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择路荒丘劫萍女
    许士元道:“甄姑娘虽然尽得幻府真传,但在我眼内仍然不足为患。”
    陈仰白道:“那么你何妨出手试一试?”
    他说这句话时,双眸中流露出坚定自信的神情,许士元干笑二声道:“在下正有此意。”
    这时甄小苹看了陈仰白一眼,陈仰白顿时涌起必胜的信心,他嘴角方动,许大元已暴喝一声,攻向甄、陈两人。
    甄小苹跨前一步,挡在陈仰白之前,半空中的许士元见状,顿时冒出三丈莫名之炉火,掌底又运力下击。
    陈仰白沉声喝道:“小苹,人男走坎,拨云见月。”
    许士元哼道:“好个拨云见月!”
    手法一变,双掌一前一后,腾空下击,当真凌厉无比.掌未到,掌凤已呼的一声,扫向甄小苹。
    陈仰白又叫道:“走马看花!”
    她斜走两步,恰恰从许士元左面空隙穿过,躲过一掌,许士元杀机更盛,倏地转身踢出一脚,其快无比。
    这一脚出势是怪异突兀,啪的一声,甄小苹被踢得踉跄后退三步之多,芳心大骇,就在这个时候,许士元哈哈长笑,猛地双掌已拍向甄小苹胸前期门、玄机两大穴。
    陈仰白急急叫道:“懒驴打滚!”
    甄小苹趁势一躺一滚,没想到这一招最笨的招式,居然又躲开了许士元的攻势。
    许士元杀机大炽,他嘿嘿冷笑,步步迫向甄小苹,甄小苹被他这种噬人的神态,惊得连连后退,像是受惊的小白兔,表情煞是动人,许士元看得一呆。
    但见甄小苹急行两步,偎贴着陈仰白身子。
    陈仰白满面怜爱之色,右手搂着甄小苹的纤腰,左手微抚着甄小苹秀发,细细的喃喃说着话,生似在安慰受到惊吓的甄小苹。他的话宛如咒语,具有某种魔力,甄小苹害怕之色,迅即消失。
    许士元看在眼内,忽然醒悟陈仰白在甄小苹耳边说的是什么话,心中一阵骇然,不禁悔恨低估了这一对男女的实力。
    他当机立断,身形暴起,一招“仙人指路”挟着呼呼掌风,劈向甄小苹及陈仰白。
    陈仰白突然蹲低身子,两手平伸,许士元还没有弄清楚他这个动作有何作用时,只见甄小苹以身而起,纤纤双足微点陈仰白掌心,突然一弹,去势轻柔,宛如一朵红云越过许士元头顶。
    许士元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拍出,倏地耳边一声娇笑,左肋己挨了一拳。
    这一拳甄小苹运足了八成力道,打得他气血上涌,但他功力深厚之至,猛吸一口长气,硬生生的将上冲血气压下。
    又惊又恨,心头火起,但没有发作,冷冷道:“好,想不到这招独步天下的如花似絮总算让本人开了眼界。”
    他语声未落,已欺身并指,点向甄小苹面门要害。
    甄小苹双掌疾拍,护住上盘,可是许士元这招似实而虚,功力尽蕴右足,但听他哈哈长笑,一腿扫出。
    这一腿似慢却快,说快又慢,甄小苹心下茫然,不知如何化解。
    陈仰白看得真切,高叫道:“回眸一笑。”
    甄小苹依言换招变式,这一笑果然笑走了许士元的三魂七魄。
    但见甄小苹红影一晃,身形看起来就像迎风飞舞的花絮一般,轻飘飘的,甚是动人,同时许士元的双掌也挥了一空。
    许士元收回双掌时,但见甄小苹已俏生生的站在陈仰白的前面。当下想道:“我今日若不能生擒了你,还能做智慧门的第二号人物么?”心念一转。再度出手,刷的一声,十指修张,快逾闪电,疾抓甄小苹香肩。
    甄小苹闪电般的后退,但觉左肩云门穴一麻,全身力道登时消散,接着手腕已被许士元扣住,她直到被擒之后,方知对方练就通臂神功,双手能互为消长,刚才抓来的手平白伸长了尺许,是以躲之不及。
    只听许士元得意的道:“嘿,嘿,云裳八式,虽然天下无双,幸好出自幻府人物之手,否则……”
    陈仰白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快快放了她。”
    许士元眉头一皱,心想他本是沉稳冷静之人,为何如此失态?
    念头一转,摹地否觉,转眼望去,但见那紫虚子冯元山果然已被惊动、刀势大变。
    只见他长刀决荡砍劈,威势惊人之极,丁天厚及邓会,沈泰三人,顿觉对方气势与先前大大不同。
    说时迟那时快,首当其冲的邓会,双厥才收,颈部已涌来一股刺骨寒气,他骇然想退,紫虚子冯元山运力刀尖,就势一回,邓会惨叫一声,当场脑袋搬家。
    紫虚子冯元山杀戒一开,心头陡然如释重负,更无顾忌,长刀原式不变,白光暴涨,往左侧的沈泰头上等下,沈泰但见这一道匹练电射而至,脑袋已被劈开两半,当场了结。
    冯元山一招未变,连劈智慧门两大高手,只不过一刹那的事,那边的许士元不觉看得目瞪口呆,当紫虚子长刀如长蛇出洞,划向丁天厚时,许士元挟住甄小苹忽然逃窜出去。
    他这个举动,丁天厚眼角警觉,恨得咬牙跺脚,却见紫虚子冯元山的第二刀,涌起朵朵刀花,当空劈了下来,这一刀凌厉绝伦,吓得他心惊胆丧。奋起全力.挥扇招架,刀扇相触,丁天厚登时被震退两步,冯元山刀势雷厉风掣,一刀接一刀的劈去。丁天厚挡到第五刀时,臂腕完全麻木,啪的一声,扇坠尘埃,左肩也挨了一刀,转身疾奔。
    冯元山也不追赶,目送丁天厚落荒逃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陈仰白的身旁。
    陈仰白露出歉然的眼色道:“小弟不才,害得师兄开了杀戒。”
    冯元山摇摇头道:“这些人咎由自取,你不必放在心上。”
    陈仰白道:“但师兄破了清规,小弟仍然感到对不起。”
    冯元山拍拍他的肩膀道:“他们得寸进尺,殊不知为兄仅守不攻的用意,实是要他们知难而退,不意缠斗二百余回合,还是无法以大悲刀法感化他们,直到许士元擒下苹姑娘,你也发发可危之时,为兄不禁顿萌杀机,唉!”
    陈仰白以歉疚的眼光,看着神憎悲戚的师兄,默默不发一语。冯元山吁了口气,轻拍他的肩部道:“师弟,情势已逼得为兄不得不如此,咱们还是计议搭救甄姑娘要紧。”
    当下两人商量好联络会合之法,随即分头追查。
    且说许士元挟着甄小苹,放腿狂奔来到一处岔路口,列一打量,即选择右首那条较大的官道,往南疾行,片刻之间,已赶了十来里路程。
    但见这条官道越来越宽大舒但,可见得前面不远处,有通部大邑。
    许士元突然缓步停下,四下略一回顾,立刻跃进路边的树林内,他挟着甄小苹,闪入密林深处,然后拍活她的穴道。
    甄小苹一直神智清醒,此刻被制的穴道虽已活转,但是她并没有兴起谨逃走的念头,看了许士元一眼道:”一路上我都在设法猜测大先生不杀我的原因,但还是百思莫解。”
    许士元这回细细看清了甄小苹娇美的面靥,道:“幻府中人果然个个娇媚动人,只不知智计是否也个个杰出?”
    甄小苹轻轻用左手整理散乱在鬓间的秀发,动作姻雅,优美,看得使人怦然心动。
    她袅娜地轻移莲步,使自己和许士元距离更缩短些,嫣然一笑道:“敝府之人的智计,纵是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但在智慧门许大先生之前,妾身总是有计穷智竭之感,这点谅必许大先生也看得出来。”
    许士元哈哈大笑道:“就凭甄姑娘这种临危不乱,从容应对的这份胆识,就使本人深为折服。””
    甄小苹嗅道:“好了,许大先生,你抓了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许士元道:“姑娘总不至于认为本人属意于你吧?”
    甄小苹闻言,面上泛起红晕,显得娇羞不胜的样子,轻经道:“久闻许大先生城府之深,连男女关系都看成一种较量智计的行为,贱妾岂敢有获得大先生青睐的想法?”
    许士元道:“那可说不定,只有在势均力敌的情形下,本人才会考虑到是否值得冒险一亲芳泽这个问题,但现下姑娘有如本人囊中之物,只要本人略施手脚,便可以放心享受,谁说我没有动姑娘的念头?”
