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争雄记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十二散手瑛姑伤元气
    凌玉姬目瞪口呆,呐呐道:“你早已知道夫人是你的亲生母亲的了?”
    “当然啦!”她冷硬如石般说:“前几日你们在房中谈话之后,她出来见到我,忽然感情激动,亲口对我说我姓来,因此,我连父亲是谁也晓得啦凌玉姬接口道:“是谁呀?”
    她的声音表情教人一望而知她的的确确想知道这件事,并非借着对答而拖延时间。
    来被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父亲就是甘露寺苦行禅师,他俗家姓宋。在夫人所有的面首中,只有他一个人姓来……”
    凌玉姬叹一口气,道:“你能够知道生身之父是谁,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一提及对方的父亲,自家也不禁想起爹爹,顿时间勇气百倍,争取最后时机,细想爹爹对自己说过的种种奇谋应变的故事,看看其中有没有适合现下危急的情势而可以借用以脱身!
    被姑似是因平生未曾与别人谈过自身父母之事,是以这时反倒不急于取她性命,道:
    “假如苦行禅师乃是帝疆四绝之一,那时我就会认他为父,但他不过是位列子爵的武林好手,连我武功也及不上,哼,哼,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
    这些话使得凌玉姐大吃一惊,道:“胆父亲总是父亲啊,他的武功纵然比不上你,又有什么关系?”
    玻姑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懂得什么,武功就是一切,试想你如果目下武功高强于我,怎会落得这等狼狈地步?而且,只有练武运功之际,才可以忘却世上的所有烦恼忧虑……”
    凌玉姬墓然得到一个灵感,她自家慎重地考虑了一阵,不禁暗暗露出笑容。
    瑛姑收摄心神,举步向她迫近,蓄势欲发。只见她满头秀发微微建起,身形也乎涨大了许多。就算是不懂得武功的人,看了这等行将出手的威势,也会知道这一击必有惊天憾地的威力。
    凌玉姬心头一阵寒凛,连忙道:“瑛姊姊我只问你一句话,然后就死而无憾!”
    被姑果然没有立即出手,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在她面上盘旋了一下,冷冷道:“说吧!”
    “请问被姊姊,你既叫得出我刚才出手的一招是‘金指渡厄’,自然晓得我家传十二散手的来历了!”
    她说到此处,略略一顿,被姑眼中闪掠过疑惑的光芒,峻声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凌玉姬道:“我只知传授武功给我的人名叫凌波父,是我爹爹,但这次出门经历过许多事,现在可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姓凌。你既然晓得有帝疆四绝以及指得出我的招数名称,自然也知道这十二散手是帝疆四绝中哪~个的绝艺了。”
    被姑道:“帝疆四绝的名字除了夫人也许听过之外,谁也不晓得!不过这一把我却可以肯定告诉你,乃是属于拳掌称绝的‘金拳’一脉!”
    凌玉姬大感失望地哦了一声,接着道:“原来你也不晓得我爹爹的姓名,那就算了,爹爹啊,如果你老人家知道我惨死在大漠之中,一定会后悔万分。”
    瑛姑迫近一步,接口道:“后悔什么?”
    凌玉娘道:“我爹爹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但他老人家却不许我修习武功,以致他的女儿难免有今日的下场,若果他得知此事,岂不后悔?”
    瑛姑冷笑一声,拳掌斜拍她左胸大穴,左手已捏住拳头,蓄势欲发。
    凌玉姬左臂一抬,右掌从肘下手削出去,乍看生像是双手开弓,手法极为特别及奥妙。
    瑛姑陡然感到先劈出去的右掌吃她封住,兼且连左手欲发的把式也吃她这一把封蔽得无法击出。心头一凛,展开迅快身法,错眼之间,已围绕着凌玉姬的身形急走了三匝之多。
    凌玉姬但听风声飒飒,眼前人晃动,竟看不清楚瑛姑使的什么招数。因此她无法应付,只好把刚才使出的十二散手中第四式“西风残照”其中变化继续施展出来。
    只见她的动作温雅美观,出手不决不慢,但身处局中的瑛姑却感到无懈可击。
    这瑛姑也非等闲之辈,继续施展奇快的身法,疾奔迅绕,错眼之间,又走了四五匝之多。
    陡听瑛姑冷哼一声,五掌疾拍,“啪”响了一声,她的手掌已击在凌王姬的左掌之上。
    顿时把凌玉姬震得脚下不稳,连接退了五六步之多。
    等到凌玉姬站稳时,被姑已快逾闪电般抢人她拿圈之内,疾的伸指点在凌王姬左臂臂弯之上,凌玉姬哟了声,左边身子已经动弹不得。
    瑛姑仰天冷笑道:“我看你这一回用何招数可以阻挡得住我的一击?”
    口中说着话,双目寒光似移到凌玉姬面上。接着倏然一掌迎面劈去。
    这时,凌玉姬虽然左边身子失去感觉,但右手仍能发招护身。可是她却没有抬臂出手,口中轻叹一声,瞪眼等死。
    瑛姑掌势快要努到她面门,这一掌过处,凌玉姬那张美艳如花的脸庞顿时变成一片血肉模糊,同时头骨尽裂而死。
    但她却蓦然撤回掌势,冷冷道:“你为何不出手招架?敢是我太快了?”
    凌玉娘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要取我性命,为何收回掌势?却关心我不出手封架?”
    瑛姑并不回答,突然伸手点在她左腹的“期门”“太乙”“天枢”三处穴道之上。
    凌王姬面色忽变,只觉全身一阵痛痒之感袭上心头。疼痛虽是可怕,但这刻却远不及痒令人难熬。她两手向身上播抓,但全身无处不痒,使她无从握起。而且被手指碰触着的地方,痛不可当。
    她已忘了左边身于本来麻木不仁之事,双眸中流露出痛苦光芒,娇躯扭动得像条蛇一般!
    她一生中过的都是娇生惯养的日子,哪曾遭受到这种折磨?因此她此刻心中的痛苦,比肉体的痛苦还要令她感到难以忍受。
    瑛姑接触到她的目光,发觉平生从未见过这等愤怒、绝望、痛苦的眼睛,不由心头一震,一掌拍去,顿时解开她身上的穴道禁制。
    凌玉娘的泪珠滚滚流下,把面纱沾湿一大块。
    瑛姑一定神,冷冷道:“现在你晓得我的厉害了吧?”
    凌玉娘无言地望着地上的沙子,轻轻点头。
    瑛姑道:“你把十二散手传给我,我就放过你!”
    凌玉姬举手指一指眼中泪水,道:“我本来就想用十二散手向你交换,可是你……”
    瑛姑厉声道:“我什么样?”
    凌玉姬打个寒噤,心中十分害怕她再用禁穴道的手法来治自己,因此不敢做声。
    瑛姑接着道:“你目下可是不愿交换了么?”
    凌玉姬突然内心一阵激动,大声道:“不错,我不教你了!”
    瑛姑缓缓举起右手,口中厉声道:“不交换就拉倒,你以为我不学作家传十二散手就不能纵横天下么?”
    凌玉姐看她的手指渐渐迫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将早先的那阵激动淹没,连忙后退道:“不要点我,不要点我……”
    瑛姑翠眉轻舒,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目中话声仍然十分狠厉,道:“那么你先跪下去,向我乞求!”
    凌王姬的身体和意志上的反抗力量完全崩溃,双膝一软,跪倒在沙堆之中,俯首哀求道:“请你饶恕我吧!”
    瑛姑沉声道:“我这人做事向来公平,你只要把十二散手传给我,事后绝不取你性命!”
    凌玉姬俯首应一声是,瑛姑又接着道:“你先说一招出来,我看看十二招要多少时间才学得会!”
    凌玉姬当下说出第一招“天马行空”,说得条理清晰,十分详尽。
    瑛姑听完之后,瞑目想了半晌,面上透出笑容,顿时变回妩媚俏丽的女孩子。
    她叫道:“奥妙极了!当真奥妙极了,这一招我虽是练过,但一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变化……”她沉吟一下,接着道:“我想十日总够了,对不对?”
    凌玉姬茫然道:“我……我不知道……”这时,她还跪倒在沙子中,样子十分惹人怜悯。瑛姑却一丝一毫无动于衷。自个儿自忖了一阵,想好主意之后,才命她起身。
    凌玉姬茫然地瞧着她,心中思潮起伏。只听政姑道:“你向天发个毒音,答应在这十日之内,要尽心尽力把十二散手传给我,在十日之内,任何人叫你或发生任何事,你都不离开我身边。任何人跟你说话,我准你说一句,你只能说一句,我不准就不说,听清楚没有?”
    这瑛姑筹算得十分细密周到,这一来只要她具有过人的学武资质,十日工夫,定可学会带疆绝艺其中之一的十二散手了。
    凌玉姬尚未作任何表示时,瑛姑又接着道:“你家传的十二散手自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绝艺,因此我也有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这话确实大出凌玉姬意料之外,因此怔怔地看她,不知她用什么东西来跟自己交换。
    瑛姑接着道:“十日期限一过,不论我是否完全学会十二散手,打那时起,我愿屈身充任你的待婢,为期一年。在这一年以内,你可以指令我做任何事情。”
    凌玉姬感到十分有趣,道:“假如真的这样,我在这一年之内谁都不怕啦!”
    瑛姑道:“当然啦,除非对方比我武功更为高强,不然的话,你一下令我就把对方杀死!但在这十日以内,你还是小心一点为是,若果你没有尽心传授十二散手给我,那就绝不留情!”
    凌玉姬当下照着她的话,向天发个毒誓。瑛姑立刻在沙上比划第一式“天马行空”。
    这一招变化繁复,越是用心研究,越是觉得奥妙无穷。她比出的招式如有错误,凌玉姬就出声指正,这样练了许久,总算学会了第一招。
    她们刚刚上马,那六名武林高手业出现,转眼间已赶上她们。
    楚南宫望着凌玉姬,道:“凌姑娘可要喝点水?”原来在众人之中,只有她没有带着水囊。
    凌玉姬没有回答,催马跟着瑛姑向前走去。楚南宫碰了一个钉子,不觉为之一怔。
    众人走了一阵,陡然间天昏地暗,狂风啸号,黄沙蔽日。那些马匹都惊嘶不已,人人都赶快勒住马匹。他们这一路上曾碰上几次狂风,经验已丰。当下迅速地把坐骑及驮着行李的三匹马牵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子,人就在圈中蹲坐不动。
    狂风劲扫而过、风中那些沙子打在皮肤上甚是疼痛。铁胆赵七随手取了两张毛毡,递给凌玉姬,道:“快点连脸都盖住……”
    凌玉姬默然取过,罩盖住全身,赵七定声问道:“现在可觉得好了一点?”
    她躲在毛毡内,没有哼声。丰都秀士莫庸阴笑一声,道:“赵兄白费心思啦,她绝不会向你道谢……”
    铁胆赵七温道:“哪个要地道谢……”这时,风势更为猛烈,他们一张嘴就吃进不少沙子,因此大家都自动闭口。
    这阵狂风一直刮到天黑以后,方始平息,众人纷纷起来掸掉身上尘沙。
    瑛姑盘膝坐在地上,动也不动。那边众人已取出干粮和食水各自食用。凌玉姬饥火熊熊,但又不敢扰乱玻姑的思潮,只好自个儿猛吞口水。
    苦行禅师缓缓道:“凌姑娘,你当真不饥不渴么?”
    凌玉姬没有做声,只向那和尚眨眨眼睛。
    神指丁岚接口道:“这样子倒也不错,不然我们还有回去的一程路,食物和水本来就不大够,加上她一个人的消耗量,更感不敷……”
    楚南宫早先虽是碰了个钉子,但此刻又忍不住大声道:“凌姑娘,你当真不要吃点于粮?”
    她默然不语,并且为了免得他们再出言再询问而把头转过那一边,看都不看他们。
    这边六位武林高手都怀疑相顾,苦行排师忖想一下,取了一点于粮和水囊,走过去放在她身前,然后默然退开。
    凌玉姬立刻伸手取起来食用,楚南宫低吟一声,道:“她定是被点了痖穴!”
    丰都秀士莫庸阴声:“是又怎样?”
    楚南宫一言不发,大踏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臂膝,把她提起身。凌玉姬惊讶地“哎”了一声,凝目望着他。
    楚南宫一松手,面色苍白地粮跄退了回来。灵隐山人在一旁道:“她如果被点住哑门穴,我们怎会瞧不出来,幸而她叫了一声,解去一个疑团。”
    众人只好不再理会她,过了顿饭工夫。瑛姑在沉思中回醒,起身把凌玉姬拉到远处,悄声说起话来。这边一干高手都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人暗自纳闷。
    瑛姑把帐幕架在数文以外,和凌玉姬两人一同歇宿。这时天已黑齐,以一众高手的目力,也不过望出文许远。他们在寒冷的黑夜中,时时听到她们唱唱低语之声,偶尔还听到她们钻出帐幕的声响。
    翌日起来,但是这一场狂风把他们经行的足迹都刮掉,四周的地形也改变不少。有些地方本是平坦一片,此刻却多了一座沙丘。有些地方本是高高的沙丘,此时却已变成平地。
    这等景象,在沙漠中本不足异,因此众人如常束装上道。联姑因过于潜心学那十二散手,以致显示有点神思恍惚的样子。她自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上道之后,她就要众人在前面走,她和凌王姬两人在后面跟随。
    走了一程,瑛姑故意坠后,离开众人约模有五六丈之远。她和凌玉姬并骑而行,就在马背上要凌玉姬继续传授那十二散手。
    瑛姑照例先行潜思默想一番,因此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忽然离开前面的足迹,斜斜岔开。
    凌玉姐也没有注意到,故此走了数里之后,瑛姑蓦地醒觉之时,已找不到那六名前行高手的遗迹。
    但瑛姑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狂热专注地练习十二散手。
    第二日她们仍然没有找回那六名高手的足迹,凌玉姬渐渐感到事态严重,只因她没有带着水囊,而瑛姑马上带着的一个所剩无多。除了食水缺乏之外,于粮根本没有。”
    转眼间又过了一日,她们的食水已用尽,凌玉姬饥渴交迫,但瑛姑似乎毫不在意,似乎以异常的热心和专注练那十二散手。但她经过三日两夜的不眠不休,显然精神消耗过多,有点恍恍溜溜的样子。
    她们走到下午,两匹马首先因缺乏水草而相继倒毙,于是她们只好步行。
    可是由于瑛姑全副心神放在学武之上,所以她们简直算不得走路,整日工夫,也不知有没有走上三十里路。
    这天晚上,瑛姑依然像中了疯魔似的继续学那十二散手。她告诉凌玉姬说,练武比吃饭甚至生命还要宝贵和重要,因此,她可以活活干渴而死在按漠中,却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不去学那十二散手。
    第四日早上,瑛姑已把十二散手的招式完全记热。但记熟是一回事,练时又是另一回事。她当比划这十二散手的架式时,仍须凌玉姬予以指点纠正。
    太阳渐觉炙热,凌王姬已感到十分绝望,尤其是浑身沙尘,使她觉得难过万分。
    天上好几只兀鹰盘旋不去,似乎已知道这两个女子已经将要筋疲力竭,因而可以他援一顿。这些兀鹰越飞越低,一直在她们头上兜圈子。
    两人捱到中午,突然间听到一阵蹄声。凌玉姬精神一振,游目四看。但四面都有沙丘,故此根本无法看得到远处。
    她大为着急,忙忙拉了瑛姑向左近一座沙丘顶奔去。哪知上得丘顶,四下仍然有更高的抄丘断了目光。
    她急将起来,向瑛姑道:“瑛姑,你叫一下,也许会被他们听见!”
    瑛姑茫然道:“什么?要我叫一下?”
    凌玉姬见她恍忧忽忽,连忙道:“有人来啦,我刚才听到蹄声。但如果我们不大声叫喊的话,那些人错过了我们,我们就非死不可。”
    瑛姑放声大笑道:“死?我从来都不怕死,我一定要在这十日之内学会那十二散手,我老实告诉你,这十二散手确实奇奥绝伦,我以前只学过其中两招,虽然还有别一种奋疆绝艺搀杂起来,但也是一鳞半爪,然而那一千武林高手就连我这几手也不易招架呢。”
    凌玉姬急得顿脚道:“我们目下没有干粮,也没有一滴水,假如错过了那些人,只好活活渴死。那时你虽然学了一身天下无敌的本事,又有什么用呢?快点叫他,那些人已不知走到哪里去啦!”
    瑛姑这时才罢然道:“那些人来了么?可是又走了?但不要紧,他们走开也好,免得妨碍我学那十二散手绝艺。”
    凌玉姬一面顿,一面叹气道:“依如果不愿叫喊,可准许我叫?”
    瑛站定一定神,直到这时,她才清醒过来。凌玉姬又说了一遍,她也跌足道:“你快叫,怎的还要我自己叫喊?”
    凌玉姬深恐时机稍纵即逝,故此无暇和她辩驳,引吭叫道:“喂,喂……我们在这里……”
    瑛姑提一口真气,也高声大喊道:“我们在此……我们在此……”
    她们停口倾听,四下毫无声息,恐怕已经过得远远啦!
    瑛姑没有做声,面色沉寒如铁,凝目望着她。
    凌玉姬突然感到一阵战栗,缓缓道:“你为什么这样子望着我?”
    攻姑默然片刻,才道:“我忽然记起昨B两匹马倒毙之时,忘了把他们的血放出来,存在水囊中,那样我们就可以多支持一些时候!”
    凌玉姬打个寒噤,道:“你可会放我的血么?”
    瑛姑冷笑一下,没有做声。凌玉姬一方面万分困倦,饥渴交迫,一方面受到这等可怖的刺激,忍不住掩面尖叫了一声。
    瑛姑正要开口,忽然侧耳而听,接着道:“哦,好像有人叫你的名字!”
    凌玉姬登时又泛起求生的欲望,急急道:“在哪里……在哪里?”
    瑛姑指一指东面,道:“好像在那边!”
    凌玉姬道:“那边有座很高的沙丘,我们走上去眺望,或者会望得见人!”
    瑛姑点点头,于是两人一面向那边的沙丘项奔去,一面尖声大叫道:“我们在这儿……
    我们在这儿……”
    跑上沙丘顶,放目一瞥,只见东边里许外有七匹马疾驰而来,但只有五个人,有两匹只是跃着东西的牲口。
    凌玉姬喜极跪在沙子上,哺哺地说出感谢苍天的话。瑛姑遥望了一阵,疑惑地道:“他们是谁?其中还有一个女子!”
    凌玉姬道:“叫他们走近来,就瞧得出是谁啦!”瑛姑颔首道:“好,但你得记发过的毒誓!”
    凌玉姬大叫数声,那几匹马疾驰而来,不久已驰近许多。凌玉姐突然快乐得像弹簧般跳了起来,道;“那是无名氏,啊!那是折北海,还有辛龙孙!哎!华奎也在其中……”
    瑛姑冷冷道:“来的都是你的人,记住你发过的毒誓,不得离开我!”
    她说得冰冷异常,宛如向凌玉姬兜头泼了~盆冷水,顿时沉默下来。
    瑛姑又冷冷道:“哪个女的是谁?长得倒也不错。”
    凌玉姬注意地望了一阵,道:“我也不晓得,以前从未见过她。”
    不久工夫,那数骑业已驰近。华奎畏惧地缩在后面,不敢大声哼气。
    只见无名氏一身劲装疾服,显得猿臂熊腰,树上那张唇红齿白的面庞,更觉英风飒飒。
    那个女子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珠翠满头,一派富贵气度,长得甚为妩媚,那两道眼光就像闪电一般,明亮锋利。
    此外尚有祈北海、李龙孙两人,均是相貌堂堂之士,眼中神光极足,一望而知均是身负绝艺的武林后起之秀。
    无名氏见到凌玉姬之后,双眼射出奕奕神采,瞬也不瞬地凝住她。
    凌玉姬也欢然一笑,满怀情思,那双美眸也是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这些人一驰近沙丘,离瑛姑、凌玉姬两人尚有文两之远,便自感到好像双方之间有条鸿沟,不知不觉都勒住坐骑。
    祝北海洪声大叫道:“玉姬小姐,你下来呀!”
    凌玉姬转眼瞧瞧瑛姑,只见她面罩严霜毫无表情,于是只好向祈北海淡淡一笑。
    辛龙孙哼了一声,阴笑道:“祈兄,我们上去吧,还有无名氏,你身受玉姬小姐大恩,要不要跟我们一道走?”
