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侠荡寇志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蟹形八步出江湖
    且说徐经纬醒来之时,已是翌日巴时。
    他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间客房之中,立刻挣扎地坐了起来。这时他全身仍觉乏力倦困,但他还是打开房门,准备离去。
    正好段裕在这个时刻进来,道:“徐兄身体还未恢复,急着想到哪里去?”
    徐经纬道:“我是不是中了黑线毒蚊之毒?”
    段裕道:“是呀!不过已无碍了,我已用银二姑的解药让你服下,再休息半天,就可完全康复的!”
    徐经纬仍然走向门口,一面说道:“多谢段见相助,我该走了……”段裕道:“徐兄好像对我有所误会,对不对?”
    徐经纬一句话也不说,便走出了客栈之外。
    他站在大街上,心想:“事情没办好,怎好意思回国清寺见姑娘?”于是他信步沿街道而行,心理仍然很不满段裕昨天的行为。
    他走到街角,胡乱买了一些点心充饥,不久,居然走出了城北。
    徐经纬本想折回城里,蓦地发现有一名壮汉眼在他的背后,好像特地跟踪他来的。
    他一时好奇,索性又往城外而走,一面暗中注意那名壮汉的动静。
    果然那名壮汉一路跟着他走,行动鬼鬼祟祟,敢情正是冲着他来的。徐经纬心下不禁大奇,这名壮汉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踪他?不久,徐经纬已离开了台州城三里多远,越走越荒凉。
    时刻差不多已是午时,烈日当空,这一路走来不免使徐经纬浑身是汗。他停在一株大树之下,回头已失去那名跟踪他的壮汉。
    徐经纬耸了耸肩,径自坐在树下歇息。
    倏地,通往城里的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有五匹骏马奔驰而来只见尘烟才落,那五人五骑,已更然停在他的面前。
    徐经纬抬眼一瞧,赫然发现那五名大汉之一,正是跟踪他走了半天的那名壮汉。
    那五个人迅速下马,动作利落之至,显然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但闻那名为首的人道:“阁下叫徐经纬?”
    徐经纬道:‘不错!只不知你们找我何事?”
    另队很有礼貌地抱拳道:“在下黄庆,来自西天目山,听说阁下是少林昙光大师的高足,所以冒昧寻来!”
    徐经纬道:“谁告诉你们家师是昙光大师?”
    他言语保持不慌不忙,其实他刚听见黄庆自称来自西天目山,心里已着实震动了一下。
    那黄庆道:“不瞒阁下,是怒尊者告诉我们的!”
    徐经纬道:“原来是他!”
    他沉吟一下,又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黄庆道:“想打听令师的近况!”
    徐经纬道:“家师隐居不出,恕在下不便说!”
    黄庆两眼一翻,道;“这么说,令师还在人间?”
    徐经纬道:“自然还在人间!”
    只见黄庆的表情,显得不太平常。
    徐经纬看在眼内,心知武曼卿必已获得了消息,知道师父不但还在人间,而且还有传人在江湖上出现。
    他虽然对武曼卿消息之迅速有点震惊,但他终究是要让武曼卿知得的,是以毫不在意。
    这时黄庆又道:“令师既然还在人间,他有一位故人想知道他的消息,阁下可不可以跟我们走一遭?”
    徐经纬道:“家师的故人?是不是武曼卿?”
    黄庆道:“正是武令主想见阁下!”
    徐经纬问道:“令主?没听说过武曼卿是什么令主呀?”
    黄庆道:“武令主新近才掌理三花令,难怪阁下不知!”
    徐经纬又问道:‘三花令?三花令是干什么的?”
    黄庆很有耐心地道:“三花令是三山五岳十二门派的共同信仰!”
    徐经纬恍然道:“我明白了,武曼卿是那十二门派的盟主,对是不对?”黄庆很客气地道:“阁下猜得不错!”
    徐经纬突然道:“其实你用不着对我解释那么多,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要见武曼卿!”
    黄庆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因为我与她素不相识,没有理由去见她,再说家师也从未交代我必须去拜望她这一位故人!”
    黄庆露出意外的表情,道:“可是我们令主却认为阁下有寻她的意思!”徐经纬摇摇头,道:“没有!家师叫我出来找另一个人,跟武曼卿一点关系也没有,失陪了。”
    他一说完话,举步欲走。
    那黄庆却在他背后高声道:“阁下准备寻访什么人?”
    徐经纬止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黄庆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你呀!”
    徐经纬忖道:“他们眼线极多,这话自然有道理,但我没有理由要他们协助我找到朱绮美。”
    他考虑了一下,才信口道:“这事没让你帮忙的理由,算啦!”
    黄庆迅速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愿相强……”
    黄庆这么一说,徐经纬以为他可以安稳离开。
    不想那黄庆将手一挥,与他同来的人立刻拔出兵器。
    徐经纬见状一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黄庆仍然保持礼貌的风度,道:“我们要试一下阁下的身手!”
    徐经纬冷笑一声,道:“哼!你何不干脆承认想生擒本人回去?”
    黄庆笑道:“那也不一定!”
    徐经纬道:“岂有此理,你们爽快地将企图说出来,也许我会跟你们走也未可知!”
    黄庆道:“阁下如果不是少林昙光的门下,我们也无意要请你走一趟,所以非试一场不可!”
    徐经纬道:“原来如此,你们想从我的功夫,判断是不是家师的高足。对不对?”
    黄庆道:“不错!清阁下小心了!”
    他将门户一摆,就要进招攻向徐经纬。
    徐经纬皱眉摇手道:“且慢!”
    黄庆果然恢复平常的姿势,道:“阁下不敢跟我们交手?”
    徐经纬道:“我如是昙光门下,必不会不敢与你们交手,是不是、’黄庆道:“阁下知道便好!如是昙光亲传的弟子,功力必然盖世,岂有怯战之理?”
    徐经纬道:“我自然不会害怕,不过你们想从我的身手去推测我的身份,你们可能要失望!”
    黄庆讶道:“哦?阁下倒说说看是什么道理?莫非阁下以为我们看不出少林绝艺的奥妙?”’徐经纬插手道:“当然我不会有如此想法!”
    黄庆道:“请你将话说明白点!”
    徐经纬很快的接道:“因为我根本未曾练过少林功夫!”
    黄庆大觉意外.道:“这么说。阁下不是昙光大师的门下了?”
    徐经纬道:“本人是家师昙光亲传的弟子,只不过他没有传给我少林一派的功夫而已,这话你应该懂吧?”
    徐经纬不待他回答又道:“家师传给我的功夫,是他老人家新近悟创的一门深奥武学,武林之中,大概只有我们师徒两人知道而已!”
    他这话不是吹牛,但黄庆似乎有些不相信,道“能不能说出来一长我们的见识?”
    徐经纬道:“这门武学叫蟹行八步,你们没听到过吧?”
    黄庆自然是第一次听到的,徐经纬接着又说道:“你们不会再坚持一试我的身手了吧?”
    黄庆道:“当然还是要请教几招!”
    徐经纬脾气再好,听见这话也忍受不付,人声说逍:“你们苦苦相通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庆道:“不管阁下学的是什么功夫,既是昙光大师门人,身手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只想证实阁下到底有几斤伎俩而已!”
    徐经纬冷冷道:“可惜本人无意相陪!”
    他大步走向官道,也不管黄庆他们会不会反对,径自走路避开,黄庆迟疑了一下,一个纵身起厂上去,他这一动,他的手下随后也跟上。
    黄庆这次毫不客气,大喝一声,道:“徐经纬!着刀!”
    徐经纬迅速回过头来,黄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已闪动一道寒光,朝他面门砍来。
    徐经纬倏地一矮身,黄庆的大刀正好改砍为扫,他也正好避过那一刀之厄。
    黄庆不禁征了一下,道:“阁下怎知道我那一刀必会改砍为扫?”
    徐经纬冷冷晒道:“我要不知道的话,刚才弯下去,岂不被你一刀劈为两断?”
    他顿一下,又道:“你刚刚那一刀砍过来,必以为我会向左右任何一方躲开,对吧?”
    黄庆没有开口,因为他将刀势由正面砍下,改为左右横扫,已充分证明徐经纬之言完全正确因此徐纬接着道:“其实你右手执刀,而以左脚直踏中宫而来,咱们两下距离在三步以上,如不用右脚跟进,岂能砍上我?”
    黄庆道:“因此你认为我会改砍力扫了?”
    徐经纬笑道:“我如果一口承认,你必然不信,对也不对?”
    黄庆笑笑,显然他有此心意。
    徐经纬遂义道:“我干脆对你明言算了,其实你在那种情形下,不将刀势更改,以扫代砍的话,你重心无法拿稳,你不会自陷险境吗?”
    黄庆道:“高明!原来你早看出我那一刀砍得太过勉强,非改为扫式不可…”
    他一说话,将长刀竖胸,吸了一口气,道:“这次我不怕追不上你,再不会像刚才一样仓促出手,露出那么多破绽,你可千万小心!”
    徐经纬已经过怒尊者、周丹两人的交手经验,又避过黄庆适才那一刀,对本门蟹行八步已大有信心。
    是以他目注着黄庆的架式,心中却一点惧意也没有。
    黄庆一见徐经纬的气势,心知碰上了高手,毫不敢大意攻出他的第一刀。
    徐经纬但见刀光一闪;那黄庆连人带刀,势如万骑,已向他卷了过来!他灵光一动,一式蟹行八步的绝式“气吞八荒”,迅速化解黄庆蓄势而为的这一刀。
    徐经纬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但他双手在闪避之时为了附和“气吞八荒’把式中的姿势,很自然地向前推了一下。
    不想徐经纬这一推,正好将黄庆的小腹推个正着,使黄庆退了一大步之多。
    黄庆骇然瞠目,拿着长刀,愣然而立。
    徐经纬也有意外之感,因为他自始以为蟹行八步仅是守式而已,不想还有那么厉害的攻着。
    黄庆气势已竭,其他的三名手下却不识好歹,大喝一声冲下了场。
    得到了同伴的助威,黄庆信心又起,长刀一阵舞动,配合他的手下,联手攻向徐经纬。
    徐经纬第一次遭到围攻,又听见黄庆他们四人大声吼叫呐喊,心里不免有点慌张。
    黄庆等四人此时已执刀在他四周游走,不断大声喊叫助阵。
    徐经纬屹立如山,看来镇定之至。
    就凭他镇定如恒的这份功夫,便可抑住黄庆等人的凶炽。
    果然黄庆片刻之后,就发现自己老是提不起斗志。
    他深知自己再不动手,他的同伴亦将跟他一样,成为强弩之末,那时将更无获胜之机会。
    当下黄庆暴喝一声,率先由正面攻了一刀。
    徐经纬在对方绕着他游走之时,已想好了化解他们四人联手的步伐。
    黄庆刀式才出,他早已有所行动。
    只见他长腰挫背,不疾不徐地穿出黄庆的刀圈。
    不料黄庆的二名手下,正好堵在徐经纬的退路。
    如此一来,徐经纬虽可一穿而出,却难逃另二名敌人的左右拦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二名大汉.已窥宁徐经纬的去路.今出了凌厉的刀式。
    但徐经纬好像成竹在胸,居然两手一张一场,同时攻向敌人的面门。
    这两式正是昙光大师呕心沥血的不朽之作,也是蟹形八步的精华——“巧贯蓬矢”的两式!
    “巧贯蓬关”一招三式,一守二攻,徐经纬一招使来,不但避过了黄庆的刀招,同时回攻另两名敌人。
    黄庆的那两名手下,一见徐经纬伸出手来分攻他们的面门,不禁心头一喜。
    他们似有默契,立刻将刀剪一圈,同时削向徐经纬的手臂。
    不料刀势才发,只见徐经纬两手缩了一下。
    这只是雷光石火般的变化而已,待他们两人发觉自己的招式已老之际,面门已完全暴露。
    徐经纬根本没有变招,就在这个时候,缩下去的手又打了出去。
    只听两声清脆的耳光,那两名大汉已被打得魂飞魄落,大叫而退。
    而黄庆的另一名手下,此刻又已悍然自徐经纬背后攻来。
    徐经纬万没料到这一着,但他的姿势连绵不断,连他自己都大觉意外。换句话说,他使足了刚才那一招“巧贯蓬矢”,接下去很自然的就施出另一招“鞭零勒风”。
    是以黄庆发觉他的背后有如长了一对眼睛似的,很巧妙地又躲过了一刀。
    黄庆大吃一惊,居然忘了挥刀再攻。
    他这一住手,他的三名手下自然也都不敢轻举妄动,执刀凝注徐经纬。徐经纬一见黄庆他们四人已丧失了斗志,暗呼一声“惭愧”,表面却冷然地道:“你们还有意打一架吗?”
    黄庆抱拳道:“阁下功夫惊人,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阁下同意的话,咱们就罢手言和!”
    他言下之意,设使徐经纬还想打一场,他已决定舍命奉陪。
    徐经纬当然不想无端找架打,于是道:“你们不苦缠着我,我又何必多费力气?”
    他向黄庆四人抱拳表示,又道:“我要走了……”
    这次黄庆立刻让路,徐经纬遂缓步往台州城而去。
    不一会徐经纬已消失在官道那头,那黄庆将刀收好,对身旁的那名大汉道:“老三!放出信鸽通知台州舵子,叫他们派人拦截姓徐的小于,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生擒下来!”
    那老三答应一声,却问道:“可是老大,台州舵上并无能手,咱四人都奈何姓徐的不得,要他们拦截生擒那姓徐的,他们怕外不到吧?”
    黄庆道:“不妨,令主已派人到台州,姓徐的跑不掉的!”
    老三道:‘老大可知道是谁来?”
    黄庆道:“光知君!”
    老三惊呼一声,道:‘啊?是光知君?生擒一个姓徐的,令生居然派出这只老龟来!”
    黄庆叱道:“你别龟呀龟的乱喊,让光知君听见,看你还有命在?”老三吐了一下舌头,果然不敢多言,自顾走向他的坐骑,取出一只鸽子放了出去。
    那黄庆一切办好,道:“咱们跟着那姓徐的回台州去吧。”
    于是四人四骑,徐行走回台州。
    再说徐经纬安步当车,沿着回台州的富道,慢慢走了回去。
    蓦地,他发现天空中掠过一只信鸽,急急蹿回台州方向。
    他停步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黄庆硬是不放过我……”
    他飞鸽传书,看来这一路回台州,必定凶险得很。
    他考虑了一下,心想自己已能灵活应用蟹行八步,又何惧之有?是以他仍然住台州进发。
    走了~会儿,跟着离台州已然不远,徐经纬突然闪身躲在~块大石之后。
    片刻之后,只见黄庆等人超过了地,并马走向台州城。
    徐经纬等他们走远,才现出身来,心想;“我的判断的确不错,武曼卿己全力想抓我到西天目山去。”
    他摸一下怀中的蟹行秘籍,不禁想起师父和武曼卿的那一段恩怨。
    徐经纬且行且想,根本没发现背后有人跟踪。
    他拐了一个弯.已望见了台州城墙,相度一下距离,估计大概半里的路程,就可走进台州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突然站着一名小和尚,露齿对他微笑着,徐经纬虽然觉得这小和尚出现得有点蹊跷,但他觉得他长得眉目清秀,使人一见之后,不禁对他生出由衷的好感来。
    因此徐经纬继续走向他,并打着招呼道:“小师父可好?”
    那小和尚正是慧日.他待徐经纬走到他面前。竟然问也不问,双手一拂,便发招攻了出去。
    徐经纬吓了一大跳,退了一大步。
    不想慧日掌势如风,双手交相拂动,人也迅如闪电般地数了过来。
    徐经纬得了一下,脚步还没站稳,屁股已被对方打了一下。
    他迅速想脱出纠缠,慧口居然刷刷连攻了他两掌之多。
    而且这两掌竟很轻易的击中徐经纬的肩部。
    徐经纬慌忙闪避,直退了十来步之多,那名小和尚才没有再逼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不禁问道:“小师父!你何故找我动手?”
    慧口笑着走向徐经纬,一面说道:“施主!你的蟹形八步仍然隐含本派心传,小僧这一试果然不差。”
    徐经纬连日所碰到的,居然都是要找他试试武功,甚至这少林派的慧日也不例外,使他人有啼笑皆非之感,他道:“小师父是说我的步伐,仍离不开少林心传?”
    慧日道:“嗯!小僧自昨晚到现在,一直不高施主左右、曾经很仔细看过施主施展蟹行八步,发觉这门功夫竟与本派心传大有关连…”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所以你就在这儿向我下手了?”
    慧日合掌施礼,道:“事非得已,还请施主原谅小僧唐突!”
    徐经纬道:“算年就算是我倒霉好了!”
    徐经纬的语气显然露出不满,慧日年纪虽小,也听得出他的指责.这就不能不解释明白。
    慧日遂道:“施主万如动气,小僧这样做.仅是因为关心昙光师伯而且!”
    这话慧日没有撒谎,而且徐经纬也相信他。
    是以徐经纬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
    慧日乃又说道:“只不知师伯可好?”
    一句话问得徐经纬泪如泉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流泪的原因,一来从慧日的言行看来,可知慧日已相信自己是昙光的门下。
    二来他感到师父的那段恩怨,面对着少林慧日,自己竟不能上前以同门之礼相认,岂不可悲?慧日见他流泪,心底一惊,道:“师兄!莫非师伯他老人家……”
    这一声“师兄”叫得徐经纬大为震动,但他立刻记起师父交代他不可自承少林弟子的话,当下寒着脸,冷冷对慧日道:“谁是小师父的师兄?”
    慧日愕然看着徐经纬,甚觉意外的样子。
    徐经纬又道:“家师很好,小师父可以上复贵寺掌门人!”慧日虽然从未见过昙光大师,但他自小长在少林寺,他的师父昙澄又是昙光最疼爱的师弟,慧日经常听到他的师父提起昙光的过去。
    他虽知昙光被逐出少林门墙的事,但他也知道少林上下,莫不为这事叹惜,也莫不为这位师伯叫屈。
    因此他一碰上徐经纬,证明了他的确受过少林心传,又知道他是昙光之徒,自然倍感亲切,一意想相认了。
    不料徐经纬迎头泼地一头冷水,使慧日大为困惑。
    这时徐经纬准备要走,慧日一时有不知如何才好的感觉。
    徐经纬连~声招呼也没有,越过慧日的身边,向台州方向而去。
    他走得很慢,因为他心里矛盾得很。
    尤其对慧目的态度,徐经纬甚感愧疚。
    纵使慧日给人印象是那么良好:年轻、稳重、十几岁的孩子已有那么深的修为,可是徐经纬却不能与他论交。
    都是因为慧日是少林子弟,使徐经纬不得不跟他保持距离。
    徐经纬一念及此,不禁又回头望一眼慧日,他实在不忍心如此拂袖而去。
    只见慧日站在离他二丈多远的地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徐经纬心中泛起一阵惭窘,差点走回慧日之前,与他握手言欢。
    但他忍住心底的冲动,硬起心肠,继续举步向前走去。
    这回他只走了三、四步,斜刺里突然冲出十数名大汉,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那十数名大汉个个虎背熊腰,一色黑衣紧身衣靠,动作利落之至。
    徐经纬面对那十数名大汉,尽力保持镇定的态度,徐徐道:“你们大白天之下,围住本人有何贵干?”
