过‘雪衣艳鬼’处亭亭含沙射影的鬼蜮毒手?”骆长明笑道:“贝亭亭所炼的‘罗汉荡魂香’,不过能蛊媚男人心神,难道对于女子,也具有相当效用?”如云大师点头答道:“这就是贝亭亭比一般江湖淫女厉害多多之处,她所炼‘罗汉荡魂香’,无论对男对女,灵智昏昧,均有奇效,贫僧昔年便是受了此香之害.才与柳无尘波生孽海,障起情天……”说至此处,如云大师怅然住口,又自感慨无穷地失声一叹。
    这一道一僧一俗等三位武林奇客的彼此功力深浅,互相伯仲.原差不多,但如云大师感念前尘,专心发话,则耳目之灵,自较“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元朗真人.略为减弱。他失声一叹后,因见元朗真人等人神色有异,遂讶然问道:“元朗道兄及骆大哥,你们有何发现?怎的……”元朗真人连连摇手,截断如云大师话头,向他低声说道:“大师且静心凝神,运用天通耳功力,听听这是什么歌声?及来自何处。”
    如云大师闻言,遂立即静心凝神,摒除杂念。内家妙诀,太不寻常,如云大师心静慧生,耳目聪明,果然听得—丝若有若无,极其微细的曼妙歌声。这歌声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且睡销魂觉如云大师反反复复地把这歌声听了几遍,向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长明,瞿然说道:“元朗道兄和骆大哥,我先前猜得丝毫不差,这歌声正是:“‘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发,大概也广开欢喜门,招收旷女怨男,作了什么‘销魂教主’?”元朗真人手指峭壁顶端,向骆长明笑道:“骆兄,这歌声仿佛既似来自壁顶.又似来自壁中,令人有些摸不透拿不稳。”骆长明点头笑道:“我因也对‘朱红雪莲’、成形雪参’、‘银白芝马’等三件稀世灵药.起了觊觎之念,故在移居‘祁连山’前,曾花了相当工夫,对此山的地理方面详作考证。结果查出山中除了气候奇异,酷热奇寒,并行不悖以外,尚有五处天然秘洞,只是不知确实所在.譬如赫连兄弟的‘血影魔宫’,便是一处!这歌声来踪飘渺,不易捉摸,或许‘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也是占据了另一处造化奇巧,鬼斧神功的天然秘穴。”元朗真人叹道:“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刚刚破灭,‘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又复兴风作浪,无怪煞气深笼西北,看来这‘祁连山’内,果真成了多事之秋……”骆长明哈哈笑道:“岂但‘血影’、‘销魂’,二教,跟着还有: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在‘玄冰凹’中,邀斗:‘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位住在‘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屠爵,也未必能甘寂寞?倘若后世小说名家,摭拾这段武林秘闻,以之表诸笔墨,真是一本二本三本四本,写不完描不尽,荡魄惊心的精彩好戏。”元朗真人也颇为凑趣地指着如云大师及他犹在手中抚弄的半段“无情剑”尖,含笑说道:”今日之事,真若被后世小说名家,表诸笔墨,则男主角定是如云大师莫属,而这一回的回目,也可称之为:‘无情宝剑有情人’了。”骆长明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失笑说道:“男主角是他,女主角又是谁呢?道长能否把这段故事的结果,试加推测推测?”元朗真人笑道:“女主角自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及‘雪衣艳鬼’贝亭亭。任何故事逃不出‘悲欢离合’四字,至于这段‘无情宝剑有情人’的刹尾收场.究竟是悲?是欢?是离?是合?则要看我们这些主配角的处理手段,是否妥当了?”两位武林奇侠略作讽嘲,把位如云大师弄得双颊发烧,奇窘无比地苦笑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莫要再对贫僧取笑,这段故事,看来悲多欢少.尚不知是何等收场?我们且尽力而为,前往壁顶,探查探查适才所闻‘雪衣艳鬼’贝亭亭的歌声来处可好?”骆长明点头微笑.紫衣一飘,首先腾身丈四有余,向壁上揉升而去;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双双各提真气.随后飘身,一面巧纵轻登,一面却目光四扫,察看有无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约莫攀登了二十来丈,便在一大堆虬结浓密的藤蔓之中,发现了一个洞穴,如云大师向元朗真人低声问道:“元朗道兄,我们要不要进洞一探?还是到了壁顶,看看有无其他异处再说?”元朗真人尚未答言,骆长明却在一旁笑道:“两位且在洞外稍待.让我先进洞看看,有没有探查价值?”话完,便自揭开覆洞藤蔓.恍如一缕紫烟般地闪身窜进洞内。
    骆长明进洞未久,即行退了出来,元朗真人低声笑道:“骆兄怎么回来得这样快法?莫非这洞穴是个死洞?”骆长明脸色沉重地,摇头答道:“道长完全猜错,我是来叫你们一齐进洞,仔细探看究竟。这洞穴异常深邃,我并发现了一样东西。”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你怎地卖起关子来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骆长明苦笑答道:“我所发现的这件东西,是元朗道长会见了皱眉之物。”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取出了一片红叶,元朗真人目光微注,扬眉问道:“骆兄是怎样发现这片红叶?”
    骆长明道:“洞中黑暗,我遂扶壁前行,但才走了三四步远,便在壁上摸着这片红叶。”元朗真人继续问道:“这红叶是不是嵌在石壁之内。”
    骆长明点头示意,元朗真人遂欣然微笑说道:“红叶既能人石,可见我虞三妹功力仍在,未遭凶险,这是故意留来,作为讯号了。”如云大师闻言,想了一想.眉头微蹙说道:“元朗道兄,这事仍有可疑.因为虞令主若是用这红叶作为讯号,却为何不留在洞外,而留在洞内壁上?”这两句话儿,顾虑得相当有理,不禁使元朗真人刚刚浮起的满面笑容,又为之渐渐收敛。骆长明扬眉笑道:“道长莫要发愁,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与其在洞外胡乱猜测,为何不进洞一探?”
    他话方至此.蓦然似有似无的虚幻歌声又起,仍然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
    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来睡销魂觉。
    歌词与上次相同,只把最后一句“劝君且睡销魂觉”,改成“劝君来睡销魂觉”、但虽然仅仅把个“且”字改成“来”字,却显得含蕴着极端挑衅意味。
    这次,身临切近,故而听得清晰,歌声分明就是从这个幽暗深邃秘洞之中,隐隐传出。憎道俗等三位武林奇客,也不甘示弱,便自一齐闪身,窜入洞内。
    骆长明说得丝毫不错,这洞中黑暗异常,极为深邃曲折,但洞径却还宽大.并不仄逼。七八十转折过后.问题忽来,因为山洞业已到了尽头.一座石壁,堵死去路。
    如云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苦笑说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歌声分明在洞中传出,怎会无路可通,是个死洞?”
    语音刚了,眼前一亮,骆长明业已晃着了千里火折。
    火光照耀之下,三人目光四瞥,方自恍然,原来洞势并非到了尽头,那拦路石壁的离地六七尺高处,并列有三扇虚掩石门,门上镑有字迹:左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迷魂之宫”。右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荡魂之天”。当中石门之上.镌的则是“销魂之窟”。
    骆长明双眉略挑,向元朗真入及如云大师,含笑说道:“道长,大师,我们目前必须选择一条路径,究竟是入‘荡魂天’?闯‘迷魂宫’?还是进‘销魂窟’呢?”这种选择,极难决定,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扬眉相询说道:“骆兄,我们不必选择,各闯一门如何?”骆长明点头笑道:“这样也好,但我这‘紫衣魔叟’,见识些春色无边的销魂阵仗,到无所谓,你们这高僧高道,万一凡心一动,定力不坚,岂不成了:‘荡魂天中无量佛’,‘迷魂宫中阿弥陀’了吗?”如云大师瞪他一眼说道:“我们业已身入重地,对方分明设网以待,骆大哥怎么还有心思,乱开玩笑,烂嚼舌头。”骆长明目注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也赞同元朗道长之见,分途而进,各闯一门吗?”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言中之意,仿佛这各闯一门之举.有何不妥?”骆长明怪笑道:“别的倒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怕你这多情佛子,落了单时,禁不住‘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诱惑,与她旧欢重拾,睡起什么胡帝胡天的‘销魂觉‘来?则这段故事,便不能叫做:‘无情宝剑有情人’。而要改称为‘肉蒲团’,或是‘灯草和尚’的了。”如云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当胸,摇头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贫憎是欲海情天中的回头孽子,决不会再为‘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所诱惑。”骆长明点头笑道:“大师能有把握最好,如此我们便分道而行,元朗真人走右边‘荡魂之天’,我走左边的‘迷魂之宫’,而把当中的‘销魂之窟’,留给你这小和尚去钻钻看了。”如云大师苦笑道:”骆大哥,你这舌头嚼不烂吗?嘴里能不能放得干净一点?”骆长明哈哈笑道:“小和尚不要替我担忧,我这‘紫衣魔叟’,嘴里虽然爱开玩笑,但心里却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尘翳欲念,无从而生。你自己真应该先行静念澄心,多念上几声:‘阿弥陀佛’,然后再摒七情、绝六欲,仗恃那得自梵音贝叶中的一点灵光,钻进‘销魂窟’吧!”语音方了.身形立腾,紫衣微微一飘,便即推开“迷魂之宫”的虚掩石门,进入其内。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师微一点头.含笑说道:“大师小心一些,我们暂时为别,贫道要闯闯这‘荡魂天’了。”说完,也自飘身纵起,进入了壁上靠右的“荡魂之天”。
    他们左右分途,双双一走,倒真使得如云大师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如云大师觉得神思不宁,不禁双眉暗蹙,当真按照“紫衣魔叟”骆长明所说,先行盘西膝静坐,合掌垂眉,口中低念佛号。佛号三宣,灵台澄朗。如云大师自觉心宁神静,杂念尽除,遂吐纳了—口长气,缓缓站了起来,飘身向那两扇上镌“销魂之窟”的石门纵去。
    石门原呈虚掩.自然一推就开,但等如云大师进门以后,却突然发出—阵隆隆的声响。如云大师微吃一惊,回手再摸石门,竟发现门已闭死,无法撼动。
    这种情势,分明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对方算计之中,显然极为不利。但归路已绝,无法回头,如云大师也只好暗咬牙关,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情,依然静躁释矜地向前举步。甬道中本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如云大师才一举步,却眼前忽亮,点起了十来盏粉红纱灯。这些粉虹色的纱灯,均是嵌在石壁之中,约莫每隔四五步光景,便有一盏,甬道以内,毫无人踪,但灯光却不知怎的,竟会同时亮起。
    如云大师目光才注.眉头便皱,心中又自暗念“阿弥陀佛”。
    原来那种粉红色的纱灯之上.均用工笔绘出人体双双,妖精打架的春宫秘画:如云大师昔年以“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潇洒江湖,不知交结了多少红妆密友?见识过多少旖旎风光?但如今袈裟一着,绮念早灰,再看见这些热烘烘,火辣辣的淫秽图形,哪得不合掌低眉.暗宣佛号?纱灯照路,甬道甚长.两经转折过后,不仅灯上图形,越来越觉淫秽,连鼻中也不时闻得令人心荡神怡的氤氲异香。如云大师昔年便于“雪衣艳鬼”贝亭亭的“罗汉荡魂香”下,失足欲海,铸恨情天,如今自极有警觉地在异香才起之际,便立即暂时屏止呼吸,取出所炼“澄心教”灵药,抹在鼻孔之内。又是一道转折,甬道已尽,眼前所见的是两扇紧闭宫门。
    门上横书“极乐之宫”四个大字,两边并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来客请登欢喜殿”,下联是“结缘且入妙香门”。
    如云大师看了这种横楣名称,及联语含意,不禁连连摇头,知道门内情况.定然胡帝胡天,不堪入目。但事即至此,只好皱着眉头,伸手住那两扇紧闭宫门推去,手未及门,门已“呀”然而启。
    开门之人,是两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少女。
    如云大师见所料果然不错.只得抱着且入地狱之心,对这两名全裸少女活色生香,视若无睹地缓步走进门内。足才进门,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微响。
    这次,如云大师根本不必回头,便知是那两扇宫门,又被机括封死。他潜心静气,举目一扫,只见当面是间广大石室,但中央罗幔深垂,除了替自己开门的两名全裸少女以外,静悄悄地,别无人踪。身后那两名少女,摆动着臀波乳浪,走到如云大师面前,向他莺声呖呖地恭身问道:“大师请赐告法号,以便婢子转禀我家教主,升殿见客。”如云大师眼观鼻、鼻观心,合掌当胸问道:“你家教主,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左边一名赤裸少女,娇笑答道:“‘销魂教’,共有三位教主掌教,贝教主排行第二。”如云大师闻言,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是准?”那名赤裸少女不肯再答.摇头笑道:“大师何必多问?且请赐告法号。婢子转禀以后,三位教主均将升殿相见。”如云大师只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如云,是你家贝二救主的武林旧友。”那名赤裸少女.听如云大师报了法号,遂立即走向左壁,把壁上的一具金轮,略加转动。金轮才转,罗幔便开,幔中作“品”字形地,陈设着三具金色宝座,宝座之后,置有八扇高约六尺的白玉屏风。
    屏风两旁,各自垂手侍立着四名极为艳美的妙龄少女,也是袒裼裸裎。肉光细致地半丝不挂。