    甄小苹眸中现出异彩,流目顾盼之间,风情万种,更是媚妩诱人,许士元看得一呆,心念方动,只听甄小苹吁了一口气道:“大先生若是当真这样做的话,一定可以达到愿望,但贱妾却深信大先生不会采取这种霸王手段。”
    此刻两人的距离极近,许士无闻到一股幽香,心神一爽,缓缓举起右手,慢慢伸向甄小苹的纤腰。
    突然出指点下。甄小苹双腿一软,许士元迅即拦腰一抱,冷冷说道:“幻府媚功,在本人眼中还不至起得了作用,何况以你的气候,业休想迷住了本人。”
    甄姑娘哀哀求道:“贱妾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妄施媚功对付大先生。”
    许士元晒道:“那么你刚才的举动,想是真的有意与我苟合?”
    甄小苹微点首幽幽说道:“贱妾只是想献身活命而已。”
    许士元把搂在怀中的甄小苹摔在地上,痛得甄小苹大皱眉头,紧紧咬着银牙。
    许士元摔下甄小苹之后,又手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把脸凑向甄小苹,低声道:
    “你是不是真的只想献身活命,本人现在就可以试出来。”
    话一说完,两手立刻解开甄小苹的上衣,卸下她的裙子,密林深处,登时春色无边。
    甄小苹眼中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口中惊了一声,许士元不由得暂停双手,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又开始准备褪下甄小苹的贴身亵衣。
    甄小苹芳心大骇,她还想不出如何应付对方下步行动之时,整个身体已被许士元剥得精光,毫无掩饰的袒露在阳光下。
    许士元似乎迫不及待,迅速的动手脱下自己的外衣,一面用极为欣赏的眼光,览视裸着全身的甄小苹。
    密林中气氛倚旋炽热,任何人看到许士元的冲动,毫无疑问,都认定他紧接着就要做出什么事来。
    谁知许士元的目光突然变得冷若冰霜,道:“到底本人没有猜测错误。你在最后关头,情不自禁露出骇色,好,你既有为陈仰白守身之念,陈仰白也会以你为重,因此,他必将追来无疑。”
    他毫不考虑的拍活甄小苹的穴道,并将衣服递给了她,又道,“赶快把衣服穿上,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没有时间同你磨下去。”
    甄小苹很快的背转身子,把衣裙穿好,当她回复面对面时,许士元也已将衣服整理好了。
    两入互相望了一眼、许士元得意的道:“陈仰白此刻大概已在半途中,咱们先到前面城池等他。”
    甄小苹道:“贱妾同意跟大先生走,但请大先生在见到陈仰白之时,不要为难他,以后有什么条件,贱妾但凭吩咐。”
    许士元一面走一面道:“那得看本人情绪如何?”
    甄小苹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有碰钉子而已,就默默跟在许士元后头,走出密林,上了官道。
    许士元领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向城镇那边行去,甄小苹紧紧相随,不但毫无逃走之企图,还好像生怕追不上许士元,步步紧跟。
    两人一前一后,不出两个时辰,就来到一处颇为热闹的小镇,许士元放慢了脚步,回头对甄小苹道:“你还算聪明,一路都没有妄图潜逃。”
    甄小苹幽幽的道:“我们到镇内之后,大先生想怎样处置贱妾?”
    许士元停步道:“你越是装出毫无反抗的样子,我心里就越加警惕,所以我劝你还是别过于装模作样的好。”
    说话之间,两人已携手走进镇中,而人这一出现,人丛中立刻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些人纷纷对艳如桃花的甄小苹投以爱慕的眼光。当他们再注意到和她携手同行的许士元,已是中年之人,看来又不像父女,心中不免暗暗称奇和不忿。
    甄小苹一发觉街上有很多人注意她,越发露出楚楚动人的神态,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美眸,顾盼之间,尽是惊惧及无可奈何的表情,教看到的人,无端对许士元生出恨怒。
    许士元还没有注意四周的情势已对他大大不利,领着甄小苹走进一家专卖吃喝的小馆。
    饭馆内本是人声沸腾,当许士元进去之后,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一变而为窃窃私语。
    许士元毫不在意,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当他抬眼看到甄小苹的眼光时,微微怔了一下道:“我们先吃喝了再赶路。”
    甄小、苹已恢复了镇定之色,因此许士元始没有想到她曾经以惹人生出怜悯的姿态,来引起旁人对他的不平。
    店小二走过来,许士元随意点几样菜,放怀大吃起来,甄小苹虽然也感到很饿,但她扒饭动作,却像心事重重,难以下咽的样子。
    许士元很快的吃完一碗饭,当他盛好第二碗饭时,霍地感到饭馆内的空气,异常沉闷。
    他这一发觉,迅速流目四顾,目光所及,差不多都是愤愤不平的表情,不由得对甄小苹的善加利用情势之举,大大佩报。
    虽则情势已被甄小苹操纵,但许士元冷静的默察眼下的处境,很快的便有了计较,他终于采取先下手为强的计策,扬声道:“小苹,为兄一路已劝了你俩三次,你何以还不能把悲哀忘掉。”
    甄小苹料不到许士元反击来得那么迅速,一下子就陷入对方算计中。她皱一皱眉,忖道:“许士元当不至于真怕旁人出面干涉,那么他所不愿发生的事,必是万一有人打抱不平,将使我有机可乘,使他多费一层手脚。”
    她又盘算道:“他试图将不利于他情势化解,此举足可以证明他不愿有人干涉他的行为。”
    她的念头只是一晃而逝,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此当旁人被许士元一句话,说得恍然大悟之时,她马上说道:“一路上打骂由你,你几时把我当人看待!”
    她咬着银牙说话,颤抖着声音配上那副有无限委屈的脸蛋,一下子又教旁观的人为她不平。
    许士元啼笑皆非,正想再措词讲话,客人丛中已爆出一声洪亮的语音:
    “他妈的,臭小子再罗嗦把嘛的缠着人家小姑娘,老子可要揍人了。”
    那人一叫,饭馆中的人都转眼循声望去,只见靠里边隔许士元座位三张桌子之远处,有一名髯大汉,正怒眼,按桌而立,戟指这边叫骂。
    这汉子虽是满口脏话,但饭馆的食客,并不因此生出鄙视之心。
    许士元被骂得哭笑不得,这种场面,倒叫智慧门的大先生为难起来。他狠狠盯了甄小苹一眼,心道:“幻府媚功,实在叫人不敢小觑,对我虽则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我忽略它对别人的作用,这点应该是我失策之处。”
    他迅即把眼前情势重新估量了一下,轻轻开口向甄小苹道:“你有把握利用这个机会逃出我的掌握吗?”这句话一下就使甄小苹默然无语。
    许士元见她没有争辩还嘴的意思,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甄小苹不多说话,他就滔滔而言,旁人也会认为他只是替自己辩护而已。
    因此许士元当机立断,绕出桌外,口中温语劝慰,并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随即叫来店小二,一面付银子给帐,一面凑着嘴巴在店小二的耳边叽叽咕咕耳语一番,只说得店小二不住点头,一面斜看着甄小苹。
    他接着向四周拱拱手,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匆匆忙忙的舍下甄小苹,独自撇腿离去。
    那名虬髯大汉见他举动奇异,又舍下了甄小苹,心生疑惑,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住许士元,店小二迅速凑近身边,三言两句,把那虬髯大汉说得大点其头,目送着许士元离去。
    甄小苹见许士元所导演的这一幕,果然是智计百出.使人无从猜测得透,更无从反击,心中暗暗叹一口气,想道:“我招惹上这样子的一个敌人。算我倒霉。”
    她正想叫店小二来,询问许士元到底向他交代过什么话,但她转念一想,知道问也没用,因为此举必定也在许士元算汁之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店小二已把许士元向他耳语的话传开了,所有的客人无不窃窃私议,有人发出喷喷之声,甄小苹虽然垂着眼皮沉思,也感觉出有很多道目光,在偷偷的窥视着她。
    甄小苹几次想离去,但她都没有做出来。
    大概又经过顿饭工夫,饭馆中突然静下来,甄小苹心知有异,抬眼一看,赫然发觉许士元去而复返,背后跟着一名懦服老者,及两名公人打扮的汉子,这两名公人手中各拿一副枷锁,在许士元的哈腰引导之下,走到甄小苹之前。
    许士元冷冷的看着甄小苹,两名公人左右一站,一副枷锁已套上甄小苹颈上,喀嚓一声,牢牢的锁住。
    许士元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口气,向四周一拱手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姓玉名奇,这位是舍妹玉苹,数年前因故不幸染患了花痴之症,久治不愈,前又潜出家门,在外流浪,幸及时被在下找到,特地报官处理,多有惊扰,还望列位包涵则个。”
    众人听了都没有说话,有些人还流露同情之色,至于那名虬髯大汉,也不再莽撞管闲事,只见那名懦服老者,走上前去先翻翻甄小苹的眼皮看过,把了一会儿脉,然后道:”王兄,令妹眼神浮动,脉搏短促,病情已剧,还是赶快带回去吧!”
    许士元大惊道:“如何便这么严重?”
    旁边有人插嘴道:“这位王兄,上官先生是敝地有名懦医,他的诊断一定错不了。”
    许士元很快的道:“那么在下不能耽搁了。”
    于是催促那两名公人道:“两位大哥,舍妹若无刑具加身,她的病就会发作,那时岂不误事,敢烦两位陪同在下送舍妹一程,在下必有重谢。”
    公人之一道:“使得,这就起程吧!”