    那十数人之中,有人缓步而出,回答他道:“尊驾必定是徐经纬了?”徐经纬打量那人,只见他年约四十上下,穿一袭黑色长衫,领绣有三朵白花,醒目之至。
    遂道:“阁下是三花令属?”
    那人道:“不错!本人正是三花令主座下护法!”
    他的个子不大,但声音宏亮得很,短短的一句话,却震得徐经纬耳膜隐隐作痛!徐经纬张嘴吸了一口气,才道:“只不知阁下拦住我有什么事?”
    那人道:“本人奉令主之命,想请尊驾到西天目山一趟!”
    徐经纬环顾四周,但见那批围住他的人,莫不虎视眈眈,大有一拥而上之慨。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看来本人不走也由不得我自己对也不对?”
    那人点点头,道:“除非你能逃得过我光知君这一关!”
    徐经纬突然大笑道:“光知君?你的名号叫王八?”
    光知君本是龟的别称,所以徐经纬才说得那么刻薄。那人脸色一变,道:“本人叫光知君,你再敢在本人面前说出龟字,别怪我出手无情!”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光知君也好,乌龟也好,反正本人没意思到西天目山去,失陪了!”
    他待要走,那光知君却喝道:“站住!”
    徐经纬面露不屑地道:“本人要走便走,阁下穷嚷个什么劲儿?”
    光知君连连冷哼,拿出一对金色尖刃,道:“阁下别以为没人打得过你!咤!看招!”
    他话说得很快,双刃来得更快,金光一闪,已朝向徐经纬面门攻来。
    徐经纬看得真切,一式“横空而下”,穿出光知君那一片金光,疾速奔向后侧。
    但光知君追得更快,徐经纬才退,他招式倏变,一双尖刃左拦有扫,又已封住徐经纬的退路。
    他手起刀落,招式狠毒,又快又准,使得徐经纬狼狈之至。
    徐经纬全心全力.以蟹行八步化解光知君的攻势,无奈光知君功力高绝,徐经纬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光知君是三花令下十大护法之一,一向心高气傲,因此在取得优势之后,立刻放缓攻势,由他的四名手下顶替。
    他负手伫立场外,观看他的手下擒抓徐经纬,一副悠闲之状,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光利君一退,徐经纬力敌四名三花令的人,压力已减轻不少,但仍然险象环生,看情形必难支持太久。
    果然,徐经纬左腰首先挨了一拳,接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半天,过了一会才站了起来。
    光却君见状笑道:“徐经纬!你还是认输投降,免得自找苦吃!”
    徐经纬虽然挨了一拳一脚,但却没有疼痛不适的感觉,即使有他也不会就这样认输投降。
    他迅速恩忖失败的原因,心里焦急得很。
    先知君看在眼内,道:“你还想再动手是不是?好吧!让你考虑一下再想动手的话,本人今天一定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徐经纬没有理他,心想:到底怎么搞的?我为什么突然感到缚手缚脚起来?不错,徐经纬发招之时,完全处于被动。
    换句话说,每次都是对方出了手之后,徐经纬才以悟出下一步化解的招式。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岂有不缚手缚脚之感?徐经纬正不知该如何打下去,那四名大汉业已拉开架式,再次扑了过来。
    这回他们四人分成两批,轮流而上,每次有两人同进出手攻徐经纬。
    虽不像刚才一下子有四个人攻他,然而徐经纬还是感到应付不过来。
    不过三、五个照面,徐经纬又挨了三拳之多。
    这一拳打得徐经纬信心全消,大声叫道:“住手,住手!”
    先知君喝退手下,道:“阁下服输了吧?”
    徐经纬叹了一口气道:“本人承认打不过你们!”
    光知君哈哈一笑,道:“你这人倒也磊落,好,你乖乖跟我们走,本人绝不为难你!”
    徐经纬正待起步眼光知君他们走,慧口却走了过来,道:“施主等一等!”
    三花令的人看见一名小和尚走了过来,都现出好奇的神情望着慧日。
    但见慧日缓步而来,道:“施主如果改守为攻,三花令的人决计打不过你,何不试试看?”
    徐经纬闻言呆了一下,心想:“这不太可能吧?”只听那慧日又道:“施主不要太拘泥于实际情形,而误以为你的攻着发生不了作用……”
    徐经纬压低声音,道:“小师父是说,不论敌方攻势若何,我只要放手而攻,依照蟹行八步的心法妙诀,就可发生作用?”
    慧口道:“小僧正是此意!”
    徐经纬沉吟一下,扬声对光知君道:“本人想再向诸位讨教一场!”
    光和君道:“你不是已经认输了吗?难道那小和尚指点了你什么绝招了不成?”
    话中充满了轻视慧日之意,慧日虽~笑置之,但徐经纬却大是不平。
    他大步走向光知君,指着他道:“不论我有没有什么绝招,这次就我们两人放手对打一招,你敢是不敢?”
    光知君发觉徐经纬义形于色,心知他是因为慧日之故,而表示对自己的愤感。
    光知君实在想不通徐经纬和那小和尚的关系。他脑筋动了一下,就抛开这个问题.笑道:“好,本人跟你玩三招!”
    徐经纬要试~试慧日指点他的话,道:‘那么你可要小心!”
    这次他抢先动手,一招“临风低姿”,右掌拍向光知君的灵台穴!
    光知君大喝~声,双刃一挥,凌空扫向徐经纬的右肘部;徐经纬吓了~跳,差点将拿势收回。
    忽然间;他记起慧日指点他的话,掌势仍然不变,~成不改地依照蟹行八步的心法,将那招“临风低姿”使完。
    光知君倏觉他的尖刀所取的对方肘部,竟然够不着。
    除非他跨上半步,不过这样子,他的“灵台穴”决计难逃对方掌下。
    无可奈何,光知君硬生生将刀收回。
    不料他招势才变,那徐经纬竟然已欺到他的左侧,迎击他的侧面。
    光知君再沉着也不免被这情景吓了一跳!
    他霍地劈出一刀,却发觉徐经纬已不知去向。
    当下他打住去势,熊腰一挫,左手刀招划向左面。
    这一刀,先知君是算准徐经纬的可能位置,因此出手时分量极重。
    可是他刀招甫出,才感觉出徐经纬根本不在他的左面。
    光知君惊然一惊,却无法将刀势收回。
    徐经纬一见他的刀势雄浑,心知光知君用上了全力,因此避开他两刀之后,马上放手又攻过去了。
    这一招“巧贯蓬矢”,发招所取的部位,看来离光知君有半尺之遥。
    换言之,徐经纬如按式出招,委实很难碰上光知君半根毫毛。
    如果没有慧日指点在先,徐经纬这一把根本不会出手,因为他看不出确可能伤到光知君。
    不料事情完全在徐经纬意料之外,他拳拳方始送出,那光知君竟然朝前迎了上来。
    这一来,等于徐经纬算好光知君会迎上来才发招,光知君哪有幸免之理。
    只听“砰”一声轻响,光知君的面门被打个正着,打得他眼冒金星,心胆皆裂!
    徐经纬一拳中的,他的招式仍有变化,左掌顺势砍了下去,正好又击中光知君的右肋骨。
    这一拳一掌,将光知君打退了五、六步才敢停下来。
    徐经纬望着光知君骇然惊愕的表情,笑道:“怎么样?光知君!我不是好惹的吧?”
    光知君有点老羞成怒,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很仔细地在心中计划第二次的攻扑。
    慧日帕徐经纬忘了提防,见状忙道:“师兄!运聚内力,重重下手,否则收拾不了那光知君!”
    徐经纬应道,“我晓得!”
    其实他根本不知提聚内力之法,只因与慧日那一声“师兄”听得他舒坦之至,才随口漫应着。
    光知君却笑道:“好哇!原来小秀驴也是少林门下,我倒看走了眼,好,待会儿我一并收拾!”
    慧日道:“施主!你好大的口气,难道武令主没告诉过你她为什么躲到西天目山的原因?”
    武曼卿当年受少林门人围剿,针神曲圣又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使她不得不避祸西天目山,这事武林人物有谁不知。
    是以慧日提了出来,那光知君的凶焰登时消失了不少。
    但他奉命擒拿徐经纬,自然不会因慧日在场,就打了退堂鼓。
    何况,光知君深知三花令主武曼卿将东山再起,迟早会跟少林寺一派旧帐重算。
    因此,光知君考虑之后,决定将慧日一举成擒,一并带回去让武曼卿处置。
    慧口冷眼一瞧,道:“光知君!你先别忙着想对付小僧,能够通过我的师兄这关,就算你运气好!”
    徐经纬也道:“对!对!咱们再玩几招!”
    光知君怒不可遏,暴喝一声,双刃一扬,凌空扑向徐经纬。
    徐经纬心弦一震,心想:“这光知君果然是名家高手。”
    敢清光知君双刃飞扬,那蒙蒙金光,已将他的身影遮住,使人摸不出他确实的位置。
    徐经纬脑筋一转,顺手向前攻了一掌。
    他掌势才发,对面金光圈中的光知君,突然破光而出,尖刃疾射徐经纬的前胸。
    徐经纬刚才那一招是试探一下而已。
    因之光知君尖刃一刺到,他立刻警觉。
    一式“气吞八荒”,不退反进。
    徐经纬这样做自然非是自寻死路。
    须知徐经纬既已放手与光知君相搏,他就完全不考虑出招收招之时机,一味按蟹形八步的招式,一板~眼地连绵出手。
    这是由于徐经纬深恐重蹈先前的覆辙,作太多的考虑之时,反限制片自己攻敌的先机,其次他知道慧日旁观者清,照他的话将招式接步就班地发出,决计不会错。
    何况,他已经这样做,而且取得了上风。
    所以徐经纬没有理睬光知君的进逼,不退反进。
    好个空手太白刃的手法,但见徐经纬掌影探进光却君的刀光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连慧日都不敢相信光知君撤招换式。
    然而光知君竟然在这可以杀伤徐经纬的关头,一式“分波掠影”,截然将双刃分开。
    这个动作无异给徐经纬抓住攻击的机会。
    果然,光知君~改攻势,徐经纬已毫不客气地戟指点向他的双目。
    就这么一瞬间,光知君生机尽失,还落得差点失去了双眼。
    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不能不退。
    徐经纬得寸进迟,紧紧逼住光知君,使得光知君左冲右突,显然已无心恋战。
    在一旁观战的三花令徒众,因为没有光知君之命,不敢冲进去帮忙,仅仅大声鼓吹,替光知君助威。
    双方很快的拆了十数招,徐经纬突然停手道:“光知君!这回该作认输了吧?”
    光知君脸上微微冒汗,气喘吁吁地道,“我看未必吧?”
    他缓缓将双刃举厂起来,对着徐经纬义道:“是你退找施出煞着,怨不得我!”
    两下距离大约三球之远;徐经纬在光知君举起双刃之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上杀机重重。
    可是他没料到光如君竟是那么阴险恶毒。
    才一眨眼之间,光知君倏地跨前一步,金色双刃一指!
    徐经纬只注意双月的来势,不想“喀峻”一声,光如君双刃一收,宽大的袖口之中,忽然白光一晃!
    徐经纬呆了一下,还没弄清光知君在弄什么玄虚,那道白光已然疾射而至。
    虽然徐经纬应变不慢,但仍没法逃过那道白光的袭击。
    徐经纬只觉得肩胛一阵奇痛,抬眼之时.却发现已被光如君的刀刃刺中!
    更令人惊讶的是,刀刃的尾部连着一条细小的金链,握在先知君的手中。
    而光知君的左手,仍然高举着另一把金刀。
    换句话说,光知君的右手刃刺入徐经纬的肩肿.他只要牵动刀链就可逼使徐经纬靠过去,那么他左手刀迅速即能取下徐经纬的性命。
    但光知君并没有这样做,他道:“徐经纬!你料不到我手中金刃也可以当暗器使用,而且又连着一条全链子,对吧?”
    徐经纬痛得冷汗直冒,本能的运动左肩胛,想把他利进肉中的金刃拔出。
    冷不防才微一用力,却是一阵啃骨剧痛.光知君笑道:“你不要自讨苦吃,须知我那金刀之中有个倒钩,你妄想拔它出来,只有多受一份苦头而已!”
    徐经纬果然不敢妄动,光知君又道:“此刻我只要拉你一把,你就非靠近我不可,你信也不信呢?”
    徐经纬实在禁受不住被他拉那么一把,因此慌忙点头。表示同意光知君之言。
    光知君显得相当得意,道:“那么你就乖乖地让我点住你的穴道,我便取下你肩胛中的金刃。”
    穴道一经人家点住,等于落入人家的手中,徐经纬虽知光知君的打算,却也不敢反抗。
    光知君见状,又道:“那么,我可要靠近你了?”
    从光知君那种慎重的言表,也能看出他仍然不敢确信徐经纬到底会不会拼力反抗。
    因此光知君迟疑了一卜,方始慢慢移步靠近徐经纬。
    他才移了半步,蓦地发现慧日走了过来。
    光知君忙大声喝道:“小秃驴站住!”
    接着他下了一道命令,道:“赶快拦住那小秃驴,不能让他靠过我这边来!”
    他的手下一拥而上,立刻将慧日围了起来。
    慧日皱眉道:“阿弥陀佛!你们不必紧张,小僧不会贸然出手救人的!”光知君道:
    “你再向前走一步,我管叫姓徐的血溅当场!”
    不料徐经纬却冷冷道:“光知君!你不用拿话唬人,没有武曼卿许可,你不敢杀我的!”
    慧日自然也看出了这种情形,光知君要杀徐经纬早就动了手,不会迟迟不动。
    不过慧日并不想冲过去救下徐经纬,所以他听了光知君的话之后,果然住了脚。
    徐经纬逐又道:“小师父,你就停在那里好了,免得光知君一紧张拉动金链,我可是受不了!”
    慧口笑道:“师兄说得也是……我站着不动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光知君登时放缓了紧张的神色。
    但慧日突然又道:“不过,师兄!难道你没听人家说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句话吗?”
    这一说,顿时又使光知君露出紧张之色。
    徐经纬却道:“你的话固然不错,我虽可奋力后退,也许可以藉那一退之力,将金刃拔出,逃出光知君的控制……”
    他歇了一下,抑住肩肿的疼痛,又道,“只是我考虑到了一个问题!”慧日讶道:“有什么好考虑的,顶多肩肿少一块肉而已,又不会伤了性命!”
    徐经纬迅速道:“话虽然这么说,但一退之下,金刃虽可拔出,可是我知道自己必经不住那一阵奇痛,非得当场昏倒不可,所以我迟迟不敢那样做!”
    光知君闻言露出笑意,道:“算你聪明,须知金刃拔出来也没用,你一昏厥,岂不是一样逃不出我的手底?”
    徐经纬道:“是啊!要不然我怎会不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早就全力后退了……”
    慧日道:“师兄现在可以不必担心昏厥的事了!”
    徐经纬一听便领会了慧日的暗示,心想:“既然慧日有把握掩护我,我何必担心逃不掉光知君的手底?”
    况已奋力一拔,一阵奇痛难免不了,但也不见得就会因此昏厥呀?那光知君还在推测慧日的话意,冷不防右手金链一紧。
    他念头还没转过来,徐经纬居然拼力跃身后退。
    容不得光知君左手金刃有时间攻敌,右手拉住徐经纬的金链已然一松,但见链头金刃勾出血淋淋的一块肉,那时徐经纬已然脱出他的控制。
    在这同时,慧日长腰一掠,双拳齐出,迅速击倒前面两名挡住他的三花令徒众,快逾一阵疾风赶到徐经纬的身旁。
    好个慧日,委实不失为少林门下。
    但看他猿臂一撩,正好环腰抱住摇摇欲坠的徐经纬。
    这一个变化,实在大出光知君意料之外。
    第一,光知君料不到徐经纬敢拼命后退。
    第二,他更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慧日,居然有那一份足可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
    是以光知君竟是眼睁睁的,看那徐经纬落在慧日的手中。
    慧日抱住徐经纬之后,迅速点穴止血,然后才查看徐经纬的伤势。
    徐经纬的左肩去掉了一块肉,肩骨碎裂,鲜血已染红了一大块。
    但他并没有晕倒,咬着牙道:“师弟……不,小师父!我没有当场丢人现眼晕了过去吧?”
    慧日笑道:“师兄傲骨天生,这点皮肉之痛算得了什么!”
    徐经纬苦笑道:“对!咱们危境未解,我会振作起来对付他们的!”
    他的脸色虽因失血不少而有点苍白,但是表露在脸上的神情,却是凛然无惧。
    慧日相当感动,道:“师兄不必费神,此地由小弟收拾就够了……”
    徐经纬道:“你用不着骗我,那光知君功力高绝,人又阴狠残毒,我看今日咱两人都难逃劫数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罢!咱们不如奋战而亡,作一时难兄难弟!”他挣扎着站定,又道:“小师父!光知君已摆下攻扑阵式了……”
    慧日闻言抬目,果然发现四下阵式严密将他和徐经纬团团围住。
    他低宣一声佛号,扬声道:“光知君!兵刃无眼,你何不放弃这场杀戮?”
    光知君纵声笑道:“小秃驴!除非你束手就缚,否则本人决计不会任你全身而去的!”
    慧日垂目合掌,道:“佛祖慈悲,恕弟子开戒了!”
    光知君愣了一下,修地发觉那慧目的眸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机。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未曾有的战栗,忖道:“这和尚小小年纪,居然含有那么强烈的威严……”
    这时慧日已知道血战难免,他估量了敌势之后,悄然对徐经纬道:“师兄!等下动手之后,你务必要保留气力,我们才有脱困的机会!”
    徐经纬讶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将受到更大的压力吗?”
    慧日道:“但师兄失血太多,体力居弱…因此你只顾着逃开此地便行,小弟当会尽力掩护师兄逃走!”
    徐经纬道:“不行!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先知君他们的!”
    慧日道:“但我们能逃走一个,总比两人死在一堆合算吧?”
    徐经纬正待反对,三花令的门人,在光知君催今之下,展开了攻势。
    只见他们以长枪队在前,大刀队在后,外围又有人布岗戒备,那阵式当真凌厉无比。
    八名长枪手由四面徐步逼近,枪尖直指慧日和徐经纬。
    慧日知道刹那间混战将起,急道:“师兄,你若不走,我们只有投降一途!”
    徐经纬问道:“为什么?”
    慧日道:“因为投降还可以苟延残喘,动手则败亡必至,如此死法,太不值得了!”
    不料徐经纬却道:“你不必固执,我心意已决,绝没有理由让你一人在此受死!”
    一言才罢,那八名长枪手已然疾冲而上,分攻慧日和徐经纬。
    慧日深叹一声,双掌一推,暗运内功,打出一股狂飘,撞向三花令下的长枪手。
    霍地见他抱袖一拂,顺手拉住徐经纬,低喝一声:“走!”