    与如云大师答话的那名赤裸少女,肃立恭身,向那八扇白玉屏风之后,朗声禀报说道:“欢喜殿值勤弟子何秀,禀报三位教主,有位贝二教主的武林旧友如云大师,已到殿中求见。”话完不久,白玉屏风之后,便自缓缓走出三位身穿连头罩没白缎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窟窿,令人看不出年龄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之人,坐上金色宝。坐在靠东面的那位白衣人,向如云大师仔细看了两眼,不禁“呀”了一声.如银铃般娇笑道:“我生平以欢喜结缘.阅人虽多,但和尚情人.却还没有几位。闻报之下,正觉得惊奇,谁知所谓‘如云大师’.竟就是我贝亭亭怀念最深的‘辣手潘安’姚梦楼二哥呢?”说至此处,转头向那名叫何秀的值勤赤裸少女笑道:“我姚二哥如今虽然身着袈裟.但他昔日风仪极美,到处留香,除了‘辣手潘安’,以外,还有‘武林情圣’之称,所吃过的女儿脂粉,简直可以沦斤计数,对于这等曾经沧诲难为水,陈却巫山不是云的大行家,何必摆甚销魂阵仗?贻笑大方!你们赶紧穿上衣裳,并替我这位佛门贵客,和尚哥哥,看个舒服坐位。”何秀恭身领命,“嘤咛”一声,殿中十名赤裸少女,便全都把那种连头罩没的白色长衫穿起,并取了一只上绣百对交欢男女的锦缎软墩.放在“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肩下。如云大师一看那软墩上所绣各种恶形恶心的男女交欢图像.便眉头深蹙,念了声“阿弥陀佛”不肯就座。贝亭亭“呀”了一声,娇笑说道:“姚二哥,和你结过露水姻缘娇娃美女,比这锦缎上所绣的双双对对,多得多了。你若已得禅门真髓,应该深明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身外各物,均为幻相之旨!你若只是位披了袈裟的假和尚,则这些花样,哪里当得起你经多见广的行家一笑?却为何自管合掌低眉,满口‘阿弥陀佛’,连个头儿都不敢抬,墩儿都不敢坐呢?”无论多么高明的武林人物,最难克制的便是“傲气豪情”四字,如云大师何独不然?他听完贝亭亭的话儿以后,霍地双眉一挑,岸然抬头目光朗朗四扫。在那锦缎软墩之上坐了下去。贝亭亭点头笑道:“你这样便还有一点昔年‘辣手潘安’姚梦楼的侠骨英风.否则当真像位又想偷嘴,又怕沾油,窝窝囊囊的小和尚了,我这个‘销魂教’的贝二教主,就不愿意招待你了。”如云大师朗声说道:“贝二教主不必多提那些如云如烟的无聊往事,贫道还有两位同行友好.一闯‘迷魂之宫’,一走‘荡魂之天’不知是否可请来一并相见?”贝亭亭闻言.侧顾身边的一名侍女,笑声问道:“李莉,你从‘万景晶球’之中,传声发今,查查另外两位贵客,如今到了什么所在?”李莉恭身领命.伸手拉起壁上一块布幔.对深嵌石中的一只巨大晶球,看了几眼,又开启了另一具铁筒筒盖,向筒中发话说道:“‘迷魂之宫’及‘荡魂之天’的值勤弟子听真,贝二教主有令,速报来客行踪.现在何处?”李莉话完片刻,铁筒中先响起一个男子口音说道:“迷魂宫值勤弟子韩丹阳遵报,来宫是位紫衣老叟,正在‘逍遥池’前徘徊,尚未寻出前进路径。”这自称“韩丹阳”之人的语音方落,另一男子的语音又起,朗声说道:“荡魂天值勤弟子西门马遵报,来客是位道长,如今正困在‘和合氤氲阵’中,但阵法妙理已被参透,似乎即将冲出。”贝亭亭闻言,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那位道长及紫衣老叟,是何等人物?”如云大师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道长是‘红叶七人盟’中的元朗真人.紫衣老叟则是青海积石山‘化石大师’的俗家胞弟‘紫衣魔叟’骆长明。”贝亭亭根本不曾把那“红叶七人盟”五字,放在心上,但听了“化石大师”之名,似悚然一惊,在略作沉吟以后,方对李莉叫道:“李莉替我传令.命他们停止阵法,开放门户.把来客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老爷子,一齐请到这‘欢喜殿’内。”李莉恭身领命.向传音筒,转述贝亭亭之语。
    如云大师心内暗惊这“销魂教”所居古洞的机关埋伏之多,竟似比“血影教”的“血影神宫”尤有过之,足见“雪衣艳鬼”贝亭亭等,必然居此已久,费尽心血地在天生奇境以上,又加添了不少人为妙用;他想至此处.遂向贝亭亭合十问道:“贝二教主,可否请把贵教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替贫僧引见一下。”贝亭亭娇声笑道:“姚二哥别急,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马上便可到达这‘欢喜殿’内,等他们来了以后,我再把我大哥三妹,向你们一齐引介。”如云大师闻言,只好忍耐等待,但却已从贝亭亭“大哥三妹”的一语之中.知道这“销魂教”大教主是个男人,三教主是个女子。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一阵隆隆石响,在这“欢喜殿”的左右石壁上,各现出一个门户、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分从两个门户之中,走入“欢喜殿”内。但他们均似经过了相当劳累,脸上微有疲惫神色。骆长明见如云大师神态颇为安详,并与自己先前所见的三位白衣怪人.同坐一处,遂扬眉怪笑说道:“大师,你倒好轻松,我却在‘迷魂宫’各种机关阵法之中,累了一头大汗。我来问你,这‘销魂教’的主持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呢?”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尚未及答,贝亭亭便已格格荡笑,发话说道:“骆兄说得不错,姚二哥正是我的武林旧识。”骆长明“哦”了一声,目注贝亭亭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姑娘便是那昔年名噪江湖的‘雪衣艳鬼’贝亭亭了?”贝亭亭点头笑道:“我就是贝亭亭,但不知你们三位,闯进我们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却是为了何事?”如云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请你先把贵教中的另两位教主,替我们引见一下.然后贫僧等自当奉陈来意。”贝亭亭手指中座白衣怪人,缓缓笑道:“这位是首创‘销魂教’的大教主.也就是我傅大哥,他那‘哑口毒心玉仙郎’之号,虽已被武林人物淡忘,但像你们三位这等见识之人.可能还会知道他一些来历。”骆长明瞿然一惊,向那被称为“哑口毒心玉仙郎”的中座白衣怪人,微抱双拳.皱眉说道:“尊驾便是昔日在‘贺兰山中’,建‘赏花楼’,准备觅取百位绝代艳妹,充为侍妾的傅文朝吗?”中座白衣怪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话,却向“雪衣艳鬼”贝亭亭略比手式,贝亭亭见状,恍然说道:“不是傅大哥提醒,我倒忘了命人为骆兄及元朗真人设座.真是有点慢客了。”说完.遂命值勤弟子何秀.又替骆长明及元朗真人,加设了两具上绣销魂秘戏的软缎锦墩。
    元朗真人看得微皱双眉,但因见“紫衣魔叟”骆长明已毫不犹疑地夷然就坐.遂也只好随同坐下。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坐好,遂手指坐在自己对面白衣怪人,向如云大师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在我未曾引介我们‘销魂教’三教主以前,却想先请你运用智慧,猜猜她的身份。”如云大师因自己只从贝亭亭曾经说过的“三妹”称呼之上,知道这位“销魂教”三教主,是个女子,遂微蹙眉头,发话问道:“贝二教主,听你言中之意,莫非贵教中的这位三教主,还是我的昔年旧伴吗?”贝亭亭娇笑说道:“鬓影衣香留绮债,娇娃谁不识潘安?我这位三妹,不但是姚二哥的熟人.并还和你熟得很呢。”如云大师闻言,遂根据“熏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以及“狼与狈合,鼠与狐谋”等理,向昔年曾与自己相识的一些荡妇淫娃方面.试加推想。想了片刻.扬眉问道:“是不是‘玉娘子’李盈?
    贝亭亭摇头笑道:“不对,不对,差得太远,‘玉娘子’,李盈于四五年前,因一夜间连御七男,而偏在最后一个.遇见了仇家化装的采补能手,以致惨遭暗算,元阴尽失而死。”如云大师继续问道:“是不是‘桃花妖后’方菁?”
    贝亭亭又复摇头笑道:“姚二哥袈裟一着,当真孤陋寡闻,你难道不曾听得‘桃花妖后’方菁因误服过量媚药,发了花癫,终于死在痨疾沉疴之下。”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瓦缸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以及善射者死于箭,善泳者死于溺等语,真是至理名言!‘玉娘子’李盈与‘桃花妖后’方菁,均属花中魔鬼.欲诲妖姬,她们果然都死在一个‘色’字之上。”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因天生喑哑,无法发话,闻言之下,只向如云大师看了两眼。贝亭亭格格连声,笑得前仰后台地接口叫道:“姚二哥,你不要白费心了.常言道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我们都是些沉迷欲海的无缘魑魅,慢说是你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儿,就是如来佛亲翻贝叶。口诵真经,也不会使‘雪衣艳鬼’贝亭亭这等人物,有听觉悟”话至此处,又自指着那位“销魂救”三教主,笑声说道:“姚二哥,你为何尽向‘玉娘子’,‘桃花妖后’,那些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等头上设想?难道就不会从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之中,猜上一个。”如云大师失惊问道:“贝二教主,你这‘劝人且睡销魂觉’的‘销魂教’中,还会有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哼”了一声,得意笑道:“若使狼狈为合,狐鼠一窝,根本不算稀奇.能教熏莸共器,冰炭同炉,才是我贝亭亭足以自傲的通天彻地能为.旋乾转坤手段。”如云大师意存不信地扬眉说道:”贝二教主,照你言中之意,对于贵教这位三教主的身份,岂非已有两点揭示?第一点是,她是与我交情颇深的极熟之人,第二点是,她是一位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点头笑道:“姚二哥开了窍了,你就从这两点揭示之上,再加推测,便应该恍然大悟地不难猜中。”如云大师苦笑说道:”我不仅不恍然大悟地有所开窍,反而像钻进闷葫芦中,越发糊涂了呢!因为我昔日浪漫荒唐,所结交的荡妇淫娃,虽不在少,但够得上说是有深交的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却只有一位。”贝亭亭笑道:“只有一位何妨,她是谁呢?”
    如云大师脸上忽布惘然神色,低声答道:“她就是你视如誓不两立之仇的‘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贝亭亭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平静地淡然笑道:“姚二哥,你猜对了。”
    如云大师惊奇得从墩中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贝亭亭摆手笑道:“姚二哥,且请安静一点,我是说你猜对如云大师手指那位“销魂教”三教主.”颤声问道:“你说她是:昆仑双剑’中的‘无……无情红线’柳……柳……柳无尘吗?”贝亭亭娇笑说道:“对了!我这位柳三妹,如今业已折断‘无情剑’,变作‘有情人’,成了‘销魂教’的三教主了。”如云大师目光凝注在对面那位“销魂教”三教身上,颓然坐下,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向那“销魂救”的三教主,点了点头,便自伸手去解套在头上的白缎头罩暗扣。如云大师见对方未加否认,已觉惊奇,再见那位“销魂教”三教主从袖中伸出的那双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之后,果然像是昔日情人,为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互相反目,自己并因此出家的“无情红线”柳无尘所有,不禁更觉胸头怦怦,像要把颗心儿跳出腔子以外。等到对方解开暗扣,取下头罩,如云大师委实几乎晕倒,因为头罩以内,赫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那副冷艳刚毅的绝代姿容。除了如云大师以外,元朗真人也认识“无情红线”柳无尘,遂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请镇静一些,此事必有蹊跷,我看柳无尘目光微带茫然呆滞之状,莫非她误服了‘雪衣艳鬼’贝亭亭的什么迷性的独门药物?”如云大师深觉元朗真人所言有理,遂合掌当胸,异常缓慢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凝聚神光,用以振聋发聩的“天龙掸唱”融会在佛号之中,择人专注地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边传去,期使她被迷神智有所警觉。照理说来,如云大师有意施为的“阿弥陀佛”四字,听在旁人耳内.只是一声寻常佛号,听在“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内,却宛如发人深省的暮鼓晨钟、但柳无尘竟毫无感应地只向如云大师,嘴角微披,哂然一笑,又复缓缓戴上那种仅露双目的白色头罩。贝亭亭一阵银铃荡笑,笑声中显出异常得意,目注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无情红线’柳无尘,居然会与‘雪衣艳鬼’贝亭亭.结为姊妹,并作了‘销魂教’的三教主。这件事儿,定出你意料之外,算得上是我引以为傲的生平杰作。”如云大师暗咬钢牙,沉声说道:“贝二教主,我知道你的伎俩,柳无尘定是误服了什么迷神乱性的药?”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只猜对一半,我贝亭亭虽炼有一些荡魂迷神独门妙药,但一来只能专对男性施为,二来均系暂时有效而已.哪里能使我柳三妹永远变性地与我化仇为友,共参销魂妙旨?”如云大师摇头说道:“柳无尘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一生孤傲无俦.我绝不相信,她会自动自发地与你沆瀣一气。”贝亭亭点头笑道:“常言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要想使人自动自发,委实太难,但你忘了我那位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大哥了,他炼有一种妙夺造化之功的神奇药物。”骆长明叹息一声,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一旁接口说道:“我知道,这位傅大教主,炼有一种极厉害的永远迷性药物,叫做:石女荡心丸‘。”贝亭亭笑道:“骆兄果然不愧是魔教长老之’,毕竟见多识广,我傅大哥倘若没有这种:‘石女荡心丸’,他当年在‘贺兰山赏花楼’中,又怎能有‘百姝驸马’美称,享尽无边风月。”如云大师听得方一咬牙,贝亭亭又向他笑声问道:“姚二哥,你向我盘问半天,好像该由我来盘问盘问你了。”如云大师冷然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贝亭亭娇笑说道:“我要问问你的来意如何,是想与我重拾旧欢?是误入桃源?还是倚仗功力,要想替天行道地来荡平我这‘销魂邪教’?”如云大师冷笑几声.伸手一指“无情红线”柳无尘,扬眉答道:“你所猜的三点理由,可全不算对,我们主要来意,便是为了贫僧这位红妆旧友。”贝亭亭“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想要把我柳三妹怎样?”