    无名氏缓缓道:“我当然不会落后!”
    他旁边那个女子突然挥一下丝鞭,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显然她心中甚是暴躁。只听她尖声道:“叫她们下来,你们听见没有?”
    祈北海须眉掀动,洪声大笑。辛龙孙却阴冷地道:“她们不肯下来,夏姑娘怎生措处?”
    祈北海笑声乍收,接口道:“假如那样的话,是不是要我们上去把她们杀死?”
    那个被称为夏姑娘的女子又挥一下丝鞭,道:“我早知道你们见到凌玉姬,就不把我复雪放在眼中。但你们瞧见没有?凌王姬已不是从前的她了,在她旁边的那个婢子,可比我难伺候得多呢。”
    她这些话似是讥讽,又似是指点出凌玉姬的处境。瑛姑心头微凛,忖道:“此女眼力惊人,并且料事如神,如果她的武功不弱,将来倒是我的一大劲敌……”在她脑海之中,眼前所有的男人,全部都不放在她心上。
    祈北海狐疑地望凌玉姬,大声道:“玉姬小姐,你到底怎么啦?为何不发一言?”
    凌玉姬淡淡一笑,心中却十分不安。她深知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虽然在江湖上称不得好人,因为他们都待着一身武功,专凭喜怒行事。但他们对自己却十分守礼和爱护备至。因此见到这两人,就不禁泛起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的感情。
    自然那俊美无传的无名氏更加令她芳心颤动,恨不得投身在他怀中,向他诉说分手后种种奇怪可悲的遭遇。
    辛龙孙咦了一声,道:“夏姑娘的话有理,看来玉姬小姐已经是不由自主啦!”
    瑛姑默不做声,但一直在寻思当前局势应该如何处理,这时,她决定先得露几手给这一干人瞧瞧,然后才能设法折服他们,或者把他们赶走,以免妨碍自己学那帝疆绝艺十二散手。
    主意一决,转面向凌玉姬吩咐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知道没有?”
    凌玉姬点点头,瑛姑缓步向那几匹马走去,在他们前面六尺左右之处便停下脚步,冷冷道:“听说祈北海。辛龙孙你们曾经大闹江南甘露寺,目下在武林之中名声四播。还有无名氏你,甘露寺派出七八个高手围攻之下,居然从客突围,现下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对方的几个人听她当面大棒一阵,倒不晓得她意思何在;个个默然望着她。
    更雪冷笑一声,道:“我方才以为你是哑巴,敢情一张嘴能说善适,下面还有什么话?
    你是谁?”
    瑛姑眼中露出杀机,道:“下面的话是他们虽然在武林中薄有声名,但在我面前却微不足道,等我收服了他们,再撕你这张臭嘴……”
    她说得十分自信,教人不得不慎重估量。夏雪仍然挂着一丝冷笑,道:“说了半天,你的身份仍然不敢抖出来?”
    瑛姑接口道:“我姓来,名成媛,身份只不过是美艳夫人府中侍婢。你呢?”
    夏雪好像大感意外地定睛望着她,歇了一下,才道:“原来你是夫人府中的诗婢,我听说蓝系年前曾经到过夫人府,你家夫人对他十分迷恋,是也不是?”
    瑛姑翠眉一皱,道:“这是题外之话,我拒绝答复,你的出身呢?”
    夏雪道:“我自幼双亲亡故,寄居在表亲家中,没有门第足供夸耀人前,这样你满意了吧?”
    瑛姑双眉一耸,厉声道:“蓝岳是你的什么人?”
    夏雪冷冷道:“他是我的表弟!”
    政姑仰天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这次踏入江湖,就是为了找寻你表弟,是也不是?”
    夏雪谈笑一下,不置可否。
    这时祈北海、辛龙孙暗暗商议了几句话,祈北海突然甩蹬下马,纵落被姑面前,洪声大喝道:“我听说美艳夫人一身集当世高手武功之长,她的家数已经自成一派,但想不到夫人身边的区区一个传婢,居然就敢藐视天下之人!”
    瑛姑冷冷道:“你如果不服气,不妨当场一试以祈北海放声大笑,接着喝道:“谅你区区一个传婢如若接得住析某三拳,也足以称做于江湖之上了。”
    瑛姑哼了一声,道:“你把话说反了,若然你接得住我三招,包管武林中在金榜有名的高手们,都得向你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祈北海、辛龙孙都哭然动容,连那夏雪也需出讶然之色。只有无名氏淡漠如故,此时,他居然不再瞧看沙丘上的凌玉姬,恢复了昔日那种特有的淡漠的态度。
    祈北海口中喷喷两声,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就先接祈某三拳,我再尝尝你三招的厉害!”他深深吸一口气,力凝右拳,口中大喝一声,迎面猛击出去。
    瑛姑见他拳势强劲得大出意想之外,心头一凛,左手五指疾扫敌拳,右手一招“推云扫月”,化解敌拳上奇重的力道。
    祈北海一拳无功,经又连环击出一掌一拳,威势更为猛烈惊人。
    瑛姑万万想不到这个粗豪大汉,在江湖上方露头角之辈,功力如此高强,不但拳力之凶猛武林罕见,而出拳手法也精奥难破。
    是以她不敢大意,疾地飘身后退。顺势使出刚刚学会的十二散手中的“仙人遁”奇妙招数,双手忽拂忽拍。
    祈北海没有一拳能够发得出力量,都是被对方以奇妙手法破解,心中大感不服。接着大喝一声,施展出隔山击牛的劈空拳力,倏忽间又连环疾劈两拳。
    瑛姑冷笑一声,左手划个圈子,封住敌人拳力,右手疾地举起,正要隔空点去。忽然间闷哼一声,面色泛白,嘻嘻嘻连退三步。接着吐出一口鲜血,身躯一软,倒在沙堆之上。
    祈北海仰天大笑道:“这丫头仅着几下手法,就敢藐视天下之土,愚蠢得可笑!”
    凌王姬急忙从沙丘上奔下来,俯身抱起破姑,按一下脉息。心中明白玻姑乃是因为四日四夜来苦练那十二散手,元气精神亏耗过多,加上这两天两夜没有一点水米进口,以致体力衰弱。才会被折北海雄浑绝世的拳力震得血气翻腾,内脏受伤。若然她不是功力深湛精纯,这一下足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她怀中带有不少药物,其中有一种可以极快治愈她这等硬伤。因此,她赶快探手入囊,摸到那瓶子,一面仰头望着旁边的祈北海,正要叫他把水囊取过来,忽然记起自己定下的毒誓,不由得停口,转眼向无名氏望去。
    只见无名氏那双虎目中已消失了早先的神采,面上一派淡漠的神气。不过,这等样子不但无损于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一种动人心弦凄艳的意味!
    她留恋而又害怕地移开目光,暗暗叹一口气,迅快地忖道:“他又不知因为什么事而恢复了他往昔极端的悲观?他这副样子使我迷惆颤栗,但又令我恨不得投身他怀中,细细呵慰他怜惜他……”
    这时辛龙孙已经跃到祈北海身边,见她面上流露出迷惆之色,不觉嫉妒地向无名氏投以一瞥。
    这一瞥顿时又发觉那个夏雪姑娘,也同样露出迷们的神色,怔怔地注视着无名氏。
    他满腔充满阴毒护恨,进出重重的哼声,然后问凌玉姬道:“你要什么?”
    凌玉姬没有开口,右手从怀中抽出来,却没有把药瓶取出来。她用这只右手比一下,作出要水的姿势。
    辛龙孙道:“你要水么?为何不说出来?”
    她摇摇头,用手势催促他,心中却大声答道:“你哪里知道,我的誓言是我至为敬爱的父亲和亲爱的丈夫的性命向天地许诺,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他们受到毒誓的灾祸。”
    辛龙孙耸耸肩,但仍然转身去把水囊取来。
    凌玉姬先例一点水,在玻姑面上,替她拭去血迹尘沙,自己也大大喝了几口,然后把她上半身抱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左手轻轻的替她推揉胸前的“紫宫穴”。
    华奎牵马过来,道:“凌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做么?”
    凌玉姬抬头向他眯眼一笑,虽只有半截面孔能够被人瞧见,但那种亲热纯真的味道,谁也瞧得出来。
    辛龙孙和祈北海两人身体齐齐轻轻一震,四道锐利如电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到华奎面上。
    华奎蹲在她身边,望着瑛姑,忧虑地道:“小的可以照顾瑛姑她,可是又怕她回醒之后,会下毒手对付小的。”
    凌玉姬摇摇头,华奎便起身去取毛毡。祈北海突然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骂声中一掌扫去。
    华奎本是侧着身躯,倏地顾势一肘撞出去,正好撞在对方铁掌之上。
    “啪”的一声,祈北海因只用了五成力量,这时被震退两步,不由得征了一下。
    辛龙孙冷笑一声,道:“好啊,想不到夫人府中的厮仆,无一不是会家,你且接我几招………”
    说到末后,已晃身欺近华奎,手起一掌,迎面拍去。这一掌虚虚实实,似真似假。只要对方发把封架,他擅长的无形脚就打底下踢出去。
    谁知华奎不封不架,却疾如电掣般绕到凌玉姬那一边,身法之快,当真大大出乎辛龙孙意料之外。像他这等身法功力,实在已足以济县武林高手之列而毫无逊色。
    马上据较端坐的夏雪发出一声冷笑,道:“我们与这厮同行了数目,居然不知他身怀上乘武功,此事传将出去,委实是个大大的笑话。”
    祈北海、辛龙孙听了这等撩拨的话,心中更为愤怒。那析北海仰天洪声失笑道:“依我看来,这厮比那诗婢身手还要高明,刚才我打得太不过瘾了,这所正好让我煞一煞手痒……”
    辛龙孙接口道:“拆兄难道忘了和兄弟的约定?这一回该轮到兄弟出手啦!”
    桥北海眨眨眼睛,勉强道:“如果辛兄坚持的话,兄弟只好让辛兄大展身手……”
    凌玉姬深知这两人当真是好勇狠斗之辈,一向以打架为乐事,但她又不能出言制止,心中大急,连忙起身,居然连体中的殡姑也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一向迁徐而优美动人,从来没有这么迅速有力的表现。是以辛龙孙和祈北海都愣了一下。只见她敏捷地把碘姑交给华奎,然后张开双臂作出拦阻他们两人的姿势。
    沙漠中的热风吹掠起她的云鬓和衣袂,那形象美不可言。因此,连那漠视一切神情冷淡的无名氏也看得剑眉微轩,眼中突然又射出奕奕神采。
    一道红彤迅快地射到凌玉姬面前,却是那夏雪姑娘,只见她面色森冷,举手向她胸前死穴点去。
    这位姑娘出手突袭之前,没有一点警告,同时使若飘风闪电,正是变生仓促,连站在凌玉姬两侧的祈北海和辛龙孙这两个武林高手,也感到无从抢救。
    凌玉姬仍然是两臂伸张的姿势,忽见被大红斗篷的夏零姑娘玉指如剑,软着一缕劲锐寒风,袭到胸前,不由得花容失色。这刻,她就算想撤回双臂,保护胸前大穴也办不到,何况她根本连这个念头也没有掠过心中。
    这一瞬间的确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魂胆魄,所有的眼光中,尽是惊收之情。
    凌玉姬倏地左肩微沉,其实也说不上是沉肩,只不过是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夏雪的纤纤玉指已经点到凌玉姬胸前,相隔最多只有半寸。她这一指势道非同小可,就算是一头健壮的牛,也能立时洞穿。
    只见她突然院地煞住去势,一个急旋身,斜掠寻文之外,正是去得快,走得更快。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一见这等情形,个个齐声喝彩。祈北海和辛龙孙双双抢出,拦在夏雪与凌玉姬之间。
    凌玉姬透一口大气,此时背上的冷汗方始流了出来。她急急忙忙转眼去瞧她的丈夫——
    无名氏,但见他面上虽冷淡如故,可是眼中激动之色犹未全消。于是,她似乎得到安慰似地向他微笑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去,望住那个忽然想取她性命的娇贵小姐。
    辛龙孙冷冷道:“你忽然出手要制她于死地,是何意思?”
    祈北海却怒声喝道:“你这个娘儿居然比我祈北海还要心黑手辣得多,刚才如果伤了玉娇小姐,我发誓先把你剥了皮,然后剜出心肝吃掉!”
    辛龙孙接口道:“嘿,嘿,玉娇小姐只沉了一下肩膊,你就变成猴子大翻筋斗,可见得你吃亏在疑心病太重,老是疑这疑那,以为玉姬小姐一定是使出脚法,赶紧翻筋斗躲开!我且问你,你到底跟王姬小姐有哪一点过不去?”
    夏雪对这两人的话,宛如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凝住在凌玉姬面上,疑惑地转来转去。
    虽是如此,但她一点也没有被屈辱而低践的样子,相反的,更显出她自有一种高贵孤傲的味道,似是不屑与祈辛二人斗嘴。
    凌王姬这时真想走到无名氏那边去,虽然不能说话,但可以和他拉拉手,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近日来经历了许多危险灾难,对人性已颇有了梧。是以此刻见到祈辛两人维护她的态度,顿时知道自己应该谨慎行藏举止,免得激动起这两人难以遏阻的炉火,因而对无名氏不利。
    于是,她打消了走近无名氏的意思,反而转身走到华奎面前,低头瞧着破姑的情形。忽见她眼珠转动,便作个手势要华奎把她放下,由自己捐持着她。
    瑛姑轻轻呻吟道;“水……水……”凌玉姬把水囊送到她唇边,让她喝了几口,然后叫道:“瑛姑,被姑,你觉得怎样了?”
    她睁开眼睛,向她注视了片刻,才突然恢复神智,想起自己乃是被那祈北海举力震伤,立时暗中运气试一试伤势,发觉相当严重,虽然不会丧命,但暂时已不能行动,否则伤势更重。
    凌王姬道:“那个夏姑娘差点把我杀死,引起析辛二人的不满,是以发生口角!目下你的伤势还能够支持上路么?”
    瑛姑沉吟道:“最好能静养几天,那就较易痊愈!”
    凌王姬点点头,道:“那么我去跟他们要点东西。”
    玻姑道:“你可以说话,但话题不得超出要东西及表示停留的范围以外!”
    凌玉姬凝目望着她,缓缓道:“假如他们要加害于你,我也不能说话么?”
    玻姑哼了一声,道:“他们早先既然没有向我动手,相信现在和以后都不会对我不利!”
    凌玉姬道:钢材是我把他们拦住。”
    瑛姑冷冷道:“你为何不让他们杀死我?”
    凌王姬愣了一下,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瑛姑冷笑道:“俄可以为你解答,你是希望熬过十天之后,那时我就变为你的诗婢,你便可以在一年之内尽量磨折我,对不对?”
    凌玉姬叹一口气,道:一随便你怎样想……啊,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啦!”
    于是她起身走过去,向祈辛两人道:“政姑内伤甚重,暂时不能走动,我想要点水和干量,就在此地停留数日。”
    祈北海讶然道:“王姬小姐你终于说话啦!”
    辛龙孙道:“水和干粮你要多少就拿多少,通通拿去都可以,但你为何对那传婢这么好?”
    凌玉姬没有回答,转面向华奎道:“有烦华大哥你搭起一个帐幕。”
    华奎恭谨地应了一声,自去搬过帐幕支架起来,并且在地上铺一层兽皮,摆上毛毡等物。
    凌玉姬扶了政姑走入帐中,出来把清水和食物搬入去,就不再出来。华奎倍在帐边坐下,看来他也不打算再走。剩下祈北海和辛龙孙等人面面相觑,夏雪转面瞧着无名氏,轻轻道:“你要留下抑是跟我走?”
    无名氏茫然道:“随便怎样都可以!”
    这边辛龙孙世和折北海商量道:“我觉得事情很蹊跷,祈兄意下如何?走或是不走?”
    祈北海道:“兄弟不辞万里风尘,闯入这大漠之内,为的是找寻王姬小姐,目下她虽然不与我们说话,但我们也没处好去。”
    辛龙孙轻轻道:“或者我们暂时走开,在远处暗中窥探,可能查出她为何这般对待我们……”
    祈北海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就走吧!”
    两人腾身上马,恰好和夏零、无名氏一齐催骑离开,看起来倒像是四个人一块儿奔前程。
    凌玉姬在帐内探头出来,望着无名氏英挺的身影,只见他跟住夏雪策马走开,冷漠得有如一尊石像,走出老远,仍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她感到心碎似的一阵痛楚,想起他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方会相见,心中一阵激动,张口要叫他回来。可是声音一出口,就记起以父亲及他的性命作为许诺的毒誓,登对改变了主意,只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尖叫。
    那边的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一齐转头瞧着,可是无名氏仍然端坐不动,头颅固执地望着前方。
    凌玉姬满腹痛苦,变成两行泪珠,冲眶而出。急急缩回帐幕之内,开始吸泣起来。
    过了一阵,瑛姑道:“那四人之中,有谁值得你这等挂念?当然那个女的没有份……”
    凌玉姬低低哭泣,没有回答,只听华奎在外面道:“他们又继续前行,现在已转过沙丘那边,瞧不见啦!”凌玉姬顿时大声哭起来,把这面白纱弄湿了一大块。
    瑛姑举手替她取开面纱,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酷肖美艳夫人的面庞,尽管此刻泪水纵横满面,可是不但没有减去一分一毫的美丽,反而加添了一种楚楚动人心弦的风姿。
    瑛姑呆呆注视她一阵,伸手搂住她的肩头,轻柔地道:“别哭,别哭,我的小妹妹……
    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
    凌玉姐听她亲口收自己做妹妹,娇躯一震,忽然忘了其他的事,抬起泪眼向地凝视。
    瑛姑立刻把面孔转开,可是凌玉娘已瞧见她充满感情的眸子。
    在她的印象之中,瑛姑是个冷酷心肠的人,永远不能在她面上找出喜怒哀乐之情。尤其是对人,她从来是把人当作她不喜欢的东西一样。想不到她忽然对自己这等关切动情……
    帐外的华奎忽然低声道:“有个人骑着一匹全身火红的马来啦!”
    帐内的两个女子都移转注意,瑛姑寻思一下,道:“一定是蓝岳来了!”
    凌王姬道:“他单身匹马走入这大漠之中,竟不怕迷路和渴死么?”
    瑛姑道:“那匹红马乃是当世神驹,名唤火龙,脚程之快,天下无双。听说此驹在大漠之中,能够自动找到水源,奔跑之际,比狂风还要迅速,因此在大漠之中,骑了此驹,不但不怕会渴死,而且连狂风也不必畏惧……”
    凌玉姬道:“这火龙驹既然有这等好处,蓝岳不知从何处得到?”
    瑛姑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此驹乃是以往情乖僻著称江湖的巫婆子所有,她就居住在夫人府西西三十里内的恶石谷之内,那儿因在山阴之地,终年不见太阳,故尔日夕阳风刺骨,地面湿秽,最多虫尴之类,兼且偌大的山谷之内,只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头,连一根草木也见不到……”
    凌玉姬惊叹一声,道:哪位巫婆子就住在那等地方?想想就足以教入骇死了!”
    瑛姑道:“不错,她就住在那座恶石谷之内,任何人也不愿在谷中逗留,而她已数年之久!你一定猜想不出她为何要住在那儿!”
    凌玉姬接口道:“我知道……”瑛姑讶然道:“那你就说一说看。”
    凌玉姬道:“你不是说她以性情乖僻著称于世么?她既然乖僻不近人情,当然不喜欢与世俗之人交往。住在那恶石谷中,谁都不愿意去,那就是她选择那座恶石谷的理由啦……”
    瑛姑冷冷一晒,道:“如果是这个理由,我怎会料你猜不到!哼,哼,她住那处明暗潮湿地方的理由,说出来只怕教人难以相信……”
    凌王姬皱眉道:“我以为一定猜对啦,那么究竟是什么缘故?”
    瑛姑造:“她就是为了那匹火龙驹,所以选择了那么一处充增神厌的地方!”
    “为了那火龙驹?”她几乎叫起来,接着道:“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有点荒谬……”
    帐外突然传透人来一个清朗的口音道;“不错,巫婆子所作所为都十分荒谬可笑!”
    凌玉姬呀了一声,道:“蓝岳你……”
    帐外的人接口道:“你躲在帐内干什么?我可不可以进来”凌玉姬连忙里望虞姑,只见她摇头,便应声道;“不,不行……”但说到这里,帐们已出现了一个人头,正是那蓝岳弯下身子向帐内望来。凌玉姬由衷地感到一阵欢愉,向他微微一笑。她此刻没有面纱遮住;是以这一笑直可倾城倾国!