    徐经纬被拉得微微一倾,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随慧日一踏而出。
    但敌人长枪却在这个时候疾别向徐经纬的咽喉。
    徐经纬一时不备,惊呼出声。
    眼看那长枪几乎中的,慧日却适时探手一捞,然后顺势推了出去。
    那执枪的大汉经不起这一推,人往后仰倒。
    说时迟,那时快,慧日一马当先,拉着徐经纬趁这空档,一闪而过。
    可是他们虽然闪过那八名长枪手的攻击,却碰上了另八名长刀手的拦截。
    那八名长刀手剽悍之至,劈面就砍。
    慧日左右受敌,又要掩护徐经纬,确是很难面面俱到。
    因此敌人长刀一出,他不能不先将拉住徐经纬的手放开,以便空出双掌来应付。
    然而他与徐经纬才一分开,那八名长刀手竟然分出三人缠住他,而以五人对付徐经纬。
    这情形一望而知光知君的企图,显然要全力先擒下徐经纬。
    慧日见状大急,因为他深知徐经纬体力不济,支持不了多久。
    当下他奋力想脱出那三名长刀手的纠缠。
    不料那三名长刀手竟然焊不畏死,拼命拖住慧日,使慧日根本无法靠近徐经纬。
    而徐经纬却已经险象环生,他在五名敌人围攻之下,虽然全力在闪右突,无奈头晕目眩,显得极为软弱无力。
    五招不到,徐经纬左肋已中了一刀。
    他负痛挣扎,并力施出一式“蟹行八步”的救命绝招“临风低姿”,蹿出了那五名长刀手的刀圈。
    慧日一见徐经纬突围而出,当下不敢怠慢。
    他拳脚并用,一个“鹞子翻身”,也穿出敌人的纠缠。
    但是那三名长刀手刀法凌厉,居然一卷而上,堵住慧日的去路。
    就这么一耽搁,慧日重陷刀阵。
    徐经纬因此得不到他的援手,被光知君拦个正着。
    光知君深恐夜长梦多,同时他也发现徐经纬已豁出了命。
    人一旦命都不要,其势可知。
    是以光知君拦住徐经纬之后,双刃齐出,攻的是徐经纬的要害,丝毫也不敢大意。
    徐经纬奋力冲出那五名长刀手的围攻,早已成为强弩之末,显得力尽气竭的样子。
    何况他左肋又中了一刀,伤势不轻。
    光知君的金刃却在此时绝招尽出,受了重伤的徐经纬如何禁受得住?他勉勉强强进过光知君的一砍一扫,当光知君第三次长刺而至之时,徐经纬已经举步维艰了。
    光知君这次本是对准徐经纬的心窝扎了过来。
    可是他的金刃才递出一半,墓地发现徐经纬双腿一矮,前胸竟对着他的金刃偎了过来。
    光知君心底一震,硬生生地将刀招煞住,金刃迅速抽回。
    虽是如此,他的金刃仍不免扫中徐经纬的胸口。
    徐经纬哼也没哼,就这样子栽倒在地。
    慧日见状大叫一声“师兄”,掌式一紧,三式煞手一气呵成,只听三声惨叫.那三名与他对敌的长刀手,立毙在他的拿下。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身形一跃,扑到了徐经纬的身旁。
    但光知君距离比慧日近,不待慧日赶至,他已先一步拦在前面,不让慧日靠近徐经纬。
    慧日态极攻心,指着光知君道:“你胆敢杀了小僧的师兄……纳命来!”那光知君就那么呆了一下,慧日双拳已至。
    这一招简直快通闪电,光知君差点没逃开。
    慧日拳落腿起,嘶地又好了一下。
    这一拳~腿,正是名震武林的少林伏虎降龙拳最精密的招式。
    要不是光知君~身功夫了得,加上慧日情急出手,这一拳一腿,就足可要了光知君的命。
    光知君金刃飞舞,抵住慧日的掌势,双足换步更快,刷地溜向右侧。
    虽是如此,仍被慧日的掌风打中左腰,踉跄撞跌了三、四步之多,才拿桩站稳。
    他将金刃高举护住面门,道:“小秃驴!徐经纬并没有死,你发什么疯?”
    慧日神情一缓,道:“他连中了两刀,岂有命在?”
    光知君道:“刚才本人本可一刀剁中他的心窝,但我硬将功力撤回而保住了他一命,难道你瞎了眼?”
    慧日回想刚才的情形,的确有可能像光知君所说的一样。
    因此慧日道:“幸亏你没有害他,否则今日小僧必不甘休!”
    光知君道:“你一个出家人嗔心居然如此之重,当真叫人看不出来……”慧日幽幽道:
    “你不知道我这师兄的生命有多重要……我即使拼着这条命不要,也非护着他不可!”
    光知君闻言露出诡异的表情,使慧日大惑不解。
    他正在动脑筋思忖光知君的心意,那光知君已欺近徐经纬。
    意目惊然憬语,轻叱一声道:“光知君,你敢!”
    可是光知君已快步一冲,以金刃指着躺在地上的徐经纬,冷冷对慧日道:“不要妄动,否则我就一刀结果了他!”
    慧日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先知君遂又适:“你既然那么重视性徐的安全,那么就乖乖就缚,本人或许可准留他一条命在呢!”
    慧日废然一叹,道:“好吧!小僧任凭你处置,但怀绝不可伤害师兄!”光知君道:
    “咱们一言为定!”
    慧日果然垂手肃立,等候三花令的人过来擒捉。
    正在这个时候,路旁走出了段裕。
    他大摇大摆地徐步走到慧日之前,道:“小师父!你自愿投降,倒让光知君白占了便宜,太不值得!”
    慧日恢复了戒备之势,正要开口,那光知君已先喝道:“尊驾是什么人?胆敢插手管这件事!”
    段裕徐徐道:“在下徐州段裕,虽是武林末学,不过看不惯阁下欺负出家人,在下还是敢出面架梁!”
    光知君脸色甚是难看,道:“好!尊驾报出师承来,本人好替令师管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段裕哈哈一笑,道:“阁下无须担心在下师承来历有什么惊人背景,在下既不是武林三尊之后,也不是针神曲圣的什么亲人,更与九大门派。海龙会、五船帮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大概可以放心对付本人了吧?”
    他这席话尖酸刻薄之至,无异是暗骂光知君只会欺负人孤势单的人光知君气得哇哇大叫,道:“姓段的!你是来找死!”
    段裕轻松一笑,道:“本人敢来就不是来找死!不信阁下试试看!”
    他将奇形兵器抽了出来,动作潇洒之至,又适:“光知君!你敢不敢跟我斗上百招?”
    光知君哪经得起年轻的段裕这一激,金刀一摆,跃身冲到段裕之前,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看招!”
    但见他双手金刃飞动,一招“仙人指路”,攻向段裕的上盘。
    段裕奇形兵器一撩,摆开了对方的刀刃,迅速以一招“虬松倒垂”,反击光知君的肩井、风池两穴。
    两人一出手均拼全力猛攻,霎那之间,已换了五招之多。
    慧日眉心打结,倏地沉声喝道:“住手!”
    段裕首先跳出战团,跃至慧日的身旁,道:“小师父!你……你为什么还没有抱走徐兄?”
    慧日道:“施主好意心领,只是……”
    段裕很快地打断他的话,道;“小师父你不用担心逃不掉,趁他们阵势未稳快救走徐兄,否则再也没有机会……”
    说话之间,那光知君已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段裕迅速又道:“在下好不容易将光知君激了出来,小师父再不走,徐兄恐怕又要落入光知君之手,那时局面就不好收拾,快!”
    慧日还在迟疑,那段裕奇形兵器一挥,势如恶虎,已抢攻向光知君。
    光知君正想重新抢到徐经纬之旁,段裕的奇形兵器,已迎面砸到。
    他逼得弯腰挫背,止住去势,金刃“叮”他猛碰段裕的兵器。
    这一举,光知君本想以一碰之势,震开段裕挡在他正面的身形。
    不想他内力虽贯注刃身,但段裕力道更猛。
    两般兵器交接的结果,光知君才发觉那段裕的内功修养,已至惊人的境地。
    两人甫接乍分,相互之间都没有讨到好处。
    旁观的慧日眸光一亮,心想:“有段裕这种身手,何患不能突围、’当下他心意一决,猿臂一探,将徐经纬拦腰抱起。
    段裕看得真切,大喝一声,奇形兵器带动一股冷风,当胸撞向光知君。他人随势出,直指光知君的中宫。
    这一式宛如狂风骤雨,势狂力壮,使光知君无暇多顾,连连还击了六招之多,方始抑住段裕这一阵抢攻。
    段裕的本意只在掩护慧日救走徐经纬,此时看到慧日已躲过三花令徒众的截击,立刻将攻势放松。
    那光知君心知段裕想逃,金刃绝招尽出,又将段裕卷入刀光之中。
    此刻段裕才真正感受光知君的功力高绝。
    他拼力以奇形兵器抵住光知君,一面迅速急索脱困的方法。
    十招一过,双方大吼一声,倏见段裕穿出光知君的刀光之下,巍然屹立二丈开外。
    他的嘴角渗出滴滴血丝,修然笑道:“光知君!早估计到你决计不敢与我以命相搏,一试之下果然不差!哈,哈……”
    光知君胸前被划开一道血口,形状跟段花一样狼狈不堪。
    他极力忍住上涌的血气,吸了一口气,道:“刚才我要不是摔然收回内力,此刻等驾早已毙命气绝……”
    段裕接口道:“不错,本人承认结果可能是这样,可惜阁下胆量太小,不敢不先求自保,哈……你必定相当后悔是吗?”
    光知君的确相当后悔,因为刚才他如果拼力将内力逼出,确实可以一招结果段裕的。
    可惜他太过谨慎,没想到段裕硬接下他内力的举动,只在跟他赌命而已。
    换句话说,他早知道段裕的内功修养比不上他的话,他就应该全力用刚才的机会,搞断段裕的心脉。
    光知君一念之差,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被段裕打伤,岂有不后悔之理。
    段裕傲然~笑,道:“此刻你的伤势比我更重,我本可一举将你击毙……”
    光知君道:“那你怎不试一试?”
    段裕摇头道:“用不着!一来咱们无冤无仇,二来我也犯不着在此地拼老命…”
    他将奇形兵器收好,又道:“因此阁下不反对的话,本人想尽快离开,好找个地方疗伤……”
    光知君衡量一下情势,心知再打下去也不一定可以干掉段裕,是以默然不语。
    段裕微微一笑,向光知君拱手示意,徐步走向台州城而去。
    且说慧日得段裕之助救走徐经纬,很快地回到了国清寺。
    徐经纬终于在成如岑细心疗治之下,得回一条性命。
    这一日,春暖花开,时日又近清明,因此国清寺游人如织,好不热闹。徐经纬在国清寺一呆半月,身体业已康复,只是元气没有完全恢复而已。
    他每日有慧日结伴,读书写字,谈佛论经,过得极为悠闲自在。
    他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在寺后园中徘徊,等候慧日早课休闲,好与他一齐练功。
    可是这一日他~直待到响午将近,却不见慧日的到来,不觉心中纳闷,独自忖道:“会不会寺中游人太多,慧日拨不出时间来看我?”
    他心中记挂着慧日,整个上午都不得安宁,直到日落之前不久,慧日方始迟迟而至。
    徐经纬老远就招呼着慧日道:“师弟!闷了我一天,你可来了!”
    他兴冲冲地迎了过去,却发现慧日满是愁容,不禁讶道:“怎么啦?师弟?”
    慧日叹了一口气,道:“师兄!师父他……”
    徐经纬问道:“师叔他怎么了?”
    慧日遭:“他要我转告师兄,请师兄明日一早离开国清寺!”
    徐经纬急道:‘为什么?”
    慧日道:“因为掌门人来谕,不准师父收留你!”
    徐经纬脸色一变,道:“这令谕什么时候来的?”
    慧日道:“大概是前几天吧?”
    徐经纬徐徐道:“难怪昙澄师叔一直不肯与我相见…”
    他冷笑一声,道:“小师父!请你上复昙澄大师,小可今晚就会离开贵寺。”
    他的口气和态度变得冷漠之至,慧日知道已经伤了他的心。
    忙道:“师兄!师父说,他将暗中帮你替师伯雪冤,要你忍耐下去……”徐经纬长袖一拂,道:“不必了!小可既不是少林门人,也不用劳顾昙澄这一遭…”
    他转身进入屋内,将随身衣物收拾好,然后掩门走出屋外。
    慧日跟在他的背后道:“师兄!太阳下山了,何不明日再走?”
    徐经纬仰望天色,叹道:“师弟!我何尝要走呢?唉……你应该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吧?”
    毕竟慧日年纪尚小,闻言眼圈一红,道:“师兄你…你还会理我吗?”徐经纬露齿一笑,道:“我怎会不理你呢?”
    他忍住心中的酸楚,突然有一股孤寂被弃之感。
    慧日怯怯地道:“师兄,你这一走将到什么地方去?”
    徐经纬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不会消沉颓废,对也不对?”
    慧日道:“我知道师兄不是这种人……”
    徐经纬坚决地道:“有朝一日,我要掌门人亲自迎我进入少林寺大门,否则我誓不甘心!”
    慧日喜道:“我知道,而且相信师兄一定做得到!”
    徐经纬笑笑道:“多谢师弟的鼓励……”
    地走了两步,又道:“能不能容我向成姑娘道声谢?”
    慧日道:“成姑娘早已走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她走了?”
    慧日道:“是的!是朱姑娘前日邀她一齐离开的…”
    徐经纬问道:“朱姑娘?是不是朱绮美,朱姑娘?”
    慧日道:“是的!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没有通知师兄就走了!”
    徐经纬道:“成姑娘既已离开了,我就不再耽搁了……”
    他拍拍慧日的肩膀,默不发一语地掉头而去。
    慧日突然又叫住他道:“师兄!请你等一等…”
    徐经纬讶然停步,那慧日又道:“师兄此去最好先到杭州城找一名姓万的铁匠,据说他和昙光师叔关系相当密切……”
    徐经纬心中一动,道:“姓万的铁匠?”
    慧日点头道:“是的!你到杭州一间便知,师兄可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不少有关昙光师叔的珍贵资料也未可知……”
    徐经纬道:“你认识这名姓万的前辈?”
    慧日摇手道:“我不认得,不过我从师父的言语中似乎听出这姓万的与师叔一生经历大有关联,所以提议师兄何不走一趟杭州城碰碰运气?”
    徐经纬道:“既是如此,我就到杭州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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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奇女施布木竹阵
    于是两人互道珍重,就在国清寺门前分手道别。
    徐经纬沿路北行,为了节省盘缠,不得不找些零工糊口耽搁,行程自然很慢。
    这一日秋高气爽,徐经纬走在官道之上,贪恋沿途风光,走来速度就越发缓慢。
    他本就不在乎时间,何况进入余姚,人烟已渐稠密,他也就不必担心会错过了宿头。
    因此这一天他花了四、五个时辰,总共才走了十多里路。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才赶到一处十来户大的庄口。
    心想:“既然赶不到余姚,何不在此找个地方将就一宿?”
    当下他走进村内,不料却发现村内空无一人,静悄梢的,连一丝炊烟也不见。
    徐经纬好生奇怪,不禁站在街心发愣。
    修地,前面一家瓦房“噗”一声射出一盏冲天火焰,摇曳在薄暮之中。那火焰冲上来丈高之后,就开始徐徐下降,眩人的蓝光在这凄清的孤村里,看来格外动人心魄。
    徐经纬微微一怔,正要跑出村外,四下的民房突然传出一阵桀桀怪笑。那笑声听来恐怖之至,随着笑声之后,屋顶上一下子冒出了一大批白衣长发的怪人,散落在徐经纬四周。
    最令徐经纬惊奇的是,那些白衣长发怪人,居然都是足不沾地地飘浮在屋顶之上,作势欲扑。
    徐经纬平日虽不相信有什么鬼魂之类的话,但一旦骤然碰上,仍不免吓得毛骨悚然。
    他惊噫一声,不自主地退了五。六步。
    所幸屋顶上的那些怪人,并没有真的扑了下来,只在半空中上下摇晃,不时传出桀桀怪声而已。
    徐经纬心情略定,但却不敢冲出村外。
    因为一来他尚不知那些怪人的企图,二来就在他的前后,也同样有作势汹汹的怪人。
    是以他极先稳定情绪,使自己的判断力维持清醒,以免心智被迷。
    他一镇定下来,果然被他发现那些长发怪人荡在半空中的姿态,大有蹊跷。
    第一样是他们飘荡的范围,均不超出十尺,换句话说,他们虽然作势欲扑,可是却无法扑过来。
    第二样则是他们的举止显得千篇一律,举手投足之间,太过呆滞单调。既是如此,徐经纬第一个念头,就很自然地想及这些怪模怪样的白衣长发人,是不是都是由人操纵的假人?
    他越看越像,不禁胆子一壮,喝道:“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吓唬本人?”
    他喝声才起,蓦见左右两排怪人口中吐出一串串蓝色火焰,像骤雨般地向他袭来。
    徐经纬大吃一惊,心想那火焰来得离奇,当下不敢久留,一个翻滚冲进一家民屋檐下。
    他身形才站好,倏闻一声娇叱,抬眼望处,只见一名身材娇好的少女,正穿梭在那一片火焰之中。
    那少女身形之快,使徐经纬看得大声喝彩起来。
    但见她翠袖飞舞,身影宛若蒙蒙晓晖,似幻实真,使人目不暇给。
    片刻之后,那些蓝色火焰登时被压制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修闻那少女轻叱出声,脱出了火焰。
    徐经纬心念才动,那少女素手微扬,“嘶、嘶”数声,屋顶上的怪人应声掉了七。八个来。
    她的步伐好快,暗器才出手,入已冲到徐经纬之旁,急急道:“公子快跟我走!”
    由不得徐经纬表示意见,那少女己握住他的手,紧紧拉着他就走。
    徐经纬撞撞跌跌地跟她跑到街心,只见原先那些怪人已不知去向。
    徐经纬心下大奇,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少女头也不回,道:“公子先别问,危机一过,我自然会告诉你!”他们两人继续往村外而去,徐经纬道:“既是如此,姑娘能不能放开在下的手?在了相信跟得上姑娘的!”
    那少女果然放开了握住徐经纬的手,回眸一笑,道:“小妹紧张无礼,还请公子原谅!”
    这回徐经纬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只见她长得凤眉修目,娇丽动人,但却掩不住一脸纯真的稚气。
    他正感到这陌生少女未得唐突,她却道:“这些人是毒火教的门下,不知还会耍什么花样,咱们快离开此地!”
    说着,她一马当先,疾冲向村外。
    徐经纬全力跟住她,两人很快冲进村外的一片竹林。
    那少女这才停步吐了一口气,道:“此刻暂可无碍,咱们歇一会再逃!”徐经纬发觉他们停身之处,是一片疏疏落的竹林,地上满是干燥易燃的断枝败叶,不禁讶道:“姑娘所说的毒火教,是不是擅长用火?”
    那少女道:“当然!他们不但擅于用火攻敌,而且所施放的火莫不有毒!”
    徐经纬道:“那——那我们躲在这竹林之中,不是太过危险了吗?”
    那少女问道:“公子深恐这竹林容易看火,对也不对?”
