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侠荡寇志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胸列甲兵破轻舟
    两人分配好潜行至码头的方向,以及会合逃走的地点,立刻开始行动。伏行大约有十来丈远,他们俩正好闲躲在一条破船之旁。
    由破船右侧绕过去,有一条小路直通长堤右边的石阶,那里挤满十数条各型各色的船。
    唐英指一指那条小船,要徐经纬一个人潜到那些船只之后,她自己则打算越过破船的左侧,直接由正面抵达码头。
    这一来,码头上的海寇,一定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唐英一人身上。
    徐经纬夺船的成功机会,就大得多了。
    徐经纬打量一下情势,觉得唐英如此安排,成功机会甚大,当下点点头,起身准备行动。
    可是唐英却拉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请作稍等一会儿!”
    徐经纬回过头来,漫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的目光却触及唐英那一双深湛的美眸,不禁愣了一楞。
    只见唐英的眸中,充满着盈盈杀机,正望着他出神。
    徐经纬诧异地道:“姑娘眼光好怕人啊?”
    唐英低下头,道:“我此刻心中全是骇人的杀机,眼光自然怕人了……,’徐经纬“哦”一声道:“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像姑娘这么美丽的少女,居然会有那样可怕的杀机……”
    他歇了一会,又道:“那些海寇真是该杀吗?”
    唐英倏地抬起头来,坚决地道:“凡是威胁到我家小姐安全的人,都该杀!”
    徐经纬闻言不觉大皱眉头,心想:“看来唐英的作风已大出常人的理智,这样的忠义,值得吗?”
    他仍在思忖之时,唐英又说道:“就拿此刻来说吧,连对公子你,我都有无限的杀机,公子你相信吗?”
    “你想杀我?”
    徐经纬大吃一惊道:“难道说,我对朱姑娘的生命安全也有威胁?”
    唐英毫不考虑地道:“是的!”
    徐经纬深入一想,顿时意会过来,徐徐道:“原来姑娘深恐我今晚逃不出此地,所以有杀掉我之意,是吧?”
    “不错!”唐英道:“如果你逃不成,那么邱真珠就随时有机会自你身上探出擒捉我家小姐的方法,这点不能不有所顾忌……”
    徐经纬心底凉了半截,他真模不透唐英心腔里,所充盈的仇恨,是从何而来。
    但他没有出言驳斥唐英的意思,唐英却又道:“不过,我能够帮你逃离此地的话,我还是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做的……”
    徐经纬挤出一丝苦笑,仍然没有开口,心里头却说道:“你干脆将我杀掉不就省事了吗?”
    唐英当然不知道徐经纬心里有这个念头,她缓缓自囊中取出一粒药丸,道:“你赶快服下这颗药丸,我们好早点动手!”
    徐经纬接下那颗药丸,看了一眼,道:“这…·这一定是颗毒药吧?”
    唐英双眼透出冷漠,道:“不错!眼下两个时辰之后,药力自然发作!”徐经纬仰望一下星辰,道:“两个时辰之后正是天亮不久……”
    “你用不着计算时刻!”唐英打断他的话道:“如果我们进行顺利的话,花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逃出他们的追捕,那时我自然会将解药让你服下徐经纬很冷静地道:“万一我毒发身死,我想我也不会怨恨你的!”
    他一仰脖子,将手中的毒药一口吞下去,望着唐英苦笑。
    不问可知,徐经纬此刻的心情,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本是为了唐英之故,才卷入这场是非,惹上了生命之险,不料唐英却为了朱绮美的安全,逼他眼下毒药,此举说来不就是“恩将仇报”吗?可是徐经纬眼下毒药之后,心里反而特别平静。
    唐英却露出歉然之色,道:“咱们动手吧!”
    徐经纬长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对付那些贼寇,反正我夺了船之后,非等到你不可……”
    这话听来似是有意讽刺唐英的,唐英道:“我要你服下毒药,并不是怕你夺了船自行逃走,求你不要当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好不?”
    徐经纬心想:“难道为了朱绮美就可以那样对待我?这不也是自私的举动吗?”
    他虽有不满,但他天性纯厚,再听见唐英语音柔软,心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唐英握紧长剑,推一推徐经纬,示意他先绕过破船,然后按计划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那堤上聚集的海寇,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后英一看到这种情景,黛眉微蹩,道:“糟了,我们这一耽误,他们一定发现情况有异了!”
    徐经纬道:“一定是那两具尸体被发现了!”
    唐英迅即道:“八成是这样,这么一来,他们再也不会相信只你一个在逃。”
    徐经纬一点也不慌乱,他镇定如常地道:“咱们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何不趁他们高手未集,情况未明之此刻,赶快动手?”
    唐英道:“看来只此一途了,咱们动手吧!”
    于是两人方由破船的两旁,循路掩向码头。
    唐英动作之快,使徐经纬深信她的身手确是不小。
    当他才掩到堤下的船坞之时,唐英已放倒了三名海寇。
    两人这一突然施袭,实是大出那些海寇意料之外,因此不但徐经纬夺船之举进行得相当顺利,唐英也杀得那十数名海寇招架不住。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徐经纬便已夺得一条木船,划向堤岸,准备接应唐英。
    当他奋力将木舟划到离堤只有二丈多远之际,鲨尾屿四处突然螺角齐鸣,火炬四起。
    那长堤之上,突然又拥来了大批海寇,将唐英层层围住。
    这个突变,使徐经纬骇得目瞪口呆,万料不到鲨尾屿应变之速竟至如此程度。
    此时不仅岛上火炬通明,连海面上也照得如同白昼,徐经纬一望之下,登时丧了胆,心想这如何有可能逃得成功?那离他二丈之远的长堤之上,仍然激烈地缠着,唐英虽则杀死了不少海寇,但那有增无减的援手,徐经纬根本不敢相信唐英有突围的机会。
    情况越来越急,徐经纬却不能将船划开。
    不要说徐经纬需要唐英的解药才能活命,就是在道义上,徐经纬也做不出舍下唐英独逃的事来,因为没有唐英缠住邵批海寇,徐经纬根本就没有机会夺船而逃的。
    所以徐经纬虽知拖下去情势将更形不利,但他也只能焦急地等在水面上。
    蓦地,乌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十数条快船鼓浪而来,从那船头上的风灯,一望而知,那些快船,竟都是鲨尾屿的盗舟。
    这一来,徐经纬如果继续停在海堤旁的话,等那些快船一拢近来,也、然难以遁形。
    逃吧?徐经纬又不能,等下去也只有束手就缚一条路,真叫徐经纬进退维谷。他权宜一下利害,终于横下心等了下去。
    那些快舟来势很快,一转眼间已离海堤只有二、三十丈远,徐经纬不觉叹了一口气。
    但是堤上的缠斗场面,正在这个时候,倏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只听唐英娇叱连连,两手飞扬不停,首当其冲的前排海寇,登时惨呼之声四起,有七。
    八个人倒地气绝!
    于是海寇的包围圈迅速地扩大,唐英压力大减。
    她一步步往堤边挪移,不时扬手打出暗器,果然将那些悍不畏死的海寇暂时镇住。
    但这种优势并没有维持多久,海寇突然有人大声喝道:“三船主来了,大家将那丫头收拾下来,冲!”
    这一叫喝,果然又有十数名海寇,大吼冲了上去。
    唐英左手一扬,立刻又倒了六、七名,其余的又没命退了回去。三眼神雕喝退了众人,走到高唐英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道:“敢情是唐姑娘驾临敝岛,难怪孩儿们奈何不得,幸会幸会!”
    唐英冷哼一声,道:“邹不鸣!昔年本姑娘饶过了你一命,不想你却落草为寇,还在台州道上暗算我,今晚本姑娘要你血溅五步!”
    三眼神雕邹不鸣哈哈大笑,道:“唐英!别人怕你独门暗器手法,邹某可决不将它放在眼里,不信你再施展‘满天花雨’看看本座接得下或接不下!”
    唐英虽然已不像刚才被围攻时那样,抽不出空来打量徐经纬的位置,可是此时她背向海面,依旧无法摸清徐经纬是否已将木舟划到预定的地点。
    因此唐英为了要转换面对的方向,突然一声不吭地执剑攻向邹不鸣。
    这一招虽是淬然出手,但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唐英剑式才出,三眼神雕邹不鸣早已警觉。
    他就势格刀一拨,很轻易地便将唐英招势化解。
    可是唐英志在与邹不鸣调换个位置而已,因此她招式一发便收,人却如狂风般地欺向邹不鸣。
    此举果然吓了三眼神雕邹不鸣一大跳,他以为唐英情急拚命,忙挪身闪避。
    如此一来,唐英一溜身已落在邹不鸣背后,等他反身戒备之时,双方已经调换了位置,唐英正好面对着海面。
    邹不鸣以为唐英的第二招将连绵而至,不料唐英攻了一招之后,却按剑不动,使邹不鸣不禁一愣。
    人还在狐疑之际,唐英已估量出徐经纬所驾木舟的位置,当时心里放心不少。
    于是她开始思忖怎么才能在三、五招之内,冲出海寇的合围,跳上徐经纬接应的船只之上。
    唐英很快地想了三个办法,但都被她自己否决,因为她深知此刻的寇势,咄咄逼人,绝非硬拚硬攻就可以逃得脱的。
    因此她认为只有施点计谋,才能冲到堤岸之分,跃向徐经纬的木舟之上。
    她把握了这项攻敌原则,立刻出招攻向邹不鸣。
    三眼神雕邹不鸣对唐英的武功,早就有相当的戒心,加之他只希望能困住唐英,等黑海蛇娘邱真珠一来,两人合力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收拾下唐英来。
    因此唐英攻势一发,邹不鸣没有正面阻挡的意思,立刻避向左侧。
    唐英并没有趁邹不鸣闪躲之际,向前直冲脱逃。
    她知道邹不鸣虽然不敢正面挡她,但邹不鸣的守势却可变守为攻,她这一逃反倒败露心机。
    于是她银牙一咬,根本不理会邹不鸣挪避时腾出来的空档,振剑直剁,一招“鸡龙翩翩”,带动点点剑花,直取邹不鸣的咽喉部位。
    邹不鸣心弦一震,足走偏门,右手宽背大刀顺势一磕,“当”一声两件兵器乍接骤分,他只觉得眼睛一花,已失去了唐英的方位。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很清楚唐英的暗器手法高绝一时,忙旋身搜寻唐英的位置。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而已,邹不鸣还未弄清楚唐英的所在。
    耳畔传来唐英一声轻叱,眼角掠过三点寒芒,敢情唐英已打出了暗器。
    那三点寒芒来势奇快,直取邹不鸣的“期门”。“将召”及“肩井”三处穴道,看来必欲将邹不鸣置之死地。
    邹不鸣大吼一声,连磕带闪,毫不费力地将三件暗器避过。
    却不料身形未稳,唐英又已娇呼一声,仗剑攻向他的上盘。
    这一剑剑式甫发便收,邹不鸣立知这是四川唐门施出“满天花雨”的欺敌前奏!
    因此他在唐英扬手作势打出暗器之同时,疾如奔马般地低身后退。
    但他退了十来步之多,却发觉后英并未打出暗器,抬眼一瞧,那唐英早已掠过海堤,投入漆黑的海面而去!
    邹不鸣一怔之下,登时憬悟上了唐英的大当。
    原来唐英先后以凌厉的剑招及暗器攻他,并非情急拼命,而是要使邹不鸣无暇提防,她便可突然抽身跃入海中。
    邹不鸣心中虽有点懊恼,可是他一见唐英跃入海中,心想:“这回你更休想逃得掉!”
    他心念犹在打转,靠近堤边的海寇已有人高声嚷道:“三船主!你快些来瞧,那边好像有船只接应!”
    三眼神雕邹不鸣一面赶到提边,一面忖道:“原来那丫头有人接应,才敢跃入海中……”
    他急得大声叫嚷:“快!快点投出火把呀!”
    那些海寇立刻有人向海中投出火把,由于不断的掷出,因此近堤岸七。
    八丈远的海面上,一时火光耀眼,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条小船载着唐英,渐渐划向深海,不一会便消失在火把的照射范围之外。
    邹不鸣浓眉一皱,光秃秃的前额微冒汗珠,吩咐他的手下道:“你们快驾船拦截,并打灯通知前面的四船主,叫她就在前面以快船围捕!”
    这一连串命令下达,那些海寇立即分头办事,行动迅速,果然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
    再说唐英跃下徐经纬安排接应的船只之后,徐经纬一言不发,即刻操桨将船奋力划向外海。
    他出身近海渔村,对操桨划舟,素有训练,因此那条快舟在他操纵之下,快如疾矢,破浪而行,不到片刻工夫,就已离岸十数文。
    可是迎面那十数艘寇船,却越来越近,徐经纬一见势头不对,只好停止划桨,紧张地对唐英道:“唐姑娘!我们恐怕不容易越过那些敌船的拦截唐英冷冷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们只好硬着头皮硬图,你依照我的吩咐操桨,其余的我来应付……”
    这时前面那十数条寇船,在离他们五丈多远的地方,突然减低了速度,并开始排开搜索的阵势。
    唐英很快地道:“前面的船只想来已得到我们夺船图逃的消息,他们就要出动搜捕了!”
    徐经纬握着桨柄,道:“我们是不是继续往前走?”
    “是的!”唐英迅即接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自然要往前冲!”
    徐经纬一看敌船的间隔,虽只三、五丈远,但他们船上的灯光,绝不可能将周围照得通亮,因此如果小心从中穿过,是很有可能逃出拦截的!
    当下他精神倏振,双掌交相一搓,握好桨柄,将船轻轻一划,再度往前冲了过去。
    徐经纬的操舟技术,的确高人一等,他不但运桨如飞,而且保持着最低的破浪之声,悄然前敌船而进。
    设使情况不变,他们这种大胆地迎向前去,委实很有可能出其不意地,摆脱黑海蛇娘邱真珠的快舟拦阻。
    眼看着他们已接近到敌船二丈之内,正是最紧张的时刻。
    那些敌船却在这个时候,灯火大亮。
    将船与船之间的海面,也照耀得如同白昼。
    原来寇船早就备有长竹竿,他们在竿尾各自系上一盏特大的气死风灯。
    将它伸入海面,顿时将两船间的间隔,整个照明起来。
    黑海姥娘邱真珠这一手,不但太突兀诡奇,而且时间拿摸得恰到好处,使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一时难以逃遁,终于暴露在寇船灯光的照射之下。
    由此足见,邱真珠早就算定有人在她拦截之下,必然会冒险闯过她的船队。
    所以她故意将拦截队形,空出三、五丈的距离,好诱使企图闯关的人,大胆投入地的陷饼。
    这一计说来也玄,玄在唐英根本没料到黑海蛇娘邱真珠的船上,会备有用长竿悬挂的气死风打。
    徐经纬一见行踪败露,正在进退维谷不知所措之际,唐英及时提醒他道:“继续往前冲,不要停下来!”
    她这一提醒,徐经纬根本不知她用意何在。
    可是他仍是依照唐英的嘱咐,运起全力,将船顺势往前划开!
    转眼之间,木舟已距离该船只有一丈远近,但仍然鼓浪而进,沿着敌舟之间隔,直穿过去。
    这一来,他们等于陷入两艘敌船的合围。
    可是唐英自有她的主意,她算准了两边的距离,等她的木舟,堪堪抵达敌船的间隙前方只有五迟远之刹那,基见她两手飞扬,“哧,哧…·”数声,两边敌船上的所有照明设备,悉数熄灭!
    同时,徐经纬运足全力,已将木舟顺利划过敌船之间,再猛力加劲,舟行如箭,早闪过敌船船阵,将他们抛在后头。
    但是徐经纬这时突然有精疲力尽之感,他虽然奋然使力,那木舟前行之速,却越来越慢。
    唐英发觉有异,忙道:“徐公子!速度不能慢下来,我们还没脱出险境!”
    她猛然看见徐经纬额前暴出青筋,两眼突出,咬牙咧嘴的样子,又道:“你……你支持不下去了?”
    徐经纬气喘如牛,哪有力气回答她的话,只连续地点头。
    唐英微皱蛾眉,还没有表示出她的意见,背后寇船突然传出一阵隆隆鼓声。
    她迅速对徐经纬道:“敌舟已开始重新调度,你休息一会,让我观察一下,他们将用什么阵式对付我们……”
    徐经纬如奉圣旨,将双桨一摆,便仰着身子喘气。唐英趁这刻四望寇船,只见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有二、三十丈远,心里略略宽松。
    但那隆隆鼓声随风飘来,听来相当刺耳,而那些敌船,也开始在鼓声的指挥之下在迅速移动中。
    从敌船从容布阵的情形看来,只要他们两翼一包抄,唐英他们仍然难保不被追上。
    不过,唐英觉得他们机会仍多,一者外海很大,海寇的快舟很难维持完美的追捕阵式。
    是以他对徐经纬说话时,口气依然充满信心,她道:“徐公子!你如果能将木舟控制好,不受海浪冲击的影响,我们逃走的机会一定有,你做得到吗?”
    徐经纬还在气喘不休,不过他却坚决地点头。
    唐英见状大是放心,道:“那么你再休息一会,等我看出敌舟在阵的苗头,咱们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黑海姥娘邱真珠所率领的船队,在鼓响的催促调动下,首尾相衔,已由两翼缩小包围圈。
    唐英看了一会,突然喃喃自语道:“黑海蛇娘这种布阵之法,是最寻常的兜网式,难道说她想用这种阵式对付我们?”
    徐经纬突然插言道:“这兜网式虽是最寻常的行舟布阵之法,可是也最易移型换式,灵活之至,我看黑海蛇娘邱真珠一定另有打算!”
    这席话显出徐经纬对行舟布阵内行得很,唐英诧异地看着他道:“你好像对行舟布阵有相当的研究?”
    徐经纬倏地露出飞扬的神采,将身子坐正,道:“不瞒姑娘说,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自小就热衷于研究阵式之法,不要说水中的行舟布阵我略知一二,就是陆上的行军对阵,奇门阵法等,我也涉猎不少……”
    唐英兴奋地道:“那再好也没有,我这人天生愚笨,这些布阵的玩意儿我最头痛。你看目前我们该如何应付?”