    蓝岳被她的滟滟容光迷住,根本无暇转眼去看凌玉姬身边的浪姑。
    凌玉姬连忙这回面纱,蓝岳才恢复常态,啊了一声,道:“被姑也在此处?”
    瑛姑冷冷一笑,道:“我在此处不会妨碍你吧?”蓝岳俊面上飞起一阵红晕,呐呐道:
    “你的话很奇怪……”被姑道:“如果我一定要指出我的话并不奇怪,那么你就更觉尴尬了!现在暂且不提此事,我觉得你本事真不小,居然连巫婆子的火龙驹也弄到手,大概她已毙命在你灭种掌下了?对不对?”
    蓝岳潇洒地笑一笑,道:“你猜错了,我没有和她动过手,更没有杀死她。再说以巫婆子武功之高强,杀她谈何容易。”
    瑛姑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脸上渐渐收敛了冷笑的神色,道:“难道你有法子使她肯把爱驹借给你片
    蓝岳颔首道:“当然啦!不然这等通灵神驹,任何人就算抢到手中,也没法驾驭!”
    凌玉姐在一旁默默听着,忽然发觉瑛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眼中射出动人的神采。
    她一直以为被姑这个女孩子绝不会动感情,可是目下才知道不论心肠多么冷酷的人,感情上总有弱点,例如瑛姑,今日已一连流露过两次,第一次就是瞧见自己全貌之时,突然激动地喊她做妹妹。第二次就是此刻,她异常温柔地和蓝岳说话,口气中流露出无限关切。
    瑛姑又道:“你怎样借得到巫婆子的火龙驹?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蓝岳的目光迅速地扫过凌玉姬,想了一下,道:“当然可以,内情很简单,前次我经过恶石谷时,曾经和她攀下一点交情,要知道她长年居住在沓无人迹的谷中,自然也会感到寂寞,而她唯一的消遣,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奕,我上次曾和地下了几盘棋,费去数日时间,所以这一次去找她借马,可不是贸贸然乱间。”
    瑛姑忧虑地道:“俄猜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否则巫婆子就不能称为乖僻之人了!”
    蓝岳道:“你真是精明得很,不错,她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我事后陪她在恶石谷中住上一年,这一年中我天天与她奕棋谈笑,不得离开。”
    瑛姑叫道:“我的老天,如果要我单独对着那巫婆住上一年,我一定要发疯。”
    蓝岳转眼望住凌玉姬,道:“咦,你为什么一言不发?难道说我们以前共生死共患难的一段交情,已经像东流的江水一般消逝无踪广凌王姬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趣,不禁低鬟一笑,却没法子回答他的问话。
    瑛姑眼中陡然迸射出妒恨交集的光芒,望着这一对青年男女,但蓝岳一瞧她时,她立刻收敛起恶毒的眼光,温婉地笑一下。
    蓝岳潇洒地笑笑,道:“如果要我跟凌玉姬你这种哑巴的木美人在一起,非把人活活闷死不可,瑛姑你说对不对?”
    瑛姑听了这话,如有所悟地嗯了一声。只听蓝岳立刻接着道:“但我警告你……”他用手指着瑛姑,把她弄得怔一下。蓝岳接着道:“我已瞧出你的心思,假如你设法把玉姬弄哑,企图使别人对她生厌,哼,哼,我第一个先找你算帐!”
    瑛姑真不晓得自家的心思如何会被对方看破,因此心中微觉慌乱。
    凌王姬唯恐瑛姑老羞成怒.日后找她的晦气.连忙想瑛姑道:“瑛姑,你最好躺下来休息……”
    瑛姑嗯了一声,如言躺下,接着道:“蓝少爷你呢?你去借火龙驰的用意,无非是要追查凌玉姬,目下既然找到,大概不再离开了吧?”
    蓝岳道:“那也说不定,我倒很想先查看那座天龙旧庙之中,那老人是否尚在?”他说时眼光斜闪,窥看凌玉姬的神情,只见她露出烦躁焦急之色,可是仍不开口,因此他大大感到奇怪,一时猜不出她为何不与自己说话。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记起刚才在外面贝到许多蹄迹,顿时如有所悟,道:“你们曾经碰上什么人?”
    瑛姑道:“我真不想告诉你。”
    蓝岳道:“为什么?”
    瑛姑道:“因为我一告诉你之后,你就非走不可!”她狡猾地笑一下,住口不说。
    蓝岳到眉一皱,道:“到底是什么人?”
    瑛姑道:“就是你的表姐夏雪。”
    蓝岳似乎大出意料之外,虎目一睁,道:“怎么?她也来了?还有什么人?”
    瑛姑道:“还有折北海,辛龙孙和无名氏。”
    蓝岳如遭电触,虎躯一震,喃喃道:“无名氏,无名氏……他不但活着,而且也到了沙漠之中。”
    瑛姑道:“你凭那火龙的脚程,很容易追上,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一点消息,那就是你表姊似乎对无名氏很有点意思……”
    蓝岳面色发白,起身走开去。只听他踏在沙上的脚声走来走去,似乎在思索一个难题。
    过了一会儿,他在外面道:“凌玉姬,出来,我有活跟你说!”
    凌王姬看看被姑,只见她摇摇头,只好应遵:“不,我不跟你说话!”
    蓝岳怒声道:“你一定要我把帐幕拆掉么?”说时,用脚踢一下帐幕,几乎把帐幕踢倒。
    华奎认后面倏然出来,道:“蓝公子最好不要逞强动武!”蓝岳望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凭你也敢管我的闲事?”华奎道:“如果公子不听劝告,小的为势所迫,只好冒犯公子了!”
    蓝岳哼了一声,踏前两步,一掌横扫过去,口中冷喝道:“给我滚开!”
    华变迅快出掌封架,蓝岳冷笑一声,掌上内力只有用上六成,硬扫过去。
    蓝岳并不把这个夫人府中的仆人放在眼中,是以心中虽然十分不满他的大胆无礼,但如若一掌把他震死,却于美艳夫人及政姑面上不好看。
    两掌相交,“啪”地一响,各各震退一步。蓝岳大为惊凛,右手举起,运出灭神掌奇功,只见他掌心颜色倏然变得青紫怕人。
    帐幕中的瑛姑道:“华奎走开,你怎敢如此放肆,与蓝公子动起手来?”
    华奎跃退丈许,沉声道:“小的已遭命退开!”
    这时,蓝岳反而不肯造次,要知他不久之前,曾在夫人府中和瑛姑换了数招,深知她不但功力卓绝,而且手法奇奥,目下她虽是负伤养息于帐幕之中,但若然把地迫急了,强忍伤势出来与华奎联手合击,这华奎已经如此不凡,加上那瑛姑,其势万难讨好。
    只听瑛姑又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蓝公子你和玉姬小姐并无名份,难道也有什么话别人听不得么?”
    蓝岳哼了一声,道:“当然有啦……”他接着转口道:“总之你管不着我们的事!”
    帐幕内静寂无声,歇了一阵,凌玉姬突然出来。蓝岳一见到她,满腔火气顿时消失。
    两人踏着细沙,走开一旁,蓝岳首先道:“你不是急于到那破庙中看一看那老人是否依的令尊么?为何目下近在飓尺,却反而停滞下来?”
    凌王姬道:“我还得耐心等候几日,待瑛姑伤势稍为好转才能动身。那座破庙在哪里?”
    蓝岳指指东方,道:“打那边走,不出五十里就可以见到……”他话声一顿,面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寻思片刻,才道:“你的丈夫不但没有摔死在绝壑之下,而且来到这沙漠之内,你为何不跟他走?”
    凌玉姬那对美丽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道:“你别提及这件事行么?”
    “不行!”他提高声音,接着说道:“我要知道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
    凌玉姬道:“什么事呀?”
    蓝岳道:“你目下丈夫既然未死,我又看过你的全貌,你是不是仍然要把我杀死?”
    凌玉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难以作覆,可是又见他态度十分坚决,情知无法支吾过去。迫不得已缓缓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蓝岳紧紧迫问道:“你是说非杀死我不可了?”
    她点点头,不安地望着这个英挺潇洒的年轻高手。
    蓝岳仰天苦笑一声,道:“俄自从踏入江湖之后,不久就博得清海恶魔的声名,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我心碎肠断,而我却不屑对她们一顾!想不到我今日也陷入这等狼狈境地……”
    凌王姬没有做声,在她心中此时现出无名氏俊美的面容,若然与眼前的蓝岳比较,却是各有千秋。而蓝岳救她脱险后一路上的殷勤体贴,这一段美妙的日子,却也令她感到无法忘怀。
    因此,她内心中感到十分痛苦,但是她又知道自己必须选择其一,这使她更为痛苦……
    蓝岳长叹一声,道:“巫婆子曾经对我说过,她这一生虽是这等凄凉寂寞,但并无丝毫遗憾。她说因为凡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就亲手毁灭那东西。”
    凌玉姬骇然退了一步,道:“你可是要毁灭我?”
    蓝岳点点头,道:“不错,她的话大有道理,既然我得不到你?”
    凌玉姬惋然一叹,道:“我虽然不愿意被依毁灭,但站在你的立场,却也觉得你是无可如何……”
    蓝岳突然露出大喜之色,道:“这样说来,你对我的感情还不错。”
    他顿一下,接着说:“我还可以挣扎一番,设法赢得你整个芳心。”
    凌玉姬望望天色,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不少话,现在我要回去啦!”
    蓝岳沉声道:“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假如我得不到你的话,我就得在恶石谷中呆上十年!”
    凌玉姬吃一惊,道:“在那恶石谷中,日日对着那位巫婆子和五头住上十年?”
    “不错,你可记得那天我们投店时,我说要出去一趟,就是到恶石谷去她借马,若然没有这火龙驹,我可没有信心能够把你带到破庙去。但火龙驹乃是巫婆子的命根,她怎肯随便借人骑用?”
    “是呀,攻姑刚才说起,也觉得很奇怪。但你后来不是说用一年时光与她交换么?”
    蓝岳道:“一年期限也没有错,但另外还有十年之约。巫婆子要我把全部经过告诉她,我为了借那神驹,只好全盘托出。巫婆子当时就讥嘲我说,枉我负有情海恶魔之名,但这一回却在情海中没项。她说你将不会属于我所有……”
    他凝望着凌玉姬,却看不出她的反应,于是又道:“当时我和她争辩好久,我告诉她说,你的丈夫已死,而且你为人温柔顺从,只要我帮你找到父亲,就算找不到,你也将嫁我为妻……”
    凌王姬自己没有过这些事,因此她听了之后,一时也不晓得自己是否后来会嫁给他。自然这种情势是假定无名氏业已坠壑惨死而言。
    蓝岳接着道:“哪个老巫婆十分固执,她说就是因为你顺从温柔,所以不会嫁给我!”
    凌玉姬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我也不懂。”
    蓝岳道:“她说,你是个古怪的女孩子,在你心目之中,只能容纳父亲和丈夫两个男人,体越是顺从,就越是固执着你父亲的教训必须从一而终,绝对不会改嫁给我。”
    凌玉姬惊道:“我的天呀,她当真这样说么?”
    “当然是真的,她可说对了?”
    凌玉姬伍了一下下,坦率地道:“我不晓得,我得细细想过,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
    蓝岳轻叹一声,面上泛起忧郁的神情,道:“看你这种反应,至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凌王姬心中一阵不忍,连忙道:“也不尽然,我只是感到她说的话很出奇。这位巫婆子现下有多大岁数?她长得怎样?”
    蓝岳道:“她大概有五十余岁,身材手脚都很好看,在背后看她,绝想不到她的面孔那么丑陋骇人。还有她的声音,真是悦耳极了。”
    凌玉姬悯然适:“多可怜啊,造物总是这等弄人,她若果不是面孔丑陋的话,绝不会变得这么乖僻不近人情。”
    蓝岳道:“且不管她的事,其时我对她的话极不服气,所以竭力争辩。她见我执迷不悟,便自动答允将火龙驹借我一看,但条件是如果我能娶你为妻,只须在恶石谷陪她下棋一年,如果得不到你,就得在恶石谷陪她十年。”
    凌玉姬呆呆地看着这个英挺倜傥的年轻高手,暗忖;“纵然他得到自己,仍然要在那明暗潮湿,死寂可怕的地方住上一年,这种牺牲不可说不大,然而自己何以为报?目下无名氏既然生存在世上,而且还亲眼见到,已绝无可能以身相许了。”
    她正在替他感到难过悲伤之际,忽然发觉他那对特别明亮的眼睛中,露出~股杀气。她本是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尤其近日在江湖上屡经艰险,已知道世道人心之险恶奸诈,这时突然有所了悟,寻思一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用点手段,方可把他的心意诈骗出来。
    当下她不动声色,道:“你虽然和那巫婆子有过约定,可是你不理她也就是了!”
    蓝岳剑眉一皱,微温道:“你以为我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么?”
    凌玉姬道:“不,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一个人偶尔失信,有什么关系?”
    “不行,绝对不行,大丈夫一诺千金,焉可失信?”
    凌玉姬装出不相信的样子,道:“你说得这么坚决,那么我问你一句话,看你能不能像个大丈夫般坦白丁’
    蓝岳此时心中泛起掉落网中的感觉,不过他尚未知道对方要问些什么,是以只好昂然遭:“你问好了!”
    凌玉姬截然道;“你可是想暗杀无名氏?”
    蓝岳怔了一下,蓦地纵声大笑。
    凌玉姬道:“我猜错了么?”
    蓝岳仍然仰天大笑,可是那阵笑声忽然变得苦涩凄惶,过了一会儿,他收歇住笑声,挥手道;“你何须问我,回到帐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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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妒火冲天蓝岳造情敌
    凌王姬道:“你虽然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告诉你,如果我的丈夫在沙漠中出了事,哪怕是死在别人手中,我也当做是你的诡谋,你别想得到我。”
    她转身向帐幕走去,这时候她才流露出心中的惊恐和焦虑。
    蓝岳掉转虎射,面向着漠漠黄砂,轻轻叹息一声,他想不到这个女孩子居然窥破了他的内心秘密,并且予以无情的打击。
    他知道这回当真在清海中触礁,而在对方心中,只有无名氏而没有自己,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用比较圆滑的方法解决……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一阵痛苦,几乎跌倒在沙地上。
    歇了片刻,他奋起精神,摄唇尖啸一声,那匹火龙驹立刻驰到他身边。
    蓝岳一跃上马,向西面疾驰而去,经过那个帐幕之时,振吭大叫道:
    “凡我得不到的,就得毁灭!”
    帐幕内的玻姑泛起冷笑,耸耳而听,蹄声很快就消逝无踪。她转眼瞧着凌王姬,只见她背向着自己,双肩轻轻抽动。
    “凌王姬,你可听见他的话么?他要毁灭谁?”
    凌王姬不理睬她,觉得她太过残酷无情。
    瑛姑道:“他一定晓得你钟情于刚才那三个男人中之一,我也瞧出是无名氏,你如果不采取行动,他非死不可!”
    凌玉姬吃惊地转头瞧她,疾姑微微一晒,可惜我身负内伤,不然的话,我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赶去制止那个强徒,现在既然不行,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命华奎立刻赶去,预早警告无名氏。”
    凌王姬道:“蓝岳的火龙驹是有名的神驹,华奎怎追得上他、’瑛姑冷笑道:“你真蠢,试想无名氏和夏雪在一起,那更雪是蓝岳表姐,蓝岳见到夏雪,少不免说几句话,并且起码要告诉她杀死无名氏之故,有这一段缓冲时间,华奎足可以追上!”
    凌玉姬顿时大喜,道:“对,对,华大哥!”
    且说蓝岳顺着蹄痕,纵马急追,过了一座沙丘,忽见那踪迹分为两路,其一仍然直去,其一却绕向北面。每一路都是两匹马的蹄印。
    他顿时为之大惑不解,不晓得应该向哪一路追去。随即冷笑自语道:
    “凭我火龙驹的脚程,就其追错了,转回来也追得上!我看折向北行的,可能有无名氏在内。”
    他策马向北驰去,走了数里,墓地发觉那两骑蹄印又分为两路。
    蓝岳焦躁起来,随便抢了一路,急急赶去。
    走了里许,忽然感到越走离那帐幕越近,反而是折转回去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地想道:“不错,此人既然兜圈子转了回去,一定就是那无名氏。”
    转过一处沙丘,只见一骑拦住去路,马上之人,长得浓眉大限,豪壮异常。
    他不知此人是否就是无名氏,冷冷一笑,策马冲过去,相隔四五尺远,隔空一掌据劈出去。这一拿他已用足十成功力,打算一举毙敌,是以声势威猛异常。
    那个粗豪大汉见他一言不发,过来就打,面上现出讶异之色。似并不怠慢,提气聚力,呼地一拳迎击蓝岳的掌力。
    双方真力一触,发出“膨”的一声,蓝岳虎躯轻晃一下,那粗豪大汉似是没想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强劲,震得跌落马下。
    蓝岳冷笑一声,双臂一振,有如大鹰般凌空飞起,飘落在那大汉身前。
    那粗豪大汉虽是被对方掌力展跃马下,但并没有滚坠地下。这时凛然迎面一拳击出,出手迅快凶猛。
    蓝岳见他功力不凡,口中轻噫一声,也自施展迅快奇奥手法,先守后攻。
    两人展眼间已拆了五六招,那粗家大汉不独拳法奥妙。而且拳力越打越重,激起呼呼声响,威势甚是惊人。
    蓝岳也使出全力搏斗,他的家招身法,亦是极尽奇奥能事:相形之下,毫不逊色。目下虽因对方拳力已施展开,似乎比他凶猛凌厉,但偶然双方硬接硬架一招半式,蓝岳深厚的功力便显示出来,竟然丝毫不畏对方的沉雄拳力。
    他们越战越快,各逞绝艺,宛如百花齐放,争妍斗艳。双方的奇奥手法层出不穷,看来一时三刻之内,不易分出胜败。
    蓝岳起初被对方神奇的拳法吸引住全部心神,但互拆了三十余招之后,心中便微感焦躁。
    那粗豪大汉则面色凝重,全神应敌。因此从这两人神色之间,一望而知那蓝岳尚有潜力。
    又拆了四五招,蓝岳攸忽间已跃开数尺,沉声道:“尊驾贵姓大名?”
    那粗豪大汉抢近他身前,厉声道:“你若是不知老子姓名,怎会出手就打?你是什么人?”
    蓝岳气往上冲,冷冷道:“本公子姓蓝名岳,可别骇得夹上尾巴逃走!”
    那粗豪大汉仰天大笑道:“我祈北海正要找你较量,想不到你忽然会在我后面出现,并且先向老子动手,真使人感到惊奇。”
    蓝岳被他一口一句老子弄得怒火直冒,但他到底不是江湖中那些下流人物,是以急切间无法回骂,当下冷笑一声,道:“本公子要结结实实教训你这厮一次!”
    说罢,出手疾拍对方上三路,只见他右手掌心已变得一团青紫之色。
    祈北海索未以拳力沉雄见长,虽然见到对方掌力练有外门功夫,但毫无惧色,依然发拳硬劈。
    蓝岳这一次竟不化解,掌势连环疾劈而去。顿时发出“哆嗲”连声,两人硬接硬架连换了五六格之多。
    祈北海见他神力天生,居然不怕自己强绝一时的拳力,不禁微觉气馁。
    但另一方面又激起他好勇狠斗的天性,厉啸一声,拳上力量使出十二成,迅快如风般连环疾劈。
    他这一轮猛攻,蓝岳却也不敢大意,表面上虽然仍是硬接硬架,但暗中却以绝妙手法,借力生力。抵住他这勇不可当的六七拳。
    接着,蓝岳朗笑一声,揉身欺近,掌势巧快绝伦地横扫直努。祈北海双拳上下翻飞,但他经过一轮猛攻之后,锐气已失,拳法变化已不如开始时那等灵活,顿时被蓝岳抢制了机先,迫得脚下连连倒退,败象已呈。
    蓝岳一边绵绵密政,一边晒道:“听说你与辛龙孙曾经大闹金陵甘露寺,是以目下武林中已颇负盛名。同时还听说你们传技自傲,胡乱欺人;本公子今日拿下绝不留情,替江湖除去一害。”
    祈北海虽是气得七窍生烟,无奈此刻机先被制,正是一子落错,满盘皆错,目下要支撑残局已不容易,莫说怒毙敌人,是以气尽管气,却无法可施。
    倏地一阵蹄声传入两人耳中,祈北海精神大振,忽有佳作,一拳巧妙劈出,迫得蓝岳攻势微滞。祈北海顿时挽回不少劣势。不过,如果再战下去,桥北海仍然难逃杀身之厄。
    那阵蹄声转眼间已自驰到,接着一个人冷冷道:“好小子,我还打算邀了祈兄你去找他晦气,却不料他反倒来寻事!”这人的声音正是祈北海老搭档辛龙孙。话声甫歇,一道人已飞落他们身边。
    蓝岳扬目一瞥,但见来人中等身材,面色白析,长得颇为清秀。看他孤身落马的动作,神速异常,可知绝非等闲之辈。
    辛龙孙接着又道:“祈北海已经过足了痛,该让兄弟上场了吧?”