    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徐经纬心想:“难道毒火教的火烧不到这竹林来?”他正在心中打鼓,只见那少女拔出匕首,很快地砍断身旁的几枝长竹。他将砍下的竹枝尖端削好,然后一根根扬手投向四面八方,一共投出了十二支之多。
    那十二支竹枝——插在他们四周的松土上,正好将他们围了起来。
    除经纬看得莫明奇妙,弄不清那少女这个举动有何意义。
    他正要开口询活,突然间竹外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接着传来一阵吆喝。
    徐经纬紧张地道:“姑娘!八成是毒火教的人追来了…”
    不料那少女却很轻松地道:“我知道!是毒火教的人不错,一共来了三十几个人分由四面搜索过来……”
    徐经纬大为惊骇,道:“这么一来,我们岂不要束手就缚?”
    那少女道:“不妨!放心待在这儿,绝不会叫他们发觉!”
    徐经纬抬眼正看到离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已出现七、八个白衣长发的毒火教徒众,遂将一句到口的话吞了下去,睁着双眼,屏息望着那些怪人朝他们走过来。
    那少女却噗哧一笑,道,“公子说话呀?”
    徐经纬轻轻嘘了一声,指一指正面过来的毒火教徒众。
    那少女笑道:“我看到了,不用怕,他们不会看到咱们在这里的!”
    她的声音很大,徐经纬慌忙用手掩住她的朱红小嘴,示意她别出声。
    那少女等徐经纬的手伸回,却又道:“不出声也没用,我们站在这里目标显著,他们一下子就可发现的!”
    那七、八个毒火教的人,这时已停在不及十步远的地方,四下搜寻。
    徐经纬忙全神戒备起来,那少女却道:“公子!你省省精神吧!他们要是看得见我们,此刻还会停在那里吗?”
    徐经纬一想有理,不觉诧异地望着那少女。
    她笑了笑道:“他们不仅看不到我们,而且连我们说话的声音他们也听不见,公子你相信吗?”
    不信也不行,因为事实上便是如此。
    那些毒火教的人离他们仅有七、八步左右,除非他们个个耳聋目瞎,要想不被他们发现,委实是不可能的。
    可是从他们的言行一望而知,他们确确实实是看不到徐经纬和那少女。徐经纬越看越奇,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只不过略施一种阵法而已!”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姑娘会隐身术!”
    那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妩媚动人,徐经纬登时被她感染,心情开朗,又道:“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少女看一下四周,道:“那些毒火教的人暂时还不会离去,我们坐下来歇一会……”
    他们在原地并肩坐了下来,那少女掠一下秀发,神态恬雅端庄,道:“公子刚才问我什么?”
    徐经纬刚要开口,那少女又道:“哦!我记起来了!公子问我姓名……我叫唐宁,唐朝的唐,安宁的宁!公子呢?”
    她说话的措词和表情,含有一股掩不住的淳朴,毫不扭妮作态,吞吐做作,令人听在耳中,涌起一份清凉沁人的滋味。
    徐经纬道:“在下徐经纬,幸会姑娘…”
    唐宁打断他的话道:“说话别那么迂腐好不好?咱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免得浪费时间……”
    徐经纬笑道:“姑娘个性爽朗,从这句话就可听出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敢问姑娘此刻所摆的阵法叫什么名字?”
    唐宁道:“最寻常的五行阵变化中的一种,我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木竹阵!你就称它为木竹阵好了!”
    徐经纬觉得她的话很有意思,从她的言语之中,不难想到这木竹阵必定是唐宁随便摆出来的。
    第一、这阵法到现在才有个名字,第二、五行阵变化何止万端,依据五行变化的原理,临时摆出这木竹阵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人对五行变化的了解,一定要相当深刻才能如此临时利用上它。
    所以徐经纬深信唐宁不但对五行变化有很高深的研究,而且已达临可以到时利用地形地物摆出阵法的境界。
    他不禁对唐宁大感佩服,道:“唐姑娘一定出身很高明的阵法世家了?”唐宁道:“我出生在四川唐家,生长在豫北……”
    徐经纬闻言道:“那么姑娘一定和唐英有关系?”
    唐宁露出雪白的贝齿笑道:“是呀!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公子认得她?”
    徐经纬点点头,道:“在下蒙英姑娘救过一命,当然认得她!”
    唐宁很仔细地端详徐经纬,突然道:“姐姐眼光真高,有你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心上人,叫人好不羡慕……”
    徐经纬慌忙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和令姐只是寻常朋友而已!”
    唐宁突然推推他的肩膀,要他注意正前方。
    正前方出现了一名黄衣怪人,正站在那里四下眺望,好像对眼前景物甚觉讶异。
    唐宁脸色开始不太平静,道:“这人人称黄毒,是毒火教三毒之—…他已经有点怀疑这附近的景物……”
    徐经纬道:“这人是不是很厉害?”
    唐宁道:“那还用说,否则如何能名列毒火教三毒之位!”
    他们正在说话之间,那黄毒突然喝道:“丫头!本座知道你躲在这附近,乖乖出来,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唐宁面带忧容地道:“这毒鬼果然已看出此地有点蹊跷!”
    徐经纬道:“在下从不知江湖上有毒火教,他们为什么要找在下的麻烦?”
    唐宁笑道:“他们找的是我,公子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徐经纬不觉讶然失笑,道:“原来如此……”
    这时那黄毒已经又大声道:“丫头!本座知道你就在前面,再不出来本座可不客气了……”
    徐经纬道:“咱们怎么办?”
    唐宁神色有点紧张的样子。
    徐经纬遂又道:“在下既然跟他们并无过节,姑娘是不是可以容在下出面跟他们一谈?”
    唐宁道:“谈什么?你以为他们这一伙人很讲道理是不是?别天真了,你出去只有送死而已!”
    徐经纬不大相信唐宁的话,正想站起来,那黄毒又大声说道:“丫头!再给你片刻考虑,如不出来,可怪不得本座的黄磷毒火了……”
    他语声才落,随着长袖一拂,居然打出了一团黄色火焰,直射到徐经纬和唐宁之前,一声落地。
    唐宁仓皇道:“快闭住呼吸,站到上风的地方!”
    他们移到上风的地方,七手八脚地用双手摆上将那团黄火掩了起来。
    等火势一熄,唐宁才吐一口气道:“这毒鬼真阴险,想用这催泪毒火将我们逼出阵外,哼,我得还点颜色!”
    徐经纬道:“姑娘不必再想办法,我看,我们迟早要被逼出去的!”
    唐宁此刻已一言不发地取出囊中暗器,握在手中,准备出手。
    徐经纬见状道:“姑娘别忙!”
    唐宁讶道:“干嘛不让我发出暗器?”
    徐经纬道:“你由此地发暗器,万一伤不了那黄毒,岂不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唐宁道:“这事我当然考虑到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心想这唐宁看来天真无邪,心思竟也如此细密。只听唐宁又道:
    “须知我这暗器经过特别设计,打出去不但可以扰乱敌人耳目,而且可依手法的轻重,及风的大小而改变方向……”
    徐经纬恍然道:“真是闻所未闻!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厉害的暗器……”
    唐宁道:“这暗器叫做无头翁,是我们唐家最厉害的暗器之一,今天可用来对付毒火教的人!”
    她说话之际已作势欲打,等活一说完,突见她双手交相扬起。
    徐经纬只听见一阵细如蚊吟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对面毒火教的人群已传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倒下了五、六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黄毒突然转向左边,打出一团黄色毒焰。
    本来黄毒他们是面对着徐经纬和唐宁,这一转竟成为面向徐经纬他们的右边。
    因此他虽然迅速打出毒焰,但却落在离徐经纬他们右边十丈开外的地方。
    徐经纬见状笑道:“姑娘的无头翁确有意思,他们果然以为我们是从他们的左侧出暗器的!”
    黄毒的感觉确如徐经纬所说的,他不但对着他的左侧发出了毒焰,而且还面对着那个方向,全神戒备起来,就像已发现唐宁躲在那里一样。
    片刻之后,黄毒开始向前移动,他的手下也分由两个面包抄过去。
    唐宁浅浅一笑,道:“黄毒已经上了当……”
    只见毒火救的人颁行渐远,不一会就穿林而出,走得一个也不剩。
    徐经纬露出轻松的心情,道:“好了!姑娘总算将他们诱开了!”
    唐宁道:“我们快走,否则黄毒一发现上当,必然又折了回来,那时就没那么容易再叫他受骗了!”
    徐经纬一想果然如此,道:“我们该走哪一个方向比较安全?”
    唐宁想一下,道:“当然与他们反向而逃。”
    徐经纬又道:“是的!村子较安全,一来黄毒决计想不到我们会再回到村子去,二来那村子有一处安全地方,可以让我们躲到天亮……”
    唐宁话一说完,便当先走出木竹阵,因此徐经纬不得不跟她而行。
    他们毫不耽搁地走到阵外,很快地回到那座无人的小村子。
    唐宁驾轻就熟地领着徐经纬来到一座破屋之前,然后推开柴门进入。
    那屋子很小,又显得破破烂烂,徐经纬不禁皱眉问道:“姑娘认为这地方安全吗?”
    唐宁很肯定的道:“是的!”
    他走到屋角,然后将一座神案用力一推,神案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人的地窖。
    于是唐宁道:“我指的是这个地窖,秘密又安全…”
    徐经纬道:“姑娘对这个村子相当熟?”
    唐宁将神案推好,道:“当然!我来过好几次,而且这些地客还是我设计的!”
    徐经纬大觉意外,道:“真的?”
    唐宁笑道:“我骗你干嘛?因为以前常有海寇在此骚扰,所以我就香村子里的人设计了许多避难所!”
    徐经纬道:“哦?这么说,此刻村子里的人一定都躲避避难所了?”
    唐宁道:“是的!包括我的奶娘在内!”
    既然唐宁的奶娘是这村子里的人,那么唐宁所说的一切,就相当合理的了。
    徐经纬疑团尽去,道:“咱们要躲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此地?”
    唐宁道:“明天一早就走!”
    徐经纬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子躲起来,似乎有点蠢!”
    唐宁边:“我知道!毒火教的人呆会便会转回来……”
    徐经纬显得极为吃惊的样子,道:“姑娘明知毒火教的人还会折回,那——我们何不趁现在离开此地?”
    唐宁道:“不行!我在明天早上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此地!”
    “原来姑娘有事情得办,所以非冒险待在此地不可,只不知姑娘有什么要紧事?”
    唐宁道:“我奉命在这里等候家姐唐英……”
    徐经纬道:“原来是你们姐妹有约……”
    他笑笑走向门口,又道:“碰到了英姑娘,请代在下问候一声……”
    唐宁道:“你要走了、’徐经纬道:“是啊!趁毒火教的人未回,在下还有机会离开此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继续走到门口,背后的唐宁却道:“公子这一走,恐怕要错过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徐经纬诧然停步,回头道:“什么精彩好戏?”
    唐宁道:“是关于家姐的事……”
    徐经纬耸耸肩,道:“事情又不关在下,在下留此何用、’他拉开了柴门,正待走出去,唐宁用一手顶住门板,道:“公子难道不关心家姐的生死、’徐经纬道:“英姑娘的生死?你们姐妹见面,居然涉及了什么生死之事,倒是令人大觉有趣!”
    唐宁倏地冷笑一声,道:“我将事情说穿了,说不定公子还会感到更有趣呢!”
    徐经纬听见她的语气有点冷冰冰的味道,不觉注视着唐宁,道:“姑娘何不将事说明白点?”
    唐宁道:“我正要说出来……”
    她的脸面闪动着根然之色,又道:“坦白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奉命来此追杀家姐唐英的!”
    这真是徐经纬说什么也想不到的事,因此他在出极端诧异的表情,道:“姑娘不是开玩笑吧?”
    唐宁道:“我用不着拿这种事开你的玩笑,对不?”
    徐经纬仍然半信半疑,道:“唐英不是姑娘的同父异母姐姐吗?你们之间居然存有那么大的仇恨,非以性命相搏不可?”
    唐宁冷冷道:“她背叛了本门,所以非按门规处死不可!”
    徐经纬道:“这事定然相当严重,否则你也不会连手足之情也不顾,是也不是?”
    唐宁截然道:“不错!何况她已经欲置我于死地在先……”徐经纬想了一下,道:“姑娘怀疑毒火教的袭击,是出自今姐唐英的授意?”
    唐宁点头道:“毒火教是海龙会的走狗之一,只有他们才会受家姐策动攻击我!”
    徐经纬越听越糊涂,说道:“这么说唐英姑娘也是海龙会的人了?”
    唐宁道:“她应该是海龙会的人,因为她已背叛了五船帮!”
    徐经纬用心思忖,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道:“敢请你们四川唐家跟五船帮和海龙会都有关系?”
    唐宁道:“正是如此,我们利用这两大海寇之间的争逐,本可左右逢源……”
    徐经纬打断她的话,道:“可是因为你们派在五船帮的唐英背叛,共救走了朱绮美,使你们跟五船帮的关系恶化,是吧?”
    唐宁边:“你很聪明,居然推断出这么多事情来!”
    徐经纬道:“可惜有件事姑娘未必知道……唐宁道:“什么事?”
    徐经纬道:“唐英姑娘根本不可能得到海龙会的协助!所以这毒火教很可能是受其他人的支使而在这里拦截你的!”
    唐宁冷笑道:“你这话不是信口雌黄吧?”
    徐经纬道:“当然不是!须知我曾经和令姐陷在海龙会所属的定军岛上,跟海龙会为敌,有这件事发生过,难道海龙会容得了令姐吗?”
    徐经纬本以为这句话就足可启开唐宁的疑窦,不料唐宁又通:“哼!据我所知,家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定军岛!”
    徐经纬沉吟不语,他突然想起他和独眼龙陷入岩洞之事,且从此未再碰见唐英。
    如此说来,唐英在他逃开之后,一直和海龙会的人留在定军岛是有可能的了?徐经纬一念及此,登时开始有点相信唐宁之言了。
    他转身回到神案之前,站在地上。
    唐宁见状笑道,“怎么啦?你不走了?”
    徐经纬道:“我打算当面请教令姐,她是不是真的已投入了海龙会!”唐宁道:“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你立刻决定冒险留下吗?”
    徐经纬道:“这件事在你看来不一定值得冒险留在此地,但对我来讲,却是项重要的!”
    唐宁问道:“难道说家姐是不是加入海龙会的事,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徐经纬道:
    “我并没有说我的性命不重要……再说毒火教再狠,我留在这里也未必就会伤了性命,对不对?”
    唐宁笑了起来,而且笑得相当甜,道:“你这人倒不失有书生本色,固执得率直天真!”
    徐经纬正要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走得很急,而且一直朝徐经纬他所停留的那破屋走了过来。
    唐宁黛眉紧皱,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连徐经纬都没听清楚。
    可是外面那人却停了步,道:“妹妹!是你在屋里吗?”
    唐宁闻声色变,但很快的又恢复了她的镇定,道:“姐姐,不错是我,你推门进来吧!”
    外面的唐英果然应声直往破屋而来。
    屋里的徐经纬突然在这个时候,发觉身旁的唐宁的表情,完全换成另一个人似的,涌现着骇人的杀机。
    他灵光一现,覆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英姑娘!千万不可进来!”这时屋外的唐英,正好将门推了一下,还没有完全推了开来,因此她还是看不清屋里的情形。
    只听徐经纬那适时的一喝,使她停了推门的举动,就站在门的那一面道:“宁妹!你跟谁在一起?他为什么不准我进屋里去?”
    唐宁两手不知何时,已分别扣住两枚暗器。
    一见徐经纬警告了唐英,不由心头火起。
    但她并没有迁怒徐经纬,一面缓缓将暗器收起,一面说道:“姐姐!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唐英毫不迟疑地将此门一推而开,一眼便发现屋中的徐经纬和唐宁。
    她神情一松,笑道:“原来是徐公子和宁妹在一起,我还以为有什么外人在哩!”
    说话之间,唐英神色愉悦,看来压根儿就不知道唐宁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是以她又高高兴兴地道:“宁妹用本门暗器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唐宁平静地道:
    “自然有事才敢劳动姐姐来!”
    唐英“哦”了一声,道:“咱们姐妹等一会再好好聊,我得先问问徐公子几件事……”
    徐经纬闻言道:“姑娘有何指教?”
    唐英道:“我新近听到一个有关你的消息,对你甚是不利,只不知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对在下不利的消息?那么一定是三花令欲擒住我的事了?”
    唐英粉首微点,道:“是的!除此而外,据说一会一帮的人也都在找你……”
    徐经纬讶道:“一会一帮?那大概是海龙会和五船帮了?”
    唐莫道:“是啊!他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兴趣,这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这就怪了!除了鲨尾屿和定军岛之事外,我与他们也无甚过节,姑娘是知道的!”
    唐英道:“当然!一会一帮假若为这件事找你,当日我也有份,理应也不放过我才对,可是他们的兴趣似乎只集中在你一人!所以决计不会因为当日之事的……”
    徐经纬问道:“姑娘为什么知道他们仅对我一个人有兴趣?”
    唐英道:“因为从我所获知的消息显示,一会一帮已发出重酬,指明要擒下你!”
    徐经纬道:“怪了!姑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唐英道:“据说是因为你精通营垒地道的设计……”
    徐经纬“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想了一想,又道:“那么一定是海龙会失落的那一份营垒图已经有了着落了吧?”
    唐英道:“海龙会失落的营垒图是不是有着落是另一回事,但他们为了未雨绸缪,所以非先控制像你这种人才不可!”
    徐经纬表情极是安静,徐徐道:“这算是有趣的很……天下之大又非仅我一个人精通营垒地道的设计而已,他们居然只对我一人有兴趣,这其中必有耐人寻味的事!”
    唐宁突然插口道:“徐公子!当然是有人事先推荐了你啊!”
    她将‘推荐’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使徐经纬恍然悟及,道:“对!而且这人一定与我很熟……此言一出,徐经纬和唐宁均将目光投向唐英。
    唐英冷哼一声,道:“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推荐’徐公子的吧?”
    唐宁道:“姐姐莫非有些心虚?”
    唐莫道:“奇怪!妹妹今天好像对我不大满意,这是什么道理?”
    唐宁脸色倏变,道:“岂止对姐姐不满意而已……”
    唐英转向徐经纬道:“徐公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道:“令妹奉命来此杀你!姑娘不知道?”
    唐英叫道:“杀我?宁妹你要杀我?”
    唐宁冷漠地道:“不错!”
    唐英表情渐渐和缓,叹了一口气,道:“能使宁妹不顾姐妹之情而来杀我,一定是爹娘的意思对不对?”
    唐宁依然冷峻地道:“你背叛五船帮,救走朱绮美,致使本门与老船主关系恶化,爹娘也袒护不了你的!”
    唐英道:“可是我有我的苦衷,难道说老奶奶没有听我解释就下令杀我?”
    唐宁边:“老奶奶本有烧你之意,可借你居然暴露了我们与海龙会之间的来往,使五船帮大为震怒,老奶奶为了安抚他们,杀你是唯一的办法了!”
    唐英低下了头沉思一会,才道:“我早该料到妹妹约我来此的目的才对,可惜我从没有往坏处去想,只一心一意想赶来跟妹妹一叙三年离情,唉她的语音悲切,完全表露出他心中的感怀,使人深为她的处境生出同情来。
    唐宁却道:“姐姐别想拿话打动我的感情……凭良心讲,在毒火教未围杀我之前,我很可能相信你此刻的话,现在我除了杀你之外,已别无他念!”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显出唐宁的心坎里,确实有杀掉唐英的坚决意念。徐经纬忍不住插言道:“宁姑娘!你有何证据指出毒火教围攻你的事与英姑娘有关?”