    徐经纬略一环顾渐渐围拢过来的敌船,沉吟一会,才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黑海蛇娘在包围圈缩成直径十五丈的距离,一定会命令将阵式收成饿虎式,然后熄灭所有外围船只的灯火。”
    “饿虎式?”
    唐英讶然问道:“邱真珠如果用这种阵式,我们不是更可趁乱觑空而逃吗?”
    徐经纬解释道:“她如果没有熄灭外围船只的灯火,或者是在白天的情形下,我们确可觑空而逃……”
    他顿了一顿,指着周围的寇船,又道:“可是此刻伸手不见五指,邱真珠大可在缩小包围之时,先将外围船只停住,然后再抽出三、五艘备有照明设备的快舟,冲入圈内兜捕我们,我们必然顾此失彼,撞上外围那些隐伏的船只,而难逃一捕……”
    唐英立刻会意,道:“嗯!我们一见有船只过来,必会设法逃遁,而他们不但可以用照明设备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外围的船只,同时又可以将我们追得精疲力竭,委实不容易逃脱……”
    他们说话之间,敌船已移行至十五丈方圆,形成一个圆圈圈,将唐英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隆隆鼓声就在此时,更然而止,徐经纬猜得一点也不错,黑海蛇娘邱真珠,果真在周围十五丈的地方,下令停船。
    海浪拍击着木舟,哗啦之声,在这种紧张的情势之下,听来特别刺耳。
    远处鼓声重新擂起,敌船的灯火在鼓声响起的同时,~齐熄灭,只留下四面八方共四艘船的灯光没有灭掉。
    那四艘亮着灯光的船只,又开始移动,直驶向圆圈中央而来。
    唐英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我们即使逃过那四艘船的追捕,也逃不了外围那些敌船的虎视眈眈!”
    徐经纬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运智思付破阵之法。
    这情景叫唐英更加难过,她想:“你懂得布阵之法,却不知破阵之计,又有什么用处?
    两人各有心思,而那四艘敌船,已疾驶而至。”
    眼看着最接近的那艘快舟,仅离开他们不及五、六立远。
    时刻已在千钧一发之际,徐经纬突然将双桨挥动,移舟划向最近他们的那艘快舟。
    唐英忍不住嚷道:“公子!你这去送死啊?”
    徐经纬一面使劲划行,一面匆匆道:“姑娘!您将暗器扣好,只管将他们船上的照明打灭便行了!”
    唐英已没有时间考虑,她扣紧五枚飞石,定好身子,“飕!飕!”数声,朝那快舟上的五盏灯火,打了过去。
    那灯光登时应声而灭,徐经纬将长桨一操,木舟正好与敌船惜身而过。
    一晃之下,两艘船已然离开了一、二文远。
    但徐经纬不进反退,哗地将木舟方向一转,竟然又掉转了头,往圆圈中心回航。
    唐英虽则大惑不解,但她并没有惊叫出声。
    这时第二艘寇船,正好迎面而来,他们的船型较大,船速比徐经纬所驾的木舟快得多。
    因此他们可以不必考虑会不会撞船。
    徐经纬这方则不同,是以他将木舟迎向敌船,简直是疯狂的举动。
    转眼间,徐经纬所驾木舟,眼看就要与第二艘寇船正面撞上,只听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说道:“唐姑娘!打灭他们的灯光,快!”
    他喝声才起,唐英双手飞扬,掌中飞石已顺势而发,那敌船上的灯光立刻熄灭。
    可是敌船仍然鼓浪而来,灯光虽灭,却仍可用直进之势,将徐经纬他们的木舟,撞个粉碎。
    说时迟,那时快,徐经纬操舟之术,确是不同凡响,只见他左桨一沉,那木舟尾部,猛向敌船左侧撞上。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徐经纬右桨倏地往前一推,那条木舟,竟似飞鱼船的跃出海浪,再一着水,已飞跃出十数丈之远。
    唐英被徐经纬这一手操舟之术,吓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喝彩道:“好一手撞船借力,看来我们脱困有望了。”
    原来徐经纬刚才不但避开了敌船正面相撞之厄,而且借那船尾与敌船相撞之力,就势使木舟弹离开去,这一手的确惊险大胆。
    然而徐经纬却做得完美无缺,精彩之至,难怪唐英要大声赞叹了。
    他们的木舟虽避过两艘敌船的拦截,但危险仍未解除,冲入阵中的两艘敌船,依然灯火通明,将他们的位置照得一清二楚。
    徐经纬不容敌船改弦更张,他要在黑海蛇娘邱真珠发现他企图破阵之前,以相同的手段,将剩下的那两艘敌船的灯光,悉数打灭。
    因此木船甫脱出第二艘教船的追缠,徐经纬旋即将舵一转,他所驾的那艘木船,又笔直朝第三艘追击而来的寇船,破浪迎了上来。
    唐英已明白了徐经纬的心意,因此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船接近的速度与距离,两手扣紧十块飞石,蓄势以待。
    片刻之后,木船迎向寇船,后英如法炮制,飞石连扬,又打掉了第三艘敌船的照明设备。
    徐经纬也以轻巧的操舟之术,将木船荡开。
    这一来,海面上只靠一艘寇船照明,光线已大为减弱,唐英顿觉心中的威胁减低了许多,不觉舒了一口气。
    但徐经纬却道:“唐姑娘!咱们危险未除,且慢放松心情!”
    唐英道:“依公子你的看法,邱真珠还会有什么花样?”
    唐英显然已非常佩服徐经纬对行舟布阵之法的了解,是以才有此一问。
    徐经纬道:“姑娘!你看,剩下的那艘尾船,已回航归队了……”
    那四艘备有照明设备的寇船;果然已快速往回驶,足见黑海蛇娘邱真珠所市下的饿虎式阵法,已被徐经纬所破。
    唐英见状喜道:“邱真珠她的行舟布阵法奈何我们不得,你看我们是不是趁现在往外冲?”
    徐经纬道:“寇船的布阵之法,虽已无功,但是他们仍布下兜网式在外围伺机而动,我们仍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怕要措手不及,那就糟了!”
    唐英道:“你的意思是说,要等他们新的阵式布成之后,我们才开始行动?”
    徐经纬道:“在下正有此意……”
    唐英诧然问道:“为什么?这样做岂不有点违背‘出敌不意’的仗阵原则吗?”
    徐经纬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指着周围海面,顿了一下又道:“我们目前离敌船之距离,估计也有十数丈之远,如果出其不意地冲过去,最快也得一柱香之久,而在这段时间之内,黑海蛇娘恐怕早已将新的阵式布好,姑娘你试想,一等到我们接近他们之时,会不会有机会冲出重围呢?不一样还在未定之数吗?”
    唐英~想徐经纬的话是有道理,不过她仍问道:“但我们干等在这里,情况依旧不明,难道能比冲过去稳当?”
    徐经纬坚决地道:“自然稳当得多了……一来我们有机会推敲敌舟布阵新法,从容破它,冲过去则不免手忙脚乱,为敌所乘。二来我们以逸待劳,使敌人有一种神秘之感,自比冒失往前冲阵要来得高明……”
    后英正要说话,外围的寇船突然灯光大亮,那低沉的鼓声,又已咚咚响起。
    是以她改口道:“看来黑海蛇娘新的阵式,已经布置完竣了?”
    徐经纬凝目而望,好一会才缓缓道:“这一回,我看咱们难逃劫数了唐英道:“情势其已那么险恶了?”
    徐经纬叹了一口气道:“黑海蛇娘邱真珠想来已发觉了咱们以飞石对付她照明的计策,这回她已用护网将灯光罩住,我们却如何是好?”
    那些寇船已疾驶而来,唐英注意到从寇船射出的灯光,果然有一条一条的黑影,显然那些照明设备,均已加上了灯罩保护着。
    唐英着急地道:“那怎么办?这~来我们岂不要完全暴露在他们灯光照射之下了吗?”
    这话问得多余,徐经纬心想:“唐英已失去了镇定,我不应该也被险恶的情况所惑!”
    此刻寇船阵式大变,因为合围的范围已收缩了许多,那些寇船遂采取两层的包围圈,交叉重叠鼓浪而来,简直密不透风。
    徐经纬突然道:“唐英姑娘,准备好冲阵!”
    唐英惊道:“他们的阵式密不透风,我们冲去除了船破人亡之外,哪有机会冲出重围?”
    徐经纬道:“不然,你不觉得此刻海浪比先前凶猛得多吗?”
    唐英道:“纵使海浪比刚才还大,我们脱困的机会仍微,咱们干脆不要妄动逃走之念,等他们靠近之后,让我跳上船去,杀它一场痛快,也好捞点本钱!”
    徐经纬摇头道:“姑娘此举只是匹夫之勇,末到绝望之时,这样做太不值得!”
    唐英讶道:“莫非你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有信心想逃?”
    徐经纬还没说出他的打算,四面寇船已全数拢了过来,最近的距离,估计不超出六丈远。
    于是徐经纬急忙道:“姑娘!我自信有把握利用翻滚的海浪,借力闪躲敌船的碰撞,你有没有信心以飞石扰乱敌船的掌舵驾驶?”
    唐英看了一下敌船道:“硬打落他们入海不易,打得他们无暇照顾船舵却不难……好吧!咱们冲它一场!”她一言甫毕,前面敌船所带动的海浪,已在木舟的正前方,宛如排山倒海般的罩了下来。
    接着敌船船头的灰白巨影,出现在唐英的眼帘!
    只见徐经纬看准那巨浪的来势,双手微将木桨一划,一条木舟已沿着浪头,兜转开去。
    但背后敌船已然扑上被徐经纬闯出的空档,自木舟左侧,撞击而来。
    唐英就在此时,飞石出手,噗噗数声,打得那艘企图撞沉木舟的敌船,一时控舵不及,往右偏开。
    这一偏,徐经纬精神倏振,将木舟朝左一转,正好蹿进一道泪流,徐经纬只把船桨控稳,那木舟便已随势疾驰而去。
    这一情势正在徐经纬预料之中,却显然大出黑海蛇娘邱真珠的意料之外。
    她的合围阵式,无非要以密集的船阵,使徐经纬的木舟避无可避,然后再将之撞沉或掳获。
    不意浪头太大,加上两船并行之间的距离太小,行进之时难免将船侧海浪带得更高更大。
    反而给善于操舟及深知水性的徐经纬有机可乘。
    他尽量将木舟随波逐流,那么每当舟身撞向寇船之刹那,由于海浪必然冲激对方船侧面引起反激浪头,反而能使木舟在碰撞之前,依势自转方向。
    因此寇船无论如何,总是差那么一个浪头的距离,却是没法将徐经纬的木舟撞着。
    徐经纬和唐英就是这般得海浪冲激之助,配上他本身的操舟技术高超。
    以及唐英飞石扰乱了寇船控行之力,终能在敌舟之间,穿行无碍,眼看着就要脱阵而出。
    黑海蛇娘邱真珠在主船之上,将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叫不妙!
    假使在十数艘快舟围困之下,被徐经纬安然脱困的话,这事传出江湖,黑海蛇娘邱真珠的一世英名,势将付之东流,她哪能不焦急?于是她下了严令,不论生死,务必要将徐经纬和唐奖的木舟,截留下来。
    黑海蛇娘邱真珠命令一出,寇船之上,登时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鼓声。
    这阵急骤的鼓声,随风飘进徐经纬和唐英的耳中,使他们两人全吃了一惊。
    唐英迅速对徐经纬道:“徐公子!邱真珠已情急奔命,我们要加倍小心才是厂徐经纬定下心神,道:“事已如此,咱们再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他好像才下了决定,准备与寇船拚似的,使唐英大是不解。
    只听徐经纬又道:“唐姑娘!等下双方错船之际,你尽管用飞石将敌船上的风灯系绳打断,我们来个火烧寇船。”
    唐英闻言兴奋地道:“对啊!~旦那风灯掉在甲板上,进烈之后必然会引起火头……我们刚才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
    徐经纬苦笑道:“刚才我还不忍施出这种惨绝的手段来,如今情势已逼得非做不可了。”
    唐英听得啼笑皆非,暗骂一声“愚蠢”,心想:“你这家伙吃了那些海寇的苦头还不够多啊!
    哼!偏偏有办法回敬他们却不拿出来,还甘心跟他们捉了一夜的迷藏!”她心里虽很恨不平,气徐经纬存有“妇人之仁”,可是一想到徐经纬“火烧寇船”的绝招儿,却什么忿恨也都忘记了。
    兴奋之时,第一艘寇船已出现在唐英的左侧三丈左右的地方。
    她将寇船上那盏盏挂在杆上的风灯看得分明,心里一阵狂喜,握住三把飞刀,凝目注视。
    这时正好又有一道狂浪急袭而至,徐经纬大喝一声:“小心”将桨一翻。这回他不再顺流而下,却是将木舟驶进漩涡之中,任其打转。
    一木舟虽然转得厉害,但却稳住了下冲之势,唐英一俟漩涡消失,舟身将又平直之时,候他将手中三把飞刀,打向寇船上的风灯吊绳。
    那吊绳经飞刀一划而断,三个风灯随即应声落在甲板上,一声破碎,四溅的火油,立刻将甲板烧了起来。
    那边第一艘寇船着火燃烧,这边又有一条快舟疾赶而至,唐英还未及找到目标,好要出飞刀,寇船上却又先下手为强。
    只见自那船上的左侧船头,忽地飞来三条铁链,链头都是十几斤重的大铁锤。
    这三条铁锤一抛了下来,徐经纬已知不好,他将木舟死力撑住,不让侧向寇船,想避开铁锤的重击。
    无奈风急浪大,徐经纬费尽了力气,木舟还是被卷了过去。
    徐经纬大叫“不好”,唐英这才发觉黑黑的大铁锤砸了下来。
    这一砸若被砸中,人身成为肉泥绝无疑问,就是木舟被砸着,也非船破入水不可。
    唐英不禁惊叫一声,只见徐经纬不知哪来的神力,猛力将双桨一顶,那木舟居然微微顿了一顿呢!
    这一顿虽则不能抵住海浪的卷滚,可是在这一顿之下,那三条长链居然有二条不够及上木舟,便自坠在海中,溅起一股花。
    只见一条长炼迅速飞到,但也因木舟一顿止势,那链尾所挂的大铁锤,掉下之后,正好击中木舟前头的外侧。
    虽然这一击之下,木舟前已打烂了一个缺口,所幸并未翻覆沉没。
    唐英气得柳眉倒竖,她疾扬飞刀,立刻又将那艘寇船的风灯打落,于是第二艘寇船,登时又陷在熊熊火光之中。
    有两艘寇船着火燃烧,那情景已够徐经纬和唐英两人精神大振,浑忘了那船中铁锤的厉害。
    尤其唐英正是兴高采烈,大声叫道:“徐公子,靠右首!我好发刀攻敌!”
    右首果然已出现了一艘寇船,但唐英飞刀还待出手,当头却已看到又是三条铁链,急抛而至。
    那三条铁链自然都系有铁锤,但见那三个大铁锤,疾如星坠,又往木舟猛然碰落。
    这回徐经纬根本没有将木舟挪闪的机会,舟身已看着实实的被一锤击中。
    砰然一声巨响,那木舟猛烈一阵摇晃,差点翻覆在波浪之中。
    木舟没有在一击之下沉没,但海水已急速灌入里边,看来倾覆只是时刻迟早的问题而已。
    唐某虽在这杂乱之中,她仍不忘将飞刀出手。
    “刷,刷…··””
    数声,寇船应声着火,一时与先前那两艘寇船一样,火光冲天。
    海面上因为有三条寇船烧将起来,一下子已火光大盛,配上那些呼天抢地的海寇,那情景的确叫人触目惊心。
    黑海蛇娘邱真珠损失了三条船,终于不敢再行抢攻,她下令鸣金退却,却将所有船只退离二十丈远,便自打住,但依然形成合围之势。
    徐经纬和唐英在木舟之上,虽因此得获喘口气的机会,不料他们所驾的木舟,就在此时因受创不轻,开始涌入大量海水。
    这一变化,使徐经纬和唐英大为震惊。
    海水毫不留情地自破洞中灌了进来,唐英虽全力用双手将水拨到舟外,无奈海水有增无已,终于使木舟开始倾斜。
    不料在木舟倾斜之刹那,又有一阵七、八丈高的骇浪,迎头盖下。
    那木舟哪经得起这一股巨浪袭击,只一声轻隆,便已沉没,仅露出半截船尾,在海中载浮载沉的!
    舟中的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也同时被摔落到海里,随波起伏。
    徐经纬在慌乱中,不忘抓牢木桨,因此他落水之后,还有木奖助人,没有被卷人海中。
    唐英则在巨浪冲翻了木舟之时,就已不知去向。
    徐经纬抱紧木桨,望着茫茫大海,连个影子也不见,心中不觉一阵怆然。
    此刻黑海蛇娘所率的寇船,又已鼓声大作,疾驰而来。
    泡在海水中的徐经纬,一看这种情形,唱然一叹,心想:这回恐怕难逃一死了。
    敌方的快舟眨眼间已出现在徐经纬左近,并开始在海面上搜索,好几次差点就搜出徐经纬。
    但徐经纬深知被发现只是迟早问题,是以他根本就懒得避开他们,只默然地抱住船桨,等候被捕。
    因为风高浪大,搜寻委实不易。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搜索的行动,依旧在海面穿梭而行,全力寻找孙希定和唐英。
    不意正在此时,东北方向突然火箭连天,战鼓频催,一批巨型海船,破浪而来。
    徐经纬还未弄清楚这一批海船的来历,那些搜索他的寇船,突地敲起一阵急锣,掉头而去。
    寇船去得好快,不多久就已消逝在徐经纬的视线下,海面上一时又恢复了黑暗与平静。
    那批不明来历的大型海船,仍然全速朝徐经纬落海的地方赶了过来,片刻之后,已能看到他们巨大的桅杆和船首。
    徐经纬猛然有个想法,这批海船会不会就是官家的兵船?他泡在海水中一心只是如此期望,而且越想越有可能,他思忖道:“那些海船来势汹汹,显然不是黑海蛇娘邱真珠的救手,否则地为什么要遁走?”