    祈北海此时仍居劣势,他们这等高手相持,只要稍有失闪,纵然不死,也得重伤。是以他不能随意开口,心中却直骂这辛龙孙混蛋,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但他心中又不愿辛龙孙插手以二敌一,坏了名头。
    蓝岳忖度形势,心想如果这两人联手合击,自己定难讨好。是以攸然退开,冷冷道:“姓辛的可是要尝尝本公子的手法么?”
    辛龙孙缓缓迫近,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可是跟王姬小姐说过话来?”
    蓝岳俊眼一眨,额首道:“原来你们兜了回来,竟是隐伏在附近窥看凌王姬的动静……不错,本公子确实和她说过话来!”
    李龙孙道:“看你的样子,大概就是曾经陪王姬小姐北上的蓝岳了,你是谁人门下?”
    蓝岳朗笑一声,道:“本公子自从踏入江湖以来,已不知有过多少人问这一句话。本公子虽然不能将帅门来历奉告,但有一点你们大可放心,假使你武功比本公子高强,有本事取我性命,我师门的人绝不会找你寻仇!”
    辛龙孙呸了一声,道:“老子岂是那等婆婆妈妈,前惊后怕之人,只不过见你手法似是帝疆绝艺,故此才动问一声。”
    蓝岳迫前两步,冷晒道:“你既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那就赶紧动手。”
    他已运足功力,待机而发。
    辛龙孙可不敢小觑此人,小心翼翼地发了半把试探门道,掌势一发即收。
    两人拆了数招,蓝岳突然间奋起神威,连发三掌,把辛龙孙迫退四五步之远。
    那辛龙孙虽然居于劣势,但面上并无一丝一毫惊惧之色。蓝岳看了心中有数,暗念此人定然在下盘两脚之上练有特别功夫,目下尚未施为,故此他双手功夫稍差,不足为奇。
    果然又拆了三招,辛龙孙陡地飞起一脚,快得无影无踪,而且凌厉异常。
    他这一脚踢出之际,正是当双手忙于招架之时,任何人都料不到他在这等情势之下,犹能起脚凌厉反攻。
    蓝岳飘身侧闪,但觉对方脚尖带起一阵急风从自己鹏边擦过,心中不觉暗暗赞声“好脚法”。他一闪之后,上面两手施展出灭神掌个成功力,宛如急风骤雨凶猛进攻。
    辛龙孙一脚无功,微觉胆怯,此时连忙封架。他出乎意料之外地用出硬封硬架的招数,掌上内家真力极是深厚,但听“噼啪”连声,两人已对了四五掌之多。
    辛龙孙刚一露出败象,祈北海就用连环拳力冲入自中,接下辛龙孙。如是者又替换了两次,蓝岳虽是武功出众,内力深厚,却也架不住这两名各擅胜场的高手轮番扑击。但觉元气消耗过甚,不消片刻就将支持不住。当下俊限连眨,寻思破敌之计。
    他已看出这两人都是好胜之辈,直到现在,仍然不肯做出联手合击之事。但他们这等车轮战法,也就足够使他感到吃不消。忽然想起如若出声喝破,迫使他们只用一人上阵,岂不是可以逐个击破?当下奋力一掌劈出,迫开辛龙孙,接着纵退数尺,厉声道:“你们这种车轮战法可是师父所传丁’桥北海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就是要亲手取作性命……”辛龙孙接口道:“如若我们存心使用车轮战,何不干脆联手围攻……”祈北海捷臂扑上,口中大喝道:“这一阵该轮到兄弟出手啦!”
    辛龙孙也由侧面袭上,口中道:“不行,兄弟只拆了四招……”这一来真变成两人联手围攻之势,蓝岳被他们辱骂奚落之余,怒气填膺,论掌疾劈,恨不得一下就把这两人击毙。
    这时但闻风声激荡乱响,周围文半以外的地上沙子,被这三人奇强的拳风掌力括得旋飞激溅。
    祈北海、辛龙孙两人近几个月来都在一起,彼此也交手过无数次,因此互相深知对方的手法功力。这时虽是第一次联手攻敌,却配合得神妙异常,威力陡然大增,不出十招,已把蓝岳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形势甚是危殆。
    修然间一道红彤如掣电般冲入战自中,竟是那匹火龙驹。此驹动作神速得有如电光石火,刷地从析北海后面闪过,后蹄迅快倒踢出来,直取折北海腰间大穴。祈北海凛骇中转身旋闪,那火龙驹已冲出数丈之外。他口中骂了一声,刚要转身,眼角却已瞥见红影再度冲到。
    这火龙驹一来一去,当真比说话还快。祈北海怒喝一声,捏拳运力劈去。只见那火龙驹灵巧闪开,接着斜掠回来。
    蓝岳奋起余力,连劈两掌,把辛龙孙迫开,跟着一纵身,跃起寻文,那匹火龙驹已然驰到,在他脚下停了一停,蓝岳身形恰好坠在鞍上,火龙驹佛拳拳长嘶一声,四蹄翻起一阵尘沙,眨眼间已驰出老远。
    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一看这等情形,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份儿。再一瞬间,那匹遍体血红的通灵神驹已经转过沙丘,失去踪迹。
    祈北海喘息数声,道:“他妈的,这算是什么畜牲,简直成了精啦!”
    辛龙孙接口道:“见时也弄到这么一匹坐骑,那就可以横行天下啦!祈兄,我们追不追这厮?”祈北海道:“当然要追,这一回首先弄死那匹混帐王八的马,再动手杀死姓蓝的小子,哼,玉姬小姐居然肯跟他说话?”
    祈北海的话不但激起辛龙孙凶野之性,同时他提及蓝岳曾与凌王姬说话,而凌玉姬却不肯跟他们任何一人答上一言半语,此事当真使他又炉又恨,无法按遏。当下两人腾身上马,循着蹄痕急急赶去。
    那火龙驹驰行绝快,眨眼间已奔至四匹马分手之处。蓝岳策马向另一路蹄迹追去,但却放缓了驰行速度,尽量利用这一点时间,调元运气。
    他真元耗损极多,加上曾被那祈辛两人的掌风掌力击中,如在平时,倒也不觉怎样,但当时正是筋疲力竭之际,护身真力已不大管用,是以内脏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总得设法将养个十无几天,方能痊好如常。
    但他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仅仅尽力调运力气,恢复精力,一面取出三粒灵丹服下。过了不久,顿时感到精神充沛,气力已经恢复,便纵马急急追去。
    大约追了十余里路,他忽然勒住坐骑,凝眸望着地上的遗痕,皱眉寻思道:“看此地蹄痕凌乱,而且还有人脚印,显然夏表姐和无名氏两人曾经下马休息。但令人疑惑的是这短短十余里路程之中,怎的曾经会休息三次之多?”
    他大惑不解地沉吟好久,终想不出一点道理,便又驱马朝前疾驰。
    这时,就在他前面不出三里处,那夏雪姑娘和无名氏两人又停了下来。
    无名氏漠然地坐在鞍上,茫然望着前面,夏雪已挑落马下,仰头凝望着无名氏俊美的侧面,暗忖这个年轻的奇怪的人,心中不知道转些什么念头?
    她道:“无名氏,你不下来休息一会儿?”
    无名氏漠然下马,面上一片冷漠,生似他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仅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
    夏雪姑娘柔声道:“我如果不喊你下马,你就一直坐在马上,是不是?
    只不知你能坐多久?”
    无名氏漠然地望望她,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答话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不过是随口敷衍她的声音而已。
    夏雪姑娘道:“我们休启、一会儿,再往前走,反正坐在马上,也闷热得很……”她歇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何一直停下休息?”
    无名氏淡淡道:‘你如果要我问;我就问吧!”
    夏雪姑娘柔声道:“我此次到这大漠来,为的是要找寻我表弟蓝岳。”她忽然注意到提起‘它岳”名字之时无名氏身躯微震,眼睛转动一下。
    她接着道:‘担这沙漠这等广阔无垠,我们胡乱向前走也不中用,所以我并不想走得太快太远,或者表弟见到凌玉姬之后,会追赶上来!”
    无名氏又回复冷漠的神情,使人看了不知道他到底听见她说话没有?
    夏雪突然道:“你以前认识我那蓝岳表弟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晓得,不过……”夏雪连忙接口道:“不过什么?”无名氏道:“不过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泛起憎厌之感。”
    夏雪微笑道:“你的话真奇怪,假使我不是听祈车两位说过你早已把过去之事完全忘掉,听了你这种话,真会以为你是个疯子!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对一切都很冷漠?前几日似乎并不是这样。”
    无名氏淡淡道:“我也不明白。”夏雪忽然迅快接口道:“我可明白,你是在见到凌玉姬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她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迷恋?”
    无名氏苦笑一下,道:“你的看法是这样么?”
    夏雪接口道:“你们别想瞒过我的眼睛,连祈辛那两人也是的,他们一见到凌玉姬,就狂喜不禁,但她不与他们说话,顿时又失望到了极点。哼,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能使你们这等着迷?下次碰上她的话,我一定要搞起她的面纱,看个清楚!”
    无名氏道:“她从来不把面纱取掉!”
    夏雪冷晒一声,道:“我不相信,你如果没有见过她的全貌,会那多为她着迷么?”
    无名氏怔一下,没有做声。夏雪微笑道:‘请你的样子,可见得她全貌已被你见过啦,我想祈北海、辛龙孙无疑也见过。”
    无名氏眼睛一睁,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夏雪接着道:“这有什么希奇,听我表弟和她同行千里,如果我表弟没有见过她的全貌,那才是骇人听闻的事。你可知道,这也是一种手法,故作神秘之状,对每一个人说,只有他一个人见过,于是这个人一定觉得十分荣幸……”
    无名氏微微现出激动的样子,道:“你的话很有道理,我见到祈李两位,一定问问他们曾否见过她的全貌!”
    夏雪道:“如果你直接询问,恐怕问不出真话,到时要见机行事,使点小手段才问得出来!”
    无名氏道:“姑娘说得是……”他忽然停口,侧耳而听,夏雪轻轻道:
    “奇怪,居然有许多人来啦!”
    片刻工夫,左边里许外出现了一群骑士,他们也瞧见这边的人影,顿时疾驰而来。
    那些骑子们个个身手矫健,其中有和尚,也有算命先生,形形色色,看去十分扎眼。
    转眼间那群人已驰到夏雪他们前面,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阴声笑:“两位居然躲到这沙漠中谈情说爱,这滋味怎样?”
    夏雪面色丝毫不变,两眼却严厉地望着那人。另外一个伟岸大汉道:
    “姑娘不必生气,我们在沙漠中转了许多天,都感到烦闷不堪,故此这位丰都秀士莫席尼跟你们开个玩笑!”
    莫庸突然冷笑一声,道:“楚南宫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兄弟爱怎样说,用不着劳驾代为解释!”
    楚南宫虎躯微旋,侧对着丰都秀士莫庸,宏声道:“人家是一个姑娘,你怎可向她胡说八道?”跟着那个和尚接口道:“楚兄说得不错,莫庸你纵然心中烦躁,却不该胡乱向一个姑娘取笑!”
    丰都秀士莫庸一见那苦行掸师发言袒助楚南宫,面上虽然仍然含着冷笑,但其实已软化下来,不敢多言得罪这两人。
    灵隐山人插口道:‘这一块沙漠没处可去,他们两位结伴而来,确实耐人寻味!”
    神指丁岚焦躁地哼一声,道:“喂,你们两位高姓大名?清说出来!”
    夏雪冷冷瞧他们一眼,缓缓道:“诸位都是荣封爵位的人物,地位何等祟高,可惜见面不如闻名,敢情个个都是自傲自傲自大,轻薄浮躁之士!”
    楚南宫朗朗大笑道:“姑娘说得好,我们这一群的确都是轻薄浮躁,毫无修养之辈。”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姑娘之言虽是有理,但这等不留余地的说法,只怕会激起众怒,惹出杀身之祸!”
    灵隐山人沉声道:“山人看姑娘言谈举止中,高贵而又冷傲迫人,大概就是年前独力诛灭山左四寇的夏雪姑娘,不知是也不是?”
    夏雪冷冷颔首,道:“总算灵隐山人有点眼力,我旁边这一位是谁,诸位可看得出来?”
    她特别提了一下,倒使得众人不敢小觑那一脸冷漠之色的无名氏,十余道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转动。
    灵隐山人道:‘好像人人提过,夏姑娘与蓝岳是中表之余,这一位是不是蓝岳?”
    夏雪摇摇头,道:“你猜错了,他不是蓝岳!”
    神指丁岚大声道:“管他是谁,走吧!”口气之中,尽是轻视的意味。
    夏雪面色一沉,冷然瞅住他,道:“这几位我都认得,皆是名列爵位的武林高人,只有这个张狂之徒不知是什么人?”
    她这般奚落,当真比重重打上几拳还要使人难堪难忍。何况神指丁岚在沙漠中转了好多天,性情躁郁之极,此时如何忍耐得住?
    他越是怒极要出手,外表越是平静,只微微一笑,道:“姑娘力洗山左四大寇,名扬武林中,自然不会识得我这个无知之辈!”
    夏雪一点亏也不吃,冷冷道:“当然啦,谁识得你!”这~句顶撞得了岚胸中几乎要爆炸,登时甩镫下马。不过他下马时神态仍然十分从容,生似只是下去跟她理论一番。
    丰都秀士莫庸一直盯着无名氏,但见他由始到终,依然冷漠如故。这等深沉之人,他这一生不要说未见过,连听也未曾听说过。因此他更加希望神指丁岚会与夏雪动手,占了上风之后,再看看这人是否仍然冷漠如故?
    神指丁岚下马之后微笑道:“夏姑娘不把天下之上放在眼中,定然是身体惊世绝学,丁某却有点不服气,特意要向姑娘讨教几手!”
    这时,没有一个人肯出声拦阻,连楚南宫、苦行排师在内,都因这夏雪的做态而感到生气,巴不得神指了岚出手教训教训她。
    夏雪毫不在意,哼了一声,道:“丁岚你要我露几手并无不可,但话要事先说明,你希望点到为止?抑是尽情施展以生死相搏?”
    神指丁岚虽是怒不可遏,急于出手大折辱她一番,可是此时听她一口叫出自己姓名,分明她早就晓得自己来历,这一来心中立加凛惕,微笑道:
    “丁某没有意见,悉听姑娘吩咐!”
    夏雪转面向无名氏道:“这一位就是江湖以上狠毒驰名的神指丁岚,听说多年来凡是与他动手之人,除了赢得他的或是与他平手之人以外,都不免要惨死在他手中,最轻的也得落个残废终生。”
    无名氏淡漠如故,口中含糊地哦了一声。
    夏雪秀眉一皱,决然地把头转回来,面向丁岚。但忽又忍不住转身迫近无名氏,在他身边轻轻道:“我虽是处身极为危险之境,但你似乎仍然无动于衷,难道说我的生死还不能使你稍为动心么?”
    无名氏露出茫然之色,道:“你要我怎样呢?”
    夏雪软叹一声,低低道:“我故意这样激怒对方,为的是瞧瞧你是否仍然毫不动容,唉,你的心肠当真冷硬得如铁石一般。”
    无名氏听了这番话之后,他并非白痴,自然明白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感到无法奉答,只好默然不语。
    夏雪又在他耳边轻轻道:“假如我等会儿敌不过对方,你会不会出手助我?”
    无名氏道:“你要我帮助的话,我出手就是!”
    夏雪被这种无情的答话气得眼睛连眨。却听神指丁岚道:“夏姑娘,你的话可有说完的一天?”夏雪立刻跃到他面前,很恨道:“来,我们这一战必定要分出生死,哪一个逃走的话,就是畜牲!”
    神指丁岚可想不到这个姑娘真的和自己赌命,暗暗凛惧,但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缓缓道:“既然姑娘看得起我丁某人,只好遵命!”
    那边马上的数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做声不得。隔了一阵,丰都秀士莫庸才道:“这个女孩子看来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毒辣。”
    楚南宫道:“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目下江湖上新人辈出,这长江后派一点也不弱于前浪,当真可怕得很!”
    他们评论之际,神指丁岚已经和夏雪动手。他们每人互攻三招之后,齐齐跃开。
    神指丁岚道:“夏姑娘手法神奇绝世,无怪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内!”
    夏雪接口道:“好说,好说,你的神指功力深厚毒辣,果然不愧是名列爵榜之人……”
    他们表面上互相恭维,骨子里却是唇枪舌剑,斗个半斤八两。丁岚赞她手法高超,意思是说她功力未臻绝顶,火候有限。夏雪则单单点出他的神指,就是讥讽他别的不行。
    这两人对答了两句话之后,焕又近身相搏,争锋斗胜。这一回夏雪双掌连环拍出,力量凌厉异常!神指丁岚却专以灵巧迅快手法,卸敌招,攻大穴。
    丰都秀士莫庸最是注意无名氏,这时斜眸一瞥,但见他淡漠如故,甚至显出不想瞧看那两人动手似的。
    夏雪全神贯注敌人,数招后,他们都不再赌气,各自用出自家擅长的绝艺。而她虽是奇招迭出,却似乎当真限于功力,无法将招数威力发挥尽致,故此神指丁岚所受的威胁不算太大。
    灵隐山人忽然挥手引起众人注意,然后轻轻道:“这一次生死之战,虽然与我等无关,但由于我们一道结伴同行,因此情形与平常有点不一样!”
    铁胆赵七道:“山人有什么意见?最好直接说出来,不要猛兜圈子。”
    灵隐山人道:“我的意思是丁兄既然与我们有结伴同行的事实,则他的生死我们无法不较为关心,诸位以为是也不是?”
    楚南宫道:“这话很道理。”
    灵隐山人接着道:“如果诸位看法相同,山人就要提出问题,以便征询各位意见!”
    铁胆赵七道:“这太简单啦,大家公决一下,要怎样就怎样好了。”
    丰都秀士莫庸冷冷道:“赵兄的话说了等如没说,如果不提出问题,大家如何选择决定广
    铁胆赵七顿时怒声道:“你说的才是废话,我看你只会一味挑拨别人动手,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热闹。如果你对兄弟的话感到不服气,我们大可在此决个生死!”
    丰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飘身落马。铁胆赵七也跃落马下,急急运功聚力。莫庸为人阴毒狡猾,明知对方与自己同列子爵,武功极高,火拼之下,并无必胜把握。因此,如果讲定必须拼个生死的话,徒然闹个两败俱伤,兼且让别人瞧热闹。念头一转,便故意装出十分激怒的样子,连话也来不及说似的,疾扑过去,举掌就劈。
    眨眼间两人已战做一起,情势之激烈,较之夏雪丁岚这一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庸暗暗窥视无名氏,但见他对于夏雪的险状视若无睹,面上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切神色。他这么阴险毒辣之人,这时也忍不住怒骂一声,道:“他妈的,这小子简直不是人!”