    甄小苹在他们一吹一唱的情形下,泛起了百口莫辩之感,只好起身跟着许士元走,忽见那名虬髯大汉,正怔怔的望着她,她使出媚功,迅即回望一眼,然后跌跌憧撞的被两名公人拉出饭馆外。
    他们在街心上,一辆马车,两名公人权充把式,只见长鞭一扬,希幸幸的一阵马嘶,车子迅速投南而去。
    不一会儿。马车已驶出了小镇,走在平坦的官道上,一直面含诡笑的许士元,这时才开口说道:“贱婢,你居然敢在本人面前耍手段。”
    甄小苹惶恐的道:“贱妾不是故意的。”
    许士元重重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不服气,也不怕吃苦头的话,那就再试试看。”
    甄小苹幽幽的道:“贱妾已服气,大先生的智谋确是天下罕见。”
    许士元傲然一笑道:“本人要是不算准了你的确胆寒心服于我,刚才便不会施展那么温和的手法啦!”
    甄小苹讶然道:“大先生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贱妾刚才有一次逃走的机会,是不是呢?”
    许士元笑道:“不错。”
    甄小苹想了一想,才道:“大先生出去召集三名手下之时,贱妾应该可以从容逸去,唉,这种以简驭繁的高明手法,实是厉害。”
    许士元道:“那要看对手是什么人。对付没有心思的人,就太冒险了。”
    甄小苹举起枷锁,又道:“现在可以请贵属解开贱妾的枷锁了吧?”
    许上元道:“不用他们动手。”
    他一掌劈开枷锁,又道:“前面赶车的两人确是本人手下,那名懦医却不是,但他表演真不错。”
    甄小苹伸展双手,活动一下筋骨,一面道:“敢情大先生花钱买通了那名懦医?”
    许士元点点头道:“不错。”
    甄小苹突然流露忧色道:”大先生动员了贵属,是不是用来对付某一个人?”
    许上元道:“正是此意。”
    她一再反复的思索上述问题,随着马车的颠簸,思潮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蹄声,从后追来,马车也在这个时候,放缓了速度。
    不一会儿,来骑已追上马车,许士元探身车外,与来人交谈了几句话,那名骑士,呼地一扬马鞭,又朝前蹿了出去。
    许士元坐回车内,嘴角含着诡异的浅笑,斜脱甄小苹一眼,马车倏地在一处岔路口刹住,然后就地调转方向,改向东北驶去。
    甄小苹心中立刻想道:”这一转向东北,显然有绕回原先那座小镇的可能,而许士元改变方向此举,必定是基于刚刚接到的新情报,那么这情报的内容是什么呢?“她这一触及这个新的问题,突然芳心大骇,脸色不禁流露出内心中的恐惧,许士元手一动,已点住了她的麻穴。
    甄小苹登时动弹不得,但她的神智依然清楚,相信自己内心的臆测,必已十不离九,于是惶恐的求道:“大先生,求你放过仰白吧!”
    许士元阴恻恻的道:“放过他,那本人费那么大的周折,究竟是为了什么来着?”
    甄小苹试探的道:“难道大先生全不顾虑到暗中有人保护着陈仰白?”
    许大元不耐烦的道:“哼,你想拿冯元山或朱一涛来吓唬我?”
    甄小苹听了这句话,顿时有坠进冰窟的感觉,她确是抱着这种侥幸的希望,但从许大元的话中,已证实她的希望竟是完全破灭,不由得又急又恨,但闻马车辆糟疾驶,甄小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且说陈仰白带着紫虚子给他紧急联络之用的乌鹊,一路沿着官道,蹈蹈独行,那只通灵的乌鹊阿喜,在空中飞翔,忽远忽近。
    这一路赶来,已经行过数处村落,看看来到了一道又路口,便放慢了脚步,查看多种痕迹线索,考虑应该往哪一条路走才对。~
    突然一阵蹄声大作,北面官道上,一股尘上飞扬,迅速的出现一人一骑,这一骑霎时驰近,越过陈仰白,摹地刹住去势,勒住胯下骏马一声急嘶,人立打转。那名骑士微抖手中马缰,兜个小圈,又兜回陈仰白之前。这一手轻灵精妙的上乘骑术,看得陈仰白忘情喝彩。
    只见那马背上之人,原来是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背后斜插一把红穗大钢刀,怕不有二十来斤重,神情凶悍之至,令人望而生畏。
    那虬髯大汉一听陈仰白喝彩,居然露出笑容道:“小子你也懂得骑马?”
    陈仰白又好气又好笑,生气的是这个大汉一开口就叫他小子。好笑的是,这大汉一被他喝彩,竟然把自己兜圈子回头的目的,也给忘了。
    不过陈仰白没有把心念表显出来。
    他淡淡他说道:“在下虽然不会骑马,可是刚才兄台那一手姿势美妙,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值得喝彩。”
    那虬髯大汉深觉有理,一时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愣了一愣,才道:“到底你们读书人见地,不过我还要考考你。”
    陈仰白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大汉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转回头找你?”
    他问这个问题时,口齿相当伶俐,与他那种粗鲁的外表大不相同。
    陈仰白心想:“我既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的目的干我屁事。”
    但他口中却道:“这个嘛,容在下细细想来,然后再答复你。”
    那虬髯大汉一点儿也不急躁,敢情这点又与他的外表大异其趣,陈仰白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只见那名大汉已跳下坐骑,粑马匹拉到道旁树下拴好,竟有准备与陈仰白促膝一谈之意。
    陈仰自在对方拴马之时,心念急转,忖道:“这名大汉分明是个武林人物,擅长外家硬功,外表虽是粗暴;但却是个相当有计智的人,他应该是哪一家派的人?”
    他一面心中计较,一面走近那大汉。
    虬髯大汉道:”你坐下来慢慢考虑我的问题,反正我不急着赶路。”
    陈仰白笑了笑,心道:“这人刚才明明急着赶路,这刻却说不急,是何道理?”
    这时那虬髯大汉,果然以手抱膝,坐了下来。
    陈仰白微一欠身,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虬髯大汉道:“告诉你也未必晓得,我叫吼天雷,你呢?”
    陈仰白笑一笑;拱手道:,原来是吼兄,幸会,幸会,小弟姓陈名仰白,字……”
    吼天霄挥手道:“好了,知道你叫陈仰自就够了?”
    陈仰白笑一笑道:“吼兄豪情盖世,小弟钦羡不已。”
    他还待说下去,吼天雷霍地站起来道:“求求你别再酸溜溜的好不好,我根本不处吼。”
    陈仰白讶然道:“兄台明明自称吼天雷,为何……”
    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想道:“这吼天雷萧刚.是穷凶帮三大高手之一,此行不知为的是什么?”
    吼天雷道:“我叫萧刚,外号吼天雷。”
    陈仰白作势拍一下后脑壳,道:“失敬之至,还请萧兄原谅。”说罢又拱手为礼。
    萧刚道:“你到底回不回答我刚才考你的问题?”
    陈仰白忙道:“当然,不过猜错了的话,萧兄可别见怪。”
    他眼见萧刚点头同意,便又道:“萧兄去而复返,依小弟之见,不外三个原因。”
    他说得相当肯定,使萧刚大感兴趣,随即问道:“竟有三个原因之多。你说说看。”
    陈仰白沉吟一会儿道:“第一个原因,可能是路途不熟,怕走错了,故此回来向小弟问路,第二个原因,可能是打听某一个人,这个人显然走在兄之前,第三个原因。可能是本来有人跟踪你,萧兄见了小弟,感到可疑便停了下来查问。”
    吼天雷萧刚闻言,纂地纵声大笑,震得陈仰白耳膜隐隐作痛,笑声中又喝道:“好小子,你表面上虽是一个书主,江湖门槛倒懂得不少,幸好我没有看走了眼。”
    他一面说话,唰一声便拔出背上的红穗钢刀。
    陈仰白低声道:“小弟依情况分析,言语中纵或有不得体之处,也用不着萧先生生那么大的气。”
    萧刚道:“小子你还敢装蒜?”
    陈仰白镇定如常道:“萧兄如果不相信小弟之言,小弟可以再解释。”
    此时,萧刚已大步走到离陈仰白面前五步之处,两眼凶光森森,大有随时挥刀把对方劈为两段之意,冷冷道:“你说来听听。”
    陈仰白可真不敢怠慢,迅即道:“适才萧兄突然发怒,敢是怀疑小弟与追踪监视萧兄之人,系一丘之貉?”
    萧刚点点头,陈仰白又道:“萧兄眼下一定又在怀疑小弟,刚才一口道出萧兄心意之举,是事先安排好的,是也不是?”
    萧刚又点点头,陈仰自不觉露出了笑容,徐徐道:”萧兄放心,小弟能道出兄台心意,乃是小弟正处于与萧兄同,样境遇之故。”
    萧刚哦了一声道:“你也被人跟踪?”