    因为这是关键问题,如能指明毒火教不是受唐英指使而来的,说不定她们姐妹就可以避免相残了。
    徐经纬基于这个想法,不客气地提出了他的问题,使唐宁怔了一下,才道:“毒大教是海龙会组织中的一个帮派,姐姐既已投入海龙会,就有可能借他们之力为难我……”
    徐经纬将眼光注定唐英,示意她自己提出意见。
    是以唐英接道:“毒火教是海龙会一份子不错,但我们唐门也曾派人协助过海龙会,而且经由摇花翁余泛老的推介,我们跟海龙会的关系不也很密切吗?”
    她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宁妹对这事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本门跟海龙会暗中往来已久,除了瞒住了五船帮之外,难道连宁妹也不知道?”
    徐经纬等唐英说过话,发觉唐宁似很认真地在考虑。
    于是紧紧接着道:“英姑娘的话已很明显,只不知宁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唐宁抬起头来,道:“我不否认姐姐言之有理,但姐姐这番话却不能证明毒火教与你无关!”
    说着,她“锵”的一声拔出了佩剑,又道:“所以,我还是要取你之命!”
    唐英微变色,道:“在我记忆之中,宁妹你不是这么不讲情理的人,难道说三年不见,你会变得如此绝情绝义?”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可知唐英此刻心中的感受,必定相当激动。
    唐宁掠过一丝悔意,但很快地又板下面孔来。
    徐经纬一见她有动手之意,忙道:“宁姑娘且慢动手……”
    唐宁转脸问他,道:“我与公子素无交情,莫非你以为可以凭三言两句就打消我的心意?”
    徐经纬道:“在下不敢!不过我觉得要证明毒火教截击姑娘之事,是不是与英姑娘有关并非难事,姑娘似乎不必在事情未明之前,急忙骨肉相残,对不对?”
    唐宁道:“公子有什么办法查明?”
    徐经纬道:“毒火教的黄毒不是还会折回吗?届时一问他不就明白了、’唐宁冷笑一声道:“等黄毒折回,再助上英姐姐,我哪里还有命在?”徐经纬道:“质问黄毒的事由在下出面便行!姑娘可以躲起来,如此对姑娘的安全一点威胁也没有…何况说不定还可以使你们姐妹言归于好……”
    唐宁垂首心想:“这倒是可行的办法……”
    但当她再度举起头来之时,却摇摇头道:“不行!我不想冒这么一次险!”
    徐经纬对她的话大感意外,道:“敢情宁姑娘自始就是在找藉口好向今姐动手?”
    唐宁心弦一震,怒叱道:“住口!你管不着我的事……”
    徐经纬被她这一喝,对她大是反感,因此也不客气地道:“在下自然管不着姑娘,只是在下若是想管的话,姑娘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相信吗?”
    唐宁尖声道:“好哇!我差点忘了姐姐的心上人,怪不得你处处护着姐姐!”
    徐经纬正想解释,门外突然传来一名低沉冰冷的男人口音,道:“宁妹!那你就叫他们成为同命鸳鸯,死在一难呀?”
    他一面说话,一面推开破屋的柴门,巍然屹立在门口,用一双冷峻的鼠目,扫过屋中诸人。
    唐宁和唐英一发现那名漳头鼠目的削瘦中年人,都恭声说道:“参见二哥!”
    那削瘦中年汉子,将目光由唐宁脸上一溜而过,停在唐英面上,哼一声道:“好啊!失踪了三年的英丫头,居然还认得我这个做二哥的?”
    唐英露出骇然的神情,身体微微发抖,那样子一望而知是害怕到极点。那中年汉子又将目光转往唐宁。
    唐宁不待他开口便道:“二哥几时南来的?”
    那人道:“哼!九妹我问你,好不容易找到英丫头,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和她在这里磨蹭了半天?”
    唐宁吓退了两步,怯怯地道:“我……我正要下手!”
    那人重重地哼道:“你正要下手?我怎么交待你的?叫你不准跟英丫头扯一句半言,位居然跟她在这里聊了半天!你说!你眼中还有我这二哥了吗?”
    唐宁被训得眼眶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低声说道:“二哥恕罪!”
    那人将袖一拂,便转向徐经纬,道:“你是谁?胆敢插手管本门门内之事?”
    他的态度极为恶劣,徐经纬心中有气,也傲然道:“在下徐经纬,并未插手贵门之事!”
    那人倏地变脸,只见他两袖同时交相一挥,摔出一股狂风,打向徐经纬。
    两人距离不及五步,那人又在淬然间出手,但听唐英惊呼一声,徐经纬已被那股狂风打个正着。
    他被打得一跤退了三步,背部“砰”的撞上神案桌角,显然跌得相当结实。
    可是那中年汉子却露出惊异的表情,徐徐道:“原来阁下有一身绝顶内功,难怪敢与本门作对,咤!再吃我一掌!”
    他掌随声出,语音才落,人已欺近徐经纬,双掌迅速切了下去,徐经纬刚才跌了一跤,还有点眼花撩乱,不想那人竟然又已二次攻到!
    徐经纬大吃一惊,心想这一掌叫他劈中,哪还有命在……他突然灵光一现,悟及蟹行八步的救命把式,一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以掌劈敌,不能不靠近徐经纬,可能他万料不到跌坐在地上的徐经纬会突然来这么一把精妙的脚式,一时间避不及,小腹被踢个正着。
    徐经纬也趁这一踢之势,迅速跃起。
    只见那人瞪着一双惜愕的眼,盯着徐经纬。
    徐经纬耸耸肩,道:“尊驾打了在下一掌,在下还了尊驾一脚,互不吃亏,你瞪着我干吗?”
    那人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道:“好!好!你能接下唐某人的七成掌力,可见并非泛泛之辈,来,咱们到外面比划比划……”
    说着那人就要转身出去,唐宁忙道:“二哥,八姐的事还没解决,这场架缓一缓再打吧?”
    那人怒道:“九丫头!你敢教训我、’唐宁赶忙闭嘴,眸中却充满了忧虑。
    那人催促徐经纬道:“小子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怕打不过我?”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觉得你这种人乖戾难驯,是个十足恶霸型的人,令人好笑!”
    唐基怔了一怔,道:“你骂我是个恶霸?”
    徐经纬道:“连对自己的妹妹都那么凶,难道不算是恶霸?”
    唐基正要开口,徐经纬却举手阻止他,然后道:“不幸本人最看不惯像尊驾这种地痞流氓的作风,因此决定出手教训你!”
    说话之间,徐经纬已将他的长衫下摆撩起,将袖口挽好,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唐基不禁心里嘀咕,忖道:“这性徐的举止如此从容不迫,一定是个高手,否则就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
    他左看右想,再怎么样也不相信徐经纬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是以唐基定定神,道:“别光会嗑牙胡吹,走,走,有种的到外面去!”这回他一说完话就走了出去。
    徐经纬冷冷一笑,随后跟出门外。
    但背后的唐英却道:“徐公子!想个办法能逃就逃,不要招惹我二哥!”徐经纬回头讲道:“令兄一定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了?”
    唐英点点头,唐宁也接口道:“你还是听我姐姐的话,否则不出三招,你必将身首异地……”
    徐经纬冲着唐宁一笑,道:“你的意思也要我逃?”唐宁迅速点头,但一会儿却道:
    “逃不逃是你自己的事,命是你的,与我何关?”
    徐经纬道:“其实你并不愿意我死在今兄之手,对不对?”
    唐宁急道:“胡说!我用不着关心你的生死!”
    徐经纬哈哈笑道:“宁姑娘,你无须骗我,我看得出你的心肠并没有作的外表那么硬……就像你说过要杀死令组一样,可是你下得了手吗?”
    唐宁脸色一变,焦急地望着门外的唐基。
    徐经纬又道:“放心,令兄听不见我的话……”
    他挺一挺胸,没有等唐宁再开口,便大步朝十余丈外的唐基走了过去。唐基拿出他的随身兵刃七节鞭,用力甩了一甩,目注着徐经纬朝他走来。
    徐经纬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道:“唐基!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唐基微微一怔,心想:是啊?我为什么会生出紧张来?他不禁多望了徐经纬一眼,只见徐经纬显得气宇神定,镇定如恒,而月含着轻松的微笑对着他。
    唐基突然明白他略感紧张的原因,原来是:一来师出无名,二来对方气势太强,令他有莫测高深之感。
    当于他清清喉咙,定下心来,道:“姓徐的!小心接着,本人可要出手了!”
    徐经纬道:“等一等!你先答复我几句话,咱们再动手不迟!”
    唐基很慷慨地道:“你说吧!”
    徐经纬略略回顾,只见唐英和唐宁两人已均走出门外,站在一旁观看。于是他道:“唐基!请你老实告诉我,一个时辰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到这村子来了?”
    一个时辰之前,正是毒火围攻唐宁和徐经纬的时候,只不知徐经纬问这话干什么?唐基心生疑问,迟疑了一会才道:“本人刚刚才到!”
    徐经纬嘿地冷笑一声,道:“明眼人之前用不着说瞎话,你明明和黄毒的人一齐跟踪宁姑娘来此地的,还想骗我?”
    唐基心弦一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从容道:“你真的不懂?”
    他顿了一顿又道:“好吧!我将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免得你两位妹妹也跟你一样听不懂……”
    说着他转脸看一下唐英和唐宁,但见她们两人均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是以徐经纬又道:“说得露骨一点,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毒火教在此围攻宁姑娘之事,原是你唐基授意安排的,没错吧?”
    唐基微微色变,道:“好小子!原来你说了半天,是想拿话挑拨我们兄妹?”
    他一说完话,霍地将七节鞭一场,迎头砸向徐经纬。
    徐经纬不慌不忙,看清那七节鞭的尾势变化,突然向左一闪,人已跑到唐基的背后道:
    “唐基莫非你已经老羞成怒了?”
    唐基听声辨位,鞭尾忽兜,迅速扫向徐经纬,这一式“神龙掉尾”是唐基鞭法的煞着之一,他满以为此式一出.不能扫中徐经纬,起码也可以制之于被动,那么接下去几招必可将他解决。
    没想徐经纬的移位比他想象中更为灵活,他的七节鞭始才呼啸攻至,招式未满,已失去了徐经纬的踪迹,旁观的唐英这时才放下吊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吁了一口气,心想:“这徐经纬数月不见,哪来的这一身功夫?”
    心中暗想,唐英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将扬中两人交手情形,丝毫也不放过。
    这时徐经纬已三次闪过后基的攻击,不动声色地站在唐基左侧寻丈之远的地方,道:
    “唐基!你这不是想杀我灭口吗?”
    唐基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我要是表现巴不得杀死他的举动,岂不等于证明了他这句话言之成理?”
    所以唐基没有再逼攻徐经纬,道:“好!本人让你说个仔细,再找你算帐!”
    徐经纬道:“你认为我提不出证据证明毒火教是你支使来此的?“’他笑了一笑,道:
    “其实你做这事,只要花一点脑筋想一下就可明白,比如说,拿你的动机来说吧……”
    徐经纬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来望了唐宁一眼:唐宁正全神倾听,一发现徐经纬中途住口,忍不住问道:“我二哥安排毒火教来此的动机是什么?”
    徐经纬道:“显而易见的,他想加深体对英姑娘的仇恨,好让你下手无情……”
    唐宁“啊”了一声,道:“这……这不可能吧?”
    唐基大声道:“九妹!别听他胡说八道!”
    徐经纬道:“我一点都不胡八道……试想,你和英姑娘手足情深,令兄派你来此杀她,他会放心吗?”
    他顿了一顿,马上又道:“除非宁姑娘你亲口否认你和英姑娘的感情从未好过,否则我这个推断,你不能不三思!”
    唐宁沉吟一会道:“二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句无异已证实唐宁和唐英的感情,正如徐经纬所观察的一样,一直相当好。
    唐基私心大急,忙道:“九妹别信他的话……”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我干脆实话实说,将我的推断全部说出来,唐基!你不反对吧?”
    唐基故作镇定地耸耸肩,道:“反正你的话无凭无据,都是推测之言,我又何必阻扰你呢?”
    徐经纬遂道:“你深知宁姑娘和英姑娘之间感情很好,先以贵门命令要挟宁姑娘约请英姑娘来此,然后再安排毒火教在此地埋伏,企图将她们一网打尽,委实狠毒之至!”
    他越说越火,最后恨声道:“不幸今天凑巧让我碰上,我绝不让你诡计得逞…”
    唐基块地纵身笑道:“说够了没有?”
    他忽然间发觉徐经纬竟浮现了隐隐杀机,忙道:“我那九妹又不是三岁孩童,她会相信你这一番胡言乱语吗?”
    徐经纬冷冷道:“那么我问你,宁姑娘函约英姑娘来此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唐基没有回答,唐宁却道:“应该只有我们兄妹三人知道而已……”
    徐经纬乃道:“这就是了!事情一旦只有你们三个人晓得而已!那么去掉宁姑娘,而泄密给毒火教来此设伏的人,就只有唐基你和英姑娘涉嫌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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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神神秘秘三花令
    他看看唐英,又道:“如果宁姑娘回味一下刚才英姑娘初见你那一刹那的愉快神情,那么是谁支使毒火教来此,宁姑娘心里应该明白了才对!”
    唐宁很认真地回想刚才唐英见到她时的表情,果然记起了唐英那时的惊喜,根本毫不虚饰。
    那么八姐不会是支使毒火教的人了?
    唐宁忖道:“可是二哥为什么要连我也一举杀掉呢?”
    唐宁疑信参半,但她的心思已受到徐经纬的影响,从她此刻的神情,是很显然可看出来的。
    她正想进一步追问唐基,徐经纬却先道:“唐基!你可以请出毒火教的黄毒了!”
    唐基哈哈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心思如此细密,居然连毒火教去而复回的事,也瞒不过你!”
    唐英和唐宁闻言愕然四顾,只见四下屋宇之前,已出现了大批毒火教的徒众。
    黄毒当然也在内,他在对街屋顶上高声道:“唐基兄!我们可以下手了吧?”
    唐基也遥遥应道:“毒兄慢点,我还有话没说完……”
    黄毒“哦”声道:“那么兄弟再等一等!”
    唐基遂又转向徐经纬,道:“好小子!本人做事一向隐秘周详,你怎能将我的安排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徐经纬很快地道:“第一,你心术不正一望而知,像你这种人次计不会轻易予人以信。
    第二,毒火教就在这附近,但白你出现之后却一直未折回,显见已接受了你的吩咐,不到紧要关头不出现,由此足以证明你和他们早有勾搭…”
    他歇一会又道:“最重要的是,我一开始就看出宁姑娘对英姑娘的真挚感情,接着你的出现自然使我恍然悟出这其中的纠葛,就更不难想象出毒火教来此的目的了厂唐基道:“但你还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杀死两位妹妹吧?”
    徐经纬道:“那是你们唐门之事,我当然瞎猜不出来……不过我相信宁姑娘她们一定心里有数的!”
    唐宁突然道:“二哥!难道说这都是为了大哥之事?”
    唐基冷冷道:“你料对了!不是因为你们是大哥的心腹死党,我怎会杀你们?”
    唐宁骇然:“这……二哥你未免太狠毒了!”
    唐基哼道:“你们仗着爹娘的疼爱,联合欺负我这没娘的人不算狠毒了吗?如今爹年事已高,掌门之位我要不弄到手,等爹一死,我还有命在吗?”
    唐宁喊道:“不!大哥和你虽非同母所生,但他决计不会害你的……”
    唐基喝道:“住口!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嘴!”
    一直不开口的唐英,此时徐徐说道:“宁妹!二哥这些年无时不在想谋害大哥,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出走的原因了吧?”
    唐基桀桀笑道:“明白了也太迟!今天我已下决心在这里诛除你们!”
    他露出骇人的杀气,掉转头又道:“毒兄!这里交给你了!”
    黄毒道:“唐兄你尽管先走!此他兄弟自会处理!”
    唐基将七节鞭收好,一阵得意怪笑,身形一长,飞掠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黄毒毒焰也迅速打了出来,正好阻住徐经纬企图拦住唐基。
    徐经纬退了寻丈,沉声道:“英姑娘,宁姑娘!快退进木屋里……”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疾退进那木屋里。
    唐宁当先搬开那神案,进入地窖,最后的徐经纬则将神案重新拉好。
    地窖很大,足可容纳十余人,可是徐经纬仍觉躲在那里有所不妥,他略略看了四下环境,道:“黄毒知道我们躲过木屋,一定毫不考虑地放火将我们赶出去,困在这里确是有点不妙!”
    唐英粉首微点,也道:“徐公子说得一点也不错,等下上面的木屋经火一烧,我们这地窖不就露出来了吗?”
    那地窖就筑在木屋之下,唐英的忧虑深有道理。
    不过唐宁却道:“这倒不必担心!”
    徐经纬和唐英都露出诧然的目光,凝视着唐宁。
    唐宁逐道:“这地窖另有三条通道可通向村子的外面……”
    她看到徐经纬和唐英都恍然点头,又道:“目前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到底该不该出去?”
    徐经纬道:“既有地道可逃出村外,我们自然没有困在这里的道理!”
    唐宁道:“可是毒火教的人分布在村子的四周,我们总该先有一个对付他们的方法才对啊!”
    唐英道:“嗯!徐公子你的意思怎么样?”
    她们两姐妹都向徐经纬望过去,那份神情,大有以徐经纬“马首是瞻”之慨。
    徐经纬只好道:“我看干脆我们攻他个措手不及,彻底将毒火教的人赶跑…”
    唐宁闻言喜道:“是呀!凭我们三人之力,必可赶跑他们……”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又忧容满面地道:“可是姐姐,万一二哥没有离开,如何是好?”
    唐英同样现出焦虑之色,咬着下唇,迟疑不言。
    徐经纬却轻声笑道:“你们怕唐基怕成那个样子,一定吃过他不少苦头,对也不对广唐宁道:“二哥好坏哟,从小就欺负我们……”
    她的声音充满恐怖,足见她所受的欺负必定令她难忘。
    徐经纬道:“你们从小就怕他,一下子要你们与他对抗,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敢保证,唐基不会留在外面的,你们大可放心!”
    唐宁道:“你没有骗人吧?”
    徐经纬笑道:“绝对没有!因为唐基虽有杀害你们之意,但他还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他决计不会待在村外……”
    唐英恍然道:“对!二哥要留下一个不在场的证据!”
    徐经纬点头道:“正是如此,唐基既然不在场,那么将来你们姐妹的死讯传出之后,他就可将责任推得一十二净!”
    唐宁恨得咬牙道:“他真的将计划算得相当紧密,幸亏我没有被他利用.偷袭姐姐…”
    徐经纬道:“假若你杀了英姑娘一仍然逃不出唐基的魔手的……”
    唐宁越想越寒心,道:“咱们别再提那件事,快点设法离开呀。”
    徐经纬道:“咱们分由地道出去之后,你们尽快往北跑……”
    唐英关切地道:“那公子你呢?”