    铁胆赵七以为他骂自己,勃然大怒,道:“诸位都听见了么?”说时捋袖攘臂,要向莫庸扑去。
    灵隐山人举手拦道:“莫兄好像不是骂你。”丰都秀士莫庸这时已举步向无名氏走去,冷冷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望他一眼,便把头转开。莫庸气得头顶冒出烟,扬手一掌扫去,口中喝道:“我就不信查不出你的姓名来历。”
    话声中手掌已堪堪击中对方面颊,但见他不闪不避,神色仍然淡漠如故,倒似是有恃无恐,不把他的掌力放在心上似的。
    莫庸在这一瞬间倒感到难以速作决定,此刻他有两个法子,一是将掌力加到十二成,纵然对方练有奇功护体,相信仍可将他击毙。一是将掌力减缩为两三成力量,这一来对方如若练有什么奇功的话,纵然受伤,也不至于十分严重。再说大凡留力蓄势,在武术上来说,变化迅速,不易受制。
    他的手掌已沾上无名氏面颊,只见他淡漠得有如没有感觉的石人一样。
    这时丰都秀士莫庸不由得心头大凛,疾忙撤回大部分真力。
    “啪”地一声脆响过处,无名氏已结结实实地被莫庸打了一个大耳光。
    只见他跌跌撞撞,冲开七八步远,方始站定身子。丰都秀士莫庸一阵愕然,瞠目望着七八步外的无名氏。
    众人都感到十分惊讶,要知他们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故此一望之下,已看出无名氏不但没有反抗莫庸的掌势,甚且没有运功护体,故此左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莫庸哼了一声,举步向无名氏走去。他面上流露出阴森肃杀的表情,一望而知他这一回必定对无名氏施展重手法。
    正与神指丁岚激战的夏雪,本来处于劣处,此时目光一闪,已瞧见无名氏被辱的情形,顿时娇叱一声,指掌并用,一连劈出数掌。这几掌一把接一招,都是奇奥凌厉绝伦的绝着。
    神指了岚此时才知道夏雪敢情武功极强,适才不知何故特意败给自己。
    他本是阅历极丰,久经风浪之士,一看势色不对,立时改攻为守,稳扎稳打。
    夏雪此时方始显示真正绝艺,但见她玉掌忽劈忽扫,招数深奥神奇之极,饶他神指丁岚已经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之一,居然瞧不出她的掌蕴含何种变化,迫不得已身形疾退。
    夏雪玉面凝霜,眼露杀机,倏然间斜掠开去,抄截在丰都秀士莫庸身前,迅快如电般一掌劈去。
    莫庸但觉她这一掌神奇无方,自己不论是出手封架或者发掌反击,都难免要吃她先击中自己要害。这一惊非同小可,脚尖一点地面,丹田中一口真气;迅捷如飞鸟般蹿掠开一旁。
    楚南宫仰天长笑一声,道:“好呀,在这短短十数日之内,竟已屡次得睹帝疆四绝罕世的武学,看来帝疆四绝乃是有意踏入江湖,打破数十年老例,这倒是教武林兴奋震动的大事!”
    这些人哪个不想藉此机会多知道一点关于帝疆四绝的底细。是以连神指丁岚也暂时浑忘了早先与夏雪的约定,冷冷道:“帝疆四绝虽是名不虚传,武学深奥神奇,较之目前武林各家派的心法秘技都高上一筹,但丁某忽然想到,假如目下帝疆四绝亲自踏入江湖,只怕业已年迈力衰,无法与时下豪雄一争长短了!”
    灵隐山人接口道:“丁兄这话大有道理,想那帝疆四绝早在我等踏入江湖以前约二三十年即已驰誉天下武林中一流高手之间,相传这四绝之中,只有一位为人正大光明,是位超然世外的侠义之土。其余三位,都没有什么善恶是非之念,只凭胸中好恶行事……”
    夏雪听他们滔滔论及帝疆四绝之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并不做声。
    苦行禅师轻叹一声,道:“贫僧已是出家之人,本来不该胡乱说话,但关于帝疆四绝,贫僧却略有所闻,目下趁身为帝疆四绝之一的夏姑娘在此,不妨说出来请复姑娘指教!”
    他一直望住夏雪,只见她微微动容,当下接着说道:“听说帝疆四绝之中,有一位是侠义之士,为人行事俱光明正大,但早已隐遁佛门或玄门之中,等闲不管世俗之事!此外,有两位性情古怪,却不是不分善恶之士。只有一位意气特盛,喜欢乱管闲事,乃至封爵金榜出世,他按着爵榜人名访寻,一共二百余位榜上有名之士,被他一个人杀死大半。”
    这桩旧事大概其余的人都晓得,此刻似是忆起音年武林中百余高手相继惨死之事,人人都流出凛然之色。
    夏雪接口道:‘蝉师你是甘露寺出来的人,目下在江湖上以甘露寺最负盛名,不知是何缘故?”
    铁胆赵七道:“夏姑娘如果当真不知其中原故,可就教人十分奇怪那是因为甘露寺中列名封爵金榜之上的,竟有四位之多。以苦行禅师的深湛武功,却也不过是甘露寺中第四位高手而已!”
    楚南宫接口道:‘泪下武林仅存的数位公爵级及侯爵级的高手,在甘露寺中便占了三位之多,像苦行禅师名列子爵,当今武林中也不易多睹,但在甘露寺仅仅列入第四,由此可想而知甘露寺的盛名并非幸致。”
    苦行排师诵声佛号,道:“敝寺全仗诸位这等捧场,方始浪得虚名,其实不算什么。”
    无名氏听他们畅论武林中种种秘辛奇事,竟也十分入神。这时突然问道:“甘露寺有一位大和尚,头如巴斗,身高八尺以上,使用一根比鸭卵还要粗的纯钢降魔样的是不是前三位高手之一?”
    众人都讶然向他注视,苦行弹师道:“正是,贫僧的师弟大力和尚,施主何时见过他的?”
    无名氏淡淡道:“我也记不得了!”
    苦行禅师双目一睁,沉声道:“施主可是祈北海或辛龙孙其中之一?”
    无名氏摇摇头,道:“不是!”
    苦行禅师哼了一声,道:“哪么施主必是最近武林大大出名的无名氏了?”
    无名氏心中动了一下,寻思道:“想不到我这个死了一半的人,居然在武林中也挣到声名,真真可笑得很!”
    他虽没有表示,但既不否认,无疑就是默认。苦行禅师冷冷一笑,道:
    “贫僧师弟太不成才,竟然动施主不起,今日贫僧倒要会一会儿施主手底绝艺!”
    他跨开大步向无名氏走去,夏雪微微一笑,道:“苦行排师如果要与他动手……”
    苦行禅师双目一睁,光芒暴射,接口道:“夏姑娘可是仗着帝疆绝艺,包揽此事?”
    夏雪道:“我的话尚未说完,禅师何须这等着急?我的意思是无名氏根本不会作任何抵抗,神师纵然把他擒回甘露寺去,也不见得面上光彩……”
    苦行禅师愣了一下,道:“这话不无道理,但依姑娘之意,便又怎样?”
    夏雪道:“禅师最好容我与他私下说几句话,也许有点用处,你不是想见识他的绝艺么?”
    苦行禅师道:“姑娘请,贫僧甚为感激!”
    夏雪把无名氏拉到一旁,道:“我记得你在见到凌玉姬之前;那时候你生气勃勃,一点也不消沉颓唐。可是陡然间便变了一个人似的,究竟为的什么?”
    无名氏淡然道:‘称爱怎样想都行!”
    夏雪道:“目前并非我想或你想的时机,要知道这六个人都是获有爵位的武林高手,假如我硬是袒护住你,恐怕激起众怒,连我也性命不保!”
    无名氏冷漠地道:“你可以走开啊!”
    夏雪嚷道:“好,我就走开看你有什么下场!”
    话说得狠,却没有真的走开。无名氏可不做声,夏雪顿足道;“你何苦一定要死在他们手底?”
    无名氏道:“你想要我怎样做?”
    夏雪化嗔为喜,道:“你既然能从甘露寺许多好手中突围而出,武功自然不错,等会儿那苦行悼师向你动手之时,你就出手反击……”
    无名氏淡淡道:“好吧!”
    夏雪瞅着他,不大放心地道:“你真的出手反抗么?”
    无名氏道:“真的!”
    夏雪又忧虑起来,道:“那苦行禅师名列于爵,武功甚是高强,你有把握敌得住他么?”
    无名氏淡淡道:“那就不知道了!”
    夏雪道:“假如你敌不住他怎么办?”
    无名氏反问道:“我有什么办法?”
    那边丰都秀士莫庸道:“喂,夏雪姑娘作的话说完了没有?看起来你们倒像是临歧分袂,生离死别,一派依依不舍的样子……”
    夏雪这一回却忍下莫庸的讥讽,她并非愚笨之人,早已想定不可再得罪任何一人,免得了岚多了一个帮手,便可把自己杀死。
    她退开几步,道:“苦行禅师请过来吧!”
    苦行禅师举步走去,向无名氏合十道:“贫僧本该六根尽除,四大皆空。
    但施主与甘露寺有一段瓜葛,贫僧既是碰上,只好尽力将施主擒下送回寺去。”
    无名氏淡淡道:“随你的便!”
    苦行禅师吸一口真气,抱抽一抖,倏地一掌迎面劈去。出手招数甚是凌厉毒辣。
    无名氏犹疑一下,但见敌掌已堪堪劈到,旁边的夏雪骇得沁出冷汗,尖叫一声。
    无名氏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墓地左肩微沉,接着出掌反击敌人前胸。
    他的左肩微沉,生似底下踢出一脚,可就迫得苦行禅师必然侧闪,谁知正好碰上无名氏接着发出的掌拍,连忙运气护胸,双袖翻处,左手一招“金丝缠腕”擒拿敌人脱脉,右手大袖猛拂敌腹。
    无名氏使出修罗七该中第二诀“圈打”及第五块“扣曲”奥妙手法,揉合在十二散手中的第三招“玉钩斜”之内。
    只见他身形微转,双手疾发,不知怎地,一手已抓住对方大袖,另一手直击对方身上大穴。
    众人齐齐大凛,都瞧不出无名氏这一招竟是如何使出来的。
    只见苦行禅师也使出绝妙招数,左肘一撞,迎面去中无名氏劈上身来的掌势。
    掌肘相交,“啪”地一响,无名氏那只抓住对方衣袖的左手顺势一甩,苦行禅师有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形斜旋侧退,一直退出七八步之远,总算武功深湛,下盘根基扎得牵固,终于站稳了身子,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一手高深莫测,委实惊人之至,周围的人包括夏雪在内,无不震骇失色。
    夏雪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只因她从他适才沉肩的虚招里,看出无名氏的武功与凌玉姬大有渊源。而她正好也是被凌王姬这一招吓退。
    她一想起凌玉姬,便觉得胸中妒火飞腾,难以遏抑,尖声叫道:“无名氏,我有法子教你不能再装出冷淡消沉的样子!”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讶然,都不明白夏雪为何在这个当儿说出这么一句话。
    苦行禅师满面通红,秦愤难当,候他又扑过去,袍袖分作上下拂去,袖影中双掌掩映,欲发未发。
    无名氏听了夏雪的话,并未放在心上。这刻他既已动上手,便不迟疑,脚下哥地换个方位,一掌劈出。
    这一掌在旁观的人看来,虽然无一不是绝顶高手,但仍然看不出十分奥妙。但身在局中的苦行禅师却泛起无法破解之苦,迫不得已,闪开一边。
    无名氏顺势移前,横掌扫去。苦行禅师急急命使出大擒拿手法,扣脉门,点穴道。
    无名氏掌势微微变化,掌线一挂,苦行排师甩退不及,被他手指勾着,跌跌撞撞地闪开数尺。
    无名氏一招得手,跟踪又上,一掌向他心口击去。这一掌发得恰是时候,苦行禅师因重心不稳,简直无法举手御敌。
    旁边观战的一群高手纷纷厉声大喝,但他们也因想不到苦行禅师立即落败,是以人人毫无准备,此时只能厉声大喝,却无法付诸行动。
    无名氏手掌已堪堪击中对方心口上的大穴,这一掌落去,苦行排师非死不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收回手掌,侧转脸向夏雪愕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苦行禅师本是当代高手,得到这一线生机,顿时抽出右手,骄指点去。
    无名氏话声甫歇,苦行排师指头已点中他胁下大穴,登时倒在地上。
    苦行禅师举起右脚,踏在无名氏心窝之上。忽然怔住不动,凝眸寻思。
    夏雪冷笑一声,道:“祥师可曾杀死了他?”话声中流露出无限杀机。
    神指了岚认为机会已到,倏然跃了上去,站在苦行禅师身边。
    苦行禅师似是寻思什么重要之事,因而没有理会夏雪的话。夏雪身形一晃,已欺近苦行弹师,出掌劈去。
    神指丁岚一指测点过去,迫得夏雪无法不还手封架。
    这两人顿时激战起来,夏雪心存根火仇焰,这一回辣手尽出,十把左右,就把神指了岚迫得连连倒退。
    楚南宫大喝道:“夏姑娘不可胡乱伤人!”喝声中上前一拳遥击过去,苦行禅师突然回醒,枪上去发招帮助了岚。
    夏雪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三个高手一齐发招,顿时被迫飘身闪开。
    铁胆赵七检视一下无名氏,响亮地道:“苦行禅师并未施展毒手杀死无名氏…,,
    这时,夏雪乍退反进,双手招数齐发,同时之间,攻袭神指下岚、楚南宫及苦行禅师等三人。见她的手法奇奥,功力深厚,出手非同小可,那三人谁也不敢不发招抵挡。夏雪翔动灵活地飞旋进退,一招接一招向那三人攻去。
    楚南宫欲退不能,勃然大怒,施展出神拳威力,凌厉反击,神指丁岚及苦行禅师也齐施绝艺,顿时形成三人围攻之势。
    瞬息间已座战了十余招,夏雪已落在下风。丰都秀士莫庸冷冷道:“诸位务必用心将此女击毙,不然的话,今日之事传出江湖,不但成就了她的名,而且后患无穷!”
    莫庸为人狠毒,觉得非干不可,立刻展动身形疾扑上去,参加围攻。
    铁胆赵七及灵隐山人尽管都感到应该出手,赶紧杀死夏雪,以免生变。
    但他们究竟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从出道以来,别说是六个声名相若的人合力围攻一个女孩子之事未曾做过,连两人联手攻敌的情形也没有过。是以不禁犹疑不前。
    忽见那楚南宫首先撤出圈子,垂头丧气地走开一旁。接着那苦行禅师也纵开丈许,面色凝重地摇头叹息。
    这时只有神指丁岚、丰都秀士莫庸双战夏雪,急切间竟占不到上风。
    楚南宫大踏步走到苦行禅师身边,苦心笑道:“禅师,咱们今日已栽个大跟头啦!想不到帝疆四绝的武功这等深奥玄妙!”
    铁胆赵七跃过去,疑惑道:“楚兄几时受伤的?”
    楚南宫摇头道:“兄弟虽然未曾受伤落败,但凭我等在武林的身份声名,三个人合力围攻她一人,尚且座战多时,无法取胜,在兄弟的看法,比战攻身败还要羞耻!”
    苦行禅师长叹一声,道:“楚兄这等说法,教贫僧更无害身之地了!”
    他们谈论了几句,那边已激战了将近二十招,夏雪武功虽是神奇奥妙,但面对的两人皆是当世间大名鼎鼎高手,各具绝艺,这时已居于劣势。
    墓地远处出现一匹红马,缓缓驰来。
    灵隐山人凝望了一眼,大声道:“诸位请看那匹红马是不是恶石谷巫婆子的火龙驹?”
    众人都向那匹红马望去,楚南宫道:“不错,正是巫婆子的火龙驹,但马上之人似是个年轻男子,巫婆子怎肯将这火龙驹借与别人骑用?”
    铁胆赵七道:“马上之人大概是巫婆子的门下!”
    灵隐山人皱眉道:“这是唯一的理由了,但山人似乎从未听说过巫婆子居然收起徒弟?”
    那匹红马倏然扬蹄疾驰,这马不愧是驰名天下的神驹,但见宛如掣电般划过漠漠黄沙,转瞬间已冲到近处。这时马上骑士的面目可就清清楚楚地呈现众人眼前,只见他长得剑眉虎目,唇红齿白,英风飒飒。
    这些人在夫人府中已见过年轻高手蓝岳,顿时都蓄势戒备。
    那火龙驹来势绝速,眨眼间,已到众人面前,只见那火龙驹竟不停顿,修然向动手的三人冲去,宛如一道红色闪电般疾掣,“刷”地已冲过那三人,出去两三丈远。
    在这一惊而过之际,神指丁岚被蓝岳俯身一掌猛劈之势迫退七八远,那丰都秀士莫庸则被火龙驹铁蹄迫开大半丈。夏雪举目一瞥,面上泛起欢愉之容。
    那匹火龙驹去来如电,眨眼之间,竟已兜转回来,宛似星渡虹飞,蹄声乍送入耳,火龙驹已掠过夏雪身边。夏雪但感纤腰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拥住,登时双脚离地;转瞬间已离开了原处五六文之远。
    一众高手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那边蓝岳把夏雪放在身前鞋上,沉声道:“表姐,无名氏呢?”夏雪尚未回答,蓝岳已瞥见地上横卧着的人,接着道:“可就是地上那厮?”夏雪颔首道:“对了,他已被苦行禅师点中大穴……”蓝岳打断了她的话,自语道:“是苦行禅师?对了,听说,无名氏曾突出甘露寺高手重围,那和尚无疑要把他带回甘露寺处置。”他快意地笑了一尸。
    夏雪听出他口气中隐隐流露出仇恨,立即接口道:“他此刻可能已经死啦!”其实她早先明明听到铁胆赵七大声说他未死的话。
    蓝岳哦一声,道:“那就行了,……”这时,那边几位高手正要开腔,蓝岳却倏地勒转马头,疾驰而去。他胯下的火龙驹奇快异常,转眼间已驰出老远。
    楚南宫振腕长叹一声,缓缓道:“看来当今武林局面,不久就得落在这一辈后起之秀掌握之中啦!”灵隐山入接口大声道:“楚兄之言虽是有理,但要想挽回大局,压抑这批少年的气焰,却也未尝没有办法!”
    正说之时,远处又出现两匹坐骑,疾驰而来,众人都转眼望去,却没有一个认得出他们是谁?灵隐山人道:“哼,又是两个年轻之辈!”口气中颇不自然。
    楚南宫记起灵隐山人之言,问道:“山人早先提及要压抑这些后辈的气焰并非没有办法,敢问是何妙策?”
    灵隐山人环观众人一眼,道:“这办法说了也没用,眼下咱们这几个人已经勾心斗角,没有一人不存有猜疑忌恨之心,这样不但无法压制别人气焰,适足以予那些后起之辈以可乘之机!”
    他们听了此言,若有所悟,铁明赵七沉吟道:“灵隐山人话中之意,似是要我们几个人暂时扫弃前嫌,以外敌为重之意,不知兄弟猜得对也不对?
    此法似乎不易实行,要我们暂时和好,不再自相掣肘,倒也不难。如果进一步要联手击敌,可就不易办到了!”
    灵隐山人沉声道:“这有什么办不到的?试想以我等数人的力量,纵使对方乃是帝疆四绝门下,得到真传,我担保定必难以在我们手下逃生。既然不留活口,则对我等声誉毫无损害。”
    那几个人都默然不语,楚南宫不以为然地微微摇头,苦行禅师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意见。
    那两骑越驰越近,不久工夫,已到了两丈以内。
    众人严肃地瞅着那两骑,只见其一相貌粗豪;体格彪壮。其一面白无须,眉宇间笼着一股煞气。
    这两人早就仔细看清楚每一个站着的人,此时四道目光都凝注在地上僵卧不动的无名氏。
    那个粗豪汉子扬鞭洪声道:“是哪一位杀死了无名氏?”
    苦行排师诵一声佛号,道:“贫僧是甘露寺苦行禅师,两位想来就是祈施主和辛施主了?”
    粗豪汉子长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析北海,这一位是辛龙孙!弹师见到我们两人,想必已生出擒拿我们回甘露寺之心了!”
    辛龙孙用丝鞭轻扫祈北海,道:“祈见退开一点,兄弟有几句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不小,是以那边众人全都听见。祈北海点点头,却先向苦行禅师道:“大和尚你放心,我们只说几句话,绝不逃走。”
    当下两人策马退开文许,辛龙孙悄声道:“那几个人都是名列爵位的当代高手,此所以兄弟十分留意他们的表情……”他顿一顿,接着道:“祈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没有?”
    祈北海缓缓道:‘辛兄之意,可是怀疑他们会联手对付我们,是以预先商定对策?”
    辛龙孙道:“正是,正是,若然他们只有三四个人,纵然不顾盛名合力对付我们,尚可不怕。但他们竟有六人之多,我们就不得不多加小心了!”