    既是邱真珠的敌人,那么除了是官兵来料之外,还会有哪一方面的人马?徐经纬觉得他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太过离谱才对,当下心情大为宽松,巴不得那批官兵快点赶到。
    他抓住木桨引颈眺望,那批官船没多久已然驶近,船上所射出的灯光,越来越光亮。
    徐经纬精神大是振奋,等为首的那艘海船朝他一接近,他立即伸长了手臂,准备高声喊叫,以引起船上官兵的注意。
    没想到徐经纬刚把手臂举了起来,墓地发现那海船之前杆上,高挂着一幅鲜明的蓝旗,大画一个“徐”字,有数名手执宽背刀的红巾大汉,正探首在海中搜寻。
    徐经纬一看势头不对,忙将右手缩了回来。
    再仔细一瞧,赫然发现那批海船之上,竟然都是亡命海中的海盗!
    他一惊之下,第一艘船已到了他的左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徐经纬忙不迭将身体潜入海中。
    他胸口怦怦跳动,真是又惊又骇,万没想到送走了一批海盗,又遭遇另一伙穷神恶煞。
    当徐经纬露出头到水面换气时,那批海船已在他附近绕了几个大圈,停留了一会儿,又鼓掉而去。
    徐经纬望着那批来去匆匆的寇船,心里想道:“原来这一批寇船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赶走侵入他们地盘的黑海蛇娘邱真珠而已!”
    他虽然受了这么一场虚惊,可是邱真珠被他们一吓而走,倒也免了徐经纬一场灾厄,所以徐经纬对那批突如其来的寇船,还真感激哩!
    此刻海面上除惊涛骇浪之外,就只有徐经纬独自在海中飘流。
    邱真珠率船离去,徐经纬又避过另一批海盗的搜索。
    此时,他人在海中飘浮,心情虽已恢复了平静,但人却极端的困乏起来。
    他想尝试着用手划行,然而连握住木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好趴在木桨尖端,半浮在海水中,任那海浪冲来冲去。
    海水很冷,冷得徐经纬咬牙苦撑,还是不免发抖打颤。
    渐渐的,他开始有昏昏欲睡之感。
    一抹晨曦照射在白色的沙滩之上,海浪单调又贫乏的冲击声,使昏然欲呕的徐经纬,感到既亲切又熟悉。
    地趴在沙地上,努力用全神去领受这一阵熟悉的海涛声,以支撑住逐渐消失的意念。
    他内心狂喊着:“我不能昏睡过去……我要赶快找到唐姑娘要解药……”红日升得好快,转眼之间,朦胧的晨光,已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徐经纬奋力地从海水中朝海岸爬行过去。
    他急促地喘着气,布满血丝的双眼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意念在消失中,胸内涌起一股酷热,使他口渴难耐,四肢更形倦乏。
    是药力发作的时候,看那一轮旭日,已升出了地平线,天是亮了。
    徐经纬再也没有气力前爬,他颓然地躺卧在沙地上。
    开始等待死神的来临。
    这时,他突然觉得死亡的可怕…·她想到他那年迈的母亲…·朱绮美、唐英、甚至邱真珠。
    他很自己将事情看得太天真,世后海卷入这场是非,此时他唯一的心念,就是活下去……胸中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徐经纬已不敢相信他自己有活命的希望。
    当他开始陷人昏迷之时,隐隐之中,似觉唐英出现在他的眼帘,此后他什么也不知道,终于昏绝过去。
    徐经纬再度清醒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之上,离石床不远之处,则坐着七、八个人凑在一起说话。
    他放眼打量四下环境,只见他处身之处,原是一个很大的石洞之内,洞中打扫得甚是干净,而且火炬通明,刀枪并阵。
    徐经纬一望之下,立即知道这石洞原来是个盗窟,不禁心底一凉,赶快闭目不敢动弹。
    耳中传来室中有人说道:“唐姑娘!令师兄伤势不会有碍吧?”
    只听唐英道:“我已喂他眼下本门疗伤之药,大概也该醒来了!”
    徐经纬正弄不清楚唐英怎会好端端与那批海盗混在一起,耳中又传来后英的声音道:
    “此次小妹与家师兄如非及时得获贵会援手,此刻怕已葬身鱼腹厂,小妹心里正是感激万分!”
    那名首先开口的大汉,哈哈大笑道:“姑娘不用客气,令师兄与姑娘是远来的贵客,本会理应保证航程的安全,否则本座怎能向余泛老交待?”
    唐英道:“提起余泛老,小妹想请教徐坛主一件事,只不知贵会通过余泛老联络了多少道上朋友呢?”
    那回答的大概就是徐坛主,徐经纬听他道:“余泛老虽受本会会主之托,但联络的对象只有他老人家一个人知道,本座实也不知……”
    唐英“哦”了~声,道:“余泛老此举虽可保守秘密,但却也容易被外人趁机混入,难道贵会亦可以放心吗?”
    余坛主道:“姑娘之言甚是,不过余泛老行事一向谨慎,谅来不至于会发生问题才对,否则会主怎会信任他。”
    双方沉默了一会,只听唐英又道:“此事小妹想来终有不妥之处……”
    姓徐的坛主问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唐英很慎重地道:“就拿我和家师兄来说吧,若非徐坛主认得我,我们两人身上一张余泛老的介绍函也没有,贵会怎能接纳?”
    徐坛主笑道:“唐姑娘出身四川唐门,本会请都请不来,如今得承泛老推介,本会怎敢拒绝?”
    唐英依然道:“可是我身上并没有泛老的推介函件呀!难道贵会不怕我是冒名混进来的?”
    徐坛主道:“这是什么话,唐姑娘使名满天下,道上的朋友有谁不识?我们决计不会起什么疑心……”
    唐英轻笑一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贵会对我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只是万一今天落水的是两名贵会不识的贵客,而他们身上的推介函也跟我一样,被海水泡烂丢弃了,贵会该怎么办?”她不待姓徐的回答,又道:“是接纳呢还是不予接纳?”
    徐坛主道:“姑娘之言甚有见地,不过本座相信本会会主会处理这种场面的,而且决计不会亏待所有远道而来的贵客……”
    唐英道:“既是如此,小妹就放心得多了,否则无意中得罪了余泛老约来的朋友,对泛老和贵会都不是件解释得清的事,对不对?”
    徐坛主连连称是,于是他们话题转入一些武林上的见闻。
    徐经纬听听没趣,遂用全神思忖唐英和那姓徐的之间关系。
    他越想越难了解,为什么唐英会跟这些海盗扯上关系?他们口中的余泛老又是谁?这些人通过余泛老的推介,正在进行什么事?这一连串的问题,使得徐经纬大感迷惑。
    何况唐英言语中,似乎已宣称徐经纬是她的同门师兄,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要隐瞒徐经纬的真正身份?徐经纬在没有摸清楚底蕴之前,自然不敢贸然坐起来,因此仍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石床之上。
    片刻之后,唐英突然说道:“家师兄此刻仍然昏迷不醒,徐坛主能不能借个僻静之处,让我替家兄推拿行功?”
    徐坛主道:“当然没问题,隔壁就有一间石室可供姑娘使用。”
    唐英道声谢,立刻走到徐经纬之旁,道:“为了尽快使家师见清醒过来,我决定用本门推宫过穴之法帮助他行气,请徐坛主派人看守门……”
    徐坛主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
    于是徐经纬被人抱进一间五室之内,他一直紧闭着眼睛,任由人摆布。
    过了一时,倏听唐英道:“徐公子!你可以睁开眼了……”
    徐经纬闻言坐了起来,只见石室内只有他和唐英两人,登时神情一松,笑道:“唐姑娘!没料到还有命与你相见……”
    唐英道:“称现在觉得怎么样?”
    徐经纬舒舒身体,道:“好多了,是不是姑娘让我服下了解药?”
    唐英道:“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
    徐经纬苦笑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唐英道:“昨晚自落船之后,也自忖没有生还之理,幸亏徐力率船赶到,将我捞上了船,不想却找你不着,今晨才在沙滩上发现了你,还好没有误过服下解药的时辰,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徐经纬问道:“徐力定必是那徐坛主吧?姑娘怎认得他?”
    唐英道:“徐力是海龙会的坛主之一,我们的师门与海龙会有点关系,所以我认得他!”
    徐经纬道:“海龙会?一定是横行江浙一带的海盗帮派,他们为什么跑到这附近来?”
    唐英道:“海龙会会主老神君雄心勃勃,看来有意联络山赋和海寇横行全国,详细内容我也不清楚。”
    徐经纬望一眼她的神情,见她一脸茫然,心想唐英很可能确是不清楚海龙会的真正图谋。
    可是那徐力为什么要将唐英视为上宾?她真是不清楚老神君的图谋吗?徐经纬正想问问唐英,唐英却已先开口道:“海龙会不论有什么图谋,反正对善良百姓均属有害,我们应设法查一查……”
    “查?”徐经纬惊道:“就凭我们两人之力?”
    唐英道:“是啊!”
    徐经纬皱眉道:“唐姑娘!你有武艺在身,还可凑合与海龙会的人周旋……我这个泥菩萨,什么用?”
    唐英笑道:“目前我们已混了进来,不装下去是不行了,所以咱们何妨将错就错,能查出海龙会的阴谋自是最好,横竖我们非况下去不可,你说是也不是?”
    那是当然的道理,徐经纬岂会不知?海龙会既已将他和唐英误认做他们的同道.人在人家的岛上,自然只有硬着头皮伪装下去了。
    问题是到底如何伪装下去,这点关系他们两人的安危,徐经纬不能不问明白。
    于是他道:“海龙会这次有没有正式邀请你来?”
    唐英道:“没有,因为我离开四川唐门已有三年之久,他们怎会邀我来此?”
    徐经纬讶道:“可是姑娘看来跟他很熟检,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英道:“熟什么?我还不是昨晚才认识他们的!”
    徐经纬道:“哪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听见你和那姓徐的脚得蛮起劲的唐英接言道:
    “那姓徐的知道我确是出身四川后门的人,自然对我客客气气的。”
    徐经纬恍然道:“这么说,他们确是透过那名叫余泛老的人过过四川庙门派人与会,而你又正是唐*忏,所以他们就以为你是被派来此的,对吗?”
    “大概是吧!”
    唐英沉吟一会,又道:“所以我一落到他们的手中,就顺着他们的口气,自承是应余泛老之约而来的,还说你是我的师兄……”
    徐经纬道:“余泛老是什么人物?”
    唐英道:“这人我倒有点耳闻,他是黑道中最得人缘的魔头,据说不论水陆双方的黑道帮派,跟他都有点渊源。”
    “原来如此……”徐经纬道:“难怪海龙会要请他出面代邀人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唐英又道:“你现在应该已经了解我们的处境了吧?”徐经纬道:
    “知道了,咱们是师兄妹,应余泛老之邀来此,半途被黑海蛇娘追击落海……”
    说到这里,徐经纬突然改口道:“海龙会的人好像跟黑海姥娘邱真珠他们那一伙有嫌隙,姑娘有没有发觉到?”
    唐英道:“这些人在争地盘我早有所闻,否则徐力不会相信邱真珠追击我们之事,是为了阻止海龙会扩张势力的。”
    徐经纬吐了一口气,道:“设非他们之间水火难容,我们再怎么样也难混进海龙会来。
    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
    唐英道:“由于此地情况不明,我们大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机会当然还是逃之大吉。”
    徐经纬闻言忖道:“真是倒霉透了,往后的日子,看来还是凶险的。”
    他心念才动,神情顿时露出焦虑来。
    唐英深深地看他一眼,才道:“我们这条命算是拣了来的,公子有什么好怕的?”
    徐经纬叹了口气,道:“话虽然这么说,但身处如此凶险的境地,怎能不令人忧心忡忡、’唐英轻轻一笑,走到石室门口,道:“你先定下心来,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咱们也该出去面对着他们了!”
    徐经纬下了石床站好,苦着脸道:“但愿不要露出马脚才好,否则我已心寒胆裂,再也经不起什么风险…”

举报

第四章剑树刀丛仍从容
    唐英准备拉开室门,闻言回头道:“你注意我对他们的言行,然后依样画葫芦,千万不可心慌,知道吧?”
    徐经纬点点头,于是两人相偕走出室外,回到刚才他们坐的地方。
    他们才一出现,徐力已堆满笑容,迎了上来,抱拳对徐经纬道:“恭喜徐少侠玉体康复……来来,请上座!”
    徐经纬还是有点心慌意乱,征了一怔,没有立刻还礼寒喧。
    他正不知说些什么门面话才好,站在徐力之后的,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已冷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当然是误会徐经纬对徐力过于失礼之故。
    唐英心里一震,忙对徐力道:“徐坛主,家师兄外号冷面书生,其实是面冷心热,就是不善与人交际,希望坛主不要见怪!”
    徐力对徐经纬的初次印象,本来极为恶劣。
    此刻因唐英如此解释,始才不以为意。
    而徐经纬也在唐英一言提醒之下,憬然而悟。
    当下他顺水推舟,装出冷漠的表情,微向在场的人拱一拱手,道声“有了”,竟然大刺刺地坐在上首。
    由于唐英声言在先,在场的人也就没有人再计较徐经纬傲慢冷漠,纷纷落座。
    徐经纬趁机将眼光投向唐英,但见她美眸露出奕奕的光彩,想来甚是满意徐经纬的做作。
    唐英既然希望徐经纬装出傲然的神态,徐经纬自然可以减少开口说话的麻烦,此举正可避免露出马脚。
    这时徐力已开始引见场中的人。
    坐在徐力左首的那名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原来是黑道中大名顶顶的鬼头大王谈金。
    在谈金下首的是冀北五王谷的代表鹰王米才发,接下去是独行大盗,恶名昭彰的黑衣秀士梁不温,还有来自东瀛亡命武士代表片冈二郎。
    大家正式见过面之后,徐力便开门见山地道:“此次本会会主老神君,为同道利益着想,通过余泛老联络水陆双方的名士高手,计划虽未开始付之履笔,但已得到各方响应,成功机会甚大……”
    徐力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等徐经纬将眼光投向他时,才又道:“可是同道中仍有不少顽劣之徒,妄图与众人的共同利益抗衡,不接受老神君的好意。因此老神君已订下最后期限,等待这批人的答复,期限一过,我们将视这些为害群之马,予以铲除,这是老神君要本座转知各位的。”
    鬼头大王谈金插言道:“敢问徐兄,老神君的最后期限,不知订在什么时候?”
    徐力道:“就订在本月十五日,也就是后天……”
    唐英道:“这么说,过了后天,我们就要对那些不合作的同道,采取行动了?”
    徐力精光一闪,毅然道:“不错,而且老神君已交待下来,要本座负责第一次惩戒行动,由我们这里先行发动!”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除了唐英和徐经纬之外,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因此徐力一眼就发现他们两人神情有异,不免讶道:“唐姑娘像是不大赞成老神君的这项指示呢!”
    他指名询问唐英,是因为徐经纬太过阴沉冷漠之故。
    不料唐英还没有开口,徐经纬却说道:“徐坛主没有将我们行动的对象说出来,叫我们师兄妹如何赞同?”
    这一反问不仅显示出徐经纬的狂傲,而且也问得合情合理。
    徐力不由得对徐经纬的反应另眼看待,忙道:“徐少侠说得也是……老神君的第一项指示,是要咱们在期限过后,先行突击离此不远的五船帮分坛……”
    徐经纬“哦”了一声,表示他已明白,但他却仍然未置可否。
    其实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意见,于是唐英迅即道:“师兄!五船帮是黑海蛇娘邱真珠那一伙人,咱们正好趁此报他们追击之仇呀!”
    徐经纬听唐英如此一说,还是沉吟不语。
    他装得可真到家。
    在场的人一见徐经纬缄口沉默,莫不将目光凝注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徐经纬心知室内所有的人,都巴不得他赶快说出决定来。
    可是他偏偏用冰冷的语气,道:“黑海蛇娘邱真珠这帮人,固然该杀……但本人却不愿受人支使去做这种事,师妹,你该晓得为兄的脾气吧?”
    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连后英都大为吃惊,徐力他们颇有意外之感则不问可知。
    唐英如同徐经纬心意一样,不愿在徐力他们之前,被邱真珠拆穿真正的身份,是可以意会的。
    但是唐英却料不出徐经纬居然那么坚决地拒绝徐力的要求,神色自是有些焦急。
    她担心徐经纬操之过急,引起徐力等人的疑心。
    果然徐力在听了徐经纬的话之后,微微动容,道:“徐少侠之言,只不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有说出不满的话来,但在场的人都可以从这句话中,听出徐力心中已有所不满。
    徐经纬挥了一下手,道:“本人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难道徐坛主还听不明白?”
    徐力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使徐力感到意外的,只是徐经纬为什么会一口拒绝参加突击五船帮分坛的事。
    于是徐力耐着性子道:“徐少侠!你可能有你自己的理由,所以不愿参予袭击五船帮分坛的事,不过你既是余泛老推介面来的,事前应该知道本会邀请你们来的目的……”
    “不错,本人早就知道……”徐经纬道:“我们来此等于是贵会的人一样,自应听任贵会差造。”
    他目光扫过众人,才又道:“但贵会却也要顾到我们的立场,总不能东支西使,不问我们的意思,对也不对?”
    徐力道:“本会自然要尊重各位的意思,但是像袭击五船帮分坛那么合理的要求,你都要拒绝参与的话,声会就不能不考虑尊重的程度了……”
    徐力越说下去,火药味越来越重,显然他甚是不满徐经纬一开头就不合作。
    而有拿他“开刀”惩戒的意思。
    他这种心思,徐经纬是可以体会到的。
    今后徐力要想指使得动像徐经纬这一批外来客,自非先确立他的权威不可。
    要不然大家都有意见,大家都有主张,徐力哪能利用这一批人为海龙会效命?
    所以徐力有拿徐经纬惩戒的打算,唐英也看了出来。
    当事者徐经纬则格外了解这种情势发展下去的后果。
    他心中极是骇然不安,表面上却保持最高的冷静,满不在乎地道:“徐坛主!请你说话不要自相矛盾好不好?”