    如云大师应声答道:“我要把她带走,不能让她留在这淫秽不堪的人间地狱之内。”贝亭亭一阵娇笑,语意中满含榆揶意味,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销魂教’的柳三教主带走?”如云大师点头答道:“不错,假若你想加以阻挠,我们不惜一战。”
    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虽然不念我们的昔日友好,但贝亭亭却还是有点故人之情,你既想带走柳三妹,我不仅不会加以阻挠,还会帮你劝劝她呢!”说至此处.转过头来.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笑道:“柳三妹,你听见没有?姚二哥要叫你跟他走呢!”柳无尘摇了摇头,冷然答道:“此间甚乐,不思‘昆仑’,何况我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情义早绝,谁愿意跟他走呢?”贝亭亭两道刁凶艳冶目光,从头罩中电射而出,方自注向如云大师,如云大师便合十念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贫憎想与你化点善缘。”贝亭亭几声荡笑,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要化什么善缘?莫非是不耐空门久旷,要我这老相好布雨兴云地,打发打发?”如云大师俊脸通红,冷然说道:“贝二教主,请莫对出家人乱作秽语。贫僧所谓善缘,是想请你转向傅大教主,索赐一粒‘石女荡心丸’的解药。”坐在正中金色宝座上的“销魂教”大教主,“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听了如云大师的话儿以后,不禁发出一阵“嘿嘿嘿嘿”地慑人心魂阴笑;贝亭亭等傅文朝笑声收歇以后,又向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我傅大哥虽然天生暗哑,不能发话,但你也可以从这阵笑声之中,听得出他究竟肯不肯把‘石女荡心丸’的解药给你的了。”如云大师叹道:“你们既然不肯结此善缘,便只好按照扛湖规矩行事。”贝亭亭佯作不懂问道:”姚二哥.你这句‘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之语,应该怎样解释?”元朗真人一旁朗声答道:”贝二教主何必明知故问?自然就是彼此各凭艺业,一分胜负地解决此事。”贝亭亭看了傅文朝一眼.那位“销魂教”教主傅文朝却神态异常骄傲,向她比了一个手式:贝亭亭会意点头.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我傅大哥同意你按照扛湖规矩行事之语,但认为不必彼此过手,那样麻烦,他要考验你们一桩功夫.三位中只要有一位能够作到,便可把那:‘石女荡心’,的解药,双手奉上。”骆长明微笑说道:“这样倒也干脆,但不知傅大教主是要考验我们什么功力?软硬轻功,兵刃暗器等等,自当遵命施为,若是玉房秘诀.采补秘方之类,则属问道于盲,敬谢不敏了。”贝亭亭连摇双手笑道:“骆兄放心,我命人把应用物件.安排妥当以后,你们便知道只是武功方面的雕虫小技,决不是什么邪淫之道。”说完.叫过值勤弟子何秀,向她耳边低低吩咐几句。
    何秀恭身领命,退人屏风之后,取来了三枝粗如儿臂的巨大红烛。
    贝亭亭命她把这三枝红色巨烛.安放在如云大师,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身前七八尺处。然后.她略凝功力,屈指连弹,“嘶嘶嘶”三声低啸,划空响处,那三枝巨烛.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骆长明大吃一惊,失声赞道:“贝二教主能把内家三味真火,练到这等弹指即发地步,真是傲世无双的神功绝艺。”如云大师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看走眼了,这不是贝二教主所练的‘内家三味真火’,只是她一种名叫:‘无形焰芒’的独门暗器。”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我这点微薄技俩,哪里瞒得过你这位老相好的法眼?但如今熊熊红烛,业已高烧,却要看你们三位,怎样表演的了?”骆长明微笑说道:“表演什么?贝二教主这高烧红烛之举,难道要和你那位老相好的风流和尚,拜天地,入洞房吗?”贝亭亭摇头笑道:“我贝亭亭一生专爱违反世俗礼教,这三枝高烧红烛,有个名堂,叫做‘灭烛不留髡’。”骆长明闻言笑道:“世人是:灯阑酒弛,灭烛留髡’,贝二教主却来个,‘灭烛不留髡’,委实别具妙趣,但其中细节,还要请你详加解释一下。”贝亭亭笑道:“灭烛不留髡的反面意义,便是‘不灭烛必须留髡’!换句话说,只要三位能提聚一口内家真气,把这三枝高烧红烛,隔空吹灭,便合了‘灭烛不留髡’的条件,贝亭亭毫不留难,任凭姚二哥把我柳无尘三妹带走,并赠以我傅大哥所炼‘石女荡心丸’的独门解药。但万一三位无法吹灭这高烧红烛,便成了‘不灭烛必须留髡’,只好请高僧高道等小开色戒,和我们这种荡妇淫娃,睡睡销魂觉.参参欢喜禅了。”元朗真人讶然问道:“这也算是考验武功?人烛之间,共只相隔了七八尺的距离……”贝亭亭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笑道:“道长不要小视了我这三枝高烧红烛,我先问你们敢不敢接受这种考验?”如云大师,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互一商议,齐觉纵令这三枝红烛.是上好鲸油所制,烛芯中并含大量硫硝松香,也决禁不起内家罡气的猛力一吹,遂向贝亭亭点头示意,接受了这种考验条件;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同意,遂向如云大师娇笑说道:“姚二哥,你们既已同意我这种办法,便请立即施为,好让贝亭亭,和傅大哥,柳三妹等,开开眼界。”如云大师等闻言,遵各自暗提真气,准备把那三枝火焰熊熊的高烧红烛,张口一吹而灭。那知他们不提真气还好,这一提真气之下,方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丧失了所有功力。骆长明想不出自己等人,在何时中了暗算?但功力既失,情势必将极为不堪,遂长叹一声,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厉声叫道:“贝亭亭,你好阴险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如今我们虽已中计,却对‘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你究竟要把我们怎样?”贝亭亭摇手笑道:”骆兄不要着急,我早已决定,对于你们三人,要予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骆长明皱眉问道:“什么叫‘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
    贝亭亭娇笑答道:“我要使高道破戒,高僧销魂,至于骆兄这位高人,则仅仅请你充作顾曲周郎而已。”骆长明愕然不解地,又复问道:“我们业已生杀听便,不必再弄玄虚,且请把所谓‘破戒’,‘销魂’及‘顾曲周郎’等语,解释一下”贝亭亭手指元朗真人,格格笑道:“所谓‘破戒’,就是要替这位元朗真人,选名美貌伴侣,使他们在这:‘欢喜殿’中,举行一场公开表演的敦伦大典。”元朗真人听得不禁愁皱双眉,念了几声“无量佛”号。
    贝亭亭再复手指如云大师,笑声忽转拧厉说道:“所谓:‘销魂’,就是我要这位昔日狠心薄情,毁我容貌的‘辣手潘安’姚梦楼,摆布得淋漓尽致,使他骨髓齐干销魂而死。”如云大师闻言之下,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但苦于功力已失,毫无善策应付,也只好与元朗真人一样,合掌当胸,猛念“阿弥陀佛”。贝亭亭自鼻中“哼”了一声,转面向骆长明笑道:“至于要请骆兄充任‘顾曲周郎’之意,就是等骆兄亲眼目睹,看完这高道破戒,高僧销魂等两场连台好戏以后,便由贝亭亭兄妹三人,恭送出‘销魂古洞’,保证你毫发无损,岂不是‘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吗?”骆长明受宠若惊地诧声问道:·你为何对我特别客气?”
    贝亭亭笑道:“一来骆兄号称‘紫衣魔叟,,昔年也是我们魔道同源二来令兄化石大师,更是由魔成佛的先辈长老。故而贝亭亭不得不对骆兄特别尊敬地另眼看待。”骆长明“哦”了一声,含笑道:·贝二教主既然对我这等友善.骆长明却要向你略进忠言。贝亭亭笑道:“骆兄有话请讲。”
    骆长明指着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我奉劝贝二教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对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也不必过分,免得后患无穷-”贝亭亭目注骆长明.沉声道:“骆兄这‘后患无穷’,是不是指他们身后还有什么厉害人物?”骆长明点头笑道:“贝二教主果然聪明,他们是名震当今的‘北令南幡’至友,‘红叶令主’虞心影与‘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全在‘祁连山’中;倘若他们闻讯赶到,只怕傅大教主,贝二救主这苦心刨设的‘销魂教’,难免瓦解冰消,灰飞烟灭。”贝亭亭听完话后,忽然忍俊不禁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却把位“紫衣魔叟”骆长明,笑得好不疑惑起来,眉峰深聚地向她讶然问道:“贝二教主,骆长明决非虚言,你……”贝亭亭不等骆长明话完,便自点头笑道:“我知道骆兄所说,不是虚言,但你大概还不知道‘北令南幡’之中,有一位业已落在我的掌握以内。”元朗真人关怀虞心影甚切,闻言以下,不禁瞿然问道:·这人是谁?是不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贝亭亭点头笑遭:“你这位高道,果然有点道行,一猜便对,你想不想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如今情况?”元朗真人听出虞心影似已惨遭不测,心中顿觉腾腾狂跳,向贝亭亭点了点头,表示愿观究竟。贝亭亭目注柳无尘,笑声问道:“柳三妹,虞心影如今何在?”
    柳无尘应声答道:”她中了‘氰氲醉神香’后,尚未苏醒,我因她功力极高,颇为难制,遂加‘铁线蛇筋’,把她手足倒绑,并派侍女路妮,严密看守,如今正在‘围龙穴’内。”元朗真人听得失声长叹,暗想这种秘炼迷神邪药,灵效端是厉害。“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虞心影是手帕至交,平素感情极好,但—经服食‘石女荡心丸”后,不仅忘却本来,与贝亭亭同流合污,并对姚梦楼也毫不留情,如此辣手对付。他感叹未已,贝亭亭业已离座而起,走到壁间,启开另座暗洞,洞中也嵌着一只绝大晶球。骆长明等方对晶球注视,贝亭亭微笑说道:“你们三位请站到对墙的三个※字之下,方能从这晶球以内,看见‘困龙穴’中的虞心影情景。”骆长明等如言走向对墙三个※字花纹之前,但身才站定,三大蓬软软丝绳,业已当头撒下把他们网得紧紧。贝亭亭略一偏头,何秀、李莉便率同诸女走过,发动机关,把这三位武林奇侠,禁困在石壁上,然后撤去丝绳。如今,一位如云大师,一位元朗真人,及一位“紫衣魔叟”骆长明,变成了三个贴壁悬空十字。他们都是双手平分开,腕间肘间,各被一枚粗巨钢环束紧;双腿并直,踝间腿间,各束有两枚钢环;喉间则用一根细细钢丝.松松兜住:骆长明怒无可遏,嗔目厉声叫道:“贝亭亭,我们功力已失,并无搏斗之能.你还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则甚?”贝亭亭闻言,忽又纵声狂笑。
    骆长明咬牙叱道:“武林人物,最讲究的便是不能虐待无力反抗之人,你这万恶淫妇……”贝亭亭连摇双手,截断骆长明的话头,微笑说道:“骆兄,我已经声明对你特别优待,你为何还要骂我?谁说你们功力已失,你不妨提聚一口真气试试?”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闻言,均不禁将信将疑地各自试提真气。
    谁知贝亭亭所说,果然不谬,三人武功根本未曾丧失,但如今却被八枚钢环,一根钢丝,锁住四肢咽喉,纵有天大本领,也自动弹不得。三位武林奇侠,正自大惑不解之际,贝亭亭又复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你们三位如今已似落阱猛虎,失水蛟龙,我不妨揭破这桩秘密,告诉你们适才为何真气难提.而如今又为何恢复功力?”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恍然有悟,向贝亭亭叫道:“是不是那三枝高烧红烛以上,有甚蹊跷?我觉得适才目注烛火之际,仿佛神志不宁,心神恍惚,以致始终不能调匀气机,聚提真力。”贝亭亭点头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聪明,那三枝红烛,名叫‘迷神圣烛’,任何人只要目注不住跳动的熊熊烛火.便将心神迷惘,暂时丧失功力。”语音至此略顿,在一阵格格荡笑以后,又复说道:”但你们只要目光不注烛火,略一定神,功力即复,我怎能不再略施狡狯?使你们真正失去抵抗力量,听凭贝亭亭玩弄于掌股之上。”
    骆长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等三位武林奇侠,听了这番话儿,简直都气得发昏地哭笑不得。贝亭亭此时把那晶球略转,又向骆长明等笑道:“你们如今不妨仔细看看,这就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被囚在困龙穴内的晶球所映景象。”
    数图图档杨柳青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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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元朗真人对于虞心影自最关心,闻言之下,目注晶球,果见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手足倒绑,半躺在一间石室的石榻上,榻旁并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持利剑,严加监视。
    元朗真人本把满腹希望一齐寄托在虞心影的身上,如今既见她也被人所制,不禁心胸冰冷,万念皆灰,宁愿能够干干净净死去。
    但此刻不仅手足四肢,连头部均无法动弹,要想脱身,固然万难,但是想死亦自不易。
    元朗真人万般无奈,正欲通知如云大师,一齐嚼舌自尽之际,突然传音筒内,有人报道:“启禀教主,‘青幡仙客’卫涵秋在洞外求见。”
    这“青幡仙客卫涵秋”七字,听得元朗真人精神一振,决心暂且忍死须臾,看看卫涵秋是否又有什么独挽狂澜的翻天覆地手段?贝亭亭微一沉吟,传音发话说道:“你使他由‘销魂胆魄十三’关’中经行,我倒要看看这位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能有多大本领?”