    徐经纬道:“我不但要设法阻止黄毒拦截你们,而且还要让他以为已经烧死了你们……”
    唐英道:“这又何必呢?我们一齐逃走算啦!”
    她深恐徐经纬受害,所以反对徐经纬去招惹毒火教的人。
    徐经纬感激地望了唐英一眼,道:“我实在不得不冒险一次……”
    唐宁讲道:“这又是为什么?”
    徐经纬道:“因为我要安排好计使唐基黄毒火拼!”
    唐这问道:“你是说我二哥会找黄毒的麻烦?”
    徐经纬蛮有自信地道:“是的,当唐基得知黄毒杀了你们姐妹的消息,一定会设法将黄毒除掉以防消息外泄……”
    这倒是唐英姐妹从未想到的事,因此唐英问道:“我二哥何必那么费事呢?他既然怕杀害我们的消息外泄,当初就可由他自己动手,何必拐弯抹角地搬出了毒火教?”
    徐经纬道:“这其中当然还有原因,比如说毒火教是海龙会的一员,他消灭了黄毒,不是可以向五船帮邀功吗?”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猜测之词,是不是这样,日后便知,反正我有把握叫他们火拼就是了……”
    唐宁道:“我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齐逃算了!”
    徐经纬摇摇头道:“不!贵门唐基的出现,毒火教的横行,正意味着江湖中将有事情发生,我打算趁这刻就近一查!”
    他们正说话之时,候觉有一股浓烟闯过地客,温度也迅速上升。
    唐宁道:“咱们上面的木屋已经着火广,不走不行了呀!”
    徐经纬道:“走吧!到村外之后,请记住速离此地……”
    唐宁提剑在前,徐经纬殿后,三人鱼贯走到出口。
    唐宁轻轻推开出口的石板,探头侦察,看看四下没人,始才招呼徐经纬和唐英爬了出去。
    徐经纬出了地道之后,发现他们已置身材外,道:“咱们在此分手,你们往北走,我处理了黄毒,就会赶上你们!”
    唐宁有点不忍分手,唐英却推推她道:“走吧!宁妹!”
    于是她们两人舍下徐经纬,穿过一片稻田,来到了村北的一座小丘之上。
    唐英突然住脚道:“宁妹!咱们现在可以折回村子了!”
    唐宁说道:“徐公子不是要我们逃吗?”
    她迅速地想了一下,恍然道:“敢情姐姐担心他难敌毒火教的人?走,我们回村子看看!”
    唐宁说着就要转回村子,唐英倏地道:“宁妹!你这回下山之事,大哥知道吗?”
    唐宁怔了一怔,没想到唐英在这当口,会忽然换了这么一个话题。
    但她还是回答道:“不知道,二哥不准我面见大哥辞行……”
    唐英沉吟一会,道:“那就糟糕了……”
    唐宁问道:“什么事情糟糕?”
    唐英道:“大哥既然连你被派下山的事都不知道,很显然二哥已在老奶奶之前得势,岂不糟糕吗?”
    唐宁惊异地道:“是啊!我竟会没想到这点。”
    她又反问唐英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唐英道:“目前唯有分头办事,你设法偷偷回去将二哥已下山的事向大哥禀报,我仍然留在浙江注意二哥在搞什么阴谋……”
    唐宁问道:“二哥下山跟大哥何关?”
    唐英道:“傻妹妹,他要是得了海龙会的营垒图,凭这么一件功,他不就可顺理成章地受老奶奶支持,成为咱们唐门的继承人了吗?”
    “是呀。”唐宁心想:“那时二哥一朝大权在握,怎么得了?”
    因此她露出忧容,道:“那我得赶快回去将这里向大哥报告……”
    唐英道:“这件事不宜迟,但你绝不能叫二哥知道,还有老五和老七,可也要防范点……”
    唐宁道:“我知道,那八姐你呢?”
    唐英想了一想,道:“我必须在二哥之前,找到那份海龙会的营垒图唐宁道:“这可真难为八姐你了……”唐英笑笑道:“也没什么,其实要不受到五船帮那黑海蛇娘邱真珠的破坏,我早已得到营垒图I。”
    唐宁心知她指的是石头村和朱奇美被五船帮追杀那件事,是以惋惜地道:“是的!五船帮消息也真灵,否则大哥的计划不就成功了吗?”
    唐莫道:“还有朱姑娘也相当精明……”
    唐宁道:“她精明?你当了她三年的婢女,她自始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束缚美这还算精明?”
    唐英浅浅一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朱姑娘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只不过她没有揭发出来而已……”
    唐宁吓了一跳,道:“真的?那你怎能跟她一处三年之久?”
    唐英道:“这是她精明之处,第一营垒图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她既知我投她为婢的目的,只想图谋那份营垒图,东西不在她身上,她怕我作什?”
    她顿了一顿,又道:“第二,她深知咱们唐门跟一帮一会都有关系,拉拢住我,不等于多了她一条眼线吗?”
    唐宁咋舌道:“姐姐说得不错,朱奇美的确精明得很,设使是我,必然不敢收作为婢……”
    唐莫笑道:“所以我无异被她利用了三年之久……”
    唐宁道:“那么姐姐打算怎么办?”
    唐英迅即遭:“我还是要回去找朱姑娘……”
    唐宁讶道:“既然无法在她身上寻出营垒图的线索,跟在她身旁不是徒费时间?再说她还会收留你吗?”
    唐莫道:“营垒图虽不在朱奇美身上,但她一定知道落在何处,所以跟她在一起比独个儿摸索要方便得多。至于她一直待我情同手足,我去找她,她绝不会当我是陌路的……”
    唐宁道:“姐姐不怕被她感动了心,自此死心塌地地跟从她?”
    唐英叹了口气道:“唉!朱姑娘以诚待我,而我却计划力谋于她,说来令人惭愧……。。
    这席话充分显露出唐英对朱奇美的感情,唐宁无须追问下去,自己也感受得到。
    因此她沉默不语,唐英却道:“不过,为了夺取营垒图,我还是会摒开私情的…”
    唐宁道:“但愿如此!”
    唐英挥挥手,道:“那么我们就此分手……”
    唐宁道:“姐姐保重!”
    唐英道:“妹妹知道我为什么要折回村子的原因了吧?”
    唐宁点点头,但旋即又摇头,她的天真率直,使唐英忍不住噗妹一笑,遭:“九丫头!
    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宁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姐姐打算从朱奇美的身上追出营垒图,可是却不知姐姐何以要回村子找徐公子……”
    唐英笑道:“徐经纬目前在武林中身份已然不同,我当然要好好拉拢他……”
    唐宁“哦”了一声,道:“因为一帮一会对他有兴趣,所以姐姐对他也发生了兴趣?”
    这话使唐英脸上一阵着羞红,陈道:“说什么我对他有兴趣?多难听……”
    她笑笑又道:“此人来路不凡,我的兴趣在他这一点,丫头你懂吧?”
    唐英讶道:“莫非他与海龙会的那份营垒图也有关系?”
    唐英正色道:“这正是我的怀疑,而且我早已暗中调查过他……”
    唐宁道:“这么说,一帮一会是了重赏抓他,不是姐姐提供的消息了?”
    唐英摇首道:“当然不是!”
    唐宁问道:“那会是谁?”
    唐英耸耸肩,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徐经纬自己心里可能有数!”
    这人既然知道徐经纬的底细,显然与他极为熟捻,徐经纬应该不难猜测出是谁。
    同时徐经纬也未必知道这人是敌非友,因为只有嫉恨他的人,才会唆使海龙会和五船帮出价擒他。
    这是极为浅显的道理,是以唐宁同意的道:“看来这将是徐经纬的祸根……”
    唐英道:“嗯!这也是我决定回村子找徐经纬的原因之一,因为我不能叫这名嫉恨徐经纬的人将徐经纬给害了!”
    唐宁道:“那姐姐快去吧!迟了怕找不到徐公子……”
    于是两人就在土丘前方分手暂别,唐宁潜回四川,唐英则掩进原先那座村子里去。
    片刻之后,唐英就已掩至村口,她躲在暗里小心打量村内的情况。
    小村子仍然静悄悄的,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唐英惊噫一声。忖道:“奇怪,毒火教的人和徐经纬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确定了村内无人,才缓步进入村中。
    只见适才他们躲藏的那木屋已烧成一片灰烬,还有袅袅余烟未熄。
    可是街上却没有打斗的现象,足见徐经纬并未曾和黄毒动上手。
    唐英心里好生奇怪,她想:“莫非双方的人约到村外僻静之处打了起来?”
    这念头迅速被唐英自己否定,因为他们要动手的话,村中有的是空旷的地方,根本用不看到村外去。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村子里委实一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英站在街心发起愣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信步朝村口而去,不一会便上了官道,略一犹豫,正准备往北而行。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四匹快马如风卷至。
    唐英让过路旁,那四匹快马一擦而过,扬起一片灰尘,将席英弄得一头一脸。
    唐英正要抗议,四匹马早已冲出数丈之遥,渐去渐远。
    人马既已去远,唐英暗呼一声倒霉,伸手扑去在上的灰尘,一面继续前行。
    冷不防前面蹄声又起,那四人四骑居然去而复返,刹那间又冲至唐英之前。
    他们来势如飞,一到唐英之前,竟然同时拉住坐骑,夏然停在唐英前面寻丈的地方。
    唐英愕然仰望,只见那四名骑士也正端坐在马背上拿眼瞅她。
    双方互相看了一眼,马背上有人娇声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唐门的八小姐飞红袖唐英!”
    唐英这时也看出那说话的人,笑道:“银二姑这一向可越发娇艳了!”
    那四名骑士正是广西蟾蜍岩的银二姑、黑衣秘教的周丹、豫北赛家堡少堡主赛统,和藏地魔音门四尊者之一的怒尊者。
    四人之中只有银二始与唐英是旧识,因此银二姑立刻替唐英引见其余三人。
    双方一阵寒喧,那赛统一双贼眼死盯着貌美如花的唐英,道:“唐姑娘一个人到杭城?”
    唐英很大方地道:“是啊!你们也到杭州?”
    赛统道:“正是!我们正要到杭州去,唐姑娘可以跟我们结伴走一程他言语大有竭诚欢迎唐英结伴同行之意,不想怒尊者却冷冷道:“谁说我们要到杭州的?”
    赛统征了一下,道:“难道我们不是到杭州去?”
    唐英听他们这一问一答,忍不住噗呼一笑,道:“怒尊者!你用不着担心行踪被我知道……”
    怒尊者心意被唐某一眼看穿,尴尬一笑,道:“不瞒姑娘!我们此行受人之托,人家早已再三交待行踪务必隐秘,我们自不能误人之事,对也不对?”
    他说话的言词虽然很客气,但表情却仍是那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正和他的外号相同。
    唐英道:“那么我不将你们行踪告诉任何人就是了……”
    银二姑却银铃般地笑道:“其实后姑娘也不是外人,我们也用不着瞒着你什么,是吧?”
    她扫一眼她的三名同伴,又道:“唐姑娘既已知道我们是要到杭州去,我干脆将我们去杭州的目的也一并告诉你……”
    唐英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的神情。
    那赛统却露出震惊的样子,道:“银二站!你真要告诉她?”
    银二姑笑容依旧,道:“是呀?咱们的行踪是赛少堡主透露出来的,难道说你还有什么意见?”
    赛统表情有点不大自然,缄口不语。
    黑衣秘教的周丹突然粗声道:“银二姑!用不着理他……”
    他说话之时,脸面虽然没有对着赛统,但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这话是冲着赛统的?
    是以赛统立刻翻脸,道:“周兄!你说话客气点……”
    周丹怒哼一声,道:“怎么样?你见着漂亮娘们儿,就将我们的行踪败露出来,我用得着对你客气?”
    赛统一时语塞,因为他刚才的确看见美艳的唐英,才忘情说了出来的。
    唐英听周丹将事情扯到她的身上,仔细思忖,不禁大为震骇。
    地暗中忖道:“原来银二站因赛统暴露了他们四人的行踪,而动了杀我灭口之念?”
    她继续在心中飞快的想到:“看情形这推测不会错,果真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四人此行,必然负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否则何至于杀我灭口?”
    这一念之间,唐英已看出了处境的危险。
    但她经验老到,江湖风浪见过也不少,是以仍能保持表面上的镇静,道:“你们无须在那里争执,横竖我也无意知道你们到杭州城的目的!”
    她嫣然一笑,又道:“尤其赛少堡主更用不着因周护法的话动气…我先行一步,诸位后会有期……”
    银二姑见她错身而去,哼道:“唐姑娘!你不能多留一会?”
    唐英继续前行,一面说道:“用不着!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银二姑你是知道的!”
    银二站将目光移向周丹,暗示周丹出手。
    那周丹原是个鲁莽汉子,他想也不想,霍地从马背上纵身而起,一式“凌空飞渡”,动作美妙的落在唐英之前,挡住后英的去路。
    唐英见状浅浅一笑,道:“你们真的迫不及待想杀我灭口?”
    银二姑这时也已经下马走过来,道:“唐姑娘,你应该明白我们容不得你离开的原因,对吗?”
    怒尊者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银二姑,贫僧决定作壁上现,你要动手就快一点,我们好赶路呀……”
    怒尊者这一番话,使局势急转直下。
    银二姑不禁睁大杏眼,问周丹道:“周护法你的意思怎么样?”
    周丹道:“要打便打,不打就拉倒,反正我无所谓……”
    银二姑见他如此没有立场,差点为之气绝。
    不过她不敢拿话刺激他,免得他一缩腿,银二姑岂不入单势孤,骑虎难下?
    于是银二姑迅速道:“周护法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趟买卖的重要吧?”
    周丹道:“当然!否则我们何必风尘仆仆赶去杭州!”
    银二站打铁趁热,忙道:“那么我们绝不能叫第三者撞破,坏了我们这一趟生意,是不是?”
    周丹点点头,银二姑乃又道:“好,我决定擒下后英,你帮不帮我?”
    周丹道:“可以!你要我先上,还是大家联手?”
    银二姑有周丹这句话,心情大为轻松。
    她想:“即使没有怒尊者和赛统协助,有周丹帮忙,杀掉唐英就不会太困难。”
    当下银二姑道:“咱们一齐上,办好了事好赶路……”
    周丹果然将宽背长刀取了出来,不料赛统却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周护法!你别受人利用!”
    周丹怔了一怔,道:“银二姑的话甚是有理,我们应该杀死唐英才对,你说我帮她有不对之处吗?”
    赛统道:“我刚才的话就没道理吗?”
    周丹不禁用心考虑:“杀后英是为了保密?”
    可是银二姑会不会是为了私仇唆使我帮她也是个问题。
    他的脑筋原来就不大灵光,想来想去,竟是越想越糊涂。
    心里一急,不禁脱口道:“银二姑!我看这场架咱们不要打算了!”
    周丹态度变得那么快,使银二姑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但她头脑甚是冷静,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既然如此不顾大体,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她望着唐英得意的笑脸,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们要仔细考虑,我处理这事并非商人自扰,将来万一纸漏出在唐英的身上,大家可别后悔……”
    银二姑既已如此说,另外三人可就不能不往深一层考虑。
    万一将来事情果然坏在唐英手中,银二姑可脱掉关系,另外三人可就不一定能担当得起。
    因此怒尊者率先说道:“银二姑!贫僧倒有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他不待银二姑问起,又接下去道:“我们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对不对?所以你不能怪我们不帮你擒下唐英……”
    怒尊者已很明显地表示他的想法,不错,无缘无故谁愿意凭银二姑的三言两语,就帮她擒住唐英?
    何况四川店门也不是好惹的。
    银二姑闻言仍保持缄默,怒尊者又道:“同时,唐姑娘也得替我们四人的立场设想一下……”
    唐英道:“慢着!我到现在还不知你们到杭州城的目的,你们的立场毫不受影响,叫我从何替大家设想?”
    怒尊者道:“你晓得我们的目的是杭州,对我们已构成威胁,这你该相信吧?”
    唐莫道:“既然你们将事情看得那么严重,我自然相信……”
    怒尊者道:“嗯!所以我们双方的立场相等,杀你虽太过分,但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唐英道:“你说吧!”
    怒尊者道:“贫僧的办法是,姑娘不如跟我们一道走……”
    唐英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办法岂不等于将我绑走?”
    怒尊者道:“说得难听点确有这种味道,不过贫僧认为这是唯一不伤双方和气的方法,姑娘要是觉得有所不妥,你可以拒绝!”
    他虽表示唐英可以不接受他的办法,然而唐英却听得出怒尊者语气中充满恫吓。
    这就叫唐英不能不慎重考虑,尤其她感受到赛统和周丹必然都不会反对怒尊者的这个提案
    她很快地在心中想着,终于道:“好吧!我跟你们一道去,不过你们不能耽搁我太多的时间。”
    怒尊者道:“不会,等我们见到了一个人,立刻让你走,绝不食言!”
    唐英道:“一言为定……”
    她转向银二姑,又道:“银二姑!真没想到我们两人会同挤在一匹马……”
    银二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她的牲口之旁。
    于是一行五人纷纷上了马背,唐英和银二姑合乘一骑,往杭州而去。
    他们连夜赶行,翌日午时之前,就已经来到了杭州城南。入得城来,银二姑指指对街一家酒楼道:“悦宾楼就在那边,咱们过去……”
    行不到百步,果然看到一家气派不小的酒楼,高悬悦宾楼的招牌。
    当下他们下了马,将马匹交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然后鱼贯立了悦宾酒楼。
    他们五个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胡乱地点了几样酒菜,边吃边聊。
    唐英一面吃一面观察银二姑等四人的脸色,只觉得他们均微露出紧张焦虑的神情。
    她好奇大炽,默默忖道:“这四个人在江湖上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以会现出如此紧张的神色?”
    唐英心念未了,修见一名中年汉子出现在楼梯口,向楼上四下张望。
    这人引起唐英注意的原因,一则他有一对精芒四射的眼神二则他的举止沉着,颇有那份名家高手的气派。
    只见他上得楼来,立刻有两名劲装壮汉迎向前去,恭敬地领他落座。
    唐英看他们坐在一处,谈了一会,就起身会帐,下楼而去。
    当她视线收回之刹那,忽然发现那名中年汉子下了一半楼梯,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唐英心里奇道:“这中年汉子举止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只不知是什么来历?”
    她正在思忖,突听怒尊者道:“银二站!咱们会不会被人耍了?”
    银二姑道:“那怎么可能!午时未到,不用急……”
    赛统这时端起一杯酒,道:“约我们来此相见的人,他的身手我们都领教过,像他功力如此高绝,谅必不会开我们玩笑才对!”
    周丹道:“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他警告过我们今午之前要是逾时来此,咱们四人都有性命危险,这该从何说起呢?设使那人想在此收拾我们,前晚他便有机会,何必又叫我们来?”
    赛统道:“别提昨天晚上的事好不好?周兄!真正丢人丢到家,咱们四个人竟然斗不过人家一个……”
    唐英突然插嘴道:“有这等身怀绝技的人啊?”
    赛统道:“不信姑娘可以问问他们三位……”
    怒尊者、银二姑和周丹都默然不语,很显然的,他们确曾碰见像赛统所说的武功奇绝的人物。
    唐英微微笑道:“你们大概是斗不过人家,才乖乖听命来此的吧?”