    徐力脸色微变,但他在没有取得在场的人同情之前,虽有惩戒徐经纬之心,却仍不敢付诸实行。
    他道:“我的话有什么矛盾之处?”
    他说话之间,故意编过头看鬼大王谈金,然后将眼光溜过五王谷的鹰主米才发,黑衣秀士梁不温及片冈二郎等人。
    虽然这一眼只是一溜而过,但谈金等人无不觉得徐力受到不少委屈。
    换句话说,徐力带着委屈的语气说话,谈金他们听来,已对他生出同情,何况徐力那一眼包含的请求支助的神色,更使谈金他们替他大为不平。
    徐经纬不是傻蛋,当然知道徐力正试图博取谈金等四人的同情,以取得动手杀他的藉口。
    这当然不是徐经纬所愿意碰上的事情,于是他挖空心思,想瓦解徐力的计谋。
    不但如此,徐经纬还想争取谈金等四人的支持,以抗拒徐力所施的压力。
    场中的气氛形成如此微妙,只在弹指间的工夫而已,设非徐经纬思路敏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应付徐力的压力,还真不容易。
    徐经纬仅顿了一顿,便道:“徐坛主,贵会既然通过余泛老邀我们来此,阁下就不能限制我们的意志,刚才阁下这言,大有不惜用硬的功夫对我们,这岂不是自食其言,矛盾之至吗?”
    他不容徐力有反驳的机会,迅速又道:“当初若不是看在余泛老之面,我们根本犯不着来此替贵会卖命,是不是?”
    这话很明显地指出,要徐力尊重他们“客卿”地位。
    谈金等四人,与徐经纬同属海龙会的客人。
    徐经纬的这项要求,他们四人自是听得过去。
    因此他们四个人脸色一下缓和下来。徐力看在眼里,心知不妙,说话也就客气得多了,他道:“徐兄之言固然不差,但是你来此之前,总也应该知道余泛老对你的要求吧?”
    谈金、米才发、梁不温、片冈二郎等四人闻言都垂下了眼皮。
    四人的神情也推测得出个大概来。
    徐经纬迅速忖道:“余泛老一定要求过所有应约到海龙会的人,要绝对服从海龙会调度指使。”
    如果是这样的话,徐经纬就不能再坚持他的立场,不顾徐力的指挥。
    这该如何是好?听徐力的?
    一碰上邱真珠,他和唐英就得露出马脚,不听吧?
    不但徐力要翻脸,想争取谈金他们四人的支持也不可能。
    置身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况之下,实非徐经纬始料可及的。
    他调整一下思路,道:“余泛老的要求,并不一定对大家都一样呀!比如说,他对本人的要求是如何?徐坛主是不是知道?”
    徐力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他还真不知道余泛老对所有邀请的人提过不同的要求。
    徐经纬这句话也不全是信口胡扯,他算定那名被称为余泛老的人,绝对不可能公开说出他对所有被邀的人,所提的条件。
    这从在座请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以及不知余泛老到底一共邀了多少高手到海龙会来这件事,也可以推测出余泛老必定未作公开的要求。
    既然余泛老将邀请人手前来海龙会的事,保密得如此周到,则在座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们互相之间,受到余泛老什么样的请求。
    是以徐经纬刚才一问,果然深深打动了谈金等四人的心。
    从他们露出迫切的眼光去推断,不但可证明余泛老本必对所有被邀的人作过同样的要求,也可猜想到谈金他们四人极欲明白徐经纬是不是曾受到余泛老的特别优待。
    就是徐力也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余泛老对徐兄的要求,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徐经纬胸有成竹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说出来徐坛主你也未必肯信,所以本人不说也罢!”
    这话说得机巧已极,隐隐之间,已显示出余泛老确曾特别礼遇徐经纬。
    可是徐经纬为什么不愿说出来,这就非问个明白不可,徐力遂道:“徐兄不将余泛老交代之言说出来让本座知道,本座哪能依照泛老的吩咐去办?”
    徐经纬道:“现在说之无益,反正徐兄你未必肯信就是啦!”
    “为什么?”徐力追问道:“真有那么一回事的话,本座怎敢不信泛老之言?”
    徐经纬耸耸肩,道:“我不说个明白,你们一定当我信口开河……”
    他掉过头看一下唐英,只见她表情极为平静,心知她很欣赏他这一阵胡扯。
    于是放心又道:“余泛老在我们师兄妹来此之前,曾经交给我一封推介函,函中对我们来此的权利义务交待得极为清楚,可惜那封推介函却失落在海里了……”
    谈金露出恍然之色,道:“那么,余泛老所提的事,徐兄一定知道?”
    徐经纬迅速接道:“当然知道,否则我怎会应约来此?”
    函中所提的条件,既然能得徐经纬他们同意来海龙会应约,必是徐经纬认为有利的条件。
    既是有利于徐经纬的条件,则刚才徐经纬反对徐力的颐指气使,必然是条件所允许的。
    这么说,徐经纬所受的遭遇,一定高出谈金他们许多,否则他怎敢拒绝徐力的调度?
    这是相当浅近的道理,谈金他们四人仅仅认真推敲一下,就全都了然于购。
    余泛老如此厚彼薄此,设非徐经纬自己说出来,谈金他们还当是海龙会对所有应邀的人一视同仁呢!
    既然有此差别,谈他们四人忿然之色,也就露了出来。
    但他们不满的对象是代表海龙会的徐力,而不是徐经纬。
    这点可以从谈金怒视徐力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同样是余泛老推介过来的人,凭什么徐经纬要得到特别的礼遇?
    这是使谈金等人忿忿不平的原因,徐力哪会想象不到呢?
    但他不敢正面反驳徐经纬之言,因为徐经纬曾经落海之事,在座的人都知道确有这么一回事。
    此处如果徐经纬真是余泛老特别看重的人物,徐力也犯不着顶撞他,他深知余泛老在海龙会中的影响力。
    所以徐力只专心一意的,想设词稳住谈金他们四人的不满。
    他运思想过所有较得体的解释辞令,可是却想不出一句适当的字眼来。
    徐经纬却突然说道:“谈兄!你好像心里不大痛快?”
    这是明知故问,徐力以为徐经纬有意火中泼油,挑拨谈金他们四个人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心下骇然。
    不料徐经纬却将语气一转,道:“其实我要是谈兄的话,就不会为我刚才的话,生徐坛主的气了。”
    谈金放缓了脸色,讶道:“徐坛主如此瞧不起人,也难怪大家不平!”
    米才发、梁不温、片冈二郎等三人,都点头附和谈金之言,这情景叫徐力更为不安。
    徐经纬却笑笑道:“谈兄!不是兄弟有意批评你,说句不客气的话,像谈兄如此老实,怎能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
    谈金愣了一愣,他有生以来,也许是第一次被人说他“老实”,禁不住露出迷惑的神情来。
    道:“什么?你说我这人老实?”
    徐经纬道:“嗯!老实到不肯花脑筋去考虑任何事情……”
    这就等于是指称谈金的老实,是不会动脑筋之故,也就是说,谈金生性太笨,“老实”
    只不过是说得客气一些而已。
    谈金听在耳中,却不觉得徐经纬有意骂他,这由于他急切想听听徐经纬的意见。
    他道:“你不妨将你对事情的看法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到底是你聪明,还是我太老实……”
    徐经纬将面容一整,道:“好吧!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受到到余泛老的礼遇程度吗?”
    谈金怔了一怔,道:“你根本没有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这就是啦……”徐经纬迅即接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所受的礼遇,那么你凭什么断言我高人一等?”
    谈金想想道:“从你的言行也可以猜测得到,无须你说出来。”
    徐经纬道:“光从我的言行你们就相信了?你们问问看徐坛主会不会相信?”
    他没等谈金回答,又适:“再说,你们难道不认为我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佯装出余泛老对我的敬重,以博得你们另眼看待吗?”
    自然有此可能,可是徐经纬为什么要自己点破?答案当然有待徐经纬解释,只听他道:
    “其实我可以不必说出这些话的,可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徐坛主一直以领导地位自居,不问大家的意见,或者是谈见我们对海龙会存有芥蒂的话,那么我们不但有负泛老的重托,对今后的工作也就不会有帮助,我们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一席话深深打动在座的人之心,徐力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目光,忖道:“原来他说来说去,全是一番好意呀!这番好意就是促成大家的团结,徐力怎能辜负了人家这份苦心?”
    徐力一念及此,霍地站了起来,抱拳道:“听徐兄一席话,本座茅塞顿开,本座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他态度一下子如此转变,显见徐力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徐经纬淡淡地道:“徐坛主不必言谢,我完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才说出此中的利害关系,徐坛主如能接纳,以后的日子大家也好过一点,对也不对?”
    徐力道:“是……是……作座哪敢有负阁下善意……”
    谈金他们四人冷眼旁观,对徐力的态度仍有不满,只是顾虑到徐经纬有言在先,不好表示出来破坏了大家的团结而已。
    他们四人既未再开口,座中的气氛也就恢复了融洽。
    唐英始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话题又转到施袭五船帮分坛的事。
    徐力此时对徐经纬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因此谈论攻打五部帮分坛的事,终于采纳徐经纬的意见分批行动。
    分配工作的结果,由徐力负责率领手下,佯攻船尾,以牵制黑海蛇娘邱真珠所派的援手。
    然后徐经纬负责猛攻五船帮分坛之一的定军岛。
    定军岛离陆岸有四里之遥!岛上有三十余户渔家,五船帮在岛上设有分坛一处,由一名外号叫独眼龙的凶悍寇首所统领。
    这一日,海面风平浪静,定军岛北方的海面上,突然旌旗招展,出现了三艘大型战船。
    时值天亮不久,因此定军岛的把哨海寇,老远就看到那三艘大型战船的出现。
    片刻之后,定军岛上螺声齐鸣。
    独眼龙率领一批手下,全副武装,领舟杨帆,迎向那三艘来意不明的战船。
    这是徐经纬所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以片冈二郎正面向定军岛挑战,自己则偕同唐英和谈金两人,分乘五艘快舟,率领一批杀手,自定军岛南边悄然掩了过去。
    等独眼龙发觉上了大当之时,徐经纬等人已登上了定军岛,攻入五船帮分坛的心脏地带。
    依照徐经纬的计划,他要趁双方混战之时,与唐英偷偷溜走。
    可是他上得岸来,竟发现谈金似乎一直在监视他的行动。
    直到黄昏之时,定军岛战事将近尾声,徐经纬仍不能找到甩下谈金逃走的机会。
    他心中不察暗暗在着急,唐英更不明就里他趁机质问他道:“徐公子!咱们到现在还不走,要等到何时啊?”
    这时定军岛仍然喊杀震天,谈金正全力率领手下顶住独眼龙的反扑,因此徐经纬能有机会与唐英说话。
    他拉住唐英,躲到一座巨岸之下,道:“我看情形有点不妙,所以一直不敢溜掉!”
    唐英讶然道:“真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徐经纬很快地说道;“那姓谈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可能和徐力串通好,想暗中揭露我们的底牌……”
    唐英不相信地道:“不会吧?咱们装得那么象,他们如有怀疑,早该对我们下手了呀!”
    徐经纬道:“徐力所顾忌的只是那名姓余的推介人,因此他隐忍住对我们的疑心。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的疑点,否则他怎会安心?”
    唐英心知徐力能登上海龙会坛主的地位,必定有他的真才实学。
    徐经纬认为徐力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似是相当合理。
    徐经纬又将谈金显然负有监视他们行动的话说了出来,唐英越发相信她和徐经纬确已陷入凶险的环境中。
    逃吧?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但谈金虎视眈眈,他们逃得掉吗?不逃吧?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想来总是不太甘心。
    于是唐英说道:“那么,我们逃还是不逃?”
    徐经纬道:“当然要逃,否则迟早会被徐力揭出底牌来!”
    “该如何设法逃跑呢?”徐经纬接着道:“等下咱们仍得到前面应付一下,然后分途溜到南崖下会合,那边我已备有船只接应……”
    “船只?”
    唐英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南崖备下接应的船只?”
    徐经纬笑道:“你忘了我是本次行动的调度人吗?我命人备船在南崖,以防备五船帮的人从那边溜走……”
    唐英道:“其实你是为我们的逃走打算?”
    “不错!”徐经纬道:“这定军岛南崖怪石林立,是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我们分途溜走,就在那里会合逃跑吧!”
    事情既经徐经纬决定,唐英自不反对,她想想此计可通,遂点头同意。
    剩下来是如何逃出谈金视界的细节,依照徐经纬的办法,是先安下谈金的疑心再逃。
    安下谈金的怀疑徐经纬自有妙计,他要和唐英两人,先佯装突然失踪,等谈金发觉正感焦虑之时,又突然出现,几次之后,谈金必然渐渐对他们的失踪不以为意,松懈了警戒心,他们便可争取到逃走的机会。
    他们计划半个时辰内在南崖会齐,然后杀掉守船的人,扬帆而逃。
    如果过了半个时辰,能等便等,不能等就只有各自设法了。
    两人计议既定,立刻分头行事。
    他们这一耽搁,前面谈金果然已亲自寻来。
    由此可见,徐经纬疑心他有监视他和唐英的任务,一点不错。
    为了消除谈金的疑心,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一直磨到天黑了下来,方始分别输空溜走。
    徐经纬一路沿南崖而来,这时定军岛上的五船帮海寇,虽已全军覆没,但残存的少数漏网之人仍未肃清。
    是以徐经纬一路提高警觉,生恐碰上五船帮的盗匪。
    路面很黑,徐经纬全力疾行,很快地来到了南崖之前,他只要越过一片怪石山坡,便可抵达备有船只的岸边。
    可是那山坡虽然不陡,怪石横阵,却极是难走。
    徐经纬花了一往香之久,才爬过一块巨石,手掌却已划破出血。
    他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背后突然有人道:“老兄!你想越过这些怪石?”
    徐经纬心底发毛,转身面对背后的人。
    只见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正有三条黑影缓缓向他逼过。
    这一惊非同小可,徐经纬猛地拔腿就跑。
    他这一跑,那三人也立刻追了过来。
    徐经纬慌得顾不得择路,一脚差点踩空,几乎掉进一个深坑里。
    那深坑介乎两块巨石之间,黑不见底,方圆约有数十丈左右。
    徐经纬略略打量一下,心想除了越过深坑,到对面那块巨岩之上,绝没法逃得过背后的追兵。
    然而由他立足之处,要跳上对面那块巨岩,却有数十丈远,徐经纬纵有绝顶轻功,也难办到。
    跳下深坑以避过追兵,却是冒险的举动,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楚那深坑有多深。
    被逼到如此绝地,徐经纬再急也没有用,他突然横下了心,缓缓转身对着背后追来的那三人。
    就在他转身之际,隐隐中,徐经纬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海涛拍岸之声。
    他心底一喜,心想:“莫非深坑之下,竟会通向海洋?”如果深坑通海,乡么徐经纬一跃而下,凭他的汹泳之术,自能逃脱。
    问题是他已没有时间确定那海涛之声,是不是从背后深坑传来的。
    因为追他的三人,此时已站在他的跟前,徐经纬大是后海刚才没有仔细回察那深坑是不是通海,此刻他只有先应付了眼前的三人再说。
    那三名来意不明的大汉,一字排在他的面前。
    徐经纬先声夺人地道:“你们三人无故追我是什么意思?”
    当中那人冷冷:“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怕见我们?”
    徐经纬道:“敌友未分,本人自然不便跟你们见面,何况你们人多势众,难道说本人不该跑?”
    “跑?”原来那人道:“阁下莫非是海龙会的人?”
    徐经纬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人缓缓道:“是的话,今晚就要你抵命……”
    他这么一说,徐经纬不问也知道这三人是五船帮的人。
    他迅速思忖应付之策,但是那三人已亮出了兵器,逼了过来。
    徐经纬心下骇然,但他仍维持镇静的外表,将手一挡,道:“慢!你们既是五船帮的人,一定已知道今晚定军岛的惨状了吧?”
    那人道:“知道又怎么样?”
    他一开口,三人都停下逼近之势。
    徐经纬援一口气,道:“五船帮定军岛分坛已悉数被毁,如果你们是五船帮的人,一定是漏网之鱼,本人没猜错吧?”
    那三人均缄默不语,因此徐经纬又道:“你们既是漏网的人,我不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定军岛在天明之时,将有一次大规模的搜索扫荡,你们自信进得了吗?”
    那三人神情微微一变,虽在黑暗中,徐经纬仍旧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那为首之人却道:“就算是逃不掉海龙会的搜索,但届时杀他几个人垫本,也还划得来……”
    徐经纬冷笑道:“你要是有这种勇气的话,也不会躲到这地方来,对不对?”
    那人喏然不语,徐经纬又道:“要想活下去,本人倒是可以指给你们~条明路!”
    左侧那人问道:“你能帮我们什么忙?”
    徐经纬道:“带你们离开此地!”
    那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
    这一问,反叫徐经纬听出他们三人急欲逃走的意愿,于是他心情大为宽松,说话也更有分量,道:“假使你们三人愿意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伴同你们很顺利逃离此地!”
    为首那人不禁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离开定军岛?”
    徐经纬道:“我是什么人,你们可不必管,反正听我的话没错就是了……”
    那人又道:“那么你可以解释看看,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三人逃走?”
    徐经纬耸耸肩,道:“第一,我不帮你们,你三人一定也不放过我,这点没有疑问吧?”
    那三人均露出相信他这项理由的眼色来。
    于是徐经纬又道:“再说,本人也极想早点离开这定军岛,所以,我们双方何不携手合作,也许大家都有逃走的机会!”
    如真有逃走的机会,那三名五船帮的海寇,岂有不动心之理?可是此刻连一艘木舟都没法找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定军岛呢?
    那为首的人不禁问道:“就算咱们可以合作,可是尊驾有什么办法将我们一齐带走?”
    徐经纬道:“本人当然有办法,只要你们三位领我到南崖沙滩上,我自有办法找到木舟,供我们离开定军岛!”
    那为首的汉子道:“原来阁下找不到前往崖岸的路径?”
    “这是原因之—……”徐经纬很快地接道:“再就是有你们三人拦阻我,我如何能寻路到南崖?”