    陈仰白诚恳地应道:“正是。”
    萧刚不知如何,心中甚是相信,不觉露出同情之色,费力的沉思起来。陈仰白没有做声,以免打扰他的思路,默默的站在一旁,忖道:“这吼天雷萧刚虽是出身穷凶帮,但看来性格刚直,心地还好。”
    大道上无人迹,甚是清静,萧刚想了一会儿,收回钢刀,走到拴马之处,拉开缰绳,一翻身上了马背。
    陈仰白看他要走的样子,忙道:“萧兄敢是打算回头?”
    萧刚道:“不错,咱先收拾了那几个小子再说。”
    陈仰白摇手劝道:“萧兄要是这样的话,永远也役法找出这些人背后追踪你的原因,何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萧刚微微动容道:”好,说来听听。”
    陈仰白道:“且容在下先问几个问题。”他望望萧刚又继续道:“萧兄可知暗中监视之人是属何家派的?”
    萧刚道:“看样子有点儿像是智慧门的人。”
    陈仰白道:“萧兄可曾与智慧门的人有过什么冤仇?”
    萧刚想了一下道:“没有啊,不过这也难说得很.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喜欢动刀子拼命,难保不在无意中杀过他们的人。”他停歇一下,又道:“不错,你这了一提起,咱可就敢确定那些兔患子必是智慧门的人无疑了。”
    陈仰白忖道,既然是智慧门的人,那么许土元必定离此不远了,当下道:“小弟坦白奉告,那些智慧门的人是冲着我来的,与萧兄毫无牵连,所谓两全其美之计,就是你快请吧,免得惹上他们就役完没了。”
    萧刚点点头道,“不错,咱向来是懒得与智慧门交恶,就此先走一步啦,你自己保重。”说罢,立即策马向前而去。
    陈仰白待萧刚一走,立即长啸一声,但见一只乌黑轻捷的鹊鸟,立即从附近的树丛中飞翔,往西方翱翔而去。
    陈仰白望着阿喜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苍空中,内心感叹之情油然而生,他整理一,下衣服又继续上路。
    微风吹过路旁的稻田,泛起阵阵波浪,送来一阵稻香,天空中的白云正悠阔的飘浮着,点缀那一望无垠的蓝大。陈仰白觉得自己宛如一朵白云,随风飘荡,没有一定的停留地方,变化无穷,人生漫长的旅诊难道就一直这样走下去?
    忽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跟望着前面马蹄扬起的黄尘,立刻认出是刚走不久的萧刚,心中甚是纳闷,他为什么又折回来了,萧刚很快的勒住马僵,停在离陈仰白五六步远之处,扬声道:“喂;小子,以后碰上穷凶帮凶人可不能太友善,否则你的脑袋瓜子可得当心点儿。”
    陈仰白正想开口,却见萧刚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问,同时道:“你一个人可对付得了智慧门的人?”
    陈仰白道:“这就难说了。”
    萧刚道,“你最好小心一点儿,智慧门的人个个智计不凡,诡诈异常,不可大意。”
    说罢立即掉转马头,朝原路驰去。
    陈仰白甚是奇怪,想道:“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听说穷凶帮都是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之徒,这个人怎么与传说不同呢?到底他是否真的是穷凶帮的人?也罢,暂且不去想这回事,我得先赶一段路,找个有利的地方,说不定待会几就跟许士元碰上了。”
    想罢,立即向前飞奔而去。约莫赶了一盏茶的时间,忽见路旁有一处平旷草地,几棵树木疏疏落落的杂植着。
    陈仰白刚停下来打量着这个地方,便见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驶而来,陈仰白心中一紧,忖道:“一定是许士元挟着甄姑娘来了。师兄还没赶到,我得先想个缓兵之计,拖延一下时间。”
    心中念头正在打转之际,那辆马车已停在离陈仰白不远的道旁8但见许士元从马车上跃下,面上含着诡笑,举步向陈仰白而来。
    陈仰白略“一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先生驾到。”
    许士元双眼闪烁着森冷的光芒道:“嘿,嘿,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呀。真令人料想不到。”
    陈仰白反唇相讥道:“哦,料想不到?咱后面还跟着个贵门的噗罗哩!许兄岂能说料想不到?何不讲个明白呢?”
    许士元道:”咱们先别谈这些,你想不想见你的甄姑娘?”
    陈仰白道:“在下声明在先,不许你动她一根汗毛,否则咱们就没完许士元冷笑道:“嘿嘿,说得好,你先过来瞧瞧。”
    说罢就自顾走到马车后面,掀起布帘,陈仰白也跟在他后面,往车内一瞧,只见甄小苹正瞪着秋水般的双瞳,望着陈仰白,眼中流露出关怀的神色,樱唇微启,甚是动人。
    陈仰白不禁又伶又爱,恨不得一把将甄小苹拥在怀里,好好的安慰她,可是许士元在旁边望着他,使他不得不将这种冲动忍了下来,随即转头问许士元道:“你将她怎样了?”
    许士元道:“只不过点了麻穴而已,你别紧张。”
    陈仰白冷笑道:“智慧门的人才智果然不凡,在下心服之至,不过对于一个弱质女流施这种手段,却不由令人齿冷。”
    许士元放下了布帘,仰天大笑道:“陈仰白,你少用计谋拖延时间,我早想到你一定已利用那乌鹊去通知紫虚子冯元山来此。这等计谋真是班门弄斧,可笑得很,嘿,现在我不客气啦!”
    陈仰白骇然忖道:“好厉害,连我打发阿喜去通知师兄的事,也在他预料之中,目下的情势,定必难得脱身,唯有指望师兄现在赶来助我了。”
    他心念一转,立即道:“等一等,你千方百计追捕我,又知道我已遣鸟鹊去通知家师兄,难道你不怕他赶来助我吗?”他停歇一会儿.眼光四处打量一会儿.又道:“哼,我瞧这里面必有诡计。”
    他不等许士元回答,立即转动对马车的方向喊道:“小苹,这一路上许士元带了多少人?”
    甄小苹在车内扬声道:“只有许士元和那两个车把式,没有其他的人。”
    许士元道:“杀鸡焉用牛刀?待我现在先生擒了你,就不怕那冯元山了。”
    他狠盯着陈仰白.又道:“不过,你费了我不少心血,等生擒你之后,得让你吃些苦头才行。嘿,嘿!”
    说着就向陈仰白逼近,陈仰白心中大叫不好,暗想:“我必须先找出一些惊人的话,震撼他的心弦,方能暂时稳住眼前的危险形势。”
    他如能多拖一段时间.便多有一分希望,好让师兄紫虚子冯元山及时赶到。但要想出能够震撼许士元这等老狐狸的惊人之言,谈何容易?因此陈仰白用尽平生智力,脑筋急转,同时目光也向四处打量,无意中掠过那两个车把式面上,忽然灵机一动,一个念头,像闪电般的闪人他的脑海。
    当下冷笑一声道:“慢着,许大先生,你目前根本不急于拿下我,对也不对?”
    许士元停住了脚步,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狡笑道:“这话怎讲?”
    陈仰白道:“因为你根本不怕我师兄赶到。”
    许士元微微一晒道:“令师兄紫虚子虽是名列三仙之一,但许某也不是等闲之辈,因此他纵是赶到此地,我也不用畏惧害怕。”他的活虽是说得很硬,其实心中相当震撼。因为这陈仰白的才智,实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高明。
    只听陈仰白一径大声叫道:“小苹,小苹……”
    马车内的甄小苹身子不能动弹,激动地应道:“仰白,我在这儿。”
    陈仰自道:“你不要急,我总要想个法子救你脱困。”
    许士元哼一声道:“这话真是可笑得很,姓陈的你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谈得到搭救别人?”
    陈仰白不理他,大声问道:“小苹,这一路上,许大先生可有别的人手没有?”
    甄小苹心知陈仰白这一问,必定事关重要,连忙应道:”没有,只接触过一两个眼线。”
    许上元道:“好啊,我生擒了甄小苹之举,竟不啻带了一个内好在身边。嘿,嘿,这也没有什么关系,陈仰自,你还想间什么即管请;本人倒要瞧瞧你打算捣什么鬼。”
    他的反应,陈仰自已经料到,所以毫不奇怪,原来这许士元智虑周详,为人谨慎多疑。
    刚才一听陈仰白提到要想法子救她的话,心下大起疑念,认为陈仰自若是全无可能的话,怎会这样说?
    故此,他故示大方,任得他们对答,以便从两人对话中,看看能不能查出一点儿端倪。
    陈仰白徐徐道:“许大先生,你反正不怕在下使用缓兵之计,那么在下便把事情一宗宗的说。第一件是关于大先生何以不怕敝师兄赶到的秘密。”
    许士元道:“你且说来听听。”
    陈仰白道:“大先生本身诚然是一流高手,堪足以与敝师兄一拼,但是在下却深信大先生不愿有这种情形发生。因为许大先生不是好勇斗狠之人,如果能够不动手,自然最好。何况敝师兄不是等闲高手,大先生碰上了他,可说毫无必胜的把握,这种不是稳赢的事,大先生如何肯做?”