    传音筒中弟子连声遵命,但不多时后,便即语音仓惶地又复报道:“卫涵秋以惊人绝艺,眨眼间连闯六道关口,业已把‘销魂荡魄十三关’的重要埋伏,毁却一半。”
    贝亭亭目注中座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狂笑说道:“傅大哥,卫涵秋果然厉害.等他到此之际,且让他尝尝傅大哥苦练多年的:‘五毒阴风掌’力。”
    傅文朝点了点头,发出一阵特有的怪声干笑。
    骆长明等三位奇侠,听了傅文朝竟练有“五毒阴风掌”力之语,不禁心中暗叫不妙,齐替“青幡仙客”卫涵秋,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这种掌力,是把剧毒、内功两者,合练成一片无形阴风,略微拂袖挥掌,便可发出,对方若是不知厉害,略一疏忽,便会被“五毒阴风”从毛孔中逼人体内,立遭惨死。
    “无情红线”柳无尘也向“欢喜殿”中的值勤领班弟子,发话道:“何秀,你到‘围龙穴’中,叫路妮把我:‘昆仑寒木钉’的钉囊取来.我也要让卫涵秋尝尝我这独门暗器的滋味:”
    何秀恭身领命,方待走出,柳无尘又复向她嘱咐道:“那‘红叶令主’虞心影厉害无比,虽然身中酥骨奇毒,手脚并被‘铁线蛇筋’倒绑.仍不可丝毫怠慢!你要代替路妮.在‘田龙穴’中,细心监视.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问秀退出“欢喜殿”.音筒中弟子又向贝亭亭传音报道:“启禀贝二教主,卫涵秋连毁十种埋伏,“销魂荡魄十三关’中,业已只剩下最后三道关口:”
    贝亭亭似也被卫涵秋的神速来势所惊.想了一想.厉声传令叫道:“你们把‘玉女修罗大阵’加设在最后一道关口,再试试这位‘青幡仙客’的内家功力。”
    “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忽然伸手向周围的骆长明等一指,并对贝亭亭略作手势。
    贝亭亭点头示意,站起身形,走到石壁之前,亲手把骆长明、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三人,一齐点了“哑穴”。
    骆长明等.正自愤无可泄,贝亭亭又格格葫笑说道:若不是我傅大哥心细如发.我真忘了给你们点了‘哑穴’,暂时禁声,免得卫涵秋到此之时,你们把重要秘密,有所泄漏。”
    说完,便即归座,屏风后也走出这名叫路妮,原在“困龙穴”
    中,负责监视“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白衣侍女,向“无情红线”柳无尘.双手棒上一具玄色丝囊。
    柳无尘接过这具内盛自己独门暗器“昆仑寒木钉”的玄色丝囊,便向白衣侍女笑声说道:“路妮,‘田龙穴’内,已有何秀执行监视虞心影之责.你不必回去,可侍立我身边,等那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到来,开开眼界。”
    路妮恭身领命,走到柳无尘身后,垂手侍立。
    这时,欢喜殿内,突然响起了一片铃声。
    贝亭亭冷笑说道:“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真有相当本领,我加了‘玉女修罗大阵’的最后三道关口,仍然拦不住他,业已被他闯到‘欢喜殿’外。”
    说至此处,忽然伸脚踏中座一处机钮,使这“欢喜殿”的两扇厚重石门,倏地开启:门外果然站着一位相貌英俊绝世.风神高华无俦,年约三十上下的青衫书生。
    贝亭亭离座起立,目注这位青衫书生,朗声发话问道:“来人莫非就是威震乾坤的‘北令南幡’之一,‘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青衫书生剑眉傲挑,点头答道:“在下正是卫涵秋,尊驾莫非主持‘销魂教’教务的‘雪衣艳鬼’贝亭亭吗?”
    贝亭亭点头笑道:”我虽是贝亭亭,却只是主持这‘销魂教’的三家教主之一。”
    卫涵秋目光微注坐在殿中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及坐在贝亭亭对面的“无情红线”柳无尘,缓步走进石门,扬眉问道:“这两位救主,怎样称呼?尚请贝教主替卫涵秋引见引见。”
    贝亭亭伸手指着如云大师等人所坐过的锦墩,笑声说道:“卫大侠请坐下叙话:”
    卫涵秋先看了这三只锦墩.然后再看厂被困壁上的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人,便自夷然就座,含笑一声说道:“贝教主你费了多少心思?竟把这秘密洞穴,修建得如此鬼斧神工,机关密布,若依卫涵秋之见.这一道一僧一俗三位武林奇侠,恐怕都着了你什么道儿?决非在功力能为之上,失手被擒,有所不敌;”
    贝亭亭发出一阵银铃荡笑说道:“这座‘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一切机关,多半是前人所留,只经贝亭亭重新略加整修而已卫大侠莫要以为‘销魂教’仅会仗消息埋伏欺人,我傅大哥少时便想与你这名满天下的‘青幡仙客’,比较几招掌法。”
    元朗真人等人闻言,知道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是要藉着过招为名.用所练“五毒阴风掌”力,对卫涵秋加以暗算,不禁生恐卫涵秋失察受伤,但偏偏却因被贝亭亭事先点了“哑穴”,无法出声警告:卫涵秋听着“傅大哥”三字,又因始终未听这中座白衣人开口说话,遂微一寻思,向贝亭亭轩眉问道:“贝教主,这位莫非是昔年在‘贺兰山’中,风流自赏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吗?”
    贝亭亭点头笑道:·卫大侠果然见识广博,一猜便对。”
    卫涵秋目光移注到“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继续问道:·这一位呢?”
    贝亭亭笑道:“这是我柳无尘三妹,如今是:‘销魂教’的三教主,以前则是‘昆仑双剑’之一,叫做‘无情虹线’。”
    卫涵秋听得惊讶万分,失声说道:“她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吗?”
    柳无尘又复缓缓取下面罩.目光冷注卫涵秋,秀目微挑,傲然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又为什么不可以是‘销魂教’的三教主呢?”
    这两句话儿,把一向口舌犀利.辩才无碍的“青幡仙客”卫涵秋顶撞得只有皱眉苦笑。
    柳无尘一面重又戴好面罩,一面目注卫涵秋冷冷问道:“卫大侠到我‘销魂教’中,不知有何贵干?”
    卫涵秋因柳无尘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如今忽然这样冷笑,便已猜出她定已被人用什么秘炼毒药迷失本性。
    他心中虽然如此的猜想.口中却不便明言探问,只好指着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三人说道:“我因获知这三位武林友好,误闯贵教秘洞,深恐有所冲撞得罪,特地随后赶来.谁料双方竟已起了冲突;不知柳三教主,能否看在卫涵秋薄面……”
    柳无尘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点头笑道:”可以.可以,卫大侠威望之高当世武林中谁不拜服,这点面子,柳无尘自应照准,但常言道:‘解铃须是系铃人’,卫大侠既为他们三位求情,却最好是能替他们作一桩他们所作不到的事儿。”
    卫涵秋看了骆长明等一眼.向柳无尘等问道:“柳三教主,他们所作不到的是桩什么事儿?”
    贝亭亭手指那三枝业已暂时灭去火焰的“迷神圣烛”,笑声接口答道:“他们是吹不灭这三枝烛火,才输了东道,心甘情愿地听凭我们摆布:”
    “哦”了一声.继续问道:“烛火所置之处,距离他们约有多远?”
    贝亭亭笑道:“就是目前这等距离,毫未改变,”
    卫涵秋是何等精明人物?因深知元朗真人等的功力程度,故而一听之下,便大有蹊跷,但仍佯作失惊地目注元朗真人问道:“元朗道长,你们真连这点距离的区区三枝火烛,都吹不灭吗?”
    元朗真人知道卫涵秋又将中计,倘若他目注“迷神圣烛”心神迷惘,功力难聚之际,再由“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趁机发难,打他一记“五毒阴风掌”,则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青幡仙客”的盖世英名,多半又要扔在这“销魂教”内。
    何况如今局势,不仅是卫涵秋一人安危,卫涵秋若能扫荡“销魂教”魔窟,自己与骆长明、如云大师、及虞心影等四人.或能幸脱大劫,重睹生天!否则包括卫涵秋在内的五位武林奇侠命运,便告不堪设想。
    元朗真人洞明利害,中委实急煞,但偏偏穴道被点,口不能言,只有希望卫涵秋能从自己的焦虑眼神之内,获得一点启示:这时,贝亭亭因不愿使卫涵秋看出元朗真人等业已被点“哑穴”。遂格格荡笑,接口说道:“卫大侠,他们负愧含羞无颜答话,你何必再问他们?贝亭亭却要问你一声,你敢不敢和我照样赌场东道?”
    卫涵秋与元朗真人眼神一对,双眉忽扬,偏过头来,目注贝亭亭发话问道:·贝二教主,你打算怎样赌法?卫涵秋自视不低,敢接受一切挑战。”
    贝亭亭命人重新把那三枝“迷神圣烛”一齐点起,向卫涵秋含笑说道:“卫大侠请提内家真气,隔空吹烛,你能吹灭一枝烛火,我便放一个人,三枝若能全灭,三人便即同放,但万一也与他们一样吹不灭时,却……”
    卫涵秋不等贝亭亭话完,便自傲然狂笑说道:“我若不能把这三枝烛火,完全吹灭,自然也便心甘情愿,听凭你对我作任何摆布就是。”
    骆长明、元朗真人等,听了卫涵秋这种高傲托大所说之语,均不禁有口难言心中叫苦。
    贝亭亭则喜心翻倒,娇笑说道:”卫大侠既然如此自诩,便请一试神功,使贝亭亭兄妹等人,得以大开眼界。”
    卫涵秋傲微点头一笑,霍然近身.向那三枝火焰熊熊的“迷神圣烛”吹出一片内家罡气。
    他因综合各种因素,料透这三枝烛火以内.必有什么玄虚,故而根本不像元朗真人等先前那样一面目注烛火,一面提聚真气,却是早就暗加准备,在蓦然之间把所凝功力,化为罡气吹出。
    这样作法,“迷神圣烛”的迷神功效.自然无法发挥。
    这样办法,区区三枝烛火,自然一吹即灭。
    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看得委实又惊又愧,暗想江湖之大,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等全都上了贝亭亭的恶当.卫涵秋却能洞烛机微,使对方的“迷神圣烛”之技,无所得逞。
    “销魂教”中的傅文朝、贝亭亭、柳无尘等三位教主,见“青幡仙客”卫涵秋,居然把三枝“迷神圣烛”烛火一口吹熄,不禁面面相觑,好生惊讶。
    卫涵秋目注贝亭亭,含笑说道:“贝二教主,卫涵秋幸不辱命……”
    贝亭亭因适才亲与卫涵秋订定赌约,说不上不算,遂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卫大侠请放心,贝亭亭决不食言,我立即命人把他们三位放下就是。”
    说完,回顾身侧,向侍女李莉叫道:“李莉,你去把壁上的三位客人放下:”
    李莉恭身领命,正待举步,卫涵秋忽然摇手笑道:”且慢,贝二教主,你暂时不必放人。”
    贝亭亭诧声问道:“卫大侠此话何意?”
    卫涵秋指着那三枝已被吹灭的“迷神圣烛”说道:“我感觉这种赌法.太不公平,仿佛赢得过分容易,毫无趣味,”
    贝亭亭想不到对方竟有此语,不禁精神一振,娇笑问道:“卫大侠,听你这样说,莫非还想和我举行一场有趣的打赌吗?”