    他说得如此坦白,将他自己碰上的难处都说了出来,那三名海寇委实不能不相信他有合作逃走的诚意。
    于是他们三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那为首的大汉终于说道:“好吧!咱们可以合作……”
    徐经纬露出欣然之色,道:“那么请三位领路道南崖去吧!”
    那为首的大汉突然道:“尊驾既是海龙会的人,为什么要逃出定军岛?”
    徐经纬忖道:“这问题如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很难脱身。”
    于是他道:“我不但是海龙会的人,而且今天袭击走军岛的事,还是我策划的,你们信也不信呢?”
    那为首的人骇然道:“什么?你是冷面书生徐经纬?”
    他这么一叫,站在一旁的另两名大汉,登时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来,显见徐经纬这言,使他们大为震惊。
    徐经纬颔首道:“不错,本人就是徐经纬!”
    那为首的大汉突然仰天狂笑,道:“姓徐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本座今晚势必手刃你这小子,看刀!”
    他将刀势一摆,就要冲向徐经纬,但徐经纬却轻叱一声道:“独眼龙!且慢动手,你这一冲,咱们都休想离开这定军岛了……”
    那独眼龙果然停下步伐,讶然地盯着徐经纬,道:“尊驾怎晓得本座的外号?”
    徐经纬冷冷一晒,道:“这就是本人比你聪明的地方……”
    他神态自若地缓步走到独眼龙之前,徐徐又道:“本人设非比你更能用心智,你今晚怎会败得如此凄惨?”
    独眼龙嘿嘿笑道:“本座虽败在尊驾之下,但此刻能将你杀掉,多少还捞点本钱回来,虽死无憾……”
    徐经纬道:“独眼龙!我要是没把握说服你放下武器的话,试想,我敢在你面前说出真正的身份吗、’
    这话自是有道理,可是独眼龙此刻杀机盈胸,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放过徐经纬之理,徐经纬这话说得不显得过于玄虚吗?
    独眼龙坚定一下心念,使胸中那股必欲杀掉徐经纬的心意,越发扩大。
    徐经纬却将话题一转,道:“你如果用心思忖一下你此刻的立场,便不会有杀我之念,独眼龙你何不试试看?”
    独眼龙缄口不语,果然用心考虑他所处的境遇。
    徐经纬见状又道:“比如说,你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能一下子叫出你的名号?还有,我为什么要透露自己的身份?这些问题你想通了没有?”
    独眼龙满脸迷惑之色,显然他真弄不懂徐经纬的心意。
    徐经纬遂道:“其实,这些问题都相当简单,只要稍稍动点脑筋,应该就可以获得答案的……独眼龙!你找到了答案没有?”
    独服龙摇摇头,忖道:“他说得那么简单,而我却一点头绪也摸不着,此人心智岂不高出自己太多了吗?”他天性好强,也就没有开口要求徐经纬将问题解释清楚,仍一味用全神自己找答案。
    徐经纬暗暗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声乐,仍保持着一脸凝重的神色,道:“独眼龙!你此刻心中已没有杀我之念了吧?”
    独眼龙吓了一大跳,道:“你……你怎么晓得?”
    徐经纬微微笑道:“这又是个问题,如果我不说出来,你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你信也不信?”
    独眼龙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你的心智比我更高,行吧?”
    徐经纬耸耸肩,道:“如此最好,否则你一轻举妄动,咱们就休想逃出这定军岛……”
    他将语锋一转,又道:“我现在把我心中的问题说出来,好叫你相信我合作的诚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得出你的名号吗?一来,定军岛上的五船帮帮众,此刻大都非死即伤,要不然也都已就逮,就只差你们几个漏网的人
    独眼龙道:“既不是只我一人漏网,你怎能断定我是独限龙?”
    徐经纬道:“咱们碰面之时,我已发现你们三位之中,地位以你最高,这点从你一直代表你们三人同我说话,便可了然……”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既是你们三人的头儿,开口闭口又自称‘本座’,不是独眼龙会是谁?再说,你虽已除去左眼眼罩,但那道额前白痕仍依稀可辨,这不是证明你是独眼龙的最好证据吗?”
    这一番解释已很清楚,徐经纬遂没有再说下去。
    独眼龙这时不能不佩服徐经纬的观察入微,眼光锐利,不由得私下承认定军岛之败,败得一点也不冤枉。
    徐经纬正要独眼龙对自己生出敬畏之心来,当下抓紧机会,又道:“我确定了你是独眼龙,所以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以坚定你同我合作之意念,这点你能体会吧?”
    独眼龙要能体会出徐经纬的意图,他早就说了出来,何需徐经纬多此一问。
    因此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何不干脆说出来?”
    徐经纬道:“好!我说……因为你既是独眼龙,我们合作的机会就更大,何况你一知道我是徐经纬的话,你的兴趣也自然更高,这话你懂吧?”
    懂当然懂,双方身份地位相当,目的相同,携手合作,看来才是顺理成章的事。
    人心原是如此卑下,尤其在江湖上混出名号的人,更没有委屈求全的可能。既然如此,独眼龙虽有逃走之念,也不会贱到去哀求一个陌生人。
    这种微妙心理,徐经纬可谓摸得透彻,他自是不怕独眼龙翻脸杀他。
    独眼龙深深一想,此刻如能利用敌方主脑人物,逃出定军岛,安然回到五船帮总坛,由他亲口渲染出来岂不是件美事?他这种心思,是徐经纬早已推测到的。
    所以他不待独眼龙开口,又道:“咱们可以开始行动了吧?”
    独眼龙说道:“等等,你何以看得出我有合作之意?”
    徐经纬道:“情势所遏,你心中疑念丛生,除非有我,否则你根本没机会逃脱。是以你虽一度有杀我之念,却抵不住你利用我的心机,反过来当然只有合作一途了,对不?”
    独眼龙心想道:“是呀!原来他发出一连串的问题的用意,就是要困住我的心意,将我杀人之念,轻轻抹掉,使我冷静下来啊!”
    先将双方的利害关系指明,再以心理攻势瓦解独眼龙的仇恨,徐经纬这么做,高明之至,独眼龙此刻竟然敌意全消。徐经纬一见时机成熟,道:
    “咱们快走,要不然谈金那斯一来,大家就没机会了……”
    独眼龙果然还刀入鞘,道:“徐兄好像与鬼头大王谈金有什么仇恨?”
    徐经纬迅速道:“不是谈金那厮跟我作对,我今晚也就不必不告而别,趁机脱离海龙会了……”
    经他这么一解释,独眼龙疑念全消,道:“徐兄!随我来……”
    他们回到那深坑之前,独眼龙又道:“你看得清坑底吗?”
    这回徐经纬有时间供他端详,他仔细一打量,顿时发现那深坑波涛汹涌,与他刚才的判断,毫无二致,足证深坑果真通向海洋。
    他不禁有点后悔,付道:“我早知道底下都是海水,就该一跃而下,何需和他们三人瞎磨了半天,只听独眼龙继续道:“这坑下海潮虽不算大,但漩涡处处,掉下去可就不得了……”
    徐经纬问道:“那么我们怎能渡过那深坑?”
    独眼龙笑笑,道:“咱们先下了坑再说……”
    他不明言渡坑之法,徐经纬自是猜得出他的用意。
    “你怕我一得知渡坑之法,便甩下你们不管,对不对?”
    独眼龙坦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徐兄不会见怪吧?”
    既是这么说,徐经纬若然有不满的表示,岂不显出他的气量太狭。
    他道:“你的心意我可谅解,咱们下坑吧!”
    一时间,双方充满同舟共济的气氛,使大家心情特别畅快。
    独眼龙一马当先,很快地沿着岩壁爬下那深坑。
    徐经纬可没有独眼龙的身手便捷,好不容易爬下坑底,独眼龙他们三人早站在那里等候。
    他们立脚的地方,只是一片突出的岩石,勉可置身。
    但是脚底下汹浪拍击,看来的确是惊心动魄。
    徐经纬根本看不清楚对岸有多远,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巨浪上下翻滚,还有星罗棋布在浪涛中的无数巨岩。
    他真弄不清楚独眼龙有何方法强渡那一片浪头,这时独眼龙突然递给他一葫芦酒,道:
    “徐兄!喝一口压压寒……”
    酒是灌下去了,徐经纬也寒意全消,然而独眼龙还是没有行动的表示。
    徐经纬不禁诧异的暗自忖道:“人已下了坑,独眼龙还在这里等待,为什么?”心念一动,徐经纬一时恍然大悟,心想:“原来独眼龙想等退潮了再过坑?他虽不清楚此地退潮的情形,但他从浪潮起伏的情形,及那深坑的地形去判断,也想象得出即使海浪退至最低点,那深坑仍然不会干涸。
    深坑潮水既没有退尽的可能,他们仍免不了要泅水过坑,等待下去,虽可因潮缓易泳,只是此刻对他们不利,岂不一样有利亦有弊?
    这个问题徐经纬不能不搞清楚,道:“咱们是不是要等到潮退再过坑?”
    独眼龙道:“不错!”
    徐经纬证实了他的推断,又道:“我看等此地退潮,非到天亮不可,咱们没有时间了,何不现在就过去?”
    独眼龙摇头道:“不行,漩涡和暗礁太多,危险甚大,等潮退了,我们可以利用露出来的礁石飞越,不消一刻就可渡过这深坑,到南崖再也没有其他障碍了……”
    利用潮退露出的礁石飞渡,没有轻功根底也不行,对徐经纬来讲,仍是一项难题。
    那么,等下去难题仍在,徐经纬自是没有等下去的必要。
    但他不愿意独限龙他们知道他不想耽搁下去,只在心里私自计划该如何泅过那一片海涛。
    场面显得出奇的沉静,双方都没有人开口,倒是那海浪有节奏地发出哗啦之声,消除了场中的沉闷。
    海潮终于开始退落,然而退得相当缓慢。
    那独眼龙徒然冲着徐经纬道:“徐兄,你像是没有多大把握越过礁石?”
    徐经纬道:“如何见得?”
    独眼龙狞笑道:“你别瞒我啦,我看得出你手底下稀松得很,对不对?”
    徐经纬大是震骇,还未及想出掩饰的理由,独眼龙已又道:“难道说我的看法有错?不过你不要担心,待会我不会将你丢在这里,没有你,我们可没法弄到船啊?”徐经纬定了定神,道:“你能背我跃过那片礁石?”
    独眼龙道:“当然可以……”
    他答得干脆,徐经纬疑心更重,怎么也不敢相信独眼龙会心甘情愿地帮助他。
    他深知独眼龙是在刚才爬下深坑时,发现他没有武功的,可是独眼龙直到下来这么久才点破,可知他已决计利用刚才那段时辰,计划好收拾他的方法。
    徐经纬既有如此新的顾虑,那么独眼龙打着什么算盘,是他必须弄清楚的~件事。
    他全力思索了一会,心想:“独眼花既然不怀好意,那么他深知自己武功稀松之后,不正是有害人之心吗?”
    一想到独眼龙心存不良,徐经纬固然大为惶恐,但几日来的磨练,他还能维持表面上的镇静。
    当下他决定以牙还牙,先下手为强。
    海潮经过半个时辰的退落,虽未退尽,但海中的礁石,已露出不少。
    独眼龙在这个时候,突然收起酒葫芦,道:“咱们准备纵跃过去吧!”
    徐经纬点头同意,让独眼龙挟住他的臂膀,一跃纵上了第一块礁石。
    几个纵落之后,他们四个人已越过大部礁石,只剩下两个踏脚处,便可上到南崖。
    独眼龙这时突然停了下来,道:“你老实告诉我,南崖滩边,有多少海龙会的高手等在那里?”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块巨岩之上,四周全是疾速后退的浪涛,汹涌澎湃,势甚惊人。
    徐经纬心知独眼龙在这种紧要时刻,极险恶的地方提出他的询问,正是含有威胁他的味道。
    他故意沉吟一会,没有提出回答。
    独眼龙却催道:“你不坦白说出来的话,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此言既出,徐经纬心存万一的希望已全破灭,他料得不错,独眼龙已看出他没有利用价值,而已动杀他之念。
    他后退了一步决定自保的步骤,才道:“独眼龙!你想干掉我是不是?”
    “不错!你后悔了?”
    徐经纬冷笑一声,道:“你先别得意,看!我的手下不已经全出现了吗?”
    他将手指向对面崖顶,独眼龙和他的两名手下,不觉全循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徐经纬猛地暴喝一声,奋起全身之力,朝独眼龙撞了过去。
    那岩面本就不大,独眼龙又站在边缘,闪都来不及闪,被徐经纬这么奋力一撞,一个拿桩不稳,立刻栽进海浪之中。
    徐经纬也利用这一撞之力,跃了下去,两人终于全落了海。
    这一落海,正符合徐经纬的计划。
    他自恃泳术高明,何况离岸已经不远,这段波涛虽凶,徐经纬还不看在眼里。
    因此他一掉进海中,自忖了掌握逃命的机会,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不想他才运手游了一下,便已发觉情形不对。
    原来他不论如何使力,总觉得脚下有力量将他吸住,使他游了半天,只游了半丈不到的距离。
    糟的是,这半文不到的距离,还是他施出吃奶之力,所得到的一点成绩。
    而他的体力,却已消耗了一大半。
    他一面用力泅水,一面观察独眼龙落水之处的情况。
    他想:“独眼龙久住定军岛,总应该知道此地的水性才对。”
    徐经纬不看独眼龙还罢,一看之下,顿时信心全消,大呼不妙。
    只见独眼龙被一道游涡吸住,渐渐被吸进中心之处,眨眼工夫,就已没了踪祭,而那道游涡,也正巧是此刻吸住徐经纬的那股力量。
    同样,徐经纬也缓缓被吸进中心里去。
    越接近游涡的中心点,徐经纬越发感到吸力增强,他挣扎了一会,咕噜一声,最后还是没了顶。
    那游涡转得很快,徐经纬但觉身体迅速往下沉,最后叭喀一声,肩膀竟碰上一道坚壁,脚似乎也踏上实地。
    可是水流依然疾如奔马,将他迅速冲走。
    只是徐经纬感觉出这次不是往下沉,而是往横里卷了过去。
    这仅是转眼间的事,当徐经纬再度发现自己身体悬空之时,人已掉进一个坑洞里。
    那坑洞是水道石壁凹进去的地方,是以除了水珠喷洒不绝之外,竟是个可以容人的地方。
    他将身子尽量缩进坑洞,喘了一口气。
    然后抬眼看他置身之地。
    那坑洞面积甚大,开口处就是水道,外面水势汹涌,也就是将徐经纬吸进来的那道水流。
    徐经纬环顾一会,突然兴起一个有趣的问题,心想,这坑洞既是深入海底,那么四面的微光,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供人呼吸的空气,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
    有微光和空气,那么这坑洞必有通路。
    徐经纬生念陡增,开始朝坑洞内侧爬行进去。
    他只爬了一会,就被他发现了前面果然有三个洞口,一大两小,透着微弱的光线。
    那大的坑洞,足有~人多高,徐经纬迟疑了一会,终于举步走了进去。
    走了一丈多远,岩壁突然横在眼前,他不小心碰了上去,却发现原来坑道已经向右弯斜,有~股冷飕飕的寒风,正自那右首吹了过来。
    徐经纬打量一下,但见坑道尽头,强光激射,明亮之至,心里一喜,迫不及待朝前奔了进去。
    他很快地走了数十步,双眼死盯着前面的那~片光亮,却不防脚底一个踏空,整个人律进另一个斜坑里,滚了数个筋斗,才停了下来。
    这一摔摔得他七荤八素,等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掉在一处很大的坑洞里。
    那坑润光线不弱,使徐经纬一下子便分辨出方圆约有十来丈许,隐约之间,又可看出四下岩壁又有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缺口。
    徐经纬看见这种情景,禁不住大皱眉头,心想:“这里边坑洞如此之多,宛如陷入迷魂阵,这怎么办?”
    这回他再也不敢贸然寻路举步,站在原地,大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缺口之中,传来一阵嘶嘶之声,很像有人在那缺洞之内,大声喘着气。
    这声音使徐经纬好奇心大炽,于是移步靠近发声之处,以便探个究竟。
    距离越接近,那嘶嘶的声音更加清晰,徐经纬终于从那发出声音的缺口,探首一望。
    他只那么望了~下,又迅速将上身抽了回来,眼中爆出骇然之色,双脚也开始挪移后退。
    不料那缺洞之内,却传来一阵急迫的声音,道:“徐兄!请你过来帮帮忙,不……不要去……丢下我……”
    徐经纬果然停止了移步,靠在岩壁之旁,对那洞口说道:“独眼龙!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忙?”
    在洞里的原来是五船帮的独眼龙,他一听徐经纬回他的话,迅即道:“你先走进洞里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方法…”
    徐经纬心地朴实,对独眼龙曾想害死他的事,似已不再计较,闻言之后,果然再度移步靠近那缺洞。
    只见独眼龙正高据在一块大石之上,岩石之下,正有一只大如桌面的绿毛巨蟹,瞪着两颗碗口大的突眼,仰视看着石上的独眼龙,口中不时发出嘶嘶之声。
    那绿毛巨蟹的横足业已攀在石上,一对粗如人臂的长螯,正伸在独眼龙的脚跟前,“咔碴、咔碴”的剪动,使独眼龙不断地飞舞他的宽背大刀,以挡住那对长螯地攻击。
    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是,独眼龙已没有退后的余地,连腾挪闪避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只有一味用刀抵住巨螯的攻势。
    徐经纬看了一下,不禁讶道:“独眼龙!你不会将那畜牲的长螯砍下来吗?”
    徐经纬听见叮当之声,道:“哦,难怪你的刀一碰上它的巨螯,有如碰上兵器一般,才会发出交鸣之声……”
    独眼龙突然大声道:“徐兄!我可不是请你来观戏的呀,你帮个忙行吗?”
    徐经纬道:“我一点武功也没有,再说手中亦无寸铁,叫我如何帮你忙啊?”