    赛统道:“姑娘只说对了一半……”
    他突然想起何必将丢脸的事告诉唐英,于是住口不语,没有将到口的话说完。
    但唐英“哦”了一声,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使赛统一时不忍拒绝说下去。
    遂又道:“那人约我们来此,据说有很肥的差事交给我们去办,你知道我们等于是职业打手,有好处我们岂会不来?”
    唐英道:“话虽如此,可是你们不来也不行,是吧?”
    赛统没有否认,他似乎已决定不对后英隐瞒。
    所以就默认下来。
    唐英道:“那人以利诱恫吓的手段,使你们不能不来此供他差遣,委实相当高明…”
    赛统道:“但此刻我却有被愚弄了的感觉!”
    唐英看出他的心意,道:“你以为那人寻你们的开心?”
    赛统点了点头,银二姑却道:“姑娘认为那人必定会来。”
    唐英后问她道:“银二姑你的看法呢,”
    银二姑道:“我有八成的把握断定他会依时而来……”
    唐英道:“那就对了!。”
    她指着楼梯口,又道:“哪!你们所等的人不是来了吗?”
    大家都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刚才出现在酒楼的那名中年人,又施施然爬了上来。
    他一上楼,就发现银二姑他们那一桌五个人十道眼光,都同时凝注在他的身上,不禁微一错愕。
    但那人还是走了过来,抱拳道:“诸位可是三花令的客人?”
    唐英不待银二姑他们开口,便抢先道:“尊驾明知我们是,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人征了一怔,望着唐英,似乎有出乎意外之感。
    唐英又道:“尊驾不用吃惊,我刚才已经注意到你上了楼又下去,这回要不是确定我们是你所要接头的人,你怎会径自就过来了?”
    那人露出恍然之色,道:“姑娘见微知著,眼力如此厉害,倒叫在下吃了一惊,佩服!
    佩服!”
    他转向银二姑他们,又道:“诸位还没有回答在下刚才的问题哩?”
    怒尊者道:“尊驾是三花令的人?”
    那人客气地道:“不错!在下秦沛,忝为三花令香主之—……”
    银二姑道:“不瞒秦香主说,约我们来此的那人未说是三花令访我们来的,很抱歉,连我们也不知道自家是不是三花令的客人……”
    秦沛道:“在下真是糊徐,居然忘了约定见面的信物!”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面晶莹可爱的玉制小腰牌,又适:“你们是来找这腰牌主人的吧?”
    银二姑道:“对的!”
    秦沛将腰牌收起,道:“那就没错了!”
    他扬手招呼店家会帐,一面说道:“诸位都吃饱了?”
    众人点点头,秦沛遂道:“没吃饱酒食的人,这一顿绝不可省,因为我们还要赶大半天的路。”
    说着他扫了唐英一眼,眼中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唐英忖道:“秦沛像是有些得意的样子,是不是存心不良?”
    她念头一闪而逝,人也跟着大家站了起来。
    众人随那秦沛走出悦宾酒楼,只见店外已有六名壮汉拉着十二匹骏马,在那里伺候。
    上了马背,秦沛一马当先,朝杭州城北策马驰骋,不一会便出了城门。
    马行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已离开杭城很远,来到一座小农庄之前,唐英打量那农庄,人随众人进入,才发现庄舍只不过才五、六栋而已,但里边似乎住了不少人,因为她看到马厩少说也有三十匹以上的骏马。
    这时,那农舍正厅走出四个黑衣汉子,板着面孔迎众人走近。
    秦沛快步向前,朝中间那矮胖的人施了一礼,恭声道:“启禀总堂主!属下已将最后一批五个人接来…”
    那人瞪眼道:“最后一批不是只有四个人吗?怎多出一个来?”
    秦沛脸色倏变,道:“这…·属下查查!”
    那人哼I一声,怒道:“秦沛!你身为外三堂堂下香主之职,居然犯下如此严重之错误,该当何罪?”
    秦沛惶然变色,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总堂主饶命!堂主开恩……”
    那堂主哼一声,脸上布满杀机,道:“本座蒙总令主抬举,掌理三花今外三堂总堂主之职,身居所有内外六堂堂主之首,今日要不按令罚你,你说,本座如何向总令主交待?”
    秦沛闻言,生似被判了死刑,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连声求饶。
    但那名黑衣汉却冷峻地道:“秦沛!你犯下企图泄密之罪,按令当斩……下去吧!”
    他这一声宣判,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将秦沛自地上拖了起来。
    银二姑突然出声道:“且慢!我有件事想向堂主说明……”
    那堂主将目光移向银二姑,道:“你是不是来自广西蟾蜍岩的银二姑?”
    银二站淡淡笑道:“是!只不知堂主如何称呼厂那人道:“本座人称扶桑客……”
    在场的人都露出茫然之色,一望而知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边扶桑客这个名号。
    扶桑客似乎也知道没人认识他,笑道:“本座新近才渡海到中土,诸位对本座当然认识不深,对不广
    他的口音有点生硬,唐英从他矮胖的外型和生硬口音,攀然想起这扶桑客是倭国人。
    心里有此念头,不禁抬眼深深打量他。
    不巧扶桑客这时也将眼光移至唐英,他发现唐英正盯住他,笑道:“姑娘必定是那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吧?”
    唐英道:“我也是不得已才来的……”
    扶桑客讶道:“哦?难道说有人擅增名单,将姑娘邀来?”
    唐英道:“不是!银二姑正要告诉阁下这件事,阁下何不听她说?”
    扶桑客闻言转向银二姑,示意她接唐英的话说下去。
    于是银二姑一五一十将碰上唐英的事了说出来。
    扶桑客听完银二姑之言,道:“你替本令立下一件不小的功劳,本座必将重重谢你,至于唐英既已同来,本座一视同仁,仍将重用……”
    唐英问道:“但不知贵令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扶桑客道:“姑娘不可多问,这是犯禁例的,犯禁例当死!希望姑娘记住!”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又道:“唐姑娘因为是临时加入,不谙禁例,我姑且饶她一次,诸位可犯不得呀!”
    这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齐齐动容。
    扶桑客似是很满意众人这种反应,哈哈一笑,转身吩咐身旁的手下,道:“传令下去,咱们开始试合,将所有客人集中在正厅,农舍四周不准有陌生人走动!”
    那名手下得令而去,扶桑客又吩咐另一人道:“秦沛准予带罪立功,降级三等!去!传本座的命令……”
    那人也应声下去,扶桑客乃率同众人,走进农舍的正厅。
    正厅本就不大,这时挤了十几个人,显得拥挤,尤其所有人对扶桑客的企图,均有莫明其妙之感,厅中的气氛,更显得沉闷之至。
    不单是唐英,几乎所有被邀集“试合”的人,都莫明其所以,但却没有人敢问,足见那扶桑客的禁例,确有相当的权威。
    不久,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唐英发觉这些人几乎代表了武林现有帮派,换句话说,不论黑白两道,稍有点名气的帮派弟子,大部有人前来。
    唐英暗中计算一下,单只她认识的人所属的帮派,就有十四个之多。由此推知;三花今这次至少强邀了二十五个以上的门派。
    这一发现使唐英暗中讶异不已,她想:“三花令一下子强邀这么多帮派的弟子,难道不怕成为武林公敌吗?”
    后英不禁注意起厅中请人的表情,但见人人面泛不渝之色,心知这些人只是敢怒不敢言,并非甘心来这农舍接受三花今的“试合”。
    既是如此,三花令显然不怕引起武林公愤,或者他们根本早已经有了应付的办法。
    唐英正在心中纳闷,那正厅的侧门,突然走出一名高大的汉子,道:“试合就要开始,总堂主有令,凡唱到名字的立刻进来,其余的人坐在原位不准动,也不准大声喧哗,否则格杀勿论……”
    他顿了一顿,又道:“试合之时,必须诚心诚意,依令去做,此事关系诸位的生命及前途,堂主极盼诸位不可等闲视之厂
    那高大汉子宫谕既毕,接着唱名,第一个被点进去的人,居然是江湖上大名赫赫的独行盗伍更天。
    伍更天被点了名之后,那些像唐英一样,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他的人,莫不惊异万分,窃窃私议。
    只听那名唱名的大汉,大声叱道:“噤声!不难说话,听见了没有!”
    他这一喝中气十足,厅中果真鸦雀无声。
    伍更天回过头作了一个苦笑,然后一语不发地由侧门进入内室。
    半晌之后,伍更大就重新出来,表情亦惊亦喜,让人猜不透他经过试合到底有何结果。
    接着那名唱名的大汉,又点了一人进去。
    如此挨次试合,进去的人时间虽是久暂不一,但试合出来的人,表请莫不跟伍更大一模一样,惊喜参半。
    那些经过试合的人,一出来便有人带走,是以,厅中人数越来越少。
    一个多时辰过去,就只剩下寥寥七、八个人而已。
    最后终于点到了银二姑,接下去怒尊者、周丹、赛统也都被点进试合,轮到唐英之时,厅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久等之下,原先心中那股微微紧张不安的感受,早已麻木。因此她进入试合之时,显得意外的镇定。
    唐英推开一扇柴门,进入了试合场所。
    但见那场所仅是一例厢房改成,既厂且小,中间一张长桌,端坐着三名黑衣人,桌前摆了一张木椅,除此而外,房内别无陈设。
    坐在桌中的是扶桑客,他的左右则有两名神情冷漠的助手,正目注着进入屋内的唐英。
    扶桑客指指桌前的那张木椅,示意唐英坐下,然后问道:“姑娘出身四川唐门?”
    唐英点点头,心想:“这叫什么试合?”
    原来只是审问而已。
    扶桑客问了一句话之后,拿起一份资料看了一下,又遭:“你虽然是被银二姑随时拉来,但我们仍有一份有关作的详尽资料,换句话说,你跟他们一样,底蕴我们清楚得很,你相信呜?”
    唐英忖道:“要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何难之有?他为什么要我非相信不可?”
    扶桑客见她默然不发一语,微微笑道:“姑娘莫非不信?”
    唐英道:“信当然信,只是我有点怀疑你们到底知道了我多少……”
    扶桑客道:“你前田曾在一处叫做南安的小村中,险被毒火教黄毒放毒焰烧死,有这么一回事吧?”
    唐英瞠目骇然,道:“你们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扶桑客道:“这算不了什么,今大早上我们抓住了一名黄毒的人,审问的结果,他将黄毒袭击南安的事供了出来,我们就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唐英还是相当惊异,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抓黄毒的部下?”
    扶桑客道:“这事与你无关,牵涉上你只因巧合而已……”
    这就对了,唐英寻思道:“他所说出我之原因,才派人攻击黄毒之类的话,打死我也不相信。”
    只听扶桑客又道:“我们抓黄毒的部下,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他们正在这附近搜寻一个人吗?”
    唐英心想这人可能是徐经纬,于是道:“是不是徐经纬?”
    扶桑客道:“不错!黄毒要杀他,正巧我们要保护他,所以双方发生冲突,毒火教大败而去,黄毒仅以身免……”
    唐英对三花令和毒火教间冲突的情形,根本没有兴趣,她只想知道徐经纬的遭遇如何。
    是以她打断扶桑客的话,道:“结果徐经纬在你们保护之下了?”
    她特别将“保护”两字的语气加重,因为他晓得三花令所谓保护徐经纬,仅是说得好听一点而已,其实有谁不知道三花令是想生擒他?
    扶桑客道:“没有!徐经纬趁我们和毒火教争执之际,逃得无影无踪……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找到他的!”
    唐英深知扶桑客想找徐经纬并不困难,问题是三花令为什么对徐经纬也有兴趣,是否也因为营垒图之故?
    可是营垒图并不在徐经纬的身上呀?
    扶桑客似是看出了唐英的心思,道:“本座知道姑娘与徐经纬是很熟,当然猜得是出我们为什么要找徐经纬的!”
    唐英这回不能不佩服三花令消息的灵通,就连这点他似都调查得如此清楚,可见扶桑客一进门所说的话,并非只在唬唬她而已,他们的确将她的一切查得很详尽,很彻底。
    她心中的惊疑落在扶桑客的眼中,那扶桑客乃利用这个机会道:“现在本座可以将我们强邀各门派的人来此的目的告诉你,你仔细听清楚!”
    唐英道:“请说吧!”
    扶桑客道:“本座奉总令主之命,正在执行一项计划,强邀二十八名武林高手来此,仅是计划的开头而已……”
    他说本座的这开头一点麻烦也没有,唐英忍不住提醒他道:“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但你如此开头,可说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扶桑客面不改色,道:“你一定以为本座惹了很大的麻烦?”
    唐英道:“难道没有?别以为三花今主来头大,就是武林三尊,针神曲圣,甚至九大门派,也不敢不顾武林公愤!”
    扶桑客居然笑道:“武林公愤当然没人惹得起……”
    唐英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便好!”
    扶桑客并不以为仵,仍然心平气和地道:“姑娘你错了,本座虽然强邀二十八名各门各派的高手来此,但是决计不会引起这些门派的不满,相反的,还可能得到这些门派的大力支持呢……”
    唐英蓦地想起刚才那些人经过试合后,走出门外那种惊喜的表情,不禁皱眉沉思。
    扶桑客道:“姑娘你相信了?”
    唐英道:“我是有点相信,只不知其中道理……”
    扶桑客面泛得色,道:“道理简单之至,本座恩威并济,那些人就得乖乖地听命于我!”
    后英道:“你不怕有人不买帐?”
    扶桑客道:“不会的!本座看透了人性之贱,稍稍利用这等人性之贱,就万事妥当!”
    他说得如此深刻,倒真有点哲理在,唐英虽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却说不出驳倒他的话来。
    扶桑客滔滔而谈,道:“人世间虽不乏现死如归之士,但人的本性还是畏死的!就拿荆轲来说吧,他有胆量刺秦始皇,他不怕死吗?怕!他并不是不怕死才敢受命于燕太子丹前去刺秦。他之所以表现得那等轰轰烈烈,纯系因为他有理想,有抱负,决计不是由于其不畏死之故。”
    他将语锋一转,又道:“这就是说,同样杀一个人偿一命,此事发生在荆轲,设使燕太子丹请他去杀一名小无赖,而不是秦始皇的话,姑娘你说,荆何去还是不去?”
    唐英道:“他当然不会去!”
    扶桑客问道:“你知道理由何在?”
    唐英道:“死有泰山鸿毛之别,道理浅显之至,不待多言……”
    扶桑客摇摇头,道:“姑娘你错了!”
    唐英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讶道:“莫非你还有什么歪理?”
    扶桑客道:“荆轲不杀小无赖,是因为他怕死之故!”
    他知道唐英还弄不懂他这一套理论,又追:“佛家有言,凡是人,不分贵贱贫富,总须受生老病死之幼,姑娘同意这话吧!”
    唐英道:“那是当然的!”
    扶桑客道:“那么本座问你,一个人临到老病将死,大限已至之时,他是不是能够想不死便可免于一死?”
    唐英道:“除非有人修炼成仙,否则无此可能!”
    扶桑客道:“你已经触及问题的核心……可见得人虽怕死,但碰上老病将死,再怕也得死,对不对?”
    唐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荆轲刺秦的情形,正是跟那老病将死的人一样?”,扶桑客道:“你很聪明,猜出了我的意思……不错,荆轲就像那老病将死的人一样,心中虽怕死,但却不能不死,所以他死了……”
    唐英驳道:“可是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呀?比方说,他拒绝冒死刺秦,不是可以苟活下去?”
    扶桑客道:“对!他原本可以不死,但他也知道人终不免一死,所以他提早赴死!然而这不能说他不怕死,只是他懂得选择死的时间而已!”
    唐英道:“然而这不是荆订的伟大之处吗?”
    扶桑客道:“我不否认他的伟大,但你也不能证明他不怕死,对也不对?”
    唐英被问得哑然无语,扶桑客逐又道:“总而言之,荆轲像你我一样,潜在本性实际上是怕死,他敢于赴死只因适逢机会,所以他能流芳百世。然而,世上能有几人像他?”
    后英虽觉他的语有点勉强,不过往深一层推想,事实上也有点如扶桑客所说的。
    是以她道:“你证明了人怕死的本性,应该回到本题了吧?”
    扶桑客道:“人既然畏死,我便以死相胁,那二十八名来此的各派高手,岂有不畏我如虎之理呢?”
    唐英道:“就算作是虎,我们都是虎爪下的羔羊,但是你能不信羊有机会还是可整死老虎这件事吗?再说我们每人各有门派当靠山,纵然我们甘喂虎吻,我们那些师友难道会坐视吗?”
    扶桑客道:“此是本座说了半天的问题疑结,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我诱之以利,且刑之以死?”
    唐英道:“许是我笨拙,凭良心讲,找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你这里,有何利可图?或已经受到什么死亡的威胁?”
    扶桑客仰大笑道:“哈……你们二十八个人均已被本座暗中下了毒,二十八条命控在本座之手要活要亡,但在本座一念之间。”
    唐英大惊道:“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扶桑客道:“你不信已经中毒的话,何不试行运气看看。”
    唐英依言运气一匝,果然发觉气行于手少阴与足太阴之间时,有点阻碍难行。
    不过设非扶桑客有言在先,这轻微碍塞,是不易发觉的。
    扶桑客凝视着唐英那骇异的神色,半晌道:“本座不是虚言恫吓吧?”
    唐英道:“这毒性极缓慢,如非剧毒,必甚寻常,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扶桑客道:“本座正要告诉你,这毒叫‘蚕毒’,是本令门下内三堂一名堂主人称毒娘娘所配制的……”
    唐英然道:“什么?那位毒婆毒娘娘在三花令担任堂主?”
    扶桑客得意地道:“还好姑娘晓得毒娘娘的大名,免得你漠‘蚕毒’之厉害……”
    歇了一会,扶桑客又道:“蚕毒性虽然缓慢,但服下之后,只有毒娘娘配制的解药可救,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唐英自然知道,不过她也知道蚕毒服下虽很麻烦,唯须误服入腹,才有中毒之虞,换句话说,此毒由口入,手触鼻闻,均可无碍。
    是以唐英运思忖度,回忆她如果真的中毒,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吃下蚕毒的。
    这是唐英精明镇密之处,如无中毒的可能,她是绝不会轻易相信扶桑客之言的。
    她微一沉吟,立刻想到在杭州税宾楼进午餐之事,也记起秦沛两次上楼的鬼祟行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果然已吃上蚕毒了!”
    扶桑客料不到唐英坚持到现在才肯承认她已中毒之事,不禁微微一怔,道:“姑娘处事缜密,委实不是寻常的江湖武师可比……”
    他顿了一顿,又道:“现在你不能否定性命操之在我们手中了吧?”
    唐英道:“蚕毒非寻常药物可解,确是生死由你们了!”
    扶桑客道:“你愿意如此不明不白死掉吗?”
    唐英当然毫不考虑地摇头表示她不愿意。
    扶桑客遂道:‘好!那么现在本座告诉你第二项,也就是你们二十八个人求活的唯一方法。”
    唐英拦住他的话,道:“等一等!你说过我们虽受死亡威胁,但只要听命于你们,便有利可图,不仅仅可保住性命而已,对也不对?”
    扶桑客道:“对!否则也难令你们心服,就算不得是恩威并济……”
    唐英问道:“可是这些事既然非出于我们自愿,而又别无让我们选择之余地,要人心服,并不容易!”