    卫涵秋点头笑道:“不错,卫涵秋自从进入贵教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以来.虽已见识了不少花样,总有点兴犹未尽。”
    元朗真人听得暗暗叫苦,深觉“青幡仙客”卫涵秋这种故作大方举措,未免有些恃技骄矜,自寻烦恼,说不定会坠入贝亭亭令人难防的阴谋圈套之中,把彼此均弄到万劫不复地步。
    果然.贝亭亭闻言之下,颇为高兴地笑声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销魂教,中,还有一位身份更为重要的客人,可以作为赌注-”
    卫涵秋“哦”了一声说道:“你们‘销魂教’中,居然还招待了一位客人?”
    贝亭亭点头笑道:“这位客人,可称是‘贵客’,因为她是与卫大侠齐名当世,威震八荒的绝顶高手、”
    卫涵秋看了元朗真人一眼,皱眉问道:“此人与我齐名,难道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贝亭亭一阵格格狂笑,点头说道:·武林双俊杰.北令与南幡,除了那位娇滴滴的虞令主,还有谁能配得上气宇轩昂的卫大侠,当起‘与你齐名’四字?”
    卫涵秋剑眉微挑,扬眉说道:“我不相信连‘红叶令主’虞心影,会落在贝二教主手内。”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你不要小视了我,贝亭亭自信还颇有几分翻天覆地能为.伏虎降龙手段。”
    卫涵秋冷笑说道:“空口无凭,贝二教主何不把‘红叶令主’虞心影请将出来,让我看看;”
    贝亭亭目光先行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然后偏过头来,向卫涵秋笑道:”卫大侠,我傅大哥久仰‘青幡仙客’之名,等他与你略为比划以后.我便让你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便了,”
    卫涵秋闻言,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这‘欢喜殿’中.地势并不太小,卫涵秋便在此领教领教傅大教主的惊人绝艺便了。”
    “哑口毒心玉仙郎·博文朝见卫涵秋已允与自己比斗,遵离座起立,走向殿门,并挥手命人把那已被吹灭的“迷神圣烛”撤去。
    元朗真人看得愁皱双眉,不知道这位精明强干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否会注意到“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练有歹毒无比的“五毒阴风掌”?卫涵秋见博文朝业已下场待敌.遂也含笑起身,约莫距离八尺来远地与傅文朝相对而立。
    傅文朝突然向卫涵秋比了一个手势;卫涵秋苦笑摇头,向贝亭亭说道:“贝二教主,卫涵秋不识手语,还要请你解释一下,傅大教主向我作这手势,是何用意?”
    贝亭亭笑道:“我傅大哥问卫大侠是要文比还是武比?”
    卫涵秋扬眉说道:“关于这‘文比’、‘武比’二者,尚请贝二教主说明得清楚一点;”
    贝亭亭点头笑说道:“武比就是互相动手过招,文比则是运功力,不许躲避硬挨对方三掌;”
    卫涵秋听得目闪神光,向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盯了几眼,缓缓笑道:“我愿意文比.但不知彼此发掌的先后次序,应该怎样决定?”
    傅文朝又比了一个手势,贝亭亭代他解释道:“卫大侠,我傅大哥说你远来是客,他愿意略表礼数,让你先击三掌。”
    卫涵秋听得剑眉双剔.发出一阵高傲无俦的朗声狂笑。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如此发笑则甚?难道我有什么话儿,说错了吗?”
    卫涵秋日闪精芒.摇头说:“卫涵秋自从得名‘青幡仙客’以来,纵横四海,啸傲八荒,尚未有任何武林人物,敢对我说个:让’章”
    贝亭亭“哦”了一声说:“既然卫大侠不肯接受我傅大哥让你先打三掌,莫非你要让他先打三掌不成?”
    卫涵秋目光微注傅文朝.摇了摇头说道:“他是‘销魂教’的大教主.我也不敢稍加轻视夸称让他.故而最好是采取‘梅花间竹’之法,一人一掌、”
    贝亭亭听完卫涵秋的话儿,娇笑说道:“梅花间竹之法,虽然比较公平,但第一掌由谁出手,仍有先后之分,你们两人,到底谁作梅花谁作竹呢?”
    卫涵秋微笑说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又道是:“喧宾不能夺主”!这第一掌还是请傅大教主先自施为,他作梅花我作竹吧;”
    贝亭亭闻言,遂与傅文朝略比手势,再对卫涵秋笑道:·卫大侠,我博大哥业已同意这‘梅花间竹’之法.并要你凝集内功,准备当胸挨掌,他练的是纯粹阳刚的‘降龙掌’力。”
    “紫衣魔叟”骆长明听贝亭亭如此说法,不禁暗骂这位“雪衣艳鬼”,委实太以阴险刁恶.因为卫涵秋倘若听信她所说,把内功凝聚当胸,准备硬抗对方的“降龙掌·力,则正好使傅文朝伤人无形的“五毒阴风”,从身体其他疏于防范部位的毛孔之中侵入,攻向脏腑。
    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等正提心吊胆.暗替卫涵秋担忧之际,卫涵秋却已含笑说道:“贝二教主,请你转告傅大教主,不必打甚招呼,尽管全力施为,卫涵秋纵然在掌下伏尸,也只怨自己经验不到,学艺不精.也决不怨傅大教主的心辣手狠;”
    贝亭亭把卫涵秋之意,用手势告知傅文朝后,傅文朝便双掌一垂,似在暗凝功力。
    卫涵秋表面依然闲适从容,其实早把自己秘练神功,新近始有大成.尚未为人所知的“不坏金刚身法”,暗布周身百穴,并料定贝亭亭话内藏伪,傅文朝可能不是仅擅一种纯粹阳刚“降龙掌”力,自己除了防范当胸重击以外,对于其他部位的无形阴柔侵害,更要加以相当注意。
    卫涵秋念方至此,傅文朝右掌忽提,五指齐舒,凌空一掌,便向他胸前击到。
    “呼”然锐啸,劲气力排,吹得“欢喜殿”中的一切布幔.均自猎猎欲飞,果然正是纯粹阳刚“降龙掌”力.决未挟有丝毫其他成分。
    这位“销魂教”大教主的功力惊人,卫涵秋被他击得身躯微晃,几乎立足不住地移动脚步。
    傅文朝一掌击过,便自负手岸立,等待卫涵秋疑劲发掌。
    卫涵秋却不像他那张致作势,只是异常悠闲地微柏右手,向傅文朝胸前,虚空一按。
    元朗真人深知“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功力,约略比“红叶令主”虞心影.还要强上少许.休看这一掌虚扬,隔空微按.其实用的是“天罡重掌”,“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未必能够消受得起?但事实又与元朗真人所料不符,傅文朝负手岸立,坦然受掌之下.也只像卫涵秋一般.仅仅身躯略摇,脚下站桩仍稳,并未稍动。
    卫涵秋见自己所发九成力的一记“天罡重掌”,竟未打动傅文朝,不禁暗惊这位“销魂教”的大教主,果然功力不俗。
    但卫涵秋哪里知道“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暗中取巧,占了莫大便宜.他倚仗所着由头直罩足下的白色长袍,作为掩护,竟在身上穿了一件可御刀剑掌力的“唐猊宝甲”;傅文朝也知卫涵秋武学绝世,功力神通,必须用尽心机,或可侥幸得手.遂仍自保留了只能无形伤人的“五毒阴风掌”,再用十二成的”降龙掌”,向卫涵秋猛烈击出,卫涵秋在第一掌上,已试出对方火候.哪敢丝毫怠慢,凝足神功,护住当胸,又复硬挨了劈空一掌:这次.他因戒意加深,全神防范,故而傅文朝空自发出了十二成的“降龙掌”,仍只能使卫涵秋身躯微震。
    卫涵秋虽以十一成力,还了一记“天罡重掌”,但因傅文朝有“唐猊宝甲”护身,也难受到任何伤损。
    傅文朝三度发掌,这次却是阳刚阴柔,分途全进,五指一扬用的仍属“降龙掌”.但掌心随后微发.又将“五毒阴风掌”力,化成一片无形气氛,把卫涵秋全身包没。·卫涵秋在“天罡掌”力,两度无功之后,便已猜透傅文朝的那件白衣之内,定然穿着有什么护身宝物。
    如今傅文朝第三掌发出.卫涵秋忽觉对方这第三掌的劲力.竟还不如第一、第二两掌,正自心中诧异,暗忖是否有甚诡计之际,全身陡地一阵阴寒,好似有无数隐形鬼箭.透肤射入。
    换了寻常人物,在遭受“五毒阴风掌”力暗袭以下,定然不死即伤.但卫涵秋毕竟是武林翘楚,一代大侠,他在骤惊剧变之际,赶紧把平索性命交修的一点“纯阳真火”,化作遍体温煦,将所中少许“五毒阴风”,仍从毛管中.逼出体外。
    这样一来,卫涵秋虽未受伤,却损耗真元颇巨,暂时不便提聚内力:这种损耗,只有他自己知晓,外人根本无法发觉.故而卫涵秋必须保持秘密.善加掩饰。
    卫涵秋文武双全.智计卓绝,他在一阵仰天扛笑之后,便自回归原位落座。
    贝亭亭见傅文朝的“五毒阴风掌”力,居然伤不了卫涵秋,自也暗暗吃惊,笑声道:“卫大侠,你怎么便已归座?还有第三掌未曾打呢?”
    卫涵秋剑眉双挑,冷笑说道:”这第三掌不必打了。”
    贝亭亭讶然问道:“双方事先言明,采取‘梅花间竹’之法.互相各击三掌,卫大侠,甘愿少却一掌,却是何故?莫非竟看不起我傅大哥吗?”
    卫涵秋“哼”了一声说道:“据我个人想法,我至少有两种理由.不必再打第三掌。”
    贝亭亭想不通卫涵秋的语中含意,只好笑道:“卫大侠请讲.贝亭亭愿闻其详。”.卫涵秋向那“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看了一眼,扬眉狂笑说道:“傅大教主五指先扬,掌心后发,一掌中兼寓了阳刚阴柔两种相反掌力!换句话说,他最后一掌,等于两掌,六掌之数既毕,我又何必再打第七掌呢?”
    这几句话儿,词锋极为犀利,把傅文朝及贝亭亭,都讥刺得颊上飞红,耳根发烧,但却被他们所着的套头白衣,遮盖了惭窘之色:卫涵秋继续冷笑说道:“第二点则是卫涵秋深觉傅大教主在这件白衣长袍之中,护身有术,决非我徒恃武功,可以收攻击之效,故而我乐得把第三掌保留不发,省些气力。”
    他问锋越来越觉咄咄逼人,又把傅文朝无耻取巧,在衣内暗着护身宝甲之事,予以揭破:傅文朝口哑心灵,虽然大感难堪,但对方所讥讽的全是事实,根本无词可辩,只好仗藉喑哑残疾掩饰,“啊啊”两声,自行归座。
    贝亭亭则在又惊又愧之下,对卫涵秋大起杀心,暗想倘若不把这位“青幡仙客”设法除去,“销魂敦”便难有出头之日。
    杀心既动,她便要故技重施.于是便发出一阵脆若银铃的格格荡笑:卫涵秋直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剑眉深皱,愕然问道:“贝二教主,你为何如此好笑,难道卫涵秋有甚话儿,说错了吗?”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哪里会有什么错误?我发笑之故却是认为‘北令南幡’,虽然并称,但‘南幡,却要比‘北令’高明不少。”这句话儿.提醒了卫涵秋,立向贝亭亭摇头笑道:“贝二教主,你这话就说错了.卫涵秋一身俗学.哪里及得上‘红叶令主’虞心影姑娘的绝艺惊才?”
    贝亭亭冷哼说道:“什么绝艺惊才,虞心影倘若有什么了不起能为身手,却怎么会轻轻易易地,失陷在我这‘销魂教’内?”
    卫涵秋扛笑叫道:“贝二教主,不瞒你说,我直到如今,尚不相信虞令主业已被困在这‘蚀骨消魂小洞天’内。”
    贝亭亭绕了半天弯子,就是等待卫涵秋说出这句话儿,遂在闻言之下,冷笑连声说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名头,委实太大.难怪卫大侠不信贝亭亭有擒她之能,但若能让你看看事实真相,你也就不会再怀疑了。”
    说至此处,转面对李莉叫道:“李莉,你去把‘困龙穴’方面‘晶球折影’的幕布揭开。”
    李莉恭身领命,走到石壁之下,伸手拉开了一方幔布,现出了嵌在石穴中的一只极大晶球。
    元朗真人见状,不禁愁皱双眉,知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贝亭亭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之下,恐怕终将与自己及如云大师、骆长明等,遭受同样命运。
    卫涵秋向那晶球之中,略为注目,因毫无所见,遂向贝亭亭问道:“贝二教主,常言道:‘光棍眼中,莫揉沙子’!又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事到如今,你何必再弄玄虚?虞令主到底在不在你:销魂教,中,这只晶球,一片空白,你教我看些什么?”