    祈北海虽是粗豪自傲之八,但这些日子以来,也深知辛龙孙的性情为人,其骄傲自大之处并不下于自己。是以目下格外重视他这个猜测。
    辛龙孙又接着道:“祈兄请瞧一瞧地下遗迹,蓝岳的火龙驹又像对付你我一样来回疾驰,此刻已古无踪迹,可见得他也因形势不对,所以急急突围而逃!加上那边凌乱的脚印,可以证明这些人曾经以众敌寡,对付蓝岳一个人。”
    祈北海觉得这个难题无法解决,不禁皱眉道:“以辛兄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
    李龙孙沉吟一下,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马上转身离开此处!”
    祈北海环眼一睁,道:“这法子也使得么?”
    那边人丛中传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阴森森的嗓音道:“喂,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还要起程赶路!如果你们畏惧苦行弹师的威名,趁早夹起尾巴滚蛋,反正苦行禅师今日志不在你们,等以后跟你们算帐!”
    正是请将不如激将,那辛祈两人本来商定要走,被莫庸一激之下,不约而同地飘身下马。
    两人脚踏实地之后,不由得相顾一笑,辛龙孙道:“我们脾气相似,到底忍之不住!”
    祈北海道:‘我宁死也不愿被这些匹夫们侮辱,辛兄上啊!”
    两人大踏步冲了上去,苦行排师也举步相迎。双方蓄势运力,一触即发。在苦行禅师后面的神指丁岚。丰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等都准备出手,只等那两人露出本事,果真不是凡俗之辈,他们就按照早先所商定的法子,来个以多为胜,务必把这两个后起之辈当场杀死。
    祈北海道:“这一阵该由兄弟先上……”辛龙孙接口道:“祈兄记错啦,应该轮到兄弟才对!”
    两人口中说着话,手脚并不闲着,齐齐抢先发招,顿时形成以二攻一的局面。
    苦行禅师虽然上前迎敌,但他似乎怀有沉重心事,是故有点魂不守舍。
    第一招应付敌人之际,便已露出破绽。
    他们这等一时高手交锋相搏,胜负之机,往往系于一招半式之上。苦行禅师第一招应付得不对,登时失去机先,只见辛龙孙、祝北海两人秦掌倏然忽发,每一招都可以立毙强敌。
    那莫庸、丁岚、灵隐山人等数人一见苦行弹师形势危殆,登时移步上刚。
    楚南宫本来想拦阻众人不可以众欺寡,可是目下情势,一则对方先启其医端,以二敌一。二则苦行禅师方一接触,便自不支。如果拦阻的话,苦行禅师定必立时血染黄沙无疑!是以又不能开口拦阻,方一迟疑,那三人业已跃到战圈之中叱喝连声,一齐出手。
    这两场剧战都有山摇地动之势,但见人影免起鸡落,星抛丸掷,迅急处直教人分不出面目。强劲的拳风掌力,刮得周围一文以外的尘沙迷漫飞扬,但在战圈之内却反而天清气朗,点尘不扬。
    躺在沙地上的无名氏此时却缓缓睁开眼睛,并且侧转向激战之处望去。
    此刻他虽是晓得自己被制的穴道业已仗着无上玄功冲开,全身均可活动自如,但他仍旧漠仍如故,毫无改变现况之意,更不会想到要不要出手相助的问题。
    无名氏他本来连自解穴道也懒得去做,可是忽然被一些尘沙飞溅人鼻孔及嘴巴内,使得他奇痒难过,因此不知不觉运起凌玉姬所传的内功心法,转瞬之间,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穿行于全身经脉之间,轻而易举地便即冲开被苦行排师制住的穴道。
    那祈辛两人尚在竭力苦战,他们若不是所学手法奇奥,使得对方往往无法破解而暂时闪退的话,这刻早就血染黄沙,尸横就地了。
    正在危急之际;数文处的一座沙丘后面陡然传来朗朗笑声,接着~匹浑身血红的神驹疾如电闪般驰出来。
    鏖战中港人耳中听到笑声,无不分心转眼去瞧。但见一道红色长虹急骤飞到,倏忽间已停在众人旁边一文以内。
    红色神驹上坐着蓝岳及夏雪二人,这两人的武功不同凡响,莫庸等六人早就戒棋于心。同时那匹火龙驹因脚程特快,并且善知人意,因此几乎也可以当作一个高手看待。
    苦行神师一直都显得魂不守舍,这刻忽然跃出战圈,垂头叹息。
    祈、辛两人倒没有想到这蓝岳及夏雪会出手相助,不过他们的出现,却刺激得他们奋起余勇,连攻数招,眨眼间把敌人迫开,趁机跃出圈外。
    蓝岳朗声道:“想不到位列爵榜中的高手,尽皆是不择手段的无耻之辈!”
    夏雪接口道:“祈、辛两位即速上马,我等暂离此地。”
    祈北海和辛龙孙跃出圈子之后,登时感到四肢发软,真力消耗殆尽。夏雪之言正中下怀,连忙提一目真气,双双向坐骑跃去。
    这四人一共三匹马扬起尘沙,向南而去,远远还听到蓝岳传来朗朗笑声。
    那祈辛两人从大难中脱身,都感到如梦如幻,一直走出老远之后,才稍稍清醒。
    辛龙孙大声问道:“蓝见何故现身相助?”
    祈北海接口道:“今日既然蒙你解围,你心里想怎样,不妨坦白说出来!”
    蓝岳朗笑道:“我料两位必有此一问,实不相瞒,蓝某此举并非仅为两位着想,却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方始匆匆现身赶去!”
    祈、辛两人都感到十分意外,面面相觑。辛龙孙道:“蓝兄的话实在教人猜想不透!”
    夏雪接声道:“不但两位想不懂,连我听了也觉得莫名其妙!”
    蓝岳道:“两位毋须妄加猜测,在我说出理由之前,有一句话先向两位声明,那就是我们之间尚未打出一个结果,这段公案日后总得有个了断!”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俩位可知道那几个名重一时的高手为何会联手合攻,竟不怕同道耻笑之故么?”
    祈、辛两人对这问题当真感到茫然,不但是他们,就连夏雪也想不透是何缘故?
    蓝岳道;‘哦在远处一直瞧着你们的情形,忽然醒悟他们竟是因为你我等比他们年轻一辈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大有压倒他们之势,他们唯恐地位不保,所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年轻一辈之人。你们定然记得起初他们以一敌二之际,并未落败,但跟着剩下的三个也一齐出手,便可以测知他们必有此心,故此才以多为胜,非杀死你们不可!”
    李龙孙道:“蓝兄之推测丝丝人扣,兄弟甚感佩服!”
    祈北海怒道:“他们这么不要脸,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要他们之中有人落了单,哼,哼;我们就不跟他客气。”
    蓝岳微笑道:“据我所知,凌玉姬要到那天龙!田寺去,而夫人府的破姑率了这一众高手,除了追赶凌玉她之外,也是要到天龙旧寺去,我们还有机会与他们碰头!目下最好先回转去找到凌王姬;把无名氏的结果告诉她!两侠意下如何?”
    辛折两人都没有意见,他们也想知道这一回和凌王姬见面后,她是否仍然不说话!
    第八章天龙旧寺马痴戏情侠
    且说楚南宫那边六名高手怔了一阵后,灵隐山人首先咦了一声,道:
    “诸位快看!”
    众人循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无名氏仰卧沙上,睁眼呆呆着天空。急切问没有一个人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灵隐山人沉声道:“他适才侧面向着我们,就在我瞧他之际,把面转回去望着天空。”
    神指了岚哼一声,道:“山人之意,可是说此人身遭穴道禁制之后,居然尚能动弹么广
    灵隐山人道:“正是此意!”
    苦行禅师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去。其余五人相继纵过来,以防万一。只见这位甘露寺名手弯腰俯身,迅快地伸掌向无名氏拍去。
    无名氏虽然睁大眼睛,可是望也不望他一下,更没有出手抵抗。任得苦行禅师一连三掌,迅快如风般拍在身上。
    丰都秀士莫席冷冷道:“此人虽是由苦行禅师擒住,但他释放之时,应该告知大家一声才对!”
    众人莫不露出惊讶之色,都想不透若行禅师为何忽然出手解开无名氏的穴道。还有就是灵隐山人刚刚说无名氏头颅能够转动,目下这一来可就不晓得是真是假了!
    苦行排师没有理睬丰都秀士莫庸,俯首望着无名氏,道:“施主可以起身啦!”
    无名氏冷淡地嗯了一声,果真缓缓起身,苦行禅师指一指他的马匹,道:“施主如要离开此地,最好取回马匹。”无名氏一言不发,举步向马匹走去。
    丰都秀士莫庸疾跃上来,拦住他的去路,阴冷地道:“无名氏你可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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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天龙旧寺马痴戏情侠
    且说楚南宫那边六名高手怔了一阵后,灵隐山人首先咦了一声,道:“诸位快看!”
    众人循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无名氏仰卧沙上,睁眼呆呆着天空。急切问没有一个人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灵隐山人沉声道:“他适才侧面向着我们,就在我瞧他之际,把面转回去望着天空。”
    神指了岚哼一声,道:“山人之意,可是说此人身遭穴道禁制之后,居然尚能动弹么广灵隐山人道:“正是此意!”
    苦行禅师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去。其余五人相继纵过来,以防万一。只见这位甘露寺名手弯腰俯身,迅快地伸掌向无名氏拍去。
    无名氏虽然睁大眼睛,可是望也不望他一下,更没有出手抵抗。任得苦行禅师一连三掌,迅快如风般拍在身上。
    丰都秀士莫席冷冷道:“此人虽是由苦行禅师擒住,但他释放之时,应该告知大家一声才对!”
    众人莫不露出惊讶之色,都想不透若行禅师为何忽然出手解开无名氏的穴道。还有就是灵隐山人刚刚说无名氏头颅能够转动,目下这一来可就不晓得是真是假了!
    苦行排师没有理睬丰都秀士莫庸,俯首望着无名氏,道:“施主可以起身啦!”
    无名氏冷淡地嗯了一声,果真缓缓起身,苦行禅师指一指他的马匹,道:“施主如要离开此地,最好取回马匹。”无名氏一言不发,举步向马匹走去。
    丰都秀士莫庸疾跃上来,拦住他的去路,阴冷地道:“无名氏你可是真的不怕死么?”
    无名氏淡漠地抬眼望住他,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无名氏才道:“你要我如何答复?”
    丰都秀士英康道:“我要知道你的想法,并非请你反问我的意见!”
    苦行禅师诵声怫号,道:“莫兄怎可迫人回答这种问题?”他说话之时,流露出作势欲上的姿态。
    莫庸早已知道无名氏手法奇奥,功力深厚,再加上这个强敌苦行禅师,形势确实不利,不觉退了一步。
    神指丁岚疾跃上去,站在丰都秀士莫庸身边,冷冷道;“莫兄这一问正是我等都想知道之事,样师你最好少管闲事。”
    莫良得到丁岚支持,登时声势大壮,汹汹踏前一步。
    灵隐山人上来排解几句,双方便就此罢休。苦行禅师叹口气,道:“贫僧一直在想,刚才乃是趁无名施主分心之际,突然出手方始点住他的穴道,因此业已证明贫僧武功不足以将无名施主带回寺去。”
    楚南宫道:“排师因此把他穴道拍开,此举光明磊落,兄弟甚感佩服!”
    苦行禅师及心地苦笑一下,道:“诸位如果还要到天龙寺去找武林太史,恕贫道不能相陪了!”
    楚南宫道:“弹师不愿前往,自是无法相强,但目下我们先得找回凌玉姬及疾姑才行!”
    苦行禅师颔首道:“我见到破姑,跟她说一声就离开这块沙漠,只不知她们目下在什么地方?”
    灵隐山人道:“蓝岳他们也许知道,啊,说不定无名氏也知道,禅师不妨问问他!”
    苦行排师如言向无名氏一问,无名氏向南指一指,道:“就在那边一个帐幕里……”
    众人都露出欣喜之色,纷纷上马,楚南宫向无名氏道:“你可愿跟我们走么广无名氏淡淡望他一眼。楚南宫摇摇头,道:‘你是我生平所见最怪的人,随你的便吧,我给你留一点水和干粮。你如果想一辈子流浪在沙漠中,谁都管不了!”
    他迅快地留下一个水囊和~些干粮,放在无名氏坐骑后面。之后,这六名武林高手策马向南而去。
    无名氏也骑上马,任得那匹马放步走去。晚上他就睡在马匹旁边。他虽是对自己摸不关心,但对于马匹却照顾得很周到。
    第二日走到落日时分,忽然在沙堆中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鸽子。
    无名氏不知那鸽子是死是活,连忙跳下马,把鸽子抬起来,发觉这头鸽子已经十分僵硬,大概已死了好多天。
    他哺咱自语道:“咦!此鸽骨格粗壮,翎毛强劲,乃是信鸽中上佳良种,为何会误入沙漠之中以致力尽而死?”他自语之时,手指已缓缓解下鸽颈的小小信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小卷纸头。
    无名氏取出来展开一看,纸上写着:“闻悉有十余高手均赴天龙旧寺找汝,此辈均属封爵金榜上列名之士,可速隐避。二十年如一弹指,此鸽已老,末悉尚能抵达旧地否耳?”下面署着“痴人旧友拜启”,左面画了一匹小小的马,却栩栩如生。
    他看了之后,参以刚才听到那六人的对话,顿时明白这封信乃是致天龙旧寺中的武林太史,叫他即速避开这些封有爵位的武林高手。同时也明白了此鸽敢情是年老力衰,因此半途力竭而死。只不知这个写信的人是谁?
    于是,他又上马继续那没有目的的行程,手中还捏着那张纸条。
    走了一程,他无意中发觉纸条另一面还有几个细字,写着的是:“风闻老柯已逝,痴人旧友零落殆尽矣!”他看了之后,因不晓得是谁,是以无从感慨。不过他对于“痴人旧友”
    这个名词却觉得很别致,当下随手把纸条放在怀中。
    不久,那马驮着他走上一座小丘。他放眼向前望去,陡然大感震动。
    但见斜阳夕照之下,一座业已残破的古寺就在前面数里之处。那寺庙虽然大部分已经变为颓墙败壁,但那仅存的一部份仍然掩不住雄伟巍峨的气象,令人想到此寺昔年必是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无名氏虽然对一切都消沉冷淡,可是在这沙漠之中忽然见到这座巨大破落的古庙,却也禁不住心波荡漾。眺望了一阵,便纵马向这座古庙驰去。
    这座古寺只剩下几间还有绿瓦的屋顶,其余都坍坏残破,但因占地极为广大,如果有人躲藏在短垣败壁之内,真不容易找到。
    不久工夫,无名氏已经驰到寺门,马蹄踏上方石所铺的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把马匹随手系在一根石柱上,然后向寺内走去。只见正面的大殿已经毁坍了一半,倒是左边一间较小的殿堂完好无损。因此,他向左边殿堂一直走了过去。
    殿堂内光线甚是黯淡,无名氏走过去之后,不须用眼睛去看,已感觉出殿内灰尘堆积,竟是久无人打扫的光景。
    他接着穿过殿堂,从偏门出去,但见院落回廊、重重无数。原来他在远处眺望时,虽是觉得这天龙寺破毁了大半,但因此寺极为广大,因此所剩下的一部分仍然不小,不似感觉中只有一两间屋顶尚存。因此无名氏微感惊讶,信步向里面走去。
    触目尽是一片荒凉死寂,他几乎每一个梯院都瞧过之后,天已黑得不能再黑。当下他回到殿堂,随便在墙边坐下来,靠着石墙瞑目不动。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时分,他一直用这个姿态坐着,动也不动。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他偶尔听到周围好像有点异声,但却不是人或兽类弄出来的声音,如果换了常人,必定起身到处瞧瞧。但这无名氏根本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也懒得去做,也不睁开眼睛。
    攀然殿堂中出现一团火光,这团火光缓缓移向无名氏,移到切近,可就把无名氏照得清清楚楚。
    无名氏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团火光乃是从一支蜡烛上发出来。烛光后面,出现一个须发如银的红面老人。
    这个老人不但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而且神情间显得活力充沛,如果他把银发白须去掉,那就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阵,无名氏淡淡地移开眼光,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那个红面老人持烛望着他,过了很久,见他仍然没有半点反应,忽然间纵声大笑。殿堂中一时尽是他的笑声。这红面老人不但面貌看来年轻,连声音也十分响亮,听起来生像是二三十岁人的嗓音。
    他笑了一阵,把手中蜡烛放在地上,然后走到无名氏身边,蹲下来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膊,道:“小伙子,真沉得住气,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谈谈道:“我没有姓名!”
    那红面老人征一下,道:“真的?”五指如钢钩般抓住无名氏的肩膊。
    无名氏痛得一咧牙,却没有反抗,甚至连运气护体也没有。
    那红面老人立刻放松五指,讶然道:‘你大概不会晓得我这千毒措威力不比等闲,肩肿骨碎裂之苦尚可忍受,但我指上千毒侵入体内,却比死上十次八次还要痛苦……”
    他说到这里,但见无名氏毫不动容,倏然住口,凝眸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老弟你真行,我平生从未曾见过像你这么深沉之人!”
    无名氏别转头,淡淡道:“老人家你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嫌麻烦么?”
    红面老人听得一怔,道:“你不愿跟我说话,是也不是?”
    无名氏虽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心如稿木死灰,可是毕竟是知书识体之人,讲究的是尊贤敬老。是以勉强笑一下,道:“老人家猜得不错,我不想说话!”
    红面老人道:“你不愿跟我说话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可是当真不怕我的千毒指的厉害?”
    无名氏缓缓道:“我根本不识得何谓千毒措!”
    红面老人泛起疑惑之色,道:“那么你为何不辞辛劳,到这天龙旧寺来?”
    无名氏摇摇头,没有回答。那红面老人冷笑一声,修然伸出右手,快如电掣般搭在他肩呷之上,五指分开抓住,就像一只强有力的钢爪似的。
    无名氏但感一阵剧痛,不由哼出了声。
    红面老人冷冷道:“老夫晓得你乃是冲着老夫而来,但目下势单力孤,是以不敢反抗!”
    无名氏摇摇头,本想辩说明白,但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聊得很,便懒得开口,肩上的疼痛虽然不减,可是此刻他陡然觉得这个身体似乎不属于他的,因此,也就不觉得难以忍受。
    这一瞬间,他突然记起自己以前那一段推心勃勃,生气盎然的日子。那是自从在东海狂人来洛的绝壑天牢,与凌玉姬在口头上结为夫妇之后。他用尽毕生的精力智慧苦练她传授的武功,此后虽然一直离开了凌玉姬,可是仍旧充满斗志,日夕苦练武功,进境神速异常。
    但前天在这大漠中再见凌玉姬之后,他就……
    无名氏并没有故意追究自己为何忽然又恢复了过去对人生消沉麻木的态度,但他却晓得这是由于凌玉姬忽然对待他有如陌路之人一般而致。他的脑海中掠过凌玉姬的影子,便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那红面老人似乎也委决不下是不是立刻就下毒手,把这个奇怪的年轻人震死当场。
    过了一会儿,红面老人突然松手,道:“当真是条不怕死的好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漠然道“我没有姓名……”陡然间记起一件事,接着道:“老人家你可是凌波父?”
    那红面老人倏然震惊地瞪大眼睛,过了片刻,才道:“你不是来这天龙旧寺中找我武林太史居介州的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另外有一批人才是找武林太史的!你老既是武林太史居介州,自然就不是凌被父啦!”
    那红面白发老人道:“哦?你觉不是和那些人一路的,刚才险些铸成大错!我坦白告诉你,我也不是武林太史居介州,他业已离开此地!”
    无名氏随口道:“那么你老就是痴人旧友中……”
    那红面白发老人惊讶得大叫一声,道:“好家伙,他怎知道这世上有痴人旧友?怎知道帝疆四绝中凌波父的姓名?这都是武林秘密……”
    无名氏见他激动惊讶时,生像天真未凿的孩子,不知不觉对他生出好感。
    于是他在囊中取出那张从信鸽身上取下的纸条,交给那红面老人。
    那红面老人见了纸条,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无名氏注视他一眼,只见这个老人眼中滴出泪珠,接着生像个小孩子般哭起来。
    无名氏已忘却了自己,柔声道:‘你老别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老人白发乱颤,道:“那只小鸽子跟随我二十多年,可怜它最后还是为我卖了性命……”
    无名氏听了征一下,忖道:“这位老人家为了一只信鸽,也流下泪,正所谓不失赤子之心的人……”
    当了他向这老人柔声劝解了半天,那红面老人总算悲哀稍减,并且对他的同情表示十分感谢。
    老人道:“不知你能不能了解我这么一个孤单的人,陡然间失去忠心的友伴的悲伤!我以前养了很多很多的马,但后来有一匹我最喜爱的被人带走,于是我通通都不要了,二十年来,只有这只小鸽子陪伴我!前几日为了要通知老居,只好教它走上一趟,唉……”
    无名氏设法撇开“鸽子”这个题目,当下问道:“你老只不过失了一匹马,其他的马都通通不要了,这是什么缘故?”