    许上元默然不语,面上也没有一点儿表情。
    陈仰白停一下,又道;“既然在理论上,已知许大先生不愿与敝师兄拼斗,那么许大先生目下何以又不怕敝师兄赶到呢?”
    他又停歇一下,好像让许士元回答似的。许士元自然不会自动拆穿自己的秘密,甚至连询问的表情也没有。
    陈仰自淡淡一笑,自己接下去道:“理由很简单,这是因为许大先生有刍元患,换言之,敝师兄赶到也汗,或者朱一涛大侠突然现身也好,你都用不着亲自出手。”
    许士元鼻中嗤了一声道:“这个推论相当耸人听闻,但怕你难以自圆其说。”
    陈仰白道:“许大先生随身带着两名高手护卫,何须亲自出手?”
    他举手摇指马车上的两个车把式,又道:“他们便是许大先生你的随身卫士了,在下有没有猜错?”
    许士元皱皱眉道:“你说的是那两个赶车的了?”
    陈仰白道:“不错,虽然在表面上,他们都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看起来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与教师兄或朱大侠抗手,然而,事实上他们才是你真正的王啤,专门用来对付敝师兄这种第一流的人物的。”
    许士元道:“果然是一番惊人之论,本人这个秘密,原以为天下无人得知,谁知眼前就有一个人晓得了。”
    陈仰白道:“这等小小的秘密,何足为奇。”
    许士元道:“别吹牛了,本人此一精心设计,岂能称之为小小的秘密?”
    陈仰白这时心中十分矛盾,因为他本是尽力拖延时间,好让师兄紫虚子冯元山赶得来,然而目下许士元既已有了准备,冯元山若是赶到,只怕情势更糟,故此,他又不想冯元山赶到。
    然而当世之间,除了冯元山赶来之外.还有谁有这等能力拯救他和甄小苹脱出危机呢?
    许士元嘲声道:“陈仰白,你施展的缓兵之计,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可惜的是紫虚子至今尚未赶到,为之奈何?”
    陈仰白心情沉重,问道:“许大先生,以你的神通,相信晓得家师兄现下在什么地方,对不对?”
    许士元仰大冷笑道:“当然啦,在方圆百里之内,目下都布满了我的人手,因此,你和冯元山的行踪,我一直了如指掌。”
    陈仰白泄气地道:“只不知家师兄现下离此多远?”
    许士元用嘲弄的眼光注视着对方道:“他么,现在越去越远,已在六七十里之外,我不知道他追赶什么,总之他越走越远,就算那只通灵鸟鹊找到他,他也无法在短短时间之内,赶得来帮你。”
    他这一番话,似乎可信,因为许土元分明是故意让他拖延时间,可见得冯元山的行踪,他的确能够侦悉。如果他不是极有把握,则虽然身边尚有秘密武器可以对付冯元山,但至少也得在冯元山露面之前,将陈仰白擒下,方可万无一失。
    陈仰白不能不相信他的话,心想:“完啦,师兄不知何故,越走越远。我现下已陷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困境中;看来也有任凭这个智慧门的高手宰割了。”
    许士元徐徐道:“陈仰白,我不妨告诉你,一等我拿下你之后,我先好好的收拾你和甄小苹一番,你们连做梦也想不到我用什么手法收拾你们。”
    陈仰白道:“我相信……我相信…”
    许士元道:“你相信最好,现在我希望你识相点儿.把冯元山河以越走越远的原因但白告我。我若认为可信,就赦兔你们这一场苦难。”
    陈仰白露出寻思之状,其实他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语声,他一听而知是千里传声的功夫,当下急急摄神聆听。
    只听一阵低微而清晰的语声说道:“陈仰白,老于是吼天雷萧刚,你现下只要能够做到一件事,还有一个逃生的机会。在你的右后方,离开官道,穿过一片疏林,大约十余丈左右,是一片丘陵起伏的地势,你到了那里,咱就可以现身相救。如果到不了那儿.那么咱也是无法可想了。”
    陈仰自闭起眼睛,寻思了一下,才睁限向许士元望去,眼中露出惊惶之色道:“大先生,你能想得出来收拾人的法子,一定十分稀奇古怪,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士元道:“啊,你果然害怕了,不错,本人的手段,自是不同凡响。”
    陈仰白道:“假如在下遵命把家师兄远去之故奉告了,你就不收拾我和小苹了,是不是?”
    许士元道:“本人是这么说的。”
    陈仰白下了决心地点点头道:“好,在下遵命就是了,大先生请随我来。我有一宗物事,给你一瞧你就明白啦!”
    他说完之后,身形不动,等候许士元决定是不是要去瞧一件物事。
    许士元沉思一下,问道:“为什么要到别处去,有多远?”
    陈仰白指一指右后方,道:”不远,穿过那片疏林,就可以看见啦!”
    许士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
    陈仰白道:”这件物事禁忌极多,在下没有法子拿来给你过同。”
    许士元听到这儿.才触发起好奇之心,忖道:“这话有趣得很,反正紫虚子冯元山远在数十里之外,纵使是朱一涛突然来到,我预作防范,亦可不惧。”
    他算来算去,都没有失败的可能,当下大为放心道:“好,本人跟你过去瞧瞧,但你最好别要阴谋诡计,否则你一定感到后悔。”
    他提高声音叫道:“李庆,跟我来。”
    马车上一个车把式应声跃下来,走到他们旁边。
    许士元道:“陈仰白,你看清楚一点儿,这个人凭叩一点都可以与冯元山之流抗手?”
    陈仰白道:”在下的灵机乃是当日朱大侠给我的,那一次我们一同从双绝关中逃出来,秘寨之人竟敢大举搜捕,必有可恃之道。接曹他发现秘寨队伍中,果然有某些人大有古怪的。”
    许士元问道:“有什么古怪呢?”
    陈仰白道:“他说,在外表上那人根本没有资格参予搜捕他的行列,所以他想出一个道理,那就是秘寨必有某种手法或药物,催发这个人全身的潜能,作那至为凌厉的一击,这就是秘纂之人,何以胆敢搜捕他的原因了。”
    许士元仰天一笑,声音中透露出宽慰之意,笑完之后,才道:“原来你是从这件事,获得启示。并不是你自己参悟出的道理。”
    陈仰白道:“不错,只不知许大先生与秘寨之人,又有关系吵许士元摆摆手道:“秘寨已等如灰飞烟灭,不要提它了。”
    这时他已对陈仰白没有什么忌惮,又道:“走吧,去看看你的物事。”
    陈仰白转身走,一面说道:“大先生,你留下一个人看守马车,难道不怕小苹会逃跑?”
    许士元道:“你少管闲事。”
    陈仰白道:“啊,在下明白了。”
    许士元皱皱眉头,问道:“你明白什么?”
    陈仰白道:“在下刚才猜错啦,如今方知大先生你的卫士,只有这一个李庆,那个留在车上的,才是真正赶车的。”
    许士元哼一声道:“你猜得不错,但你最好别卖弄聪明。哼,你越聪明。就死得越快,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陈仰白道:“假如在下表现得不够聪明,大先生当肯考虑在下投身贵门的要求?”
    许士元一怔道:“什么?你想投身我智慧门中?”
    他们一面说,一面穿行于疏林中。许士元一点儿也不担心陈仰白会借林木遮挡而逃走,因为以许士元的武功,那真是举手之间就可击毙陈仰白。
    一行三人,脚下发出枝折叶碎的声音,夕阳从疏落的枝叶间透人来,平添不少凄冷的味道。
    陈仰白应道:“在下走投无路之余、只好烦心降服。话说回来。如果大先生不是迫得在下计穷力细的话,在下决不会想到这个念头。”
    许士元尸然一笑道:”本人的敌手是朱一涛而已,余子何足道哉。”
    他们很快的走出了疏林,放眼望去,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旷地。
    陈仰白放低声音道:“大先生,等一等。”
    当下三个人都停下脚步,陈仰白态度神秘,又道:“如果大先生放心的话,那就让在下先走,你们可在三四丈之远跟着我,如此方可万元一失。”
    许士元自诩才智绝世,所以他未到完全想不通以前,不肯轻易询问,他估计在三四丈的距离,陈仰白决计逃不出他的掌心。何况地势平远,不易隐匿。
    当下点点头道:“好,你先走。”
    陈仰白放轻脚步行走,这一来许士元可也不敢弄出声响了,等他走出三四丈许,才跟着行去。
    但见陈仰白走上一个丘顶,停步望了一阵,然后蹿下去,身子被土丘遮住了。
    许士元毫不紧张,慢慢行走,来到土丘底下,正要跃上,忽然人影一闪。土丘顶出现了一个人,站立如山。
    但见此人满面虬髯,相貌凶悍,上身微微倾俯,目光如电,瞧看着丘下的许士元和李庆。
    陈仰自没有一点儿声息,更不见影踪,足以令人测不透他究竟是与这虬髯大汉是一党的呢?抑是误侵这个虬髯大汉的禁地,所以被人家解决了。
    许士元乃是老奸巨猾之人,宁可猜想他们是一伙的,也不愿猜想陈仰白已被解决。
    他略一打量对方,心中已经有数,问道:“尊驾是不是穷凶帮中的人?本人许土元,出身智慧门。”
    虬髯大汉凶恶地望着他道:“晤,许兄果然有点儿像是智慧门的高人。不然的话,焉能一眼就瞧出咱的底细,咱姓萧名刚……”
    许士元道:“原来是吼天雷萧刚兄,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咱们还是直接谈到正题上的好。只不知萧兄突然拦住本人去路,是何存心?”