    贝亭亭笑道:“卫大侠有所不知,这种‘晶球折影’装置,必须要站在一定位置,才会看得见‘虹叶令主’虞心影被禁在‘困龙穴’中情状。”
    元朗真人听得暗暗叫苦,心中惟盼卫涵秋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不要上了贝亭亭的恶当。
    但卫涵秋却似乎对于“红叶令主”虞心影,太过关切之故,竟在听了贝亭亭所说之语以后,根本未再加以思考,便即扬眉问道:“我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贝亭亭果然故计重施,向元朗真人伸手一指,格格笑道:“他们适才均曾看见虞心影被困‘困龙穴’中情形,故而你只要站在元朗真人道长身前,便知我言之不谬。”
    卫涵秋闻言,遂毫无警觉地向元朗真人面前,含笑走来。
    元朗真人因虞心影与自己等四人的性命安危,全系在卫涵秋身上,故而见了他缓步走来的这种举措,不禁急得心中腾腾乱跳。
    但他“哑穴”被点,有口难言,空自急煞,也丝毫于事无补。
    卫涵秋走到地头,才一转身,那蓬丝绳巨网,便自当头罩下。
    他虽早就猜出,贝亭亭必以厉害手段对付自己,但却猜不透会这等快捷。
    一蓬丝网,罩住了“青幡仙客”,贝亭亭便大声欢呼殿中侍女,去把卫涵秋与元朗真人等,同样处置,禁在壁上。
    但元朗真人等,先前误以为自身功力已失,束手就擒,如今卫涵秋的一身惊世绝学.却仍可随心运用。
    故而侍女李莉等人,才一走近丝网,便被卫涵秋神功暗运,屈指连弹,隔空点了穴道。
    贝亭亭厉声叫道:“卫涵秋,你已身在网中,怎么还敢逞凶,我且先让你看看虞心影的情形,然后再寻思怎样处置你们这‘北令南幡’,才可毫无后患,震惊当世。”
    说完,自行下位走到壁间,把那一枚绝大晶球,转了几转。
    这一来,晶球中果显人影,直把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看得始而惊,继而疑,终而在那蓬缠身丝网之中,剑眉双扬,纵声狂笑。
    贝亭亭讶然叱道:“卫涵秋,你与虞心影,虽以‘北令南幡’之名,声震寰宇,但如今一个被拘禁于‘困龙穴’中,一个又在这‘欢喜殿’内身人罗网,行见英名扫地,摆布随人,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笑得出口?”
    卫涵秋人虽入网,但仍意气飞扬地狂笑道:“贝亭亭,你不要做你的清秋大梦.‘红叶令主’虞心影是何等人物?我早就料到她不会落在你的手中。”
    这时,被禁壁上的骆长明、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等三人,也均惊喜交集,满心疑惑。
    因为.他们虽然口不能言,目却能见,在壁上目注晶球,从折影中,看见了“困龙穴”内情状。
    上次的“晶球折影”之中,是虞心影手足倒绑,半躺在“围龙穴”内的石榻以上,“销魂教”女弟子路妮,持剑坐在榻前监视。
    但如今所见,则虞心影踪迹无已.石榻手足倒绑之人,却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派去接替路妮的侍女何秀。
    这种情形,分明是“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乘着路妮与何秀二女换班交接之际,施展妙策脱身,反把何秀绑在“困龙穴”内的石榻以上,贝亭亭本来系背对晶球,但听了卫涵秋狂笑话,所说虞心影不会落在自己手内之语以后,也不禁诧然转身,注视“晶球折影”
    情状。
    她一看之下,愕然叫道:“路妮,你在离开‘田龙穴’时,虞心影可有异状?”
    路妮闻言,便从柳无尘身后.走向贝亭亭,检衽为礼,意欲有所禀告。
    但路妮尚未发话.“无情红线”柳无尘却似有所警觉,向“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及“雪衣艳鬼”贝亭亭急急叫道:“傅大哥,贝二姊,‘红叶令主’虞心影已到屏风之后,我们赶紧……”
    傅文朝、贝亭亭不等柳无尘话完.便双双转身目注屏风之后,凝功待敌。
    这“销魂教”中的大教主二教主,才一转身.“无情红线”柳无尘与侍女路妮.便玉手双扬,骈指点出。
    柳无尘不愧号称“无情红线”,手下毫不留情,一下便以极重内家指力,点“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的脑后“玉枕”死穴,使这位傅大教主,应指横尸,颓然倒地。
    她下手虽然太狠,但委实也事非得已。
    一来因身在虎穴,必须擒贼擒王。
    二来却因柳无尘陷身魔窟,若非机警特甚,应付巧妙,几乎被傅文朝这有数淫贼,玷污清白,自然恨他已极。
    三来傅文朝功力不弱,身上又穿有“唐猊宝甲”,若非向他脑后最脆弱的“玉枕’死穴下手,未必能够一举歼敌。
    有了这三种原因,“无情红线”柳无尘才手下无情,而另一位恶行重大,罪孽滔天“雪衣艳鬼”贝亭亭,也被侍女路妮,点了“死穴”。
    首恶既擒,“欢喜殿”中的其余几名侍女,更如燕雀遇鹰般,毫无反抗能力的全数被制。
    卫涵秋在丝网之中,哈哈大笑说道:“这位路妮姑娘,大概就是虞令主吧?”
    虞心影伸手除去罩面头巾,白了卫涵秋一眼,并未救他,却先将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放下,并替他们拍开了被点“哑穴”。
    如云大师一能发言,便向“无情红线”柳无尘异常关切地急急问道:“尘……尘……尘妹,你究竟有没有服食傅文朝所炼的‘石女荡心丸’?”
    柳无尘瞪他一眼,佯嗔说道:“我误人‘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了暗算,他们以为将我迷倒,强灌药物,其实我虽四肢无力.神智却还清醒,遂灵机一动,诈做已把‘石女荡心丸’服下,并假冒毒发变性,与傅文朝、贝亭亭虚与委蛇,充任‘销魂教’的三教主,以期在获得适当机会之际,出其不意,荡平这荒淫无耻的人间地狱。”
    如云大师听得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佛号,扬眉笑道:“妙极!妙极……”
    柳无尘又瞪他一眼,娇嗔说道:“有什么妙?这桩事儿,端的奇险无伦,若非贝亭亭等运数已尽,未看破我变性是假,以及虞家妹子伺巧寻来,与我设计合作,则今日之事,何堪想像?你们这些了不起的武林侠士,包括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在内,不知要被贝亭亭作践到什么地步?至于你左一声‘阿弥陀佛’,右一声‘阿弥陀佛’,听得人着实心烦.在你们危机一发,呼救无门之际,佛光不理,佛法何灵?他能腆着那大肚皮,来为你们解厄消灾,降魔捉妖吗?”
    骆长明闻言,向如云大师肩上,重拍一掌,哈哈大笑说道:“姚老弟,你听柳姑娘的话儿没有?今日我们虽受了不少活罪,却也在柳姑娘面前,证明你与‘雪衣艳鬼’贝亭亭之间,确无丝毫私情。柳姑娘已告诉你空门无趣,佛法无灵,你大可从今日起,便脱却袈裟,蓄发还俗。”
    “无情红线”柳无尘何等聪明,听出骆长明这番话儿弦外之音,是叫如云大师从此恢复“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与自己重续前缘,不由羞涩得螓首低垂,赧然无语。
    如云大师见了柳无尘这等神情,不禁高兴得喜心翻倒,笑容满面.又复不由自主,忘其所以地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这两声佛号,委实有趣,把“欢喜殿”中的一干男女群侠,都听得像掩口葫芦,几乎绝倒。
    元朗真人勉强忍笑,指着卫涵秋身外的大蓬丝网,向柳无尘道:“柳姑娘,你既身为‘销魂教’的三教主之尊,总该知道‘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各种机关消息的启闭之法,且赶紧收起这蓬丝网,使卫大侠恢复自由才对。”
    柳无尘点头一笑,正待施为,虞心影却抢先摇手笑道:“二哥不要性急,这位‘青幡仙客’卫大侠,功力绝世,智计无伦,你难道忘了他在‘白骨沟’前,‘断头台’上,曾经大弄狡狯,把我们耍了个不亦乐乎!如今我也要请他在这丝网之中,略为多站上一刻半刻。”
    元朗真人听虞心影这等说法,正觉未免使卫涵秋过分难堪之际,卫涵秋却已在那丝网以内,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所责极是,卫涵秋知罪认罚,慢说你要我多站上一刻半刻,便是多站上十一日半日,卫涵秋也毫无怨尤。”
    虞心影“哼”了一声.顺手把那已被自己点了“晕穴”的“雪衣艳鬼”贝亭亭,提了过来,拂在卫涵秋的面前,冷冷说道:“你既然这等说法,我就请你暂时把这位‘雪衣艳鬼’贝二教主,看守片刻。等我们扫荡余党,并毁去魔窟归来,再处置她这荡妇妖姬,释放你这当代大侠。”
    卫涵秋在网中含笑点头,表示接受了虞心影的命令。
    元朗真人虽觉不必如此,但因三妹虞心影话已出口,遂只好含笑叫道:“三妹.我们既要扫清余孽,毁去魔窟,便赶紧动手如何?是否分头行事,比较来得快捷一些?”
    虞心影娇笑说道:“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路径复杂,机关太多,非有熟知底细之人领路不可。我们五人,无妨分作两路.骆兄,元朗二哥和我三人,往右扫葫!柳姊姊与姚梦楼兄,往左面搜索,大概最多有半个时辰光景,便可回转这‘欢喜殿’了。”
    “无隋红线”柳无尘见虞心影单单把自己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所化身的如云大师,分作一路,不禁玉颊微红,叫了一声:“心妹。”
    虞心影摇手笑道:“柳姊姊,你曾经身为‘销魂教’的三教主之尊,在这胡帝胡天的魔窟之中,见过了多少世面,怎的还会怕起羞来?姚梦楼兄为了你,金经贝叶,读烂相思,你也应该使他像槁木蓬春般地,先获得一些心灵慰藉。”
    柳无尘满颊娇红,垂头不语,虞心影转过面来,又向姚梦楼化身的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姚梦楼兄,青丝一落,旧情似幻,袈裟一脱,往事如云。你昔日既有勇气,把烦恼青丝削去,今日便更应该有勇气,把寂寞袈裟脱掉!且赶紧随我柳姊姊,搜索左边魔窟,并向她多献点殷勤,多陪点小心,但千万莫再合掌低眉,猛念‘阿弥陀佛’。”
    话完.便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元朗真人,相偕走向右壁间的秘密甬道。
    虞心影眉飞色舞,高兴已极,边行边自作歌,她唱的是:才才才,貌貌貌,好事多磨古有救。
    如烟误会已成灰,如云情意当欢笑。
    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须强调。
    无情铁剑有情人,从今可睡无愁觉。
    柳无尘与姚梦楼,见虞心影等走向右壁,遂情深地相视一笑,也自走人了左壁秘道。
    但虞心影“从今可睡无愁觉”之语,未免过分乐观,等他们从左右两路,重回“欢喜殿”中,却又发生了惊人剧变。
    “欢喜殿”中,七名“销魂教”女徒,均已玉崩香消,但被点“晕穴”的“雪衣艳鬼”贝亭亭,及被困丝网之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却告踪迹不见。
    元朗真人“哎呀”一声,皱眉说道:“想不到在这秘洞之中,还会出了差错,究竟是卫涵秋带走了贝亭亭?还是贝亭亭带走了卫涵秋呢?”
    群侠方在寻思,“无情红线”柳无尘却已神色沉重地摇头说道:“道长都未猜对,是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来了其他厉害人物。”
    骆长明讶然问道:”柳姑娘这等说法,必有所见。”
    柳无尘点头说道:“我自然有所根据,因为这蓬丝网,是用人发蛟筋,及‘风磨钢’丝合拧编制成,任何宝刀宝剑,无法削断。
    卫涵秋人困网中,纵令他本领通天,也无法自己恢复自由,把‘雪衣艳鬼’贝亭亭带走。”
    骆长明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柳姑娘这第一种推断可以成柳无尘继续说道:”至于贝亭亭被点‘晕穴’,是由心妹下手,诸位请想,‘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独门点穴手法,何等高明?也决不是贝亭亭所能自行解穴,把卫涵秋掳掠而去。”
    骆长明瞿然说道:“柳姑娘这第二种推断,更属不易之论。”
    柳无尘秀眉微盛说道:“何况‘销魂教’的七名女徒,一齐被杀,越发令人惊奇。因为贝亭亭决不会自残羽翼,卫涵秋更不会如此狠毒。”
    虞心影因都是为了自己一时赌气,要想对卫涵秋略加报复,才会万密一疏,出了这等差错!遂自愁眉不展,悔恨万分,接口说道:“柳姊姊,这件事儿,还怪小妹不好。但卫涵秋功力未失,虽然人困网中,对方仍难逼近他身旁数尺以内,却是怎会轻轻易易受人所制,失去踪迹的呢?”
    柳无尘目光一闪,扬眉道:“我也想到这点,故而我说不仅是有其他人物,进入‘欢喜殿’中,来人必系手段通天的厉害人物。”
    虞心影忽然触动灵机,轩眉叫道:”柳姊姊,我们且向那七具‘销魂教’女弟子的尸体以上,仔细看察看察,或许可从她们的死因之中,查究出来人身份?”