    那红面老人道;“我平生爱马成痹,所以在痴人旧友群中,称为马痴。那时候我拥有上百良驹,匹匹都是罕见佳种。其中有一匹名叫……”
    这红面老人沉吟一下,接着道:“唉,提起来仍然使我伤心不禁。那只小家伙不但有日行千里的脚程,而且善解人意,连武功也学会不少!我日夕和它在一块儿,几乎就等如我的儿子!自从失去它之后,我见到其余的马就想起它,所以干脆通通都不要啦!”
    他提起这些旧事,依然是一片深情,无名氏大为感动,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作既然这么喜爱那匹马,为什么让别人带走?”
    红面老人叹口气,道:“当然是不得已之事,你想难道我愿意失去它么?”
    无名氏一听就明白这老人不愿把内情说出来,便不再问。兜转话题,道:“你老的好友武林大史居介州可是已经闻风避开了?”
    红面老人道:“不,我到此地时已经没有见到他,我正想查个水落石出!若果他乃是被先我而来的人杀死,哼,哼,我这个一生都未曾杀过人的老头子说不得临到老年也得大开杀戒啦!”
    无名氏道:“为什么在封爵金榜上有名的人,都要向居老先生寻仇生事?”
    红面老人道:“说来你或者不相信,你和那些人无冤无仇,并且由于他的封爵金榜一出,许多人因而一举成名!但他们都像苍蝇见血一般,二十年来苦苦跟住老居,千方百计要谋害他。”
    无名氏道:“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红面老人接着道:“皆因老居的封爵金榜上,没有帝疆四绝的姓名,还有方外一神尼与及我们几个痴人旧友均未列名榜上。”
    无名氏尚未听出究竟,那红面老人陡然想起一事,眼睛连眨,道:“我把武林中的内幕秘辛都告诉你,可是我连你姓名也不晓得,你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
    无名氏呐响道:“我……我……”他感到自己不能再说没有姓名,因为此事虽属真情,但教对方如何能够相信?
    却听红面老人接着道:‘林先告诉我,怎会晓得凌波父的名字?那帝疆四绝的武功世上尚有知道之人,但他们的姓名,却没有人晓得。除非你是帝疆四绝的门人或者是我们痴人旧友群中哪一个的后辈?”
    无名氏沉吟道:“这个……但个……”他本想告诉这位老人关于凌波父此名乃是听自凌玉姬之口,可是一想起凌玉姬,他就陡然感到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提起她的姓名或有关她的话题。
    红面老人沉重地叹息一声,道:“年轻人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算了……”
    无名氏连忙道:“啊,你老千万别误会,我……我是……”他是为了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红面老人站起身,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总算从你口中得知我的小鸽子的命运,仍然要谢谢你!”
    他吹灭了烛光,步声渐渐远去,一忽儿便不知去向。
    无名氏自个儿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证,心中充满了歉疚之情。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向殿后走去。后面地方甚大,院落无数。他仅着夜眼,虽在黑夜之中,仍然可以瞧见周围的景象。
    经过好几重禅院之后,眼前便尽是残坍的屋宇。他在废墟中转了一阵,陡然发觉~堵破墙之后,透出微弱的烛光。
    无名氏暗忖烛光透出来之处,大概就是那红面老人想息之地,于是放步走去。
    转过那堵破墙,但见在墙边烛光之下,有两个人对面而坐,当中有张石几,几上放满黑白色的棋子。
    无名氏这刻也不由得感到诧异,走近一点,只见那两人都垂首望在几上棋评,双手支颐,动也不动,似是双双陷入沉思之境。
    他晓得凡是善奕之人,每每不分昼夜沉迷在棋局之中,是以反而不感到诧异,走了过去,眼光落在棋杯之上。
    只见局棋已到了中局,双方都布防严密,此刻也不晓得应该是黑抑是白的下子。
    他瞧了一阵,越看越觉得这局面十分奥妙,无论是哪一方下子,都有无从措手之感。再看下去,又发觉双方均有危机四伏,无怪这一着如此重要。因为一方面要挽救危局,另一方面又须制占机先。
    他瞧来瞧去,觉得双方局势几乎都是一样,这一子下去,直是瞬息烟云,千变万化。因此,越看就越不知如何下子才对,更由于其中种种奇妙的变化而无法收回眼光,一路路推敲研思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名氏但觉胸中血气翻腾,原来他用心思索过甚,但每一着都无法想得透。因此他一方面烦躁不安,一方面又舍不得随意把任何一着下去时所引起的无穷变化不推研下去,也就是说每一看都不能半途而废。这一来便生出强烈难耐的欲望被抑制的痛苦,以致屡次三番差一点就呕出心血。
    这时,已经是曙光破晓,天边微露一片鱼肚白之色。在棋抨边的蜡烛却只燃去一点点,看来这种特制蜡烛一定可以点上好多个夜晚。
    一条人影出现在无名氏背后,接着转到他的对面。烛光之下赫然可见这人正是那个白发红面老人。
    他面上流露出惊讶之容,望着那个俊美的年轻人,但无名氏却似乎根本不晓得那红面老人出现,眼睛转也不转。
    红面老人忖思了一下,陡然伸手弹熄那只蜡烛。棋评墓地隐没在黑暗中,无名氏因突然黑暗之故,纵有夜眼也无法立刻就瞧得见,是以任一怔神,抬头望去。
    红面老人洪声道:“你在想些什么?”。
    无名氏震动一下,这时才清醒过来,忽然感到全身乏力,胸口恶闷,喉咙间热血翻腾,整个人难受已极。当下颓然坐在旁边石凳上。
    红面老人定睛望着他,露出讶异之容,过了一会儿,道:“你现在觉得怎样?可支持得住?”
    无名氏缓缓道:“现在好啦,你老怎会晓得我身体不舒服?”
    红面老人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晓得凡是懂得奕棋之人,见到这一局棋,无不沉迷其中,最多一个时辰就呕血而死!”
    无名氏心头一震,转眼望着老人,道:“这么说来,那支蜡烛是你点燃的,是不?”
    红面老人点点头,道:“此烛经特别制炼而成,可以连续点燃四十九昼夜。”
    无名氏眼光投到坐在身边支颐沉思的人身上,缓缓道:“他们已对奕了多久?”
    红面老人道:“据我看来,一个最少也有十多年了,另一个是后来参加的,我看大概也有四五年之久!”
    无名氏叹了一声,道:“他们一直坐着不动么?我们讲话他们可听得见?”
    红面老人道:“你刚才没有瞧清楚他们么?他们剩下的尽是骨头,血肉全都枯干,早就死掉啦!”
    无名氏呐呐道:‘哦见他们坐着的姿势,生似都在沉思棋路,谁知道他们早就死去……”
    红面老人望望天色,道:‘天都亮啦,你最好休息一下,不然的话,你心脏受的损伤永远恢复不了!我真奇怪你为何一直过了三个时辰还没有吐血而死?”
    无名氏这时已恢复了他特有的冷漠消沉,但他却不愿意和一个死人坐在一起,便起身走开。穿过一条堆满了败瓦残砖的院子,便又走进一间大半崩坍了的禅房。
    他在一张石椅上坐下,习惯地运功行气。凌玉姬所传的内功心法,确实神妙之极,略一运转,便把胸口烦闷驱散,又过了一会儿,但觉身体已完全恢复,再也没有一星半丝不舒服之感。
    然后,他睁开眼睛,忽见角落处有张石几,几上也有棋抨,秤上放着的黑白子纵横错综,一望而知并非胡乱摆下,必是尚未下完的棋局。
    他漠然地移开眼光,但心里却禁不住想到此处的棋局,无疑也是一个陷讲,只不过少了两个死人对坐而已。
    过了一会儿,那红面老人又出现在他面前,无名氏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红面老人仔细地察看这个俊美无情的年轻人,似乎对他发生极大的兴趣。也许他一直都在暗中察看他的一举一动。
    老人拍拍他的肩膊,道:“小伙子,如果你这么冷漠是因为心中有所沉迷的话,那就可以厕身于我们的痴人队伍之中了!”
    无名氏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红面老人道:“你要晓得刚才如果我不弹熄蜡烛,再过一阵,你也不免像其他的人一般呕出心血而死!不过你能比别人支持得长久,却已十分难能可贵!”
    无名氏又谈谈嗯了一声,仍不答腔。
    红面老人道:“小伙子,我问你一件事,你只须回答是或不是,行不行?”
    无名氏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他此刻心中忽然想到假如他因沉迷在棋局中而死,这种死法倒也可怪!
    只听红面老人问道:“你心中有没有泛起昨夜曾经问过我的一句话,那就是想知道我一个人老是自设自话是否感到厌烦?”
    无名氏摇摇头,道:“没有!”
    红面老人皱眉道:“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也许已曾有过许多人对你这样说过,但这话出自我口中,却比旁人不大相同!”
    他歇了一下,似是腾出时间让他询问,可是他立刻又知道对方不会开口询问,便接着道:“你要知道我有过一些朋友,都被世人目为‘痴人’,而我们也乐意自称为痴人。在我们当中没有~个不是行径古怪,脾气特别之八,可是比起你来,却又差了一截!”
    无名氏淡淡道:“随便你怎样评论,我都不会计较……”
    红面老人道:“我不是要评论你,却是要对你表示出我心中对你的钦佩之感!”
    无名氏听了这话,仍然冷漠如故,看起来他简直就像是枯木顽石,没有一点感觉。
    红面老人眼睛连胜,想了一会儿,道:“你难道真的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了么?我可不大相信,来,跟我来……”他拉起无名氏,向残垣败壁中走去,转过一堵墙壁,只见眼前乃是一座宽大的佛堂的遗址,屋顶完全没有了,四面还剩下一点墙壁,地上完全是白色方石所铺,看起来要比旁的地方都整洁。
    当中有一座高约一丈的石墩,那石墩乃是用白石凿成,圆墩光滑的表面上,刻着许多图形,都是一些人或蹲或站,或是换拳踢腿的姿势。每个图形人数不一,有的很多,有的只有一个。
    在武林人眼中,这些图形一望而知乃是武术图解,由于图形完全用石朱砂涂抹过,所以红白分明,远远就瞧得见。
    红面老人指一指那座白石圆墩,道:“你瞧见没有,那圆墩上所刻的图形,乃是天下间一种奥秘武学,曾经害死了我们之中一位痴友!”
    无名氏遥遥向圆墩望去,但因相隔过远,看不出详细情形。
    只听红面老人继续道:“那位痴友姓陆名凡,他平生酷嗜武功,已成痹好,因此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学他几乎都识得,连帝疆四绝的武功他也无有不懂!”
    说到此处,这老人小心地观察那年轻人的表情,只见他面目虽然依旧那么麻木,毫无表情,可是瞳孔却放大了一下,无疑这番话已有了刺激,因此发生反应。
    他微微一笑,继续适:“后来,陆凡千辛万苦,从神尼枷因大师处得到一本达摩祖师手著的武学秘录,当时神尼伽因大师曾经再三警告说,这本达摩祖师手著秘录虽是武林中人人皆欲得到的至宝,但却能致人于死地,尤其是酷嗜武功的人,死得更快!”
    无名氏忽然听不到那红面老人的声音,不由得抬目望去,只见那老人面上一片凄惨之容,铜然遥望着空际,似是想起好友惨死往事,因此泛起无限悲哀……
    隔了一阵,无名氏淡淡道:“陆老先生既然谙说天下各家武术,连帝疆四绝的秘艺亦无有不识,这样说来,他得到达摩祖师手著秘录,只有锦上添花之妙,怎的反而送了一命?”
    他发问的口气十分淡漠,似乎仅仅是想使对方说话,因而移转悲哀的怀念。
    红面老人叹一口气,道:“老弟你哪里晓得,皆因这本达摩祖师手著的秘录经过无数代相传,已经佚失了一半,据枷因大师说,剩下的一半也不连贯。由于秘录中的武功深奥无比,因此历代持有之八,为了推研每一招之间佚失的环节,最后无不心血枯竭而死。”
    无名氏道:“陆老先生不该相信伽国大师之言!”
    红面老人大为惊讶,瞠目望着他,冲口道:“你可晓得伽因大师是谁?”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虽然未听说过她的名字,可是她的话绝不可信!”
    红面老人哼了一声,道:“小伙子你怎可对不知道的人妄加评论?她就是当今之世,唯一能使帝疆四绝这四个绝世高手肃然起敬的人,这位神尼不但武功高不可测,同时持戒严谨,大慈大悲。任是最继傲乖戾的人,只要见到她那种详光霭霭的庄严法相,登时就变得现规矩矩……”
    无名氏叹谈谈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低毁这位神尼,只是觉得她的话不可信。”
    红面老人忿然道:“你以为我们这一群痴友当真是黑白不分的痴人么?那你就想错了,数十年来,我们见过无数人物,但能够使我们心服口服的,只有这位神尼伽因大师……”
    无名氏缓缓道:“那么我请问一下,那本达摩祖师的秘录既然这等深奥难解,神尼她为何不因心枯血竭而死?”
    红面老人大笑道:“原来如此,你要知道神尼她道德高深,世间一切可有可无,这本秘录虽是奇奥难解,但神尼决不会沉迷其中,再说她也曾告诉过陆凡,这本秘录由于经过无数代流传,其中已添上不少不是达摩祖师的心法,这些鱼目混珠的招数心法,最易令人误入歧途,变成死结。”
    无名氏淡淡道:“老人家你安知那不是神尼伽因大师自己加上去的?”
    红面老人怔一怔,接着怒声道:“你怎可胡乱诬蔑神尼?”
    无名氏淡漠如故,缓缓道:“你老一定从未作此想过,故此怔了一下。但你老尽可以拒绝作此推想,却不能禁止别人这般臆测,因为我不认识神尼啊!对不对?”
    红面老人双目圆睁,道:“你再坚持这个想法,我就不跟你说话啦!”
    这个老人就像孩子般无真,心中喜怒哀乐之情,毫不掩饰。这一来反倒使得无名氏对他让步,道:“好吧,我不坚持这种想法就是,你老别生气!”
    红面老人立刻转变成欢愉之容,道:“你很有人情味,我相信用刀锯拦在你脖子上也不能迫你这样说,对也不对?”
    无名氏颔首道:“你老很了解我的心意,实不相瞒,刀锯固然不能威迫我,还有是女人,她就算死在我眼前,我也不肯退让分毫!”
    红面老人道:“这就是了,神尼也是女人,无怪你对她没有好评!现在我们不谈这个,哦,刚才我们说到什么地方?”
    无名氏提醒他道:“你老说到伽因大师将达摩祖师的秘录赠与陆老先生,并警告他这本秘录能置人于死地,尤其是酷嗜武功的人!”
    红面老人点头道:“对了,当时陆凡心中虽然相信,但他一生嗜武成癖,宁愿死掉也不肯错过机会,于是这本达摩秘录就到了老陆手中!”
    他停歇了一下,接着道:“这本秘录果然一如神尼所说,确确实实能够害死人,我们这一群痴友得知此事,几乎都赶去找到者陆,帮忙地研思解答秘录上的无穷疑难,但是我们因心中有所畏惧,所以并不入迷,一旦研思不通,便即放弃,然而陆凡却不肯罢手,终于心血枯竭而死!”
    无名氏息一声,道:“大凡一个人会痴情于某一样事物的话,此人必定是至情至性中人,只不过偏执一点而已!陆老先生既是嗜武成解,他的下场自然要死在深奥浩瀚的武学之海中。”
    红面老人沉重地连连叹息,道:“我一想起这些凄惨的往事,就觉得心中痛楚难忍,同时就觉得头上青丝又有不少变为雪白,现在可连一根黑头发也找不到啦!”
    无名氏觉得无法安慰,只好默然不语。
    “陆儿死前,已参悟解答了不少疑难,他怕这些心血结晶湮没失去,便请羊森把这本秘录及他解悟的疑难通通雕刻在这座石墩之上!羊森也是我们痴友之一,他平生嗜爱雕刻,如果见到一方好石而不准动手的话,那真比杀死他还要难过!他的杰作作已看过不少……”
    无名氏迅速忖想一下,道:“没有呀,我在哪里见过?”
    红面老人得意地大笑数声,道:“你昨夜至今已看见过有两张石几,几上有个棋坪和黑白棋子,但你却没有看出那棋秤其实是在石几上刻出来,连那些黑白棋子也都是他的杰作,全部都是在一块石头上刻出来的……”
    “啊,我真的没有瞧出来,那简直是鬼斧神工,不可思议。我记得有两三个子似乎摆得不正,好几次想伸手把它们移正哩!”
    红面老人得意之极,笑容满面,接着道:“那一局致人死命的棋,与及棋子棋秤等,都是我们痴反的杰作,我们都深信可以流传千百世。假如碰上细心的人,他就可以从几下发现我们这群痴友的姓名及简略了,现在且说这座刻上达摩秘录的石墩……”
    他举手指住殿堂中央的石墩,接着道:“墩上四周刻满的绝高武学心法,首先使陆凡心血枯竭而死,接着部是羊森,他因本身懂得武功,所以完成这个石墩之后,也就入了迷,终于不幸步陆凡的后尘去世。当时我们几乎想把技石墩及那本秘录毁掉,免得触日伤心。后来却被老柯制止,他赶到这天龙旧寺,把此寺布置一番,你知逼他最酷嗜把本来平凡的地方,布置得离奇古怪,普通人误入其中,一点事故都没有,可是越是聪明不凡之人,那就越发危险厂
    无名氏听得大惑不解,可是红面老人已接着说下去,因此无法插口询问。
    “老柯现在也去世了,旧友凋零,知交已稀,想到这些事,便觉得活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他频频啼嘘太息,无名氏更不能置橡。
    歇了一会儿,红面老人道:“陆凡临终之前,把那本达摩祖师手撰的秘录托我还给神尼,可是神尼伽因大师因多年来已隐去踪迹,我也因失去爱马而遁世,有什么法子可以交还给她呢!这件事我每一想起,就耿耿于心,觉得有负故友之托,如果忽然去世,那就遗憾终身,无可偿赎了!”
    无名氏陡然义愤填胸,冲口道:“你老如果信得过我,那就由我代你设法偿还心愿如何?”
    红面老人欣然道:“好呀……”墓地摇摇头,沉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等再说好了!”
    他指一指那座石墩,道:“你先过去看看,若果不着迷的话,我就托你办这件事!”
    无名氏暗中觉得好笑,只因晓得自己就像是神尼枷因大师一样,根本对世间的一切不放在心上,那武学纵然奇奥动人,对他却算不了什么,想到这处,陡然也就明白自己为何不会像其他的人一般,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因那局谜样的棋而死。”
    他大踏步向石墩走去,这座殿堂上盖全部坍毁,地面又是用白色方石铺成,是故无光透射下来,显得特别明亮。
    他向石墩走去之时,发觉一路上的地面疏疏落落有好些砖头。不过这些砖头并不碍脚,所以他没有把砖头踢开。
    转眼间无名氏已经走到石墩旁边,抬头瞧看墩上刻着的人物图形。
    看了好一阵工夫,脚下逐渐沿着石墩移动。然后,就是这样地老是沿着石墩转圈子。
    到了中午时分,他已经绕了十余围。但见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离开石墩。
    但他并不一直走开,仍然在石墩丈许之内缓缓绕圈而行,露出一派沉思冥索的模样。
    但见他走了一阵,便抬目瞧瞧石墩上刻着的石朱红色的图解,接着就沉思地缓步而走。
    红面老人仰天大笑数声,然后举步走开,他的笑声十分响亮,但却没有惊醒那个沉思中的无名氏。
    翌日上午,红面老人忽又出现在这座没有顶盖的殿堂内,但见无名氏却已坐在地上,瞑目熟睡。
    红面老人霜眉轻扬,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个小伙子当真对世间的一切不放在心上么?”