    萧刚道:“许兄心中有数,何须咱问?”
    许士元摇摇头道:“萧兄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穷凶帮之人。”
    萧刚讶道:“不像么?咱有哪一点儿不像呢?”
    许士元冷笑一声道:“第一点,你的口气凶悍有余,狡猾不足。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第二点方是最有力的证据。”
    萧刚浓眉一剔.高声道:“许兄的话竟是隐隐指咱是个冒牌货,是不是这个意思?”
    许士元道:“不错,一点不错,你是冒牌货,根本不是吼天雷萧刚。”
    萧刚仰天大笑,笑声响亮得有如雷呜一般。直等到笑声收歇,才厉声道:”好,好极了,许兄何不把证据提出来?”
    许士元微微一晒道:“如果你是萧刚,则刚才本人递过暗号。但这且不管他,你如若不是萧刚.却又是谁?”
    许士元沉吟一下,才道:“本人已猜测推算了好一阵,稍稍觉得安心的,便是你决不是孤剑独行朱一涛,除了他之外,你是什么人我都不要担心。”
    萧刚把腰间的长刀连鞘拔出,左手拿着,右手按住刀把道:“难道天下之间,只有一个朱一涛可以使你智慧门感到忌惮么?”
    许士元颔首道:“不错,放眼天下,只有他堪作许某人的敌手。”
    他身边的李庆矮身作势,好像想冲上丘顶似的,却被许士元伸手拦住道:“别忙,用不着你去送死。”
    萧刚接口道:“算你许兄还有点儿眼力,这小子上来的话,还不够咱一刀的,还是你亲自出手的好。”
    许士元从腰间解下一把软剑,丢了剑鞘,迎凤一抖,剑身便挺直了。冷冷道:“行,许某亲自出手便是。你现在可以把真面目露出来了吧?”
    萧刚伸手抓住颔下胡须,做出要扯掉的姿势,口中说道:“许兄再告诉咱一声,何以你深信咱不是孤剑独行朱一涛?”
    许士元傲然一笑道:“若是朱一涛在此,第一点他何须藏起本来面目?第二点,许某的这一个手下,对朱一涛特别敏感。如果你是朱一涛,咱们根本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他已冲上去了。”
    萧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好,闲话休提,许兄上来动手吧!”
    许士元道:“怎么啦,你不敢把真面目露出么?”
    萧刚道:”咱露不露真面目,对许兄你有什么分别?”
    许士元一听而知,对方决什不肯把假面目除去,他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暗忖:“此人的来历一定非同小可,生怕刺激得我命令李庆出手,故此不肯除去假面目。哼,我许士元岂能把主动之势拱手让人。”:
    他立刻发出暗号,在他身边的李庆听到暗号,猛一咬牙,口中登时发出物体破裂的声音,接着但见他面容大变,变得狰狞惨厉无比,喉中发出咆哮之声,极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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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恶鬼血祭荡魔刀
    李庆的动作和变化,又用不着解释了,只要在场亲眼目睹,都能够马上明白那是他口中藏有一种药物,是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密密包住。只要接获暗号,他便会情不自禁地咬破了壳,药力登时发作,把他全身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
    丘顶上的萧刚大喝道:“好家伙,竟使用这一着毒手,难道咱不会跑么?”
    他说到未句,人已跃纵起,向后疾掠而去。
    李庆怪啸一声,呼地扑上,动作快如闪电。
    萧刚虽是先走一步,可是才跃到四丈外的另一个丘顶时,李庆已追到一丈之内。
    许士元刷地纵上丘顶,口中嘿嘿冷笑,遇看这一幕追杀景象。
    但见萧刚身形越过丘顶,往下跃落数尺,倏又弹起,显然丘后乃是一片高地。
    李庆如影随形追到,宛如电掣垦驰,挟着刺耳惊心的一片厉啸声。那萧刚前走才一弹起,李庆后脚已到,也是向丘后的高地飞坠。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李庆这回惜地换力跃起,必定可追上了萧刚。
    就在许士元泛起冷笑之时,忽见李庆身形不但没有纵起,反而一直隐没在丘后。
    许士元心中叫一声不好,忙忙赶扑过去。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间,只见身在空中的萧刚,突然打个筋斗,身形不进反退,快如风人,也向李庆坠下之处迅急泻冲而下。
    许士元不用瞧看,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听到大响一声,李庆的厉啸声陡地中断。而萧刚的身形又弹上来,站立在丘顶上。
    许士元急急煞住脚步,发现自己又站在丘下,正如刚才在第一座土丘前的情形一样。
    萧刚掀髯大笑,俯视着他,嘲声道:”许大先生,那李庆的尸体你可要带回去?”
    许士元心中泛起怯意,这是因为他已目击此人的身法功力之故,最惊人的是他在空中打个筋斗,使得极迅猛的冲力改变了方向,改为向下疾冲。他脑海中已描绘出这一座土丘后面,必定是一个陡峭深凹的坑洞:对方或是预先在坑中竖根竹竿,或用树枝椅插壁间,以供落脚借力。
    由于后面追赶之人,目光被隆起的丘顶所阻,见他一落即起,自然直党的认为是一片平地。等到发现竟是一个深坑之时,就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来不及变化了,只好直向深坑急坠。
    而这个时候萧刚则表演出绝世功力,一个筋斗打回来,反转过来向李庆追击。只是那么一脚,就把李庆整个人踩人坚硬的泥土中,生像打桩一般。李庆自然立刻丧命了。
    这些经过在许士元脑中一一映现出来,不禁心胆皆寒。
    只见丘顶上虬髯大汉举手抹过头面,登时头发胡须完全消失,竟是个牛山耀耀的憎人。
    许士元骇然地望着这个威棱四射,气势强大的和尚,忖道:“此僧竟是四佛之一,只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
    秃顶的僧人口中念诵一声佛号,道:“许大先生,你认得贫僧么?”
    许士元略一推算,便道:“大和尚莫非是戒刀头陀吴刚大侠么?”
    僧人哈哈一笑,弯腰在脚边的地面俭起一把长刀,颔首道:“许大先生智名不虚,洒家虽是藏起了兵刃,仍然瞒不过法眼。”
    一阵山风过处,戒刀头陀衣袂猎猎有声。在这阵凛冽寒凤中,似乎含有死亡的气味。
    许士元定一定神,冷笑两声,说道:“戒刀头陀,你身为四佛之一,焉可擅开杀戒?”
    戒刀头陀道:“先生问得好,洒家近些年来,本已有如枯搞之木,不管人间之事,你智慧门也好,凶邪秘毒四大邪派也好,所作所为,全与洒家无干,只有一点洒家不能不管的。”
    许士元间道:“是哪一点?”
    戒刀头陀道:“便是我们三仙四佛中,竟然有一个是天下有数的大魔头冒充的,这一点洒家实是不能淡然处之。”
    许士元道:“冒充为四佛中卧云祥师的俞百乾,已经被朱一涛揪出,打回原形,头陀你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戒刀头陀淡淡一笑道:“当时洒家曾助朱大侠一臂之力,破了杀戒。如今他的恩怨未了,洒家也就不能撒手,坐视你们横行,把武林闹得乌烟瘴气。”
    许士元恍然大悟道:“这样说来,你目前等如是朱一涛的替身了,是也不是?”
    戒刀头陀长笑一声,豪气如虹:洪声道:“不错,朱大侠借手于洒家手中这一口荡魔宝刀,诛妖歼恶,洒家虽是破了杀戒,心中并无后悔不安。”
    他的话声忽然打住,侧耳而听。
    远处随风隐隐传宋马车驰驶之声,许士元亦听见了,面色微变,显然这一阵声响对他刺激很大。
    戒刀头陀道:“你乘坐而来的马车已经走啦!现在许先生更加势单力孤,只怕拼斗的结果竟是埋骨在这一处荒野中。”
    许士元冷笑道:“本人若是不能迅速赶上马车,甄小苹的性命便保不住了,只不知这话头陀你信是不信?”
    戒刀头陀淡淡道:“甄小苹的性命,让别人去担心。再说,车上的丁天厚若是关心你的安危,就不会把马车驶走而不来接应你啦!”