    骆长明抚掌称赞道:“虞姑娘此计绝妙,倘若她们是中了‘蓝枭针羽’而死,我们便知道来人定是‘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倘若她们是中了‘燕尾戮神针’而死,我们便知来人定是‘燕尾阎罗’申屠爵。”
    话完,便与群侠分向那七具“销魂教”女弟子的尸身之上,仔细观察。
    观察结果,竟从每一具尸体的“太阳穴”部位,起出了一根极为细小的似针非针之物。
    说也奇怪,“紫衣魔叟”骆长明、元朗真人、“辣手潘安”姚梦楼、“红叶令主”虞心影、“无情红线”柳无尘等三男二女,五位武林奇侠,均是见识极广之人,但他们之中,竟没有任何人能认得出这似针非针之物,是什么名称?以及是哪派人物的所用暗器?元朗直人手拈这似针非针之物.皱眉说道:“这事可麻烦了,莽莽江湖之中,倘若毫无头绪地要想寻找两个人儿踪迹,何殊大海捞针?但贝亭亭可以不杀,卫涵秋不可不救。”
    虞心影满面愧疚神色,点头苦笑说道:“二哥这两句话儿,说得极对,贝亭亭可以不杀,卫涵秋不能不救。尤其这桩差错,是因我一时量窄,与卫涵秋斗气而起,我应该不辞艰苦,担负全部责任才是。”
    柳无尘秀眉深蹙说道:“心妹,这不是责任问题,而是方法问题,我简直想不出应该从渺渺茫茫之中如何下手?”
    虞心影柳眉双挑,毅然说道:“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探,钢梁磨绣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认为要想援救卫涵秋,仅有惟一方法,而这惟一方法也仅是一个字儿。”
    骆长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虞姑娘所说的方法,是不是一个‘找’字?”
    虞心影点头叹道:“除了一个‘找’字以外,哪里还有其他妙法?”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八荒四海,五岳三山……·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扬眉说道:”二哥,我并不是要像你所说八荒四海,五岳三山的盲目乱找,而是在漫五目的之中,有一点小小范围。”
    柳无尘“哦”了一声,讶然问道:“心妹,你这‘范围’二字,却是从何而得?”
    虞心影应声答道:“我是从姊姊适才分析之中获得范围,因为除了功参造化的绝顶魔头,谁又能制住卫涵秋,把他和那‘雪衣艳鬼’贝亭亭,一齐掳走?”
    说至此处,遂把自“销魂教”女弟子尸身上所起的似针非针之物,分给骆长明、元朗真人、姚梦楼、柳无尘等,每人一根,继续说道:“诸位且把这种不知名的奇异暗器,带在身旁,万一遇上识得此物之人,一加请教,真相立可大白。”
    柳无尘一面收起这似针非针之物,一面诧声问道:“心妹这种举措,莫非要我们分路寻找?”
    虞心影点头说道:“我打算与元朗二哥,及骆兄等三人一路,探探‘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请柳姊姊与姚梦楼兄一路,走趟‘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古墓’。”
    柳无尘闻言.点头说道:“申屠爵住得寓此甚近,确有可疑,平素玉昔日与‘雪衣艳鬼’贝亭亭间,有段交情,也值得到她‘销魂古墓’之中,一探究竟,但我们一走心妹与百里妖婆约会之事,岂不……”
    虞心影不等柳无尘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柳姊姊放心,关于与百里妖婆约斗一事.我已命‘黑风’谈玄,飞传‘红叶令’,召集‘红叶七人盟’兄妹,到来相助,即令你们‘销魂古墓’之行,倘若有事,不及赶回,人手也差不多了。”
    柳无尘听说虞心影业已飞传“红叶令”.召集结盟兄妹,赶到“祁连”,这才略放宽心,点头笑道:“既然心妹己传‘红叶令’,我便走趟‘销魂之魂’平素玉的‘销魂古墓’,并尽量设法赶回,共同应付那最厉害的百里妖婆便了。”
    虞心影蓦然想起一事,向柳无尘笑道:“柳姊姊的‘销魂古墓’之行,若是遇见‘哈哈秀土’曹梦德时,不必过分使他难堪,因为此人尚介乎敌友之间,难加论定。”
    柳无尘也知曹梦德对虞心影的单方痴恋,遂点头一笑,扬手为别,与姚梦楼双双驰去。
    骆长明目送他们身形杳后,失笑说道:“削去青丝消绮念,廓清误会脱袈裟。这次大破那‘销魂教’,乐了位‘辣手潘安’,却苦了位‘青幡仙客’。”
    虞心影一面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一面向骆长明微笑说道:“骆兄有无要事?我邀你共探‘阎罗别府’之举,会不会使你有所碍难?……”
    骆长明听到此处,便自接口笑道:·我野鹤闲云,毫无羁绊,不仅乐于参与‘阎罗别府’之行,更乐于参与‘玄冰凹’之会。因为跟随虞令主这等绝世奇侠,受些熏陶,也可使我这‘紫衣魔叟’,减少一点魔气。”
    语音至此微顿,忽目注虞心影,扬眉笑道:“虞令主大概尚不知道申屠爵所居的‘阎罗别府’,地势虽不及‘蚀骨消魂小洞天’幽秘,但若无我这识途老马为之引路,只怕寻找起来,也要多费你不少心力:”
    虞心影笑道:“申屠爵、百里妖婆、赫连兄弟、贝亭亭等,聚居‘祁连’之意,无非觊觎那‘朱红雪莲’、‘成形雪芝’,及‘雪白芝马’,但不知他们穷凶极恶的搜索之下,这些灵物,已否遭了劫数?”
    骆长明摇摇头道:“恐怕未必,因为我也是心存觊觎而来,镇日峰崖涧壑,不断穷搜,慢说‘成形雪芝’、‘雪白芝马’,便连朵‘朱红雪莲’的影子,也从未见过。何况他们若有所获?定已远走高飞……”
    元朗真人听至此处,向骆长明摇手说道:“骆兄,你要说罕世灵物,太以难寻,我倒有点相信,但申屠爵、百里妖婆这等凶人,若有所获,却决不会远走高飞的呢!”
    骆长明笑道:“道长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第一,申屠爵、百里妖婆那等凶人,贪鄙无比,决不会有所知足,见好就收,若是让他们获得‘朱红雪莲’,他们又会要‘成形雪芝’,若是让他们获得‘成形雪芝’,他们又会想‘雪白芝马’。”
    虞心影抚掌笑道:“二哥这几句话儿,看法高明,宛若照妖犀镜,洞中申屠爵、百里妖婆等凶邪肺肝。”
    骆长明也自点头笑道:“道长说得有理,但从你那‘第一’两字看来,仿佛还有第二点呢?”
    元朗真人微傲一笑,继续说道:“第二点是申屠爵等凶邪,在襟怀天性方面,与我们大不相同。我们若是发现‘成形雪芝’、‘雪白芝马’这等已成气候的罕世灵物,绝对不会加害,最多只把它们移植灵山,善加培护,以备万一需用之时,取上点滴灵液,替人绾魂续命,但申屠爵等凶邪,若将灵物擒到,必然毫不怜惜地嚼食下肚。骆兄请想,灵药人腹,不虞被夺,他们又何必还要高飞远扬则甚?·骆长明听得好生佩服地点头笑道:“道长高论,使我洞开毛塞。”
    三人谈笑至此,突然山风微拂,吹送过来一片极淡的兰花香气。
    虞心影愕然停步,低声叫道:“骆兄,元朗二哥,这片兰花香气,有点怪异,不知是发自珍奇灵药,还是发自奇毒蛇虫?”
    语音方了,身边丰草微动,一点小小白影,箭也似地窜向一条深壑以下。
    虞心影失惊叫道:”那是什么?是不是一匹小小白马?”
    骆长明摇头笑道:“这东西的动作太快,使人看不真切,反正不是一匹小小白马,就是一只小小白兔。”
    元朗真人笑道:“管它白马也好,白兔也好,我们且跟踪下壑一探,”
    话完,刚待转身,虞心影却伸手相拦,低声说道:“二哥,根据一般传说,大凡罕世灵药附近,必有厉害无比的奇蛇异兽,为之守护。我们下壑无妨,却需特别小心.要注意适才所闻到那片颇有可疑的兰花香气。”
    骆长明闻言,不禁心中佩服,暗呼难怪虞心影年岁轻轻,便成盛名!果然不仅武学极高,便在见识处事方面,也颇渊源老到。
    三人刚到墼边,忽听壑下传来一连声极为低微的萧萧马鸣。
    虞心影悄悄闪目一看,不禁柳眉深蹙。
    原来壑下站着三名黑衣壮汉,其中一名,手举黄色丝网,网中却有一匹长不盈尺,银白色的小小马儿,正自不住跳纵哀嘶。
    站在靠左面的一名壮汉,递过一具革囊,向手举丝网的壮汉狂笑说道:“刘老五,你把这‘雪白芝马’,连网装入囊内,便可放心,否则只一沾土,便又要被它溜掉。”
    刘老五接过革囊,果然立即把那匹银白色的小小马儿,连同黄色丝网,一并放入囊内。
    虞心影因觉那“雪白芝马”极为可爱,遂扬眉说道:·这匹银白小马,为歹徒所获,太可怜了,我要救它。”
    骆长明把虞心影的衣襟,悄悄扯了一下,摇手示意。
    虞心影方欲愕然动问,骆长明又往壑下指了一指。
    虞心影顺着骆长明所指之处,注目细看,方看出在翠绿色的崖壁之间,有根翠绿细线,慢慢向下垂落。
    这根翠绿细线,是条粗如人指,长约数丈的奇形怪蛇,只见它动作由慢而快,突然快逾闪电般,一下便把那手持内藏“雪白芝马”革囊的刘老五的全身缠住。
    另一名壮汉惊得亡魂俱失,一面闪身急纵,一面向站得靠左的那名壮汉急急叫道:“宋长林,这是极厉害的‘翠索追风蛇’,你赶快把申屠爵庄主所赐的‘雄精宝珠’取出。”
    那条“翠索追风蛇”,端的行动如风,就在宋长林刚自怀中取出一粒深黄色的透明宝珠之际,已用它那极长蛇身,把三名黑衣壮汉,一齐卷得紧紧。
    但“雄精宝珠”,毕竟是蛇虫之类的莫大克星,宋长林身被蛇缠,情知不妙,遂脱手把“雄精宝珠”,打向蛇头,“翠索追风蛇”中珠以后,也就立即僵然不动。
    骆长明等见三人一蛇,仿佛均已死去,遂相率施展轻功,驰下绝壑。
    这时,怪蛇一死,蛇身自松,被缠得紧紧的三名黑衣壮汉,均告扑倒在地。
    元朗真人细一检视,发现“翠索追风蛇”、刘老五及另一无名壮汉,均已死去,只有宋长林,可能曾因身藏“雄精宝珠”,中毒稍轻,还有一丝气息。
    虞心影轻轻解开革囊,从丝网中,抱出那匹银白小马。
    可怜这匹银白小马,如今业已吓得全身发抖,蹬着两只极俊马眼,向虞心影作出一副乞怜神色。
    虞心影好生怜惜,轻轻抚摸着它头顶上的银色马鬃,柔声含笑说道:”小马儿,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我会放你走的,但保护你的那条绿色蛇儿已经死了,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落在恶人手内。·元朗真人听得向虞心影失笑说道:“三妹真是童心未泯,你向这匹银白小马说话,它也能听得懂吗?”
    虞心影笑道:“二哥,由来神物自通灵……”
    话方至此,那匹银白小马,已把它那小小马头,拱向虞心影腮边,不住磨蹭,和她表示亲热。
    虞心影见它果然灵慧解意,不禁越发有点爱不忍释。
    骆长明眼光一转,向虞心影微笑说道:“虞令主,你要放便放了它吧,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赶紧办呢。”
    虞心影知道自己等人,无论是“阎罗别府”之行,抑或“玄冰凹”之会,均将身历绝险,所遇的又全是些穷凶极恶魔头,委实不宜把这种万众曳觎,人人皆欲啖之为快的罕世灵物,带在身旁,遂只好依依不舍地,用玉颊和那银白小马亲了一亲,轻轻放在山石之上,向它低声说道:“乖马儿,你去吧!找个安全地方,好好躲藏,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被人捉到。”
    那匹银白小马,摇摇马尾,抖抖身上的银白马毛,向虞心影低低鸣啸几声.便白化成一条银线似地电疾驰去。
    虞心影忽然一阵心酸,眼角间微现晶莹泪光,摇头叹道:“骆兄,元朗二哥,人真是太贪婪自私,对于这等可爱灵物,却为了本身延年益寿,均想啖而甘心,若肯和它交个朋友,岂非一片天机,多么祥和有趣?”
    骆长明点头笑道:“虞令主,你这几句话儿.显示了莫大仁心!真是必召天祥,也使我听得消除了不少魔气。”
    说至此处,右手忽扬,屈指猛弹,弹出一缕劲风,向斜上方破空疾射。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均以为骆长明此举,定是发现敌踪,不禁暗中诧异自己怎会毫无警觉?他们正自惊奇之际,当空却飘坠了十来根断折松针,并掉下一只已被内家指力,隔空弹毙的肥大松鼠。
    虞心影秀眉傲蹙,看了骆长明一眼,苦笑说道:“骆兄,你方才还说消除了不少魔气,怎的立即把这只无辜松鼠,活活害死?”
    骆长明微笑说道:“虞令主请莫相责,我决不是无故伤生,是要借重这只松鼠,向‘燕尾阎罗’申屠爵,探测一桩秘密。”
    骆长明一面说话,一面却把那只松鼠,装进原来网住银白小马的丝网以内。
    元朗真人失笑说道:“骆兄是要以‘死松鼠’代‘活芝马’,来向‘燕尾阎罗’申屠爵,开上一个玩笑?”