    他也大声回答,那绿毛巨蟹这时突然停下攻击独眼龙的举动,将一双突眼,朝洞口的徐经纬望了过来。
    徐经纬大吃一惊,忙缩回身子躲起来,心里怦怦跳动,生怕那绿毛巨蟹舍下独眼龙,朝他追了过来。
    所幸片刻之后,洞中又传来一阵叮当之声,不问可知那绿毛巨蟹又开始攻击岩上的独眼龙了。
    果然独眼龙又叫道:“徐兄!你赶快进洞来,随便拉些石子砸它,我便有脱身的机会……”
    徐经纬依言捡了几块石头,但却没有走进洞里边去。
    独眼龙等了好一会,不见徐经纬进来,着急地说道:“徐兄!你还在洞外吗?”
    徐经纬道:“是啊!你还好吧?”
    这话真叫独眼龙啼笑皆非,在这个时候居然还问他好是不好。
    他近乎哀求地道:“徐兄!石头捡好了,就请快进来呀!”
    徐经纬沉吟了很久,才道:“独眼龙!你这小子可真不够意思,在这个时候你还想出点子害我,我失陪了……”
    他并没有真的走开,那独眼龙却急得哇哇叫,道:“徐兄!你千万走不得…”
    徐经纬任他哀叫了好几遍,才道:“独眼龙!你这小子为什么在这当口,还想害死我?”
    独眼龙一听见徐经纬的声音,大喜过望,忙道:“徐兄!你……你误会了!”
    徐经纬冷冷道:“你还说我误会……好吧!你不实说,我可真的要走了独眼龙大为着急,道:“徐兄!其实我为了脱离这畜牲的纠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你千万不要动怒……”
    徐经纬性子再好,听见他这种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道:“混蛋,王八蛋,你为了逃出那巨蟹的纠缠,就可骗我走进洞里去吗?!”
    独眼龙舞动他的兵器,时间一久,不免有力不从心之感。
    此刻一见徐经纬发火,真是又急又累,期期道:“徐兄!这……这叫我如何解释呢?”
    他的语气,已听不出一点威严来,使人泛起怜悯同情的感觉来。
    徐经纬终于说道:“我如果按照你的方法去做,那绿毛巨蟹一发现我,必定舍下了你追过来,我用石子打它,又有什么用?”
    独眼龙原来就只有考虑他自己逃走之法,徐经纬的生死毫不在意,可是此刻他的诡计被徐经纬看穿,原想利用他以移那巨蟹的目标,已经万万不可是以徐经纬一提出问题,独眼龙也只能缄口不语而已。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付道:“看来徐经纬不会冒险进洞来救我了!”
    片刻之后,突然又传来徐经纬的声音,道:“独眼龙!你能支持多久?”
    独眼龙就怕徐经纬舍下他,一走了之。
    既听徐经纬又出言询问,忙道:“一柱香的时间大概没有问题……”
    洞外的徐经纬又沉默不语,使独眼龙心情大为紧张,问道:“徐兄!你没有走开吧?”
    徐经纬道:“你别吵我……我正在想办法使你逃出来……”
    洞外又恢复岑寂,独眼花心知徐经纬心思镇密,他既然正在设法救他,那么他逃走的机会甚大,这一来,独眼龙不禁精神大振,奋力抵住那巨蟹的攻势。
    可是等了很久,却仍然没有徐经纬的声音,独眼龙一时又慌了手脚,心想:“姓徐的莫非已溜走了?”
    他越想越有如此可能,忍不住高声道:“徐兄!你……你没有走开吧?”
    这人如此多疑,倒叫徐经纬好笑,他故意不开口,等独眼龙又叫了两声,才道:“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已经想出让你逃走的办法!”
    独眼龙大喜道:“真的?那就快呀!”

举报

第五章机缘巧获蟹黄珠
    洞口露出了徐经纬的上半身,独眼龙宛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道:“徐兄!我们该怎么办?”
    徐经纬没有理他,他仔细打量那洞中的地势,发觉那绿毛蟹所在的地方,正是洞的右侧,左侧则一片乌黑,也不知有多深多大。
    他试着投出一块石子,叭一声正落在那左侧的岩壁之下。
    这一声清脆之至,那绿毛蟹居然将一双突眼,转向石子落地的地方。那对长螫,也停止对独眼龙的攻击。
    那绿毛巨蟹的反应,使徐经纬大感不满,趁它全神注视左侧角落之际,徐经纬又投了一块石子过去。
    绿毛巨蟹果然完全被那五子落地之声吸住了注意力,它开始收回攀住独眼龙立足之处的横足缓缓倒着退了下来。
    徐经纬又投出一块石子,叭一声才响,那绿毛巨蟹居然舍下岩上的独眼龙,迅速移向左侧的角落而去。
    它的移行速度,快得宛如一阵狂风,使独限龙瞪大了一只独眼,竟不知逃出洞口!
    徐经纬不得不道:“独眼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当然可以走,因为那绿毛巨蟹已消失在左侧的岩壁之下,独眼龙只要快速纵了下来,不须三四个起落,便可逃到洞外去。
    但独眼龙居然没敢动,他对徐经纬道:“徐兄,我好像看到左边有一双惨白的突眼,正瞪着我瞧!”
    独眼龙身在洞中,而且又是居高临下,左侧的情景他自是比徐经纬看得清楚,因此徐经纬闻言之后只好说道:“你没着走了眼吧?”
    独眼龙道:“决计错不了,确是有一双眼睛监视着我!”
    徐经纬问道:“距离你的位置有多远?”
    独眼龙估量一下,道:“约莫三丈远吧?”
    徐经纬计算洞口离独眼力约有五丈多远,如果独眼龙突然一跃而来,也是很有可能逃了出来,当下他道:“独眼龙!你何不试一试看?”
    独眼龙为难地道:“这绿毛蟹移动起来,快如迅雷,除非出其不意的逃出去,否则必难逃脱,我还是不试的好……”
    徐经纬道:“有机会你又不敢跑,那我有什么办法救你?”
    他们说话之间洞内左侧黑暗之处,传来一阵沙沙之声,高踞在岩壁之上的独限龙,突然惊恐万分地叫出声来,道:“我的妈呀!幸亏我没有听你的话往那洞口跑,要不然哪有命在……”
    徐经纬闻言,又将眼睛凑进那缺口,朝洞内一瞧,登时毛骨惊然,吓得目瞪口呆。
    原来从那左侧的角落里,又爬出了两大一小的绿毛巨蟹,连同刚才那只小型巨蟹,这时洞中已有四只之多。
    尤其那才出现的两只更大的巨蟹,比原先攻击独眼龙的那一只,足足大了五、六倍之多,光那圆型外壳,少说也有丈许方圆,一对巨蟹,足有六尺多长。
    那四只巨蟹同时出现之后,徐经纬立刻闻到一股冲鼻欲呕的腥味,使他不禁掩鼻闭气。
    不过,他的双眼并没有离开那缺口.依然全神注视洞口的情景。
    但见独眼龙四肢并用,迅速地往岩壁爬了上去,一下子便爬到离开地面有七、八丈高的地方,停在另一处破壁之中。
    徐经纬本来担心他无法逃得出那巨蟹之四,此刻一见他躲在那岩壁之上,乃略略放心。
    只见徐经纬突然有一个感觉,独眼龙此时一见那更大的绿毛巨蟹出现,便能毫不犹豫往上揉升躲避,刚才当那小型巨蟹攻击他之时,他为什么要执刀抗拒,而不躲进现在他所藏身的地方?这是值得推敲的一个问题,徐经纬忍不住用心思去思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以独眼龙刚才揉升的举动看来,毫无疑问的,他早就知道岩壁之上,还有更高更安全的避难之所。
    既已知道,独眼龙刚刚宁可涉险拿刀与那巨蟹抗拒之举,就显得太过矛盾了。
    徐经纬想来想去,不禁恍然憬悟,心道:“原来独眼龙有意造成一个惊险的场面,使我心急之下,听他的指点,捡着石子进洞诱引那绿毛巨蟹。”
    徐经纬如此推测,是相当合理的。
    因为人在急迫之下,往往会做出有欠考虑的行为出来,而事后反悔,已然不及了。
    不错,独眼龙刚才就是存心要使徐经纬一急之下,冒冒失失地踏进洞里去,否则他决计不会冒险面对着那绿毛巨蟹的攻击。
    徐经纬一念及此,忍不住暗骂独眼龙狡诈阴险。
    他正在暗很独眼龙之际,藏在安全之处的独眼龙却大声道:“徐兄!你身上有没有火石?”
    徐经纬摸摸之际,发觉他身上的火石还在,但他不知道独眼龙突然问他有没有火正的道理,因此反问道:“你要火石做什么?”
    独眼龙道:“取火呀!你到底有没有火石?”
    徐经纬对他存有戒心,还是没有说出来,“即使我有火石也没有用,此地又没有燃火之物,如何取火?”
    独眼龙很快地道:“你可以退后到坑道那边找找看……”
    徐经统依言退了下去,走了二十来步之后,果然看见有一条宽可容人的坑道。
    黑漆漆的,看不出到底有多长。
    那坑道出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为数不少。
    这情景使徐经纬大惑不解,心想:“这些木头是从何处来的?还有独眼龙为什么知道?”
    他好奇心一起,不觉走进了那坑道,探头一望,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那坑道通海,当海水满潮之时,便注入大量海水。
    这时飘浮在海中的木头等物,也就随海水灌进坑道之内,掉进他此刻所站立的洞中来。
    而且洞底比坑还低,退潮之时,有些掉在洞底的木头等物.就因此留在洞中。此刻是退潮之时,坑道中无人,洞中只有一些水迹而已,因之徐经纬自忖他的想法,应该没有离谱才是。
    他正想捡些木头,突然听到离他不远之处,传来叭嗒、叭嗒之声。
    那坑洞之中,本来就静得怕人,这一突然传来的叭嗒之声,怎不叫徐经纬骇然后顾?他瞪着一双骇异的眼睛,小心搜寻那声音的来源,可是那声音却突然就此中断。
    徐经纬心里怦怦跳动,手中紧紧握住一根木棒,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凝注着那发声之处。
    突然,又是叭嗒一声,这回徐经纬看清楚了,原来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离水的活鱼,在那边挣扎跳跃着。
    他发现这一情形,不觉哑然失笑,移步走了过去。
    那条活鱼起码也有十来斤重,还在挣扎跳动,此外更有大大小小的海鱼,布满一地。
    他随手抓了五、六条较名贵的死鱼,又回到独眼龙受困的那坑洞之外。然后爬上缺口,望了洞中一眼。
    这回他看到有一只绿毛巨蟹,已爬上岩壁,朝独眼龙嘶嘶怪叫,但却没法够得上抓他。
    徐经纬知道独眼龙暂可无虑,遂找来一块尖利的石片,及另一块石头,设法劈开他所寻来木头。
    费了好一会工夫,他终于用火石引燃了水头。
    木头既经引燃,他等火势一旺,就加入更多的木材,那些木材虽有点潮湿,但久烤之后,也堪供燃火。
    转眼之间,徐经纬就弄好了一处火堆,安稳地坐在旁边烤鱼充饥。
    洞中的独眼龙大概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忍不住道:“徐兄!是你在烤鱼吃?”
    徐经纬道:“不是我又会是谁?”
    独眼龙被整得有点啼笑皆非,道:“徐兄!你既已引好火堆,为什么还要我眼巴巴在这儿等呢?”
    徐经纬凑近那缺口,才道:“你要我取火,火已有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将火把送交给你?”
    独眼龙道:“你执着火把,大胆地爬进那缺口,我保证这些巨蟹决计不敢惹你,不信你试试看吧……”
    徐经纬心想:“你这厮花样可真不少,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但他还是依言拿了一把火把,凑过那缺口去。
    不过他并未听从独眼龙的话,贸然爬进洞里,仅只将火把在那缺口之外,亮了一下。
    他不亮还不知厉害,这一亮之下,那缺口突然伸出一只绿毛巨蟹的长螫,慌得徐经纬惊叫一声退了五。六步之多,才拿桩站稳。
    要不是那缺口太小,说不定那绿毛巨蟹,早就越洞而出,将徐经纬当场咬个尸骨无存。
    那绿毛巨蟹大概也知道出不了洞外,一只巨螫挣了两下之后,就伸了回去。
    徐经纬惊魂甫定,登时将洞中的独眼龙根得咬牙切齿,大骂他不是东西。
    独眼龙却道:“徐兄!你先不要骂我,等我把话说清楚,你再骂我不迟!”
    事实摆在眼前,独眼龙还有什么好辩的,委实很难叫徐经纬相信。
    因之徐经纬没好气地道:“独眼龙!你这小子眼睛只有一个,心窍倒有两、三个,你还想拿什么话诳我?”
    独眼龙没有理会徐经纬的嘲讽,道:“徐兄!那绿毛巨蟹见到红色的火光便会追过去倒是真的,可是你只要用火烧它,一痛之下,它必然害怕后退,不信你再试一次看看……”
    这么说倒真有点合理,于是徐经纬又执了火把,靠近那缺口。
    缺口火光一亮,里边的巨蟹又深出一只毛茸茸的长螫来。
    这次徐经纬早知会如此,因此没有吃惊。
    他看准那只在缺口的巨螫,缓缓将火把凑了过去。
    只听“呲”一声,巨螫上的绿毛遇大即着,那巨蟹果然负痛将巨螫快速的收了回去。
    这时独眼龙又道:“怎么样?徐兄,我没有骗你吧!”
    独眼龙确是没有骗他,可是徐经纬仍旧没有勇气执着火把进入洞内。于是他继续保持缄默,没有回答独眼龙。
    这一来,独眼龙可就有点着急,道:“徐兄!你怎么不进来呀?”
    徐经纬不好说出他没有勇气进去的话,灵机一动,倏地说道:“要我进去可以,可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独眼龙很快地道:“你问题怎会那么多?”
    徐经纬道:“你不回答也可以,咱们再见了……”
    这话徐经纬说出口,自己也感到有点勒索、威胁人家的味道在,但他一想到对手是独限龙,也就心安理得,冲口而出。
    独眼龙终于道:“好吧!你提出你的问题来,我知道便据实回答你,这样子你满意吧?”
    徐经纬道:“如此甚好……”
    他想了一下他的第一个问题,又道:“你对这些绿毛巨蟹的习性,好像知道得不少,对也不对呢?”
    独眼龙很干脆地答道:“不错!这些绿毛巨蟹的习性,我知之甚详……不过坦白讲,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它们……”
    这些话没有瞒人的必要,因此徐经纬相信独眼龙之言并没有骗他。
    是以他又问道:“那么,这些巨蟹除了畏火之外,它们还有些什么习性?”
    独眼龙道:“喜食腐臭之物,行动快如旋风,凶恶嗜杀……”
    徐经纬听了之后,转身便跑,片刻之后,又回到缺口之前,手中多出七、八条腐烂的死鱼。
    他扬手将三条死鱼丢进洞内,那四只缘毛巨蟹果然像独眼龙所说的一样,争先恐后抢食那三条死鱼。
    独眼龙突然一阵大笑,道:“徐兄!我是出名的多疑人物,你居然比我还要多疑,真真令人好笑……”
    徐经纬道:“对你这类阴险狡诈之徒,还是不要轻易相信的好,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独眼龙又笑道:“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徐经纬道:“你从什么地方获知这些巨蟹的习性?”
    独眼龙道:“这附近的人有谁不知?”
    徐经纬道:“这么说,一定有不少人碰到过这些绿毛巨蟹了?”
    独眼龙道:“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听人家谈起它们的习性……”
    徐经纬不大相信他这句话,一来他出身渔家,就从未听到过邻近渔民谈过这些巨蟹。
    二来他他读典籍,虽不敢说志在皓首穷经,但平日所花费的时间,也全在各类经典之上.然而他从未读到过有人记载这些绿毛巨蟹的来历,甚至连历代名家小说笔记,也没有这种记载。
    由此可见,若说独眼龙了解这些巨蟹的习性无话可说,但要说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徐经纬自是不大相信。
    不过徐经纬并不计较这点,他道:“独眼龙!这些巨蟹的习性,你还知道多少?”
    独限龙道:“就是这些了,你还满意吧?”
    他既然不肯说出来,不满意也得满意。
    当下徐经纬转了话题道,“你好像对这洞内的地形很熟,是吧?”
    独眼龙道:“我在这定军岛住了三、四年之久,哪会不知道这岛上有这些坑洞?”
    徐经纬又问道:“那么我们能不能找到出口?”
    独眼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还是跟你一样,第一次被困在这里。”徐经纬冷冷道:
    “你别瞒我,你若不是进到过这里,为什么知道我前面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处坑道?
    独眼龙迅即答道:“刚才我已经到过那里,我当然知道!”
    徐经纬道:“你是说,你是从我这里爬过你现在所处的洞里去的?”独眼龙道:“是呀!这洞里比外面明亮,我本以为可以寻到出口,不想爬进来之后,却被这些巨蟹困住了……”
    独眼龙既是由洞外爬进去的,那么他知道外面有坑道及木头之事,就算合理的了。
    不过徐经纬总觉得独眼龙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只是他一时想不到而且,是以他很认真地思忖独眼龙到底还有什么话没有老实说出来。
    洞里的独眼龙却在这个时候道:“徐兄!你到底进不过来救我?”
    徐经纬终于拿了两根火把凑进那缺口之外,他不敢露出亮光,引来那些绿毛巨蟹,只随手将火把技进洞内。
    他一连投了四支火把之多,然后才靠近缺口朝洞内望了一下。
    洞内那四只巨蟹,此时已缩在岩壁的角落,但仍对徐经纬所投进去的火把,张牙舞爪,形状甚是骇人。
    徐经纬见状,又迅速地投入了七、八支火把,一时洞中升起广熊熊火光。
    他一看到那四只巨蟹已被火把隔住一边,又继续添了一些木材,使洞内火光更盛。
    于是对独眼龙道:“你现在可以自己出来了吧?”