    许士元面色一交道:“哼,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戒刀头陀道:“洒家在你们这一场纷争中.一直是冷眼旁观之人,所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我的观察。”
    他的面色一沉,又道:“闲活休提,洒家要出手了,你最好小心点儿。”
    但是他一扬手,刀鞘飞掉旁边的地上,刀刃上闪射出耀眼的精芒,霎时一股森寒的刀气,从丘顶一直涌到下面,笼罩着许士元。
    许士元身子一摇,宽大的外衣褪落地上,露出一身结扎利落的短打。但见他左肋下桂着一个皮袋,紧紧贴身,一口软剑橡腰带般扣在腰间。他迅即把软剑解下,迎风一抖,剑身登时挺直。
    戒刀头陀在丘顶俯视着敌人,刀气虽是阵阵涌扑下来,人却尚未冲落。
    许士元那张面孔,向来阴沉莫测。现在却布满一层杀气,表情凶悍,完全失去了智者的风度。
    戒刀头陀突然问道:“许士元,你这件外衣,有多久没有脱下过?我指的是你出手拼斗的时候。”
    许士元道:“许某自从正式出道以来,今日还是第一次脱衣应敌。”
    他嘿嘿冷笑两声,又道:“可见得许某的心目中,对你相当重视。”
    戒刀头陀道:“许先生这话,教洒家甚感荣幸。”
    许士元道:“荣幸不荣幸都是废话,戒刀头陀,你最好考虑一下,咱们还可以谈谈条件,譬如我把甄小苹放了,你看怎样?”
    戒刀头陀道:“丁天厚驾走了马车,他岂肯听命回转,还放走那甄小苹?”
    许士元道:“许某自有办法,你只要答应一声。”
    戒刀头陀沉吟一下,才道:“除了放掉甄小苹之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废去许先生你一身武功,你怎么说?”
    许士元道:“许某若是失去武功,定必死在本门的小喽罗手下。与其如此,毋宁死在天下三大刀法名家的刀下。”
    这时候最可怪的现象是他们虽然还在说着话,未曾动手,可是气氛反倒越见紧张,双方的杀气越来越凌厉,情势更见险恶,已不是一触即发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戒刀头陀厉声道:“因果报应,世上谁人能免。你掌握生杀大权,一旦失去,自是难免有杀身的祸患。”
    许士元也厉声反驳道:“若是全无生路,许某何不选择一拼之途?”
    戒刀头陀道:“好,洒家给你一线生机。佛门广大,世上无不度之人。”
    许士元道:“出家人山行野宿,有时不免遭虎狼之吻。”
    戒刀头陀道:”根基全无之人,岂能云游四海,修积善功?自应先发宏愿,面壁十年,然后再积功德。”
    许士元默默半晌,才道:“戒刀头陀,咱们还是痛痛快快决一死战的好。你若要我依照佛门规矩,面壁十年参那枯禅,许某宁可埋骨此地。”
    戒刀头陀轻轻叹了一声道:“善哉,善哉,你孽根深种,无法迷途知返。洒家只好出手啦!”
    他们都不再说话,一个在两丈多高的小丘顶,一个在丘下,各自凝神互视,严阵以待。
    在不断呼啸的寒风中,四下静寂无声,而这两个当代的高手,也好像冬眠中的蛇虫一般,既不动弹,亦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士元凶焊的神色中,加添了不少狞恶意味。
    他的外表看起来虽是可怕,但他自家知道,这只是因为那戒刀头陀的压力越来越沉重,他才会像受惊了的猛兽一般,以狞恶的咆哮和动作威吓对方,换句话说,他在气势上其实已经屈落下风了。
    忽见在丘顶站得稳如山岳的戒刀头陀身子微微俯低一点,口中大喝一声,响如霹雳。在震耳的喝声中,戒刀头陀人刀合一,化为一道光芒,电掣垦泻的冲下,精芒映目.简直已看不见人影。
    许士元也厉啸一声,手中锋快无匹的软剑,洒出一大片剑光,飞起迫击,在这刹那间,他的左手亦已探入肋下的皮袋中。
    双方的动作都神速如电,喝声和威声才传出去,两道光芒业已碰上,馏的一响,光影消散,戒刀头陀身形出现,站在靠近丘下的斜坡,但见他摇摇晃晃,满面通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再看那许士元时,却半蹲半跪在距他的敌人五六尺之处,他的情况瞧起来比戒刀头陀惨得多了,敢情他左臂齐肩断去,鲜血直喷,把身侧的地面染红了一大块。
    他的左臂就在戒刀头陀面前两三步的地上,手掌仍然探人皮袋中,尚未拔出。当然现在已永远不会自行拔出来了。
    戒刀头陀深深吸一口气,面上红潮稍退,身子也站稳了,缓缓说道:
    “许先生,你左手探摸的皮袋中.是不是仙凡俱灭的万劫神砂?”
    许士元喉间咯咯有声,眼球转动几下,突然凝住,接着身子仆倒尘埃中,气绝毙命,竟没有回答戒刀头陀的话。
    戒刀头陀喘息了一阵,但觉寒风刺骨,全身都有一种衰弱之感。他自个儿苦笑一下,忖道:“我以数十载昔修之功,发出这一击,目下真元大耗,身体虚弱。唉,这样也好,我一日还未修复功力,就有一日的安静。”
    转念之际,从囊中摸出一颗用白蜡密封的药九,捏碎蜡壳,服下丹药。过了一阵,精神较好,身上也不觉得寒冷了。便日下来在那只断臂旁边,用成刀挖一个洞,然后小心地连断臂带皮袋,一齐拨入洞内,再以泥土碎石填好。
    他埋妥皮袋中奇毒的暗器之后,舒一口大气,站起身就走,甲他的卜法,每个人的这一副躯壳,只不过一具臭皮羹而已,无须重视,所以他不去理会许士元的尸体。
    这个时候,陈仰白距离此地,已经是十余里以外,他一味抄捷径,翻山岭、穿树林,贤紧叮住那辆马车。
    四下越来越荒凉,陈仰白心中暗暗发愁,不时举头向天空搜索,希望能够看见师兄豢养的灵鸟阿喜的影子。
    他虽然还未推测出赶车的车夫,竟然是智慧门第二号人物丁天厚,但却深知这人一定也有他的神通,不易招惹。
    马车驶行这一段长长的弯路,车夫倏然收缰勒马,口中吆喝几声,两匹长程健马全部都停住了。
    车夫在前座上四顾一会儿,才回头向车厢内那个美丽少女瞧看,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已经属于我的啦!”
    甄小苹讶异地望着这个人道:“你的胆子真不小。”
    车夫晒笑一声道:“我的胆子?你以为我是谁?”
    甄小苹骏然道:“你……你……是丁二先生?”
    车夫咧嘴一笑道:“对了,我正是丁天厚。”
    他一面说,一面脱去车夫的衣服,直到只剩下亵衣裤,才钻入车厢,开始动手脱甄小苹的衣服。
    甄小苹除了能开口说话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所以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转眼问,她也只剩下了贴身的亵衣裤,玉藕似的双臂,修长泽圆的大腿,都课露出来,高耸的酥胸则袒露了一半。
    甄小苹被他捏捏摸摸的轻薄了几下之后,才道:“二先生,这是大路,你难道就在这儿,做那种事情么?”
    丁天厚阴笑一声道:“哦,原来你不大着急之故,却是因为在大路上。但我告诉你,这一截路罕得有人迹,就算在此成就好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甄小苹道:“你故意这样做,是不是想迫陈仰白气愤得失去理智,现身出来,你好下手捉拿他?”
    丁天厚发出狡笑之声道:“不错,我此举目的要迫陈仰白现身。可是呢,如果他不敢出来,那么我亦有所补偿,这叫做失之奔隔,收之桑榆,对不对?”
    他的话说得很可怕,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反而收敛,没有继续侵犯这个半棵的美女。
    甄小苹惊讶地寻思其故,但她还未想出道理时,丁天厚已从车中椅垫下,取出一叠衣物,迅快穿上,霎时间,他已衣冠楚楚,恢复了斯文潇洒的外表。
    他把甄小苹的衣服塞入垫下,一面说道:“陈仰白竟然没有跟踪我们,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甄小苹道:“何以见得他没有跟来呢?”
    丁天厚道:“我这样对付你,他都不出现,可见得他没有跟来。”
    甄小苹道:“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他自问无法与你力敌,只好忍气吞声,难道你叫他明知送死也跑出来么?”
    丁天厚摇头道:“他不是忍气吞声的那种人,所以我判断他一定是没有跟来。当然,他未能及时追来这一点,也不出奇。因为我大师兄可不是好应付的,他的杀手们一使出来时,即使是紫虚子这等人物,恐怕也罩不住。”
    甄小苹岂敢认为了天厚是吹牛皮,因为智慧门这些高手的厉害,她听得既多亦见过不少,当下心中涌起了疑惧,连忙问道:“许大先生有什么杀手钢?”
    丁天厚道:“我怎能告诉你。”
    但旋即笑一笑,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他目前不外两种结果,一是已经施展杀手阑,与敌人同归于尽,一是他已被敌人杀死,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反正他本人都活不了,是以说也无妨。”
    甄小苹更感震骇,忙忙追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杀手锏呀?”
    丁天厚道:“他费了无穷心血,炼成了一宗法宝,称为万劫神砂,此物厉害无比,一旦施展,十丈方圆之内.但凡是有生之物:无不绝灭,故此紫虚子冯元山虽能破去那名手下的一击之威,也万万难以逃过万劫神砂这一关。不过,大师兄本身也活不了。”
    甄小苹骇得花容失色道:“这样说来,陈仰白如果也在十丈方圆之内,亦活不成啦?”