    骆长明摇头说道:“若是仅开玩笑,却大可不必,我还含有一种比开玩笑意义深重得多的刺探作用在内。”
    说完,竟把虞心影拔自“销魂教”女弟子尸体上的那种似针非针暗器取出,插在松鼠头上。
    虞心影恍然大悟地,含笑说道:“骆兄花样真多心思真妙,如此一来,‘燕尾阎罗’申屠爵必然迁怒这似针非针的暗器主人,我们也极可能冷眼旁观地,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骆长明把松鼠装进丝网,丝网装进革囊,并把革囊依照原样弄好,向虞心影扬眉笑道:“这似针非针的暗器主人是谁,我们虽然茫然不知,但:燕尾阎罗,申屠爵,却未必不知晓,因为物以类聚,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魔头之间,总应该有些勾结。”
    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但目光瞥处,见那申屠爵手下三名黑衣壮汉中,惟一幸免未死的宋长林,身躯动了一动,似乎即将醒转。
    她既有发现.遂向骆长明、元朗真人略比手式,三人遂各展轻功,悄然藏入嵯峨乱石之后。
    又过了半盏热茶时分,宋长林果然苏醒,慢慢站了起来。
    但他一见那“翠索追风蛇”尸,及两名同伴尸体,却不禁惊魂欲绝地“呀”了一声,退出三四步去。
    宋长林直等看清怪蛇已死,方全身发抖地强定心神,目光四扫。
    他要找的,自然是那只内贮“芝马”革囊。
    宋长林忽然瞥见革囊完好未损,囊口也盖得紧紧,遂大喜欲绝,赶快纵身拾起。
    他拾起革囊,并不开视,只掂了一掂,觉出囊中有物,便根本不顾同伴遗尸,满面笑容地疾驰而去。
    元朗真人深恐那条“翠索追风蛇”的毒质太重,遂以巾裹手,拾起那粒“雄精宝珠”,放入豹皮囊内,然后一面对宋长林远远追踪,一面向骆长明及虞心影低声笑道:“骆兄与虞三妹请看,这个凶徒邀功念切,利欲熏心!不仅不顾同党遗尸,竟连这粒‘雄精宝珠’,也忘却取回了呢。”
    虞心影笑道:“二哥,那粒珠儿,业已满沽蛇血,你还拣它则甚?难道不嫌脏吗?”
    元朗真人笑道:“我觉得无意中所获的这粒‘雄精宝珠’,或有大用。因为它既能轻轻易易地,杀死‘翠索追风蛇’,便应该也可以杀死百里妖婆豢养在头上的那几条‘雪发灵蛇’。”
    虞心影点头笑道:·二哥这等想法,也有道理,但却需谨慎小心地把‘雄精宝珠’洗净,提防珠上所沾蛇血,蕴有毒质。”
    说至此处,又向骆长明笑道:“骆兄,幸亏宋长林仓猝粗心,未把革囊打开,倘若他一加检视,你不是便白费心血了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他不是粗心,而是胆小,因为像银白芝马那等罕世珍物,动作如电,得隙即遁,宋长林哪里敢冒险开囊?何况他也决想不到在他晕死复苏之间,竟会被我来了一个‘松鼠芝马’的偷龙转风手段。”
    三人正在说笑,前行的黑衣壮汉宋长林,忽然失去踪迹。
    虞心影微吃一惊,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宋长林那厮的轻功身法,分明并不甚高,怎地在一转瞬间,便告失去踪迹?”
    骆长明微笑说道:“不是失去踪迹,而是他进了秘洞,反正我知道‘燕尾阎罗’申屠爵所住‘阎罗别府’途径,何必再对宋长林紧紧追踪?只随后跟去,察看察看有无卫涵秋的下落讯息便了。”
    说话之间,面前已是一条深谷,骆长明扬眉笑道:“虞令主,元朗道长,这条深谷,名叫‘阎罗谷,,申屠爵的:阎罗别府’,就在谷下。”
    虞心影闻言,娇躯微闪,便欲用葛藤,攀缒而下。
    骆长明慌忙拦阻,摇手说道:“虞令主,你千万不能利用这葛藤,并不能由此下谷。”
    虞心影诧然问故,骆长明便指着那些丛生纠结,仿佛直垂谷底的大片葛藤,缓缓说道:“这些葛藤,并非寻常植物,是此谷特产的‘阎罗索’,藤上蕴有奇毒,人手初捏,并无所觉,直等缒落近十丈后.毒力一散,神智立昏,便从二三十丈高空,棒下谷底,跌得骨飞筋折,血肉如泥。”
    虞心影“哦”了一声,恍然说道:“这倒真令人难料难防,原来‘阎罗谷’之名,就由于这种奇毒葛藤而得。”
    骆长明笑道:“不止这种具有奇毒‘阎罗索’,距离谷口约莫五丈左右,还有一片横亘全谷的‘阎罗壁’。”
    元朗真人蹙眉问道:“阎罗壁三宇怎讲?难道山石上也有毒质?”
    骆长明摇头答道:“山石并无毒质,是石上长了一大片奇毒藓苔,倘若有轻功俊极之人,深知葛藤有毒,不肯攀缒,而施展‘壁虎游墙’,‘游龙戏石’功力,双掌扶壁,缓缓下降之际,也必在这片长有奇毒苔藓的‘阎罗壁’上,遭遇不测。”
    元朗真人听得苦笑问道:“若照骆兄所说,则除去剑仙之流能够驭气飞行.或是豢有通灵巨鸟,可以用作乘骑之外,岂非无人能下‘阎罗谷’了?”
    虞心影微笑叫道:“二哥,你莫听骆长兄故弄玄虚,倘若别无通路,那宋长林等三名凶党,又怎能随意上下?”
    虞心影果然冰雪聪明.下谷之道,确实另有秘径,但却极为出人意料而已。
    说完,紫衣飘处,竟向身右一大块高达六丈左右的巨石顶上纵去。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跟踪纵上,却见巨石顶端,有一仅可容人的小小石穴。
    骆长明指着石穴,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含笑说道:“虞令主,元朗道长,你们大概决想不到巨石顶端,会有小小石穴,而这小小石穴,便是通下‘阎罗谷’的秘径。”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在这等狭隘秘径之中,倘若也像‘蚀骨消魂小洞天’一般,密布机关,真令人无从趋避呢?”
    骆长明摇手笑道:“道长放心,一来‘燕尾阎罗’申屠爵决想不到会有人敢到他这等太岁头上动土,二来我已悄悄探过‘阎罗谷’,深知此处只是天生秘径,与‘蚀骨消魂小洞天’中,费尽心血的机关布置,截然不同,可说是坦行无阻的呢。”
    话完,便自当先领路,钻下小小石穴。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听骆长明这等说法,又见他已前行领路,自然也就随后进入石穴。
    穴中秘径,除了稍有转折以外,几乎都是直线下降。
    洞势也只开始七八丈左右,比较偏仄,到了十丈以外,便变得颇为宽大。
    骆长明说得不错,秘径中毫无阻碍,亦未发现丝毫敌踪,但虞心影等,为了小心谨慎,避免败露形迹起见,均自轻身提气,蹑足潜踪,连偶然问答,也以“蚁语传音”施为,不使其他人有所听觉。
    降落十丈后,下方已有光亮,并依稀听得有人语之声。
    骆长明抓了一块山石,合掌一搓,搓成无数碎块,分交给虞心影及元朗真人,悄悄说道:“下面已到谷底,出得秘道,便到申屠爵‘阎罗别府’的‘鬼趣庄’中,我们只一发现他手下之人,使用‘米粒打穴’手法,把对方隔空点倒,以便借用服饰,加以改扮。”
    虞心影运用“蚁浯传声”问道:“我们要改扮则甚?”
    骆长明答道:“申屠爵因有‘阎罗’之号,遂把这‘阎罗别府’,定名为‘鬼趣庄’.他自己僭用‘阎罗天子’服饰,所有庄中人物;则每人一袭黑衣,一副恶鬼形象面具,我们如能点倒三人,变易装束,岂非便可随心所欲地,密搜全庄,看看有无卫涵秋及贝亭亭的下落?”
    虞心影觉得若能如此,自然便利多多,遂点头同意,悄悄纵落谷底。
    到了谷底,洞外人语声便听得极为真切。有个精豪口音笑道:“宋长林也不知走了什么邪运?竟能把‘雪白芝马’擒来!庄主加以烹制服食以后,伤势一痊,除了重赏之外,这,鬼趣庄’总管一职,也必落在宋长林头上了。”
    骆长明等闻言,相顾愕然,方知“燕尾阎罗”申屠爵,竟在这“鬼趣庄”中养伤,但不知他这伤势却是从何而得。
    他们方自惊奇,又听得另外一人说道:“这只‘雪白芝马’,委实对庄主的关系太大,难怪庄主那等高傲之人,竟派遣我们,在这秘道出口处,严密警戒,防范外人闯入。”
    虞心影提气轻身,掩到洞口,悄然往外偷窥,果见洞外有两个黑衣大汉,正在往来漫步,脸上也各戴一副恶鬼形相面具,一个装扮牛头,一个装扮马面。
    她遵从骆长明所说,运用内家“米粒打穴”神功,纤指连弹,弹出两小块碎石,向那牛头马面,隔空射去。
    虞心影何等功力?认穴又准,指力又劲,那扮作牛头马面两名申屠爵手下党羽,自然半声不哼,应指而倒。
    骆长明等人在七八尺后,自然看不到外厢情事,但他既见虞心影弹指发石,便知十之九成功,遂以“蚁语传声”问道:“虞令主,得手了吗?”
    虞心影笑道:”不但得手,我还替骆兄及元朗二哥,找来两副恰如身份的适当装束。”
    话完,首肩徽晃.便即动作如电,把那被自己隔空点倒的牛头马面,拖进秘洞以内。
    骆长明上前一看,不禁皱眉说道:“虞令主,你可把我和你元朗二哥,骂得苦了!为何这‘牛头马面’,却会恰合我们身份?”
    虞心影失笑答道:“鬼物之中,哪里有什么理想身份?左不过是些大头鬼,小头鬼,吊死鬼,溺死鬼、火烧鬼、油炸鬼等,那些鬼形状,比这牛头马面,岂非更复杂难看多多?何况‘马面’的‘马’字,与骆兄尊姓,毕竟发生了一半关系,‘牛头’则……”
    元朗真人不等虞心影往下再说,便自苦笑道:“我知道了‘牛头’和我的关系.大概是发生在‘牛鼻子老道’的一语之上?”
    虞心影忍俊不禁.微笑说道:“骆兄与元朗二哥,既然知道这‘牛头马面’,已是理想身份,却怎么还不改装?我们若是错过‘燕尾阎罗’申屠爵,准备大啖,雪白芝马’,结果革囊一开,却发现是只肥大松鼠的尴尬场面,岂不是有亏眼福了吗?”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得一个改装“马面”,一个改装“牛头”,骆长明并在改装之间,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我们业已变成‘牛头马面’,你却打算变成什么?总不能在这‘鬼趣庄’中,出现—位袅袅婷婷,国色天香的,红叶令主’。”
    虞心影笑道:“比较好的适当身份,已让你们抢先占去,我只好磋运气了!碰上‘无常鬼’,便戴顶高帽,碰上‘吊死鬼’,便伸长舌头。”
    骆长明因已穿好黑袍.戴好“马面”面具,遂首先大描大摆地走出秘洞。
    但他刚刚走到洞口,便忽有所见,倏然回身,仍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虞心影悄悄笑道:“虞令主,这才叫‘说着曹操,曹操便到’,那边来了个‘无常鬼’,我去把他制住,弄顶高帽子,给你戴戴。”
    说完,立即功力暗凝,缓步走出洞口。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隐身暗处,闪目偷窥,只见从十来丈外的嵯峨乱石之间,果然晃晃悠悠地走出一个无常大鬼。
    元朗真人认为以“紫衣魔叟”骆长明一身功力.要想制倒这等“燕尾阎罗”申屠爵的手下党羽,自然也像虞心影适才那样手到成功,遂未随他一齐走出,只陪同虞心影藏在暗处观看。
    骆长明因已知“牛头马面”二人,负有在秘洞出口附近,严加警戒任务,遂双手一张,拦住那无常大鬼去路,压低语音沉声问道:“来人何住?”
    骆长明问得虽极干脆,但那位无常大鬼,却回答得更为干脆,简简单单的,但口气极冷地应声说道:“出庄!”。
    骆长明见这无常大鬼,神情颇为高傲,深恐对方难制,遂一面暗把功力凝足,一面再复问道:“既要出庄,可有庄主密令?”
    无常大鬼答道:“有!”
    上次他还回答了两个字儿,这次却更简单的,减去一半。
    骆长明心头蕴怒地伸手说道:”你把庄主密令拿来我看。”
    无常大鬼闻言,正欲向怀中摸取,骆长明业已趁着他伸手索令之势,骈指如风,一下便点中那无常大鬼的“将台”死穴。
    骆长明是一来看出无常大鬼难制,二来嫌他答话神情,太冷太傲,才以十成左右的内家重手,点向“将台穴”,想把对方立毙掌下。
    潇湘书院图档杨柳青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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