    扶桑客道:“那是因为你还不晓得,我们将要求你做什么事,以及将给你什么好处之故……”
    唐英道:“奥?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的工作不但轻松愉快,而且又能有很大的好处对不对?”
    扶桑客颔首道:“你有点意料之外是不是?事实上正如你所说的,你们二十八个人每一个的任务均极简单轻松,而且都有一份极重的报酬!”
    正如扶桑客所说的,后英确实有意外之感。
    假使扶桑客之言属实,唐英想:那么所有被强邀来此的人,当真将如扶桑客所预料的乖乖听命于他。
    扶桑客迅速将话转入正题,道:“就拿你来讲,我们要你做的只是监视一个人而已,而你却可学得十二种唐门所无的暗器手法,工作期间又仅一年而已,一年之后,你便可获得一份解药及自由,难道你不会动心?”
    唐英道:“说来确会动心,但问题是我要监视的人是谁,这监视工作是否令我为难……”
    扶桑客又瞄了他手中资料一眼,道:“这些问题我们都考虑过了,我只要把那人说出来,你就知道我们派你担任这项工作,不是轻率决定的!”
    唐英追问道:“你们要我监视的人是谁?”
    扶桑客道:“朱绮美!”
    唐英直到现在才真正佩服扶桑客的计划,确是高明到绝点,使她突然涌起一份怅然之感。
    扶桑客又道:“你监视她的工作内容也不难,只要将她的一举一动,三天一报就行,有重大事情则随时报来……至于如何传递这些报告,我们自会安排得很妥当,不会加重你工作的麻烦……”
    唐英心想:“他们已算准非答应不可,何况接近朱绮美不正是我计划的吗?”
    扶桑客凝视她一眼,道:“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的话本座就安排你跟朱绮美见面!”
    唐英突然问道:“其他的人到底被派些什么工作?”
    扶桑客道:“姑娘你太好问,好问在这里是犯法的……”
    他歇了半晌,又适:“不过这次我可以答复你这个问题……另外二十七个人,有九人进入海龙会,七人到五船帮……”
    唐英道:“干什去?”
    扶桑客道:“做的都是谍报工作,另外有四人原是官家捕快军官,也都遣回去当我们的细作,剩下来的七个人,将负责围捕徐经纬!”
    唐英由衷地佩服道:“你们的计划太高明了!”
    扶桑客哈哈大笑,道:“武林各帮各派在一帮一会之间,莫不为重利替双方做事,海龙会和五船帮也乐得雇用我们,殊不知我们看出这方面的漏洞,如今乘虚而入,一帮一会绝没有想到居然花钱雇用了细作!哈……”
    唐英所佩服的也是这一点,因为一帮一会所用的武林人物,既是重利可以买到,那么三花令利诱胁迫双管齐下,那些人岂有不乐于遵从之理?这就难怪三花令胆敢强邀二十八门派的高手,而不怕引起武林公愤的原因。
    再说,用下毒的手段来控制那二十八人,虽显卑鄙,但是三花令如能遵守诺言,在任务期限完成之后,给了解药,事后必定可以获得大家谅解。由此而之,一方愿买,一方愿卖,下毒之事等于是双方买卖行为的一项保证,三花令凭这个理由,那些被暗中下毒的人也能“体谅”三花令的立场。
    这计划当得上详尽周密,三花令确可得到二十八个人的忠心效命!易言之,那二十八个人决不敢故违任务,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唐英默然思忖,那扶桑客及另两名助手已站了起来。只见扶桑客长吁了一口气,道:
    “本座总算替总令主完成了一项计划,这一来,海龙会,五船帮以及官家三方的行动,都将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哈,哈……”
    他看到唐英蹩眉沉思,又道:“唐姑娘!现在可能还不习惯受人宰制,但过几天,当你发现三花今大有可为之时,说不定会求个香主之类的职位于哩……”
    唐英冷冷道:“到那个时候,可要请堂主多多帮忙了!”
    扶桑客哈哈一笑,然后别过脸吩咐他的助手,道:“派人将后姑娘送到红花令主那里……”
    他发现唐英有讶异之色,乃又适:“我们三花令在总令主之下,设有紫、红、白花三令,及内外各三堂,底下有香主,舵主及头目,你现在隶属红花今主…”
    说着扶桑客取出一面铸着红花的小三角牌交给唐英,又道:“你执这红花令牌向你的令主请求到达……”
    唐英将红花令牌收下,问道:“我如何与朱绮美见面?”
    扶桑客神秘一笑,道:“见了红花令主便知!你去吧!”
    唐英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当下随一名黑衣壮汉,走出了正厅,一直到那农舍门前。
    那黑衣汉子道:“姑娘在此稍后,待小的牵来牲口……”
    唐英嗯了一声,望着那汉子走向马厩,不禁忖道:“看情形还得赶一段路才能见到那红花令主,如今只有一人带路,我大有机会可以杀他而逃。”
    她开始犹豫起来,心里继续想着:“逃开三花令的宰制就得冒蚕毒毒发的危险。”
    她虽则有点不相信扶桑客那套人性怯死贪生的理论,但她一想到毒发之后的死亡,仍不免下不了决心是不是要乘机逃走。
    这时那名黑衣汉子已拉来两匹骏马,唐英暗叹一声,忖道:“罢了!且跟他走再说。”
    于是唐英和那名领路的人双双上了马,朝南而进。
    他们马行甚速,约摸一盏热茶的工夫,已上了富道。
    只见那领路的人,将马头一兜,往杭州方向而去。
    唐英不禁问道:“我们到杭州去?”
    那人应道:“是的,姑娘,红花令主此时停驻杭城,小的奉命送姑娘到那里!”
    唐英道:“哦?那我们非连夜赶路不可了!”
    那人道:“是的!但不妨事,小的是杭州分舵的头目老江,这一带小的路熟,姑娘跟着小的走就错不了!”
    他们一边策马而行,唐英一边跟他闲谈,道:“红花今主一向就在抗州住?”
    老江道:“不是!前几天才来,听说杭州就要发生大事情,所以总令主才派他来……”
    唐英问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老江道:“小的也不大明白,听说官兵在沿海一带增防,海龙会有倭人为助,准备大举骚扰。”
    唐英叹道:“这三花今有什么事?”
    老江道:“上面下令准备趁这次骚乱,扩展地盘,红花令主许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唐英闻言默忖,只觉得三花令不但计划周密,而且野心极大,可能准备一举成事,然则三花令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她想了一下不得要领,只好放弃自己胡乱猜测,心想慢慢调查,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应付这未来的一年期限,以及用什么方法打听出营垒图的下落,因为那是他们四川唐门最重视的东西。
    唐英不再开口,老江也就专心骑马领路。
    五更天蒙蒙亮,两人已到了杭州城外,正巧城门亦在这个时候打开,因此他们毫不耽搁地进得城来。
    老江领着席英到城西一条街巷,进入一家气派不小的深宅大院。
    那宅院里边戒备森严,唐英和老江虽未被盘查,但也看得出四下布满明岗暗哨。
    他们经过门后天井,迎面走出一名鹤发长胡的老者,缓步而来。
    老江一见那老者,赶紧向前,作礼道:“启舵主,属下奉令带唐姑娘到差!”
    那老者用冷眼扫了唐英一下,道:“奥?令牌带来了没有?”
    唐英取出红花令牌,亮了一亮,道:“令牌在此!”
    那老者见到了那令牌,态度突然变得熟络起来,很客气地道:“姑娘带的是红花令牌!
    本座有限无珠,还请姑娘总罪……”
    唐英看他前倔后恭,不禁讶道:“你以为我会带什么令牌来?”
    那老者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这……本座以为姑娘带的是寻常的差牌!”
    唐英心想:“看他的样子,执这令牌的人可能身份高他一等,否则他不会如此恭谨。”
    于是她胆子一壮,道:“你是本地分舵主?”
    那老者道:“是!属下皇甫煌,乔为杭州分舵舵主,敢问姑娘可是红花令者?”
    唐英压根儿就不知道“红花令者”到底在三花令中是个什么职位,因此没有诳他,道:
    “我奉派来此见红花令主,请替我通报!”
    皇甫煌恭声应是,道:“请命者进内稍坐,属下立刻代为通报……”
    他只认唐英是红花令者,态度越发恭敬,客气地将唐英让进厅中,然后吩咐老江道:
    “老江!你赶快去厨房准备早点,令者这一路来,肚子一定饿了……”
    老江答应而去,唐英一面落座,一面忖道:“这皇甫煌左一个‘令者”右一个‘令者’,可是扶桑客为什么没有明言我是什么红花令者?”
    这情景使唐英想及二点:其一、皇甫煌既然连她的来意及身份都不知道,显见扶桑客利用二十八名不属于三花令的外人之计划,保密得相当到家,三花令中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
    其二、红花令者在三花今中的地位,一定与红花令主相差不远,要不然皇甫煌绝不会一大清早吵醒令主,将她到来的消息报上去。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对她未来的任务,大感好奇。
    比如说,她目前的地位在三花令中,果真不小于一名令主的话。
    那么扶桑客派她监视朱绮美,足可显出朱绮美在扶桑客眼中的分量,必然很重。
    唐英这些推测相当合理,只是她无法预料出扶桑客的真正图谋而已。
    她思忖之时,皇甫煌已去而复返,向唐英施了一礼,道:“令主晨妆未了,请令者用过早餐,再来见面!”
    唐英点头道:“好吧!”
    她的心里头却暗自诧异:“红花令主晨起妆扮,这令主莫非是个女红妆?”
    唐英一面在心中嘀咕,一面随皇甫煌过饭厅用早点。当地再度回到客厅之时,天井当空,已曙色大白。
    唐英坐了一会儿,内室中走出一名红衣丫环,向唐英福了一福,道:“启禀令者!令主已在书房候驾!”
    唐英站了起来,大刺刺地道:“带路!”
    那丫鬟应了声“是”,转身带路。
    她们穿过正厅侧门,折入一座设满了奇花异草的花园,来到第二进一排厢房之前。
    唐英一面测览四下景物,一面随那丫鬟沿长廊而行,远远看到厢房尽头,有一个长满荷花的池塘一座精美的亭阁,就筑在那荷花池之旁。
    大约走了百来文到那亭阁之前,唐英抬眼望处,只见阁上横匾,黑底红字,写着“耘岚斋”三个朱红大字。
    再看那耘岚斋,画阁雕梁,虽不算大,但有一番气派。
    尤其周围景物优美,有假山有池塘垂柳摇曳,花团簇锦,暗香频送。
    使人置身阁前,便有舒畅之感。
    那丫鬟走到阁前,示意唐英在外面稍候,然后进内通报。
    眨眼工夫,那丫鬟又出现在阁外,道:“禀令者,令主有请!”
    唐英应声走了上去,随那丫鬟徐步进入“耕岚斋”,一眼见一名身穿大红衣裙的绝色美女,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
    当唐英看清楚那女子之时,不禁惊噫一声,张开樱唇,哑然说不出话来。
    红衣美女却笑道:“英丫头!你找得我好苦啊!”
    唐英趋前一步,拉住红衣美女的手,高兴地摇了好几下,嚷道:“小姐!是你?你是红花令主吗?”
    唐英语音透出无比的兴奋和惊讶,因为她万没料到站在面前的这位红花令主,竟是她侍候了三年之久的朱绮美。
    朱绮美也喜滋滋地挽住她的香肩,道:“你没想到我会是红花令主,我也一样不知道你是红花令者呢……”
    说着她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转脸嘱咐那名丫鬟道:“小红!你下去,同时传令今早不准有人到耘岚斋来打扰,知道吗广
    小红遵嘱而退,朱绮美和唐英双双坐定,唐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你怎会到这三花令担任什么红花令生?”
    朱绮美反问她道:“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是家师祖的女儿,我怎能不到三花令来帮帮忙?”
    唐英道:“武曼卿被针神曲圣两位前辈公开逐出门墙,小姐不至于甘冒不韪吧?况且针神活命半仙和曲圣乐娘子两位老人家决计不会允许你投靠武曼卿!”
    朱绮美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小既受武姨娘的疼爱;长大后每以姨娘为念,如今师祖已允许我下山,又未禁止我与武姨娘来往,我来此投靠姨娘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说对不对?”
    唐英觉得朱绮美这一番解释有点勉强,但她既不知外神曲圣门下的内情,也不知朱绮美与武曼则之间有何感情,自不能不点头承认朱绮美之言。
    朱绮美望着唐某一笑,道:“现在你该告诉我这几个月的经历了吧?”
    唐英忖道:“她没有问起我来此的原因,可知她已知道这三花令强邀二十八名各门各派高手的事。”
    是以唐英也就没有提起碰见扶桑客的事,仅约略说出她和朱绮美在石头村分手之后的经过。
    朱绮美静静倾听,似是很关心唐英的遭遇,等唐英将话说完,才道:“这半年来江湖上风起云涌,动荡不安,我的心愿越发难于达成……”
    唐英道:“小姐是为老爷的遗嘱操心“
    朱绮美道:“嗯!先父抱恨而终,贼寇猖极日紧,使我颇有人孤势单之感!”
    唐莫道:“所以你投弃武曼卿来了?”
    朱绮美道:“嗯!我觉得此时此景,投身三花今仍不失为一条明路,尤其三花令人材济济,势大力强,前途大有可为……”
    唐英诧然盯着朱绮美,心中分不清她这一番话是否是由衷之言。
    她几乎忍不住想说出扶桑客派她来此的任务,同时也暗暗替朱绮美的处境担心。
    她想:“朱绮美投入三花令之举,如果真出于她的心愿,那么她的处境委实堪虑。”
    因为朱绮美显然得不到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的信任,否则扶桑客不会派唐英监视她,朱绔美既然得不到武曼卿的信任,置身三花令中,必然动辄得咎,可能连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
    唐英眉头皱了一下,思忖道:“我该不该设法暗示她?让她提高警觉?”
    忽然间,唐英迅即想起扶桑客那阴沉的表情,刚才想暗示朱绮美的念头,一瞬消逝得无影无踪。
    朱绮美此时又道:“英妹!现在你来了正好帮我指挥红花令届百名弟兄,于一番事业户唐英笑道:“小婢愿凭小妞吩咐!”
    朱绮美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道:“你少贫嘴!我们谈正经事她似乎恢复了住日的爽朗,唐英见状心有感触,忖道:“小姐这份愉悦的神情,定是因见到了我之故,她待我如此情深,我是不是应该出卖她?”
    唐英心情极端矛盾,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朱绮美则显得高兴异常,道:“总令主派我来此,交待了我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你来正可帮我执行!”
    唐英打起精神,听她继续说道:“最近我们获得一项消息,据说五船帮的五船主单人匹马在杭州活动,总令主要我们查出他的企图,并将他擒住……”
    唐英道:“这人是谁?”
    朱绮美道:“不知道!”
    唐英讶道:“难道我们不能从五船帮查出他们的五船主是谁吗?”
    朱绮美道:“这条线我们试过,但没有用,因为除了五船帮的首领老船主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五船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唐英道:“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从何查起?”
    朱绮美道:“这事当然颇有困难,不过据说是五船主甚是年轻俊美,功力高绝,我们可从他的这些特点查起……”
    唐英同意道:“年轻度美的男子不多见,何况他的功力又很高,如此找他似乎不难……”
    朱绮美道:“我已下个监视抗城内外,一发现有此等人物,马上就会报上来……”
    唐英倏地问道:“小姐!你看这事会不会跟徐经纬徐公子有关?”
    朱绮美眸光一闪,道:“不会是他!”
    唐英道:“徐经纬应该属于年轻俊美的男子,何况他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
    朱绮美道:“你也知道他的身手不弱?”
    唐英嗯了一声,朱绮美又道:“不错!徐经纬确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但他是少林门人,你说,少林门人可能变成五船帮的海盗吗?”
    少林弟子戒律甚严,这是武林所公认的事实,如说少林门人成为盗首,绝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唐英却道:“可是海龙会要捉他,三花令也不放过他,小姐!这是什么原因?”
    朱绮美沉吟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捉他的事是由外三堂总堂主扶桑客负责,他才晓得内情的……”
    唐英道:“小姐觉得徐经纬这个人怎样?”
    朱绮美考虑了一下,才道:“人很朴实淳厚,胆识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坦诚谦恭,耿直可靠。”
    唐英笑道:“小姐几乎将形容男子的好处都加在他的身上,看来小姐对他甚是钟情,是也不是呢?”
    朱绮美呸道:“我与他又无深交,哪谈得了对他钟情丁”
    唐英道:“有道是一见钟情,难道说小姐不可能如此吗?”
    朱绮美突然将面容一整,正色地道:“我不否认徐经纬是个可以附托终身的男子,但是要知道我选择伴侣的条件,像他这些条件并不是顶重的唐英诧然道:“莫非小姐属意像潘安那样的貌美男子?”
    朱绮美份首微微一摇,道:“不是的!我的立场与人不同,我活在世间的意义也与人迥异,所以设使要择偶的话,我的条件也不会跟人家一样唐英闻言,心弦微微一震,不禁凝视着朱绮美。
    她从朱绮美的神态和语气,深深感受到朱绮美的确与人不同。
    她不仅具有动人的神韵,更重要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坐在此里,使人深觉地有一份超凡绝俗的美丽。
    唐英蓦然明白过来,像朱绮美这等仙姿慧心的女子,绝不会甘心投靠在三花令下当一名走狗。
    唐英的思路被皇甫煌打断,只听他在外面道:“启禀令主,属下有紧急消息禀告……”
    朱绮美蹩着黛眉,道:“英妹!你去让那老儿进来……”
    唐英答应一声,让外喊道:“皇甫舵主!令主有请!”
    那皇甫煌应声而进,步至朱绮美之前,态度恭谨地宏声道:“属下皇甫煌叩见红花令主!”
    朱绮美挥挥手,道:“皇甫兄不必多礼,请上坐!”
    皇甫煌将身站直,又施了一礼,才在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朱绮美待他坐好,问道:“只不知舵主有何紧急消息奉告?”
    皇甫煌道:“城内一早就发现数批武林人物……”
    朱绮美打断他的话,道:“可是发现有什么特异之人?”
    皇甫煌道:“是的!有一名年轻俊美的人像似徐经纬!”
    朱绮美朝唐英望了一眼,道:“那人什么时候进城的?”
    皇甫煌道:“据查可能是昨夜进城的,今天一早就出了客栈,此刻大概已到了城西!”
    朱绮美问道:“查出他到城西的目的没有?”
    皇甫煌道:“好像在找一个住在那里的人,至于找谁,或者找那人有什么目的,属下相信立刻就可查明报来!”
    朱绮美将粉首微微一点,道:“嗯!贵舵办事效率甚高……好好将这事办好,本座自会呈报总令主赏赐!”
    皇甫煌施礼道:“多谢红花令主!”
    朱绮美道:“你代本座传令负责监视杭城武林人物的人,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惊动了他们!”
    皇甫煌恭声应“是”,道:“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朱绮美沉吟一下,道:“本座决定亲自到城西走一遭,看看那人是不是徐经纬,此间与总坛联络之事,暂由你负责!”
    皇甫煌道:“令主何必亲自操累呢?还是属下代令主跑一趟城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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