    独眼龙道:“不行!火光太弱,万一我一下地,那巨蟹越火而至,我跑也跑不掉,还是你送来掩护我才行得通……”
    徐经纬仔细观察洞内的情形,但见那四只绿毛巨蟹,已缩成一团,挤在岩壁的角落里.而且他所投进去的火把,正燃烧得烈火冲天,这情景正是独眼花最佳的逃走机会,根本无须他进去掩护。
    可是独眼龙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徐经纬进洞帮他?徐经纬心知这里头一定有问题,而且不会是简单的问题,他当然不会经他一要求便进去。
    因此他又投了三、四根火把,道:“独眼龙!我仅能帮你这点忙,你再不出来,我可不管你。”
    说话之间,徐经纬发现他所引燃的火堆,已因抽出太多的火把投进洞内之故,而显得奄奄一息。
    因此他不理会独眼龙再次要求他进洞帮忙的话,准备添些木材,使火势旺盛起来。
    可是当他举步往坑道方向走了两步,猛地发现不知何时,跑来一只绿毛巨蟹,就挡在通往坑道的通路上。
    双方距离大约有十来步远,那绿毛巨蟹瞪着一双突眼,缓缓向他移了过来。徐经纬大为震骇,忙跑近火堆,将火势挑旺。
    火势是大了起来,可是已无多余的木头可供添加,那火堆终究要熄灭的。
    那只绿毛巨蟹已移近火堆之旁,隔着熊熊火光,与徐经纬对峙着。
    它蹲在那里的姿势,使人一望而知它正耐心地要等待火光熄灭,好冲过来外食徐经纬。
    徐经纬背部靠在墙壁上,心急如焚,忍不住对独眼龙道:“独眼龙!我这边也出现一只绿毛畜牲……”
    独眼龙突然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让你也尝一尝,面对它们的滋味……”
    徐经纬好似没有听见独眼龙那句幸灾乐祸的话,他正在全神筹思应付眼前危机的方法。
    独眼龙却又道:“徐兄!这次你非爬进我这边不可了吧?”
    爬进洞里去委实是个权宜之计,但他摸不清有什么恶毒的企图,贸然进去的话,仍是凶多吉少。
    何况诡计多端的独眼龙是人,人是最难对付的动物,前面那绿毛巨蟹骇人,不过徐经纬相信应付起它来,一定比应付独眼龙容易得多了。
    因此他按兵不动,故意大声道:“独眼龙!我已想到脱身的办法了……”洞内的独眼龙没有回答,但片刻之后,徐经纬突然看见独眼龙从那缺口爬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支火把。
    徐经纬看了他一眼,道:“你早就有办法自己逃出洞外来,为什么还要设计诱我进去?”
    独眼龙狞笑道:“你可知道这些绿毛巨蟹另有习性吗?”
    徐经纬道:“我要知道,刚才也不会问你那么多……”
    独眼龙道:“这绿毛巨蟹除了喜食腐臭之物之外,也喜欢吸饮动物的血,尤其是人血,它们百喝不厌……”
    徐经纬皱眉道:“体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意?”
    独眼龙阴沉一笑,道:“等会你便明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绿毛巨蟹的腹脐之下,有一块手掌大的软骨盖,里边有很多蟹黄……”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废话!凡是雌性螃蟹,一到秋天成熟,莫不有美味的蟹黄,这些绿毛巨蟹既是蟹类,哪能例外?”
    独眼龙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指的是这些绿毛巨蟹的蟹黄,偏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你不相信吗?”
    徐经纬见它们的长相,确是与众不同,独眼龙之言,他自然甚是相信。独眼龙见他没有打岔,遂又道:“这些绿毛巨蟹的蟹黄之中,有一粒蟹黄珠,约有拇指头大小,眼之妙处可多了……”
    徐经纬不禁问道:“有什么妙处?”
    独眼龙道:“练武的人眼下去之后,可抵得上数十年内功修行,就是普通人眼下,也能延年益寿,不畏寒冷……”
    徐经纬笑道:“虽有这么多好处,可惜藏在那畜牲的腹脐之中,你敢过去掀开它的软骨盖吗?”
    独眼龙露出掩不住的凶态,道:“我有何不敢?”
    徐经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你敢惹那些富牲?”
    独眼龙道:“这些绿毛巨蟹饮血之后,必定醉得十足朝天,非有三个时辰不醒,那时不要说掀开它的骨盖,就是将它下了油锅,它也无力反抗徐经纬笑道:“人血虽有这等妙用,但你哪来的人血?”
    独眼龙逼近一大步,抽出钢刀道:“你呀?你身上不是有热乎乎的血流着不停吗?”
    徐经纬吓得倒退了两步,镇定一下自己的神经,期期道:“你想以我的血液喂饮那些绿毛巨蟹吗?”
    独眼龙道:“不错!”
    徐经纬沉冷一下,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千方百计哀求我进入洞内协助你,你想杀了我让那四只巨蟹吸饮,对不对?”
    独眼龙冷冷道:“不错!可是你太聪明,使得我一时拿你没办法…”
    徐经纬一面思忖脱身之法,一面跟他胡扯,以稳住独眼龙杀他的心念,道:“后来你听说我这边又出现另一只巨蟹,所以你决定到外边来杀我,是吧?”
    独眼龙道:“你猜得不错,既然没法诱你进洞,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外边动手杀你也一样!”
    徐经纬突然笑道:“独眼龙,你真是个傻蛋……”
    独眼龙惊愕地瞅着徐经纬,他万料不到徐经纬在这个时候神情还那么轻松。
    只听徐经纬从容道:“我说你这个傻蛋,当你没法诱我进洞之时,你为什么不跑到洞外来,将我杀死之后再拖进洞里喂饮那四只绿毛巨蟹?”
    独眼龙注意力果然被他稳住,道:“我确曾考虑到这一点,可是那绿毛巨蟹喜饮的人血非有热度不可,杀了你再拖进去,流出来的血怕已变凉引个起它们的兴趣,我岂不要错过一次机会?”
    徐经纬怕他的心念又集中在杀他的事上来,立刻又接口扯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捐我进去,再杀我喂蟹?”
    独眼龙道:“这办法我确曾考虑到,可是我也顾及到你的武功及才智,所以不敢贸然这样做。”
    徐经纬耸耸肩,道:“我根本就没有武功,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独眼龙道:“你这人太聪明,使我疑信参半,所以迟迟不敢下手生擒徐徐经纬问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你的企图来?是不是有把握擒住我了?”
    独眼龙道:“此时情势不同,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徐经纬当然懂,此刻前面正有一只巨蟹,独眼龙纵使没有办法生擒住他,也有把握杀掉他,那么便来得及以他的热血供那巨蟹吸饮了。
    扯了这么久,徐经纬已想了好几种脱身之法,只是他拿不定主意该用何种方法脱身。
    他还在筹思设想,独眼龙已举起他的钢刀准备攻他。
    徐经纬见局势紧张,忙道:“独眼龙!我承认没法抵住你的攻势,可是在你杀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考虑一个问题……”
    独眼龙攻击的架势并没有放松,但他道:“我为什么要再考虑?”
    徐经纬道:“这个问题你非考虑不可,否则你杀了我之后,说不定徒劳无功,得不到蟹黄珠,那时你后悔也就来不及厂…”
    独眼龙听他如此说,不禁问道:“什么问题?”
    徐经纬迅即道:“你有没有考虑到前面那只巨蟹,是雌的还是雄的这个问题?”
    独眼龙怔了一怔,道:“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呢?”
    徐经纬道:“你这个傻鸟,万一那巨蟹是只雄的话,你杀我喂它,不是白白便宜了它吗?”
    独眼龙恍然忖道:“是啊!我当真没想到这一点,那畜牲要是只雄的,哪能找到蟹黄珠?”
    经徐经纬这一指点,独眼龙果然迟迟不敢动手攻击徐经纬。
    因为这仅有的一个机会,独眼龙非有相当的考虑委实不敢糟塌掉。
    他正迟疑不决之际,徐经纬突然道:“独眼龙!你再不过去将火堆的火拔旺一点,我们两人恐怕都要让那绿毛畜牲饱餐一顿了……”
    独眼龙回头注视那火堆,果见火势已不大,同时原先蹲在火堆之前的那绿毛巨蟹,此时已站了起来,发出嘶嘶之声,大有越过火堆,冲过来之势。
    独眼龙慌忙走到火堆之旁,用钢刀撩拨,将那些残余的木头全部拨进火里去。
    正当他全神拨火之时,徐经纬突然捡起地上两条腐臭的死鱼,这些死鱼是他刚才从坑道那边检来试喂洞内那四只巨蟹剩了下来的。
    他将死鱼提在手中,趁独眼龙一个留神,轻轻抛到他的身旁。
    独眼花正担心那堆火旺不起来,突闻一股恶臭,抬眼喝问道:“姓徐的!你干什么?”
    他喝声才起,摹觉一股旋风卷到,眼帘映处,那绿毛巨蟹已不顾火堆中的余火,扑了过来。
    独眼龙见势不妙.长身欲起,殊不料绿毛巨蟹的目标本是他身旁的死鱼,此时一见独眼龙站了起来,两只长螫左右一夹,将独眼龙夹个正着。
    徐经纬只听见一声惨叫,抬眼处,那独眼龙的腹部,已在蟹吻之下,泌出大量的鲜血来。
    那只绿毛巨蟹将独眼龙抱住之后,便一动也不动,日中发出喷喷之声,显然正在他饮独眼龙的鲜血。
    这时独眼龙张大了嘴巴,瞪着一只独眼,痛苦地望着徐经纬,肚肠流满一地,使徐经纬一阵惨然。
    他移近了两步,道:“独眼龙,是你通我出此下策,你不应该恨我……”那独眼龙来不及回答便断了气,垂下了头之后,四肢还在抽搐着,徐经纬看得一阵恶心,忙将头别了过去。
    好一会,他才缓缓回过头来,绿毛巨蟹已停止吸血的动作,四肢松软,敢情正如独眼龙所说的,那畜牲已醉卧不起。
    徐经纬望着那动也不动的绿毛巨蟹,心里犹有余悸,居然连提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只趴在独眼龙死尸上的绿毛巨螫,只觉得它那丑恶不堪的体态,染满了人血之后,看来越发叫人厌恶。
    徐经纬倏觉一股莫明的悲愤涌上心头,默默忖道:“难道我会因独眼力之死,而感到悲伤?”
    他越想越觉得他是因为独眼龙之死才伤起感情来的,不觉诧异地望着蟹吻之下的独眼龙。
    徐经纬忖度道:“不错!我此刻的心情,正是所谓物伤其类,独眼龙是人,不论他是好是坏,此时横尸在那畜牲血口之下,终究是令人于心不忍的……”
    他一念及此,不禁对那只醉卧不起的绿毛巨蟹,生出恨意来。
    当下他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胆力,大步走到那绿毛巨蟹之前,捡起独眼龙留下的那把钢刀,双手握紧,朝那绿毛巨蟹的庞大身躯,奋力劈了下去。
    “叮当”一声,钢刀着着实实地砍中那绿毛巨蟹。
    但徐经纬只觉得握刀的虎口一热,抬眼望过去,那绿毛巨蟹的身上,连一道刀痕也没有。
    他连续砍了两下,才想起独眼龙说过,那绿毛巨蟹不畏刀枪的话。
    因此他舍下钢刀,取来一根火把,投在那绿毛巨蟹的身上。
    火势很快地将那巨蟹身上的绿毛烧个精光。
    但那绿毛巨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然醉卧不醒。
    绿毛烧光之后,火也就熄灭,徐经纬突然想起巨蟹腹下的那片软骨盖,可能就是它的致命之处。
    他大胆地靠近那绿毛巨蟹,拿起钢刀顶住它的外壳,使尽全身力气,想把它扳翻过去。
    可是那巨蟹不但体型很大,而且其重无比,徐经纬使尽力气,也只能板上去一点点而已,要想将它翻开,实不可能。
    徐经纬停下手来抱臂思忖。片刻之后,他找来一根有一人高的木棍。
    他先将钢刀架住巨蟹的外壳边缘,使巨蟹成倾斜之状,然后再用那木棍占它撑住。
    这一来,他虽然没法弄翻巨蟹,但他却可以从木棍撑起来的空隙,清楚的看到巨蟹肚脐部份。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用木棍将那绿毛巨蟹的一侧撑高。
    嘘了一口气后,徐经纬继续进行杀死那绿毛巨蟹的第二个步骤。
    他低身拿着钢刀,走到巨蟹的腹下。
    不一会,他便找到巨蟹的软骨盖,就在他头顶之处,一上一下地掀动着。
    徐经纬看准那掀动的软骨盖,一刀砍了下去。
    这一刀砍得结实,那软骨盖果然应声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那醉死般的巨蟹,突然猛烈地抽搐起来,慌得徐经纬忙销身后退,生怕被那巨蟹压住。
    绿毛巨蟹颤动不止,那根撑住它身体的木条,也左右摇晃起来。
    这时徐经纬已退至离巨蟹五、六步的地方,握着钢刀目注着那巨蟹颤抖动情景。
    不消一盏热茶的工夫,绿毛巨蟹终于停止了抖动,十只螫脚也垂软松下。
    徐经纬突地瞥见从它腹肤之处,淌下一大片带着血丝的蟹黄,腥臭无比。
    他慌忙俺鼻闭气,但眼睛却未离开绿毛巨蟹的腹下,一直到那些蟹黄流满一地,徐经纬始吐了一口气。
    他记起独眼龙告诉他蟹苗珠的话,心想:“这畜牲是只雌蟹,只不知是不是也有蟹黄珠?”本来徐经纬想尽办法杀死这只巨蟹的目的,只在厌恶它吸食人血而已。
    这时他既已杀了它,又看到流满一地的蟹黄,不觉怦然心动,想证实一下独眼龙所说的蟹黄珠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他等那绿毛巨蟹停止了颤动,就再度靠了过去,将那根木条重新支牢。然后他小心翼翼用钢刀挑动那破碎的软骨盖。
    不一会,他已将那绿毛巨蟹的腹脐.桃开了好大一个缺口,腹中蟹黄一时汩汩流下,一下子便流得精光,徐经纬定睛仔细地在那一堆蟹黄中寻觅,没有费多大工夫,就叫他找到一颗晶莹可爱的淡黄明珠。
    他将那颗比拇指还大的明珠托在掌心,遇到火堆之旁,借着火光一瞧一但觉它有点透明,软绵绵的犹有余温。
    徐经纬心想:“独眼龙对这绿毛巨蟹的一切,果然知之甚详。既然独眼龙所说的都没有离谱,那么这蟹黄珠功能使人延年益寿,不畏寒冷,应该也是真的。”
    徐经纬考虑了一下,觉得独眼龙之言,应可采信。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粒蟹黄珠,仰着脖子吞了下去。
    吞了蟹黄珠之后,徐经纬很快又搬来一大批木头,引火燃烧,一齐拎到那绿毛巨蟹及独眼龙的尸体之上。
    他等大火燃旺了起来,才移步走向那坑道。
    坑道这时已有海水缓缓流了进来,徐经纬估量一下,心想:“莫非外头的潮水已开始涨了起来?”
    如果外头正在涨潮,那么他忖度这坑道通海的想法,就有八成以上的可靠性。
    是以徐经纬迟疑一会,就拿着火把,进入那黑漆漆的坑道。
    他手中既有火把,寻起路来自然方便得很,不到半往香的时刻,徐经纬就人坑道二十余义之处。
    但他突然发觉那坑道漫无边际,好像永无尽头的样子。
    这情景,使徐经纬不得不停步犹豫起来。
    继续往前走呢?还是退回原先坑洞之内,另觅别的过道?徐经纬考虑了好一会,一时竟难以下决心。
    他只觉得脑中混饨一片,胸中散漫无章,连一点思路也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徐经纬心想:“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突然烦躁起来?”
    他心念才动,心胸间的烦闷不安,越形扩大,口中也觉得干渴难熬。
    最后连四肢也开始有僵硬麻痹的感觉,喉中不时涌起一股躁臭之味,使他猛烈的想要呕吐。
    他弯着腰子呕了一会,就是呕不出东西来。
    渐渐地,他觉得焕然难当,昏然欲睡。
    突然间他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来。
    他不觉喃喃自语道:“独眼龙啊,独眼龙!你这厮为什么如此奸恶狡诈,竟然处处不放过我?”
    他深知这时体内的反应,都是听信独眼龙之言,眼下那要命的蟹黄珠之故。
    蟹黄珠药力催发,徐经纬但觉浑身痛苦难当,而坑道中涨潮的海水,已没到他的足踝之上了。
    徐经纬虽然竭力倚靠在石壁之上,可是身体还是缓缓蜷伏下去,最后整个人终于力尽坐在海水中。
    他手中的火把,也掉在水里头,‘哧”一声,坑道顿时暗I下来。
    潮水开始大量涌进坑道,不到半个时辰,已浸到徐经纬的腰际。
    然而徐经纬像是睡熟了一般,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水中……朦胧之间,他倏地瞥见有一点火光向他移近。
    徐经纬奋力地将头抬起来,正好看到前面站着一名长发披肩的怪人。
    他根本来不及打量那人的长相,就发现衣领被那人拉紧,随即整个身子就被拉向坑道而去。
    徐经纬有点昏昏沉沉,他也没有说话的力气,自然只有任凭那人将他拖着走。
    也不知被拖到什么地方,徐经纬醒来之时,只觉得全身温暖舒适躺在一堆干草之上。
    他霍地坐了起来,一眼瞥见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有一名身着破旧袈裟,坐在蒲团之上的长发怪人,正用一双炯人眼眸凝往着他。
    不问可知,他就是救醒徐经纬的人,因此徐经纬一一骨碌跪在地上,恭声道:“小可徐经纬,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那怪人道:“贫僧释昙光,不敢受施主如此大礼,清起来吧!”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中气十足,震人耳膜。
    徐经纬站了起来,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昙光大师,小可多有失敬昙光大师打断他的话,道:“施主为什么会掉进这地方来?”
    徐经纬发觉昙光大师语气慈祥,虽然外形有点骇人,但他深知昙光大师决计不是坏人。
    因此他原原本本地将坑洞中的遭遇说了出来。
    昙光闭目沉思一会,缓缓道:“施主此刻有什么感觉?”
    徐经纬道:“小可只觉得身心均甚舒畅……”
    昙光道:“那是蟹黄珠的妙处……”
    他顿了一顿,又道:“施主真的未曾练武?”