    无名氏好梦方酣,他乃是个把时辰以前才盘膝坐下闭目睡着,忽然被人摇撼得醒来,睁开眼睛,却看不见一点事物,宛如在极浓的迷雾之中。
    接着便觉得手腕被人抓住,把他拉来拉去,走了好一会儿,修地眼前一亮,敢情是那红面老人拉着他,这刻仍然置身在殿堂之内。
    红面老人含笑道:“如何?这一番经历可曾使你惊讶么?”
    无名氏沉吟道:“我看完那石墩上刻着的图形之后,正想走开,忽然间好像已经处身在那广阔无垠的沙漠之中,眼前又有迷雾,脚下道路十分崎岖不平,所以我一直加急脚步,走了许久许久,却没有法子走出这一片沙漠
    红面老人道:“那是因为你心中觉得世间有如一片荒漠,所以呈现在你幻想中乃是茫茫大漠!”
    无名氏转头瞧一瞧那座巨大的白石墩.茫然道:“但我怎的又在此地?”
    红面老人道:“假如我不告诉你其中底蕴,你可会感到难过?”
    无名氏率直道:“你老不肯讲那就算了,我记得当时我在大漠中走了许久,仍然走不出一点名堂,于是停住脚步,索性坐下来睡觉!”
    红面老人道:“你可觉得坐在地上有点不舒服片“当然啦,那时候地面忽然都是污秽的水,不过这正是我需要的……”
    “你不但不感到难过,反而觉得遍地一片污水,而你要坐在污水之中正是你所需要的?”这红面老人本来~心一意要设法令无名氏表示惊讶,但这刻他自己反而十分奇怪,怎样也弄不懂。
    无名氏道:“你老有所不知,我心中时时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海上的浪潮一样,日夜不停地汹涌冲击。因此,我的肉体上如果受到痛苦,心中便觉得好过一些……”
    红面老人泛起极端同情的表情,缓缓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中却蕴藏着如许痛苦,这个痛苦一定不是常人所能碰上的,你可不可以向我说说户无名氏皱眉寻思,良久没有做声。红面老人举手抚待颔下白须,道:“你看,我已经一大把年纪,说不定哪一天就得归无。因此,你大可以相信我……”他说话时诚恳得教人无法不信,无名氏露出痛苦的神色,原来他无论怎样用心思索,都想不出自家那种深刻难耐的痛苦究竟因何而生?而他对这个时时流露出天真的红面老人,颇有好感,是以感到如果不告诉他的话,那就不免令他太难堪了。
    红面老人又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生出好感,因此当时已决定不杀死你。你一定记得我有许多次机会能置作于死地,即使是早先,我如不引领你出来,再过几日,你非饥渴而死不可!”
    无名氏道:“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岂有不知之理,可是……可是……”
    红面老人突然忿怒起来,道:‘下必可是啦,你如果不能说,那就不要说,用不着解释!”
    无名氏叹口气,道:“这也是我痛苦的原因之一,那就是我无论怎样用心,也想不起过去之事,不但经历了什么事想不起来,就连我的姓名也无法忆起。”
    红面老人似是大出意料之外,长长地哦了一声,举目凝望住他。
    无名氏道:“我只能够记得起近三年的事情,最初的印象是睁开眼睛,发觉全身骨头都似乎散开,身上衣服破了许多处,伤痕累累,有些已经深可回见骨……”
    红面老人凝神而听,忽地插口道:“听你的说法.似平县林巴民计大敌围攻之下,奋力突围而出的样子!”
    无名氏道:‘我也不晓得是也不是,但当时的的确确十分疲乏浑身发疼,自己也感到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似的,鞋子已经磨破了底,脚板走裂了好多处。我痛楚得呻吟出声,很不得有刻死掉。但我懒得动弹,因此,到底没有弄死自己。”
    他停口不说,红面老人默然不语,但他却十分专注地望着无名氏。
    过了一会儿,无名氏接着道;“过了许久,我积极忍受不住身体上无限痛苦,便像死人一般躺在冰冷的石地卜.这样过了一日一夜……”
    红面老人道:“你当时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否?”
    无名氏道:“是在一个石洞中,后来我才晓得那是黄山地面之内。不过当时我连自己处身之地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打量过……”
    他叹口气,接着道:“假如那时就死掉,便可以减去许许多多的无谓烦恼和痛苦了。而当时我确实躺在石地等死,我时时感到气息欲断,似乎很快就会死掉,故此心中反而很平静,什么事都不想。”
    红面老人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因为练过上乘武功,所以躺着等死时,时间一久,就自自然然调元运气,竟然恢复过来。”
    无名氏摇摇头道;“啊,不对,那时我的确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忽然有人在我身上拍了几下,我本来不愿睁开眼睛,可是顿时又发觉身上痛苦减去了大半,而且呼吸通畅,似乎再销上十天八天也不会断气,因此,我睁大眼睛……”
    无名氏又停歇了一阵,生像是溯忆昔日在黄山石洞中所发生的情景。
    片刻之后,他接着道:“那时正好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在洞壁上,洞中十分明亮。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位身穿白色府绸长衫的老人,身量高大,头发雪白如银,面色却青紫得十分难看。若果他不是双目射出光芒,我真以为这位老人是个死尸哩!”
    红面老人似乎变得更为专心地聆听,而且面色慢慢变得甚为凝重。
    无名氏接着道:“这个老人膘了我一会儿,才道:“孩子,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我只叹口气,懒得说话,事实上我也无话好说,因为我根本不晓得自己是谁,为何会到了黄山石洞中,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旦死了,可就比活着好上千万倍。
    “那位老人见我没有回答,却不生气,忽然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缓缓道:“孩子,你不想说话也没有关系,前两回你走进这石洞时,摔倒在地上,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掉,谁知过了一夜,你竟苏醒过来,不过那时候老夫自家正值要紧关头,所以不能助你打通穴道,增强气机。直到现在我已经不行了,才走出来……
    “我本来对他生出怨恨之心,因为他如果不多事的话,我就可以死掉,免得活在世上忍受无穷苦难。可是我听他说他也不行了,忽然间不生气了,只得苦笑着向他道谢一声……”
    红面老人道:‘价怪,你好像对老人特别容忍,也可说是尊敬,为什么呢?是不是你对令尊特别敬爱?”
    无名氏凝眸寻思半晌,道:“我真的想不起来,可是你老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有道理,我对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似乎会泛起一阵特别的感情。”
    红面老人惋惜地道:“你以前一定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孩子,”
    无名氏微笑一下,显得异常使美滞洒,他的笑容太以罕见.因此更加震撼人心,红面老人证了一下,道:“我这把年纪阅人何止千万,但能像你这般俊逸可爱,却还未曾得睹!”
    无名氏似乎不大好意思,道:‘称老别取笑了,要不要我再说下去?”
    红面老人道:“当然要啦,我想从你的话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看看能不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无名氏道:‘那位白发老人忽然取出一个玉瓶,倒出瓶中仅有的一粒药丸,也不先问问我,就放在我的嘴中。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并不怕死,所以一口咽下,顿时觉得丹田升起一股热流,瞬息间传遍全身经脉,马上就变得精神百倍,身上一点痛苦也没有了。”
    红面老人道:“那粒药丸一定是功能起死回生的灵药!”
    无名氏道:“不错,那位老人随即对我说,此药是他一生心血所聚,本来要给他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服用的,他说现在他已支持不住,已没有时间去见他那个最亲爱的人,所以不如送给我。他告诉我这颗药丸的好处一时不易发觉,时候长久,功效越著,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感激他。”
    红面老人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那颗丹药竟不是治伤续命之用,而是~种功效久远的强筋益气的灵药了。”
    无名氏道:“你老说得不错,现在我已觉得体格大非昔比,可是天知道我实在不要他这种药物,试想我越活得长久,就等如多受点活罪而已,唉!”
    红面老人道:“这也不见得,只要你对某些人或事物触动感情,你就未曾算得是心死,因此你总有一日会恢复勇气面对人生!”
    无名氏道;“你老之言虽是有理,但我自料此生此世大概已没有恢复兴趣的欲望。当时那白发老人要求我为他做两件事,我起初不答应,后来终于答允。”
    红面老人触动好奇之心,道:“原来他把灵丹给你,竟是另有要求,只不知那两件是什么事?你在万念俱灰之际,怎的又肯答允?”
    “那位白发老人第一件要我帮忙的是请我在他死后,为他埋葬在荒僻难寻之处,最好连我自己也记不得在什么地方。”
    红面老人恍然道:“原来他要你收葬遗体,这事不比别的,怪不得你终于答应!但你可曾想出他为何要你找一处荒僻难认的地方是何原故么?”
    “这个……位个……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提啊,为何他死后还要计较葬在什么地方呢?一个人到了气绝目瞑之后,随便葬在何处,还不是一样?”
    红面老人道:“这个原故我却可以告诉你,那就是这位老人家一定是在生前有极多仇家,或者是类似的情形,总之他不能教别人晓得他已经死掉,所以必须找个荒僻难认之地,以免无意之中被人发现!”
    “这就是了,我当时问他要不要立个墓碑,同时去通知他那个至亲至爱之八。他坚决拒绝了,因此我根本不晓得他那个至亲至爱之人是谁?”
    “还有第二件事呢?”
    “那位老人除了要我收葬他的遗骸之外,还有一事,就是要我练进一样坐功,他说这一种坐功心法是他近日方始悟出,可是为时已晚,来不及传给他那个至亲至爱的人,这件心事使他死也难以安心。我说可以代他去传给那个人,但他不肯说出那个人住处,只说假如我有此机会,碰上那个人,那就代他传授……”
    无名氏停了一下,接着道:“我当时没有细想,但现在却觉得好笑,因为那个人究竟是男是女我也不晓得,人海茫茫,教我怎生碰上那个人?即使碰上了,又怎会晓得呢?”
    红面老人道:“既然这样,你也不须放在心上,也许有一天你会碰上那个人!”
    无名氏讶然道:“你老为何会这样说?即使我碰上那个人,却又如何会晓得他就是白发老人至亲至爱的人?”
    红面老人道:“我也不晓得,不过,你要知道,那位白发老人既是遇异凡俗的人,则那个人必定不会是一个平平凡凡之人,因此,尽管天地辽阔,人海茫茫,你们却有机会碰在一起,并且会有某种因缘而使你忽然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你可懂得我的话?”
    无名氏坦白地道:“我听不懂,但不必追究了,若果碰上的话,我就把那坐功心法告诉他。那位白发老人的坐功别的好处我不知道,只有一点使我不得不日日依法去坐,那就是一旦依照口诀打坐,很快就会忘记了一切,所有的痛苦都抛向云霄……”
    红面老人笑道:“老弟你还不知道么?这种忘我的境界,正是修练内功上乘境地,这样看来,那位白发老人定是当世异人之一了,可惜不晓得他的名字。你如果有心修炼武功,定有惊人成就!”
    无名氏摇头道:“我不要练武,我对这些事已经厌烦极了!我自从离开那个石洞之后,就随意流浪,我必须使肉体受苦,不然的话,我的心就痛苦得无法忍受……”
    红面老人怜悯地笑一笑,道:“老弟你这种情形我是有心无力,也许有一天你经过洛阳,可以去看看我一位好友,他姓孙名坚,你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议得这个名字,可是我却相信他对于体一定大有帮助,必可使你重新鼓起人世的勇气!”
    他顺口把孙坚的住址说了,无名氏根本无意令自己恢复任何勇气或野心,是以唯唯以应,并不追问。
    他们步回前面的殿堂内,吃点东西,喝了一点水,红面老人催他离开,劝他回到内地去。无名氏无可无不可,红面老人看他的样子,也不敢相信他真会听话回到内地。而在这大漠之中,如若信步乱走,就算是天大的英雄也将在沙漠中饥渴而死。因此想想之后,就决定和他一同离开。
    在沙漠中最要紧的是水和干粮,红面老人刚刚出段去取水,忽然跃了回来,身法迅快天伦,低低道:“有人来了,你先藏起来,免得被他们发觉之后,对你乱下毒手,而我又无暇分身助你!”
    无名氏根本无所谓,便依着红面老人的指点,钻入墙边一尊石佛的肚子内。
    寺外一共有四骑并驰而至,转瞬间已驰到山门,无名氏原先系在门外的马匹,早已被红面老人牵走。
    马上的四人纷纷落马,拴在门外的石柱上,其中一匹全身血红,神验异常。
    那四人共是三男一女,女的身穿红色斗篷,面貌俏丽,正是蓝岳的表姊夏雪,其余三个男子是蓝岳、祈北海。辛龙孙三人。
    他们一直走进寺内,很快就走入无名氏藏身的殿中,四人游目瞧着,蓝岳首先向佛像这边冷笑道:“什么人?”
    夏雪、祈北海、辛龙孙等三人循着蓝岳目光向那座佛像望去,只见佛像侧面闪出一人,那人面色红润,须发如银,身材中等,面容泛起冷笑之害。
    蓝岳一望之下,征了一怔,道:“老人家你尊姓大名?”
    红面老人反问道:“你们打算找什么人?”
    夏雪秀眉轻皱,道:“你老可就是武林大史居介州么?”
    红面老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你们找他可有什么事?”
    祈北海洪声道:“你到底是不是居太史?快说出来,免得白白挨揍。”
    辛龙孙接口道:“我看这位老人家定然就是武林太史居介州无疑,这一场应该轮到兄弟出手,祈兄你说对不对?”
    红面老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声劲烈异常,震得股顶绿瓦狡籁作响。
    他露了这一手上乘气功这四名年轻人顿时都收敛起傲慢自大之心。
    蓝岳低声对辛祈二人道:“这居太史一身武功,不比等闲,以我看来,你们两位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祈北海和辛龙孙一齐哼了一声,表示心中并不服气。
    蓝岳又接道:“两位如果一定要试探武林太史的武功,最好联手合击,以免发生意外。
    我说的都是出自腑肺的真心话,你们千万别意气用事!”
    祈北海辛龙孙对望一眼,都说不出话来,要知他们两人时时刻刻都在争强斗胜,因此,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无法先说出赞成联手合击的话。
    那红面老人已缓步走到殿中,祈北海和辛龙孙转国瞧他,突然间一齐纵扑而去,出手猛攻。
    红面老人迎面一掌拍去,发出一股凌厉强劲的内力,但只能迫使辛析二人身形微滞,接着已经变成近身肉搏之势。
    瞬息之间,已拆了七八招之多。那红面老人手法奇奥,内力沉雄已极,虽然力战两个强敌,仍然略占上风。
    蓝岳举步向佛像那边走去,夏雪紧紧跟随住他。蓝岳走到佛像之前,夏雪忽然拉住他,道:“你想到哪里去?”
    蓝岳指墙上的恻门,道:“我要到后面去瞧瞧。”
    夏雪轻轻道:“那位老人武功精奇博杂之极,他的手法似乎已包罗天下各家派的绝招。
    尤其是内力绝强,久战之下,祈辛两位恐怕敌不过他。”
    蓝岳摇头冷笑道:“这位老人家的武功已经是出乎我想象之外,本来我以为他在举手之间,就可以击毙祈北海辛龙孙他们……”
    夏雪讶然哦了一声,道:“你竟是故意撩拨他们上前送死的?那位老人家真是居太史么?”
    蓝岳道:“若果我以为他是居大史,就不会唆使祈辛二人一齐上前出手了。居太史虽是名满天下武林,但论起真实武学,绝难赢得祈辛二人!”
    夏雪疑惑道:“这就奇了,那么你以为这位老人家是谁?”。
    蓝岳冷冷一笑,并不置答。
    夏雪忽地改变话题,轻声问道:“我猜你急急到后面去乃是要搜寻无名氏的下落,对不对?”
    蓝岳剑眉一皱,道:“表姐何故作此猜测?”
    夏雪微微一笑,道:“不但是你,连祈辛两人也是一样,都想找到无名氏好把他杀死出气!嘿!嘿!依们这些男孩子个个都被凌王姬迷住,满腔尽是妒火恨焰。不过我提醒你一句,等到无名氏死了之后,你和祈辛二人之间的共同情敌已经消灭,可就轮到他们联合向你下手了!”
    蓝岳微笑一声道;“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你可知道他们若然分开的话,决非我的敌手,再说我也犯不上和他们火并,这一次在沙漠中与凌王姐见面,她谁都不理睬,一句话都不说,只独独跟我一个人说了不少话,昨日也是这样!可知我在她心中高于其他之人……”
    夏雪似乎激起妒忌之心,冷冷接口道:“只除了无名氏,是不、’蓝岳傲然道:‘哪也不见得,无名氏在名义上虽是她的丈夫,但事实上他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再说我与凌玉姬的关系,也是和无名氏一样,都见过她的真面目……”
    藏在佛像肚中的无名氏听到这里,但觉脑中‘渍”的一声,顿时记起夏雪曾经对他说过的一番话,那天复雪和他两人单独相对时,更雪曾经肯定地猜测无名氏一定看过凌玉姬的全貌,否则决不会对她那等着迷。接着她又推测说,祈北海和辛龙孙也都见过她的全貌,而她戴上面纱,只不过是故作神秘,同时不准看过她全貌的人承认见过她的全貌。
    当时,他还没有十分深思此事,可是夏雪又肯定地下结论说,听说她表弟蓝岳曾经与她同行千里之遥,因此,如果蓝岳未曾见过她的全貌,那才是骇人听闻之事。
    目下她的结论居然已经证实,蓝岳亲口说出曾经见过她的全貌,可见得凌玉姬当真是故作神秘,这一来她的话全部不可相信,说什么见过她全貌的男人如果不变成她的丈夫,就得尽数杀死。眼下已有两个男子都见过她的全貌,说不定还有许多人,例如祈北海、辛龙孙……
    他脑海中虽是涌掠过许多思想,但这只是一瞬间之事。这刻,蓝岳环视殿中一眼,道:
    “他们这一场鏖战还须一段时候方能结束,我先到后面瞧瞧!”
    夏雪道:“我也会,若果你要对无名氏下手,别怪我出手助他!”
    蓝岳讶道:‘称出手助他?为什么呢?”
    夏雪道:“因为我喜欢他!”他说这话时,面上表情甚是奇特,似真似假,又好像受到刺激而故意这么说。
    蓝岳伍一下,道:“你真的喜欢那个痴呆的家伙?抑是故意气气我?”
    夏雪缓缓道:“我为什么要气你?”
    蓝岳潇洒地笑一笑,道:“你们女孩儿家总是喜欢妒忌,我们这些人个个都被凌玉姬迷住,于是你气不过,故意说喜欢无名氏,对不对?”
    夏雪一时没有做声,过了片刻,尖声道:“你比起其他的男人虽是如鹤立鸡群,矫然不凡。但也不可太过自负,其实无名氏他的风度气质并不在你之下,假使我真的爱上他,也不是一件希奇的事。”
    蓝岳沉声道:“我还没有和他当面接谈过,想不到他居然有资格与我比拟,这么说来,我更是非取他性命不可了!”
    夏雪道:“除非我不在场,不然的话,我一定不让你轻易得手!”
    蓝岳微笑道:“如果你到时这样做的话,以后我们就算是陌生不相识之八……”他的话中之意是那么泱绝严冷,但态度却有如闲话家常般轻松,因此令人特别感到很是不好受。
    夏雪垂下头,似是不敢与他顶撞,过了一会儿,蓝岳又道:“我老实告诉你,凌玉姬虽然美若天人,艳色无双,但还迷不住我蓝岳,总有一天她要被我折磨得芳心尽碎,痛苦无限……”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道:“目下我可以忍受她的一切,要我怎样低声下气都可以,只要她一旦掉在情网之中,就是她遭受报应之时……”
    夏雪抬头睁大双眼,道:“你这话是真的么?”
    蓝岳道:“我并不须要你相信,但就事论事,这番却没有一字虚假!”
    他举步向侧门走去,夏雪连忙跟着,一忽儿两人都出了这座殿堂。
    无名氏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听去,这时心中波澜起伏,自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近数日来,他业已心如死灰,情感之弦已断,谁知一听到关于凌玉姬之事,他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他没有认真用心思索蓝岳的话,但仅仅是直接的反应,已足够令人难受半天。首先是他听知蓝岳已经看过她的全貌之事,其次就是听到蓝岳的恶毒用心,以凌玉娘这样一个女孩子,如果也会遭人遗弃,实在使人为她觉得不平。最可恨的是凌玉姐大有跌落蓝岳情网爱讲中的趋势,对于这一点,最使无名氏难过,护恨之情,充塞在他胸腹中,恨不得狂啸数声,抒泄出这股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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