    徐经纬征了一下,才道:“是的!大师很觉意料之外,是也不是?”
    昙光摇头道:“不,贫憎一点也不觉得有意外之感……毕竟世人会武的比不会的少之又少……”
    他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来,又道:“施主!请你靠近贫僧一点……”
    徐经纬发现他那干枯的手腕,伤痕累累,深可见骨,不觉犹豫了一下,才徐步走到昙光大师之前。
    昙光露出眸中精光,从头到脚打量徐经纬,然后道:“施主禀赋奇佳,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人材……”
    徐经纬讶道:“莫非大师是武林前辈?”
    昙光大师道:“不瞒施主说,贫僧出身少林,三十年前确曾轰动过武林一阵子……可是那是以前的往事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三十年来,贫僧禁闭在这海岛岩洞之中,已不敢妄想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徐经纬闻言心里一动,道:“为什么?难道大师已失去了武功?”
    昙光大师道:“没有,三十年来,我不但有更深一层的武功修为,而已早已领悟禅机,圆满得到了……”
    徐经纬露出诧异的神情,道:“那么,大师何以要禁闭在这岩洞之中他停歇一下突然自作聪明地道:“哦?小可明白啦,敢倩大师找不到出洞的通道?”
    昙光大师道:“没有这回事,每逢期日,此地的海水有一个最低潮,届时你也可以找到出洞的缺口……”
    这话叫徐经纬心中一喜,但他还是比较关心昙光大师自行禁闭洞中的原因。
    是以他话题又转到这一个问题之上,道:“那么大师不想重人武林,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了?”
    昙光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是三十年来贫俗所碰到的第一位同类,贫僧很愿意将此事告诉你…不过施主听完贫僧的遭遇之后,一定要答应贫僧办一件事!”
    徐经纬不是个轻言寡诺的人,自然要先弄清楚昙光所要他办的事,遂道:“大师要小可答应之事只是不知能不能先说说看……”
    昙光大师目出喜色,道:“果然施主是个可以托付重责的年轻人……”他徐徐自蒲团之下,抽出一本薄薄的画册来,道:“这本画册内,记载贫增三十年来在这岩洞之中所悟出的武术及禅道,请施主先过目……”
    徐经纬自是光大师手中接过那发黄的画册,略一浏览,只见封面上写着六祖慧能的一首倡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首倡子儿是稍知禅宗的读书人,莫不意相传颂,因此徐经纬并不觉得有甚么出奇之处。
    倒是次页的那首揭子,吸引了徐经纬全神默诵。
    那首们子写道:“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
    这也是六祖慧能顿悟时所指出的禅机,可是昙光将它写了下来,莫非有更不寻常的意义?他不禁将目光投向昙光大师,只听昙光大师道:“三十年来贫僧悟道虽不仅如此,可是我的心境和一如六祖的名揭,施主值很贫僧的意思吗?”
    徐经纬恍然道:“大师之言,小可似乎有些了解了……”
    昙光大师嘴角泛出淡淡的笑容,道:“施主真是明白了?”
    徐经纬道:“六祖坛经云:‘妙佛诸理,非关文字’,大师没有在自己的画册中,写出三十年来证道明果,不正是真正的‘理人’吗?”
    昙光道:“贫僧费了三十年工夫,所得到的正如楞严经所说的:‘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闭,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唉!说来惭愧!”
    他慈眉微耸,又道:“因此贫僧今天将毕生所得,托施主替贫僧转交给一个人,只不知施主答不答应?”
    徐经纬没有轻率答允,他将目光凝注在那画册的第三页。
    只见第三页潦草地写了几行字,徐经纬凑服过去,仍不能完全辨了字体来。
    昙光大师知道:“施主!那是贫憎突三十年的岁月,在这岩洞所悟出的武学上乘功夫蟹行八步……”
    他这一说,徐经纬果然发现那发黄的字体,正是写着“蟹行八步”及一少林禅宗昙光手绘”几个字。
    徐经纬将第三页翻了过去,只见一直到最后一页,每页都画有三只绿毛巨蟹的图样,笔工及姿态,均属上乘之作。
    可是徐经纬除了觉得那二十四只缘毛巨蟹的样子.甚是狰狞可怖之外,并不觉得那图案之中,有何特别之处。
    他很快地将一本画册看完,愕然地望着昙光大师。
    昙光大师笑道:“施主都看完了?”
    徐经纬点点头道:“这画册载有大师研创的蟹行八步?”
    昙光大师道:“画册上共有八页二十四个图形,每图有一招三式一招一步,正好有八步之多。”
    他顿了一顿,又遭:“这蟹行八步是贫僧呕心沥血之作,希望施主能亲送到皖浙交界西天目山交给一名叫武曼卿的女子。”
    徐经纬道:“小可记下了!不过西天目山那么大,小可找得到武曼卿吗?”
    昙光大师道:“不,你只需在皖浙一带江湖之上,透露出你身怀少林昙光和尚的秘籍,武曼卿自然会找上你来,……”
    徐经纬道:“那好办得很……”
    昙光却道:“贫僧话还没说完呢……”
    徐经纬露出恍然的表情,倾听昙光大师接下去道:“施主将蟹行八步送给武曼卿之时,务必要做得像是被逼到没办法,才勉强交出来的样子,这话施主懂不懂?”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大师的意思,是要小可将蟹行八步交给那武曼卿,却还要装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对不对?”
    昙光大师道:“对!对极了,贫僧要武曼卿相信她是从施主的手中,夺得贫僧的秘籍的……”
    徐经纬虽知他的意思,但他却不知昙光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此徐经纬忍不住问道:“小可为什么不可直截了当地将大师秘籍,奉送给武曼卿?”
    昙光大师道:“施主如是这样做的话,武曼卿一定不肯接受,即使接受了,也一定疑心重,不敢修练蟹行八步……”
    徐经纬问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昙光大师道:“因为武曼卿是贫僧的仇人,她深知贫僧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她哪敢轻信贫僧的赠与……”
    徐经纬道:“原来如此…可是大师为什么还要将三十年心血结晶的武学秘籍,赠送给武曼卿那仇敌?”
    昙光大师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又道:“今天谅必又是望日了吧?”
    徐经纬默计一下,道:“大概是吧。”
    昙光大师很快地道:“贫僧每逢朔日的子时及望日的午时两个时辰,脑伤就会发作,请施主避开一下,三个时辰之后再来此地,贫僧还有很多话要交代施主……”
    徐经纬瞥见那昙光大师额前已淌出汗珠,心想他一定要旧病复发。
    忙道:“小可应该避到什么地方去?”
    昙光大师已缓缓站起来,道:“施主最好避到外边的坑道,等下不论有什么声音自贫僧这里发出去,请施主都不要过来窥探……”
    徐经纬心想:“这老和尚发病的模样,必定相当骇人,所以他不愿外人看见他的隐秘。”
    那昙光大师露出感激的目光,道:“施主在外头如觉无聊的话,不妨将画册中的蟹行八步之图案,默记起来……”
    徐经纬闻言忖道:“自小背过的文字不知有多少,却从未听过有人背图画的。”
    但他并没有出言顶撞昙光大师,点点头立刻举步走出岩洞,转人坑道之中。
    那坑道原是徐经纬昏迷的地方,此时海水几乎漫过他的腰际。
    他一进人坑道之中,一见海水那么多,几乎想重新爬回昙光大师所住的岩洞去。
    可是他念头才起,却听见那岩洞之中,传来一阵阵混浊的喘气之声。
    那声音夹着哀号,入耳惊心,徐经纬越听越觉不忍,慌忙涉水远离那洞中。
    走了一会儿,那地形越来越高,水也越来越浅,徐经纬心头一喜,立刻找一块较亮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心里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徐经纬修觉百般无聊,终于抽出昙光大帅的画册,细细欣赏。
    他越看越用心,不一会就叫他发觉那第一页的三只蟹形,乍看之下虽有点像,只是仔细一比较的结果,它们的根足和长螫,均略有不同。
    徐经纬逐一比较其他页上的蟹形,几乎都是这种情景。
    他想:“原来每页一步,一步即一把三式,难怪看来都那么相像。”
    他先将每页蟹形的不同处找出来,再将各页作一比较,使他越看越着迷。
    因为他发现昙光大师下笔之细腻,已达巧夺天工之境界,若非他耐着性于加以比较,还真看不出同页上的三只绿毛巨蟹,动作上有不同之处。
    徐经纬抱着欣赏名画的心情,把昙光大师每一笔都不放过,一面喷喷称奇,赞叹昙光大师的笔力神妙。
    这样子就花了徐经纬一个多时辰,才把整本画册比较出来。
    他像完成了一项杰作,松了一口气,墓地觉得肚中有点饥饿的感觉。
    他不敢贸然走回昙光大师的岩洞,想了一想,遂走回坑道的深处,打算挑几条鲜鱼烤来充饥。
    当他回到原先那坑道之四时,只见独眼龙和那绿毛巨蟹的死尸,已被火烧得只剩一团灰烬。
    而那火堆只是余烟袅袅,虽未全熄,但已无火头在燃烧。
    徐经纬随手捉了一条鱼,又在那火堆之中添了木柴,一面洗净腹中的污秽,一面等火势旺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已将火势吹开,于是他架上鲜鱼。
    只吃了一条鱼,徐经纬便觉得已无胃口,遂拍拍衣襟,站了起来。
    他正想举步回坑道之时,却看到独眼龙早先所藏身的那岩洞缺口,有一只巨螫伸了出来。
    徐经纬知道那洞中还有四只绿毛巨蟹,是以虽在突然间看见那长螫晃动,他并不觉得有意外的吃惊。
    相反的,徐经纬一时童心大起,执着一把火棒,将那长螫烫得伸了回去。
    他乐得笑出声来,心想:“那绿毛巨蟹虽然残暴嗜杀,刀枪不入,可是偏偏就是经不住火烧。”
    这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恶马也有恶人骑。
    徐经纬蓦然对世间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生悲们来,所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像绿毛巨蟹这类畜牲,固然难以理解。
    然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偏就有很多人执迷不悟,以为这人世间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人,岂不可悲?一时之间,徐经纬胸中潜伏的争强好胜之心,竟因有此感触,而消失了一大半。
    他顺手拉起五、六条死鱼,由那缺口抛进岩洞之中,饲喂那四只绿毛巨蟹。
    死鱼才掉落洞内,那四只绿毛巨蟹立即闻声抬眼。
    徐经纬发觉当先的那一只绿毛巨蟹,候他长螫一撩,横足就那么弹动一下,已抢到那些死鱼之前。
    它的动作使徐经纬怦然心动,只觉得昙光大师的画册之中,好像也有这种动作的图案。
    这一发现使徐经纬大感兴趣,忙又捡了七条死鱼,投给洞中的那四只绿毛巨蟹。
    可是他所投进的那十几条死鱼,却全被那只抢先的绿毛巨蟹所霸占住。它一面嚼食口中的一条鱼身,一面横行测旋,以阻挡另三只巨蟹的抢夺。
    他投足横行之时,虽然快速无比,但徐经纬还是看出它的一举一动,均有脉络可寻。
    他忙掏出昙光大师交给他的蟹形八步那本画册,一边注意那绿毛巨蟹的举螫投足的动作。
    这一印证结果,让他看明白那绿毛巨蟹守住死鱼的举动,竟与画册中的第三、四两页所载的六个型式,完全相同。
    唯一不同之处,只在那绿毛巨蟹将那六式交互使用而已。
    至于另外那三只企图抢夺死鱼的绿毛巨蟹虽则在外围满地嘶叫,旋动横行,但它们出螫枪鱼的招式,看来还是有一定的规则。
    徐经纬拿着画册对来对去,不管那三只巨蟹换了多少方向,抢了多少次,他只觉得它们所有的动作,也全包括在那蟹形八步的画册之中。
    他看了好一会,心中不禁对昙光大师大为叹服。
    他想:“若非自己看过那画册的记载,就是花上一辈子的工夫,坐看那四只巨蟹枪上一辈子的死鱼,也难理解它们攻守之间的妙处。”
    他感叹一会,才发现那四只绿毛巨蟹已停止抢食,各自拖了一条死鱼,吃得啧啧有声。
    他刚从那四只巨蟹抢来死鱼的动作之中,看出一点蟹形八步的苗头,自然不愿那四只蟹罢战休兵。
    于是徐经纬又抓了一大批死鱼,这回他只投进一条,目的是要那四只巨蟹再次抢夺一番。
    果然那四只巨蟹一见死鱼落地,立刻又从四个角落冲了过去。
    这次死鱼只有一条,因此那四只绿毛巨蟹,争夺得更为激烈。
    同时奇招尽出,大有不获不休之势。
    徐经纬逐页对照,看得过瘾之至。
    因为他早已将画册默记数遍,此时一经活蟹示范出来,心中对画册中的图案,就更加熟悉。
    除经纬最后干脆收起画册,凭印象对证那四只缘毛巨蟹的动作,如此,他仍能将图形想得很清楚。
    这时,他不得不承认那昙光大师,要他默记那些蟹形举止,并非是一句戏言。
    徐经纬对那画册中的图案一着了迷,就什么也都忘记了,直到他所投进死鱼,已引不起那四只巨蟹的兴趣,他才想起该回去与昙光大师相见了。
    他对那四只吃饱了肚子的绿毛巨蟹,投以感谢的一瞥。
    感谢那四只缘毛巨蟹帮他默记了最光大师的蟹形八步。徐经纬转身回到坑道,他走了三、五步,却突然听见背后有沙抄之声。
    他猛一回头,一眼曾见不知何时,从岩隙缝又爬出一只绿毛巨蟹来。
    那绿毛巨蟹沙沙移近徐经纬,使徐经纬吓得连爬带滚,冲向那坑道。
    但他才离坑道十几步远,又发现早有另一只缘毛巨蟹,盘踞在坑道口,用一双突眼瞅着他。
    徐经纬前后受敌,心知不妙,不觉高叫一声“救命啊!”叫是叫过了,但徐经纬深知昙光大师不一定就能听见他这声喊叫,只好定下心来,筹思逃生之法。
    这时背后的那绿毛巨蟹,已迫近了徐经纬,只要一扑而上,便可将徐经纬扑着。
    但它却停了下来,徐经纬侧身注意它的行动,同时也注意坑道口那只巨蟹的动作。
    换句话说,此刻徐经纬的左右两侧,都有一只绿毛巨蟹虎视眈眈,要命的是坑道口那一只,因为它正好挡住徐经纬的退路。
    幸亏那两只巨蟹都没有迅速采取过来的行动,使徐经纬能有机会打量四下情势。
    他忽然发觉那两只绿毛巨蟹所摆出的姿势,相当眼熟,仔细一想,却原来与蟹形八步中的格式,一模一样。
    他迅速在脑海中推断它们可能的攻击角度与部位,心想:“除了第二页所载的三个逃避法之外,似乎很难同时逃过它们两面的攻击。”
    徐经纬犹在转念,那两只缘毛巨蟹,竟然不约而同地扑了上来。
    徐经纬大叫一声“我命休矣!”脚步一滑,根本看不清那两只巨蟹的来势,但觉腥风扑面,眼角已看到长螫剪至!
    他记住蟹形八步的图样,也不知进得过逃不过,就势一个弓腰,右足运起全力弹路,人往左侧刺里疾冲而去。
    这一冲,居然躲过了两只巨蟹的攻扑。
    当徐经纬止住冲势,回头一望,只见那两只巨蟹却碰在一起,互相缠咬,徐经纬身处危境,看到这种情形,也禁不住心里一阵好笑。
    原来那两只缘毛巨蟹由不同方向扑向徐经纬之后,由于徐经纬滴溜溜地冲出它们的长螫之下,却不料它们前扑太猛,终于互相撞在一起。
    它们失去了到口的美味,哪能不怪根对方的阻碍,所以一撞上之后,立刻大打出手。
    徐经纬心知他能逃过巨蟹之吻,全是蟹形八步的妙招,他相信只要他沉住气,按画册中的步伐去做,进出绿毛巨蟹的攻击,似乎不太难。
    心里一有如此信心,就觉得踏实镇定多了。
    是以徐经纬瞪住那两只绿毛巨蟹在一起揪打的方式,很镇定地等待它们一旦离开坑口,他就要趁机逃进坑道。
    他看了一阵子,那两只绿毛巨蟹虽然打得非常激烈,然而却离坑口很近,使他不敢贸然冲近坑道。
    片刻之后,两只巨星已打得断足伤身,但看来还是难分难解,实力相当。
    不过,徐经纬全神一研究,立刻看出那只原先挡在坑通口的巨蟹,似已注定失败。
    因为徐经纬从它的攻守之间,发觉太过凌乱,换句话说,有很多招式,都不合蟹形八步所载的攻守原则。
    徐经纬料得不错,没多久那只缘毛巨蟹,已被攻得失去了招架之力,一个旋身,气咻咻地跑进岩壁角落的黑洞之中,躲了起来。
    获胜的那只绿毛巨蟹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磨着一对长赘,沙沙沙迎向徐经纬。
    徐经纬目注它的来势,飞快的思忖化解它这一袭击的方法。
    那绿毛巨蟹这次攻势发动地出乎意料得快,只见它后足一弹,“刷”一声已扑了过来。
    徐经纬灵光一现,一招蟹形八步中的绝式“临风低姿”,堪堪躲它这一扑之势。
    他在巨蟹还未扑过来之前,早将逃走的步伐算计好,因此一躲过它的前扑,片刻也不敢拦躲,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那坑道之中。
    他三步并两步,寻路而逃,很快地就来到昙光大师栖身的岩洞外。
    一到昙光大师的岩洞,徐经纬不觉吐了一口长气,心想:“好险啊!”神情由紧张转为平静,徐经纬才发觉他的肩膀裂了一道血口,流出了不少鲜血。
    他浓眉一皱,觉得伤口一阵奇痛,但不知几时被那绿毛巨蟹所抓破的。徐经纬想了一想,既然伤口并不厉害,也懒得去管它,于是出声朝岩洞道:“大师!小可可以进去了吗?”
    他一连叫了数声,才传出昙光大师微弱的声音,道:“施主进来吧……”徐经纬爬上岩洞,伏身进去。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6 23:16 , Processed in 0.5000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