    丁天厚道:“那还用说吗?所以我判断他没有跟来。”
    甄小苹面色从红润变为灰白,美眸中充满了悲伤的泪光。
    对于丁天厚的分析,她打心中深信不疑,陈仰白既然已死,她马上失去了人生乐趣,但觉天昏地暗,世上已全无值得留恋之事。
    丁天厚冷酷无情的声音钻人她耳中道:“你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
    甄小苹茫然地瞧瞧他道:“我但求一死。”
    丁天厚道:“死?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我不成全你,我能叫你一直活下去,也就是说叫你受尽痛苦的敢熬。”
    甄小苹叹气道:“原来你不是想成全我。”
    丁天厚道:“那也不是不想成全你,只不过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等我利用完之后,再成全你不迟。”
    他捡拾起那套车把式的衣服,教她穿上,再戴上帽子,遮住了秀发,然后说道:“你只要冒充车夫,把我送到一个地方,我就让你趁心如愿。”
    甄小苹虽是测不透他想干什么,但目下心灰意冷,也懒得多问,便道:“好吧.你想到哪儿去?”
    丁天厚在她身上连拍三掌,甄小苹呛咳一声,四肢百骸恢复了活动能力。却听这个城府深沉诡计多端的男人说道:“你虽是能够行动,但务要记着一件事,那就是你目前只有常人一般的体力,若是妄运真力,登时有两处穴道永远闭塞,使你终身不能动弹,却死不了。”
    甄小苹道:”我知道啦,你当然会防备我不听命令的,所以我压根儿就不会做出任何轻举妄动之事。”
    丁天厚道:“很好,你到前面去,耳朵听着我的指挥,我敲一下车厢,就是停上,两下是起行,三下左转,四下右转,一长两短是向后转,你记住了没有?”
    甄小苹点点头,起身下车,她身材颀长玉立,故此身上的衣服倒也合适,不会显得太大。
    她跨登前面赶车的位置,心情既悲伤又惆怅,忖道:“如果有一个火坑的话,我一定让车冲落,好歹也把这姓丁的烧死。”
    只听丁天厚敲车厢,一长两短,于是勒马转回头,徐徐驶去。
    丁大厚的声音逆着风送人她耳中,甚是清晰,只听他道:“紫虚子的行踪,明明在我们监视之下,本以为他赶不回来帮助陈仰白.谁知他有神鬼不测的身法,居然回转来了。”
    甄小苹根本不管他这话有何含意,默然催马前行。
    丁天厚接着说下去道:“故此,我猜我方的监视网,必有漏洞无疑。如果有漏洞,则有些敌人会突然出现,也不希奇。所以我让你驾马车,我在车厢内,可保万全。”
    甄小苹只嗯了一声,忖道:“废话,难道人家会因为你躲在车厢中,就不敢对付你了么?”
    丁天厚大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也没有想错,敌人若是存心拦截。不至于不敢对付我。但你要知道,万一有人出现,我就先以独门隔窗的手法,使你终身残废。这时别人只有救你,任你如何哀求,也不会杀死你。”
    甄小苹忍不住道:“你好恶毒,如果有人现身拦阻,我有什么办法叫人家不这样做?”
    丁天厚哈哈一笑道:“好就好在这里,假如是其他的人,你无法阻他现身,我也不会整你。但若是朱一涛或三仙四佛这些人物出现,我就先废了你。”
    甄小苹做声不得,因为朱一涛或紫虚子出现的话,她的确可以老远就哀求他们不要动手。至于其他的人物,丁天厚必能对付,故此不须畏惧。
    马车顺着大路驶去,走了里许。甄小苹突然吃了一惊,原来她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在她前面四五丈远的大路当中,竟有一道深坑横着,并且看见在坑内有一个人,这个人赫然是陈仰白。
    正因为这个人是陈仰白,她才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她生趣全失,只求一死,便是为了陈仰白己离开了世间。如今他既未死,她当然也不想死了。
    可是如果被了天厚发现,他立下毒手,使自己终身残废,当不是比死史可怕?她出的一身冷汗,其故在此。
    丁天厚偶尔探望向前面查看,但他在车厢内.位置比甄小苹低矮得多,故此不是到了切近,很难发现地面上的坑洞。
    他目光稍一沉,见路上杏无人影。便不加注意。
    直到马车突然一沉,他才惊觉不妙,念头尚未转定,整辆马车砰一声大响,掉落四尺深的坑洞中,虽然车身还有一大部分露在地面上,可是这一下剧烈的震荡,已经将他整个人抛起跌落,头昏眼花。
    他身上一麻,噎时动弹不得。目光一转,但见一根细棒从车窗缩了回去,窗口出现陈仰白的面孔。
    丁天厚的震惊,更在甄小苹之上,一来陈仰白居然并非如他所料般已经身亡。二来他巧使陷井,反客为主,不但制往了自己,顺带也解救了甄小苹之困。
    陈仰白冷冷一晒道:“丁天厚,我智取之计已经得手,谅你这个智慧门第二号人物,也不能不服气了吧?”
    丁天厚咳一下,发觉能够说话,当下连忙道:“服气,服气,无怪陈兄你敢夸口与敝派斗智了。在下比起你老兄,简直差得太远了!”
    陈仰白道:“如果你当真服气,那就把智慧国师的行踪告诉我,若是不然,那就不必说了。”
    丁天厚沉吟了一阵,才道:“兄弟说了之后,陈兄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陈仰白道:“我不作任何承诺,咱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丁天厚直到这一刹那,才真真正正感到陈仰自实是高明不过的对手。因为他这种答复,使他简直无从猜测。也就是说,他的活没有丝毫线索可供丁天厚利用来推测他的意向。
    他一时无法委决,陈仰白也不催他,径自转身走开,走到路旁的甄小苹身边。
    甄小苹投入他怀中道:“啊,仰白.我有一阵子以为永远见不到你啦!”
    陈仰白安慰她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啦!”
    甄小苹自责地道:”我应该对你多点儿信心才是,唉,我实在太愚蠢了。”
    陈仰白道:“你何必这样说呢!”
    甄小苹又悔恨又欢喜,问道:“你怎会先挖掘好这么一个坑洞的?”
    陈仰白道:“我一直跟踪这辆马车,算来算去,除了丁天厚之外,谁敢舍弃了许士元逃走?于是全力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直到他停车在大路中,脱去车把式的衣服时,才触动了灵机,深信他一定是命你暂作车夫,尽快回返京师,就拿你向智慧国师交差。”
    甄小苹赞叹道:“你真了不起。”
    陈仰白笑一笑道:“你心里有没有骂我?”
    这句话自然是暗指当她遭受轻薄之时,他居然忍受得住而没有现身。
    甄小苹玉面一红道:“不,我怎会骂你呢!”
    陈仰白道:“我深信丁天厚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车子停在大路上,纵然没有人经过,但在心理上来说,总不是欢合的地方。所以我舍下你们,先赶到这边,挖个合适坑洞。
    这个坑洞也不是容易挖的,既要牲口越得过,又要马车能急剧地沉坠一下。”
    他们突然不再说话,互相凝视着,四道目光纠缠在一起,说不尽多么的缠绵和热烈。
    他们心中的情意,已经完全从目光中交流,用不着言语表示。这是一种成熟的,深刻了解的爱情,大多数历经患难,有了丰富的人生经验的人,方能达到这种境界。
    甄小苹找回自己的衣服,就在陈仰白面前,只略略背转身子,便换上了。
    然后他们合力将马车弄出坑外,把牲口解开,马车推到路边,任得了天厚的尸体在车上,迅即离开。原来了无厚被陈仰白的纫棒戳了一下,不一刻就气绝身亡。
    在路上甄小苹打算和他远走高飞,但陈仰白却认为不可,他的理由有二,一是戒刀头陀杀死了许士元之后,将会到庄里与他们碰头。二是她穴道尚受制,这是智慧门的独门手法,不易破解还须求助于紫虚子等高手,方可解决。
    甄小苹已经十分信服他的才略智谋,顺从地跟他走,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道:
    “仰白,当时丁天厚曾经使情势弄得十分紧张,万一他真的占有了我,你怎么办?还理不理我?”
    陈仰白想了一阵,才道:“老实说,丁大厚虽然没有真个占有了你,可是他对你所加的轻薄,我已经感到万分痛恨了。”
    甄小苹吓一跳道:“那么若是我被他污了,你焉能还要我?”
    陈仰白笑一笑道:“心中痛苦是一回事,但你被污的情况又当作别论。我不会舍弃你的。”
    甄小苹道:“唉,多可怕.幸而我还是清洁白白的,不然的活,我们这一辈子休想有快乐的日子好过了。”
    陶中白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大师兄何以走得那么远,我们本来约好保持在十里方圆之内的距离的。”
    甄小苹耸耸肩,忖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我只想到一些切身的问题。而他呢,思路就不知飘到哪儿去啦!”
    她可毫无怪责之意,反倒觉得男女间这一点区别,非常有趣,当下问道:“你不可以等见到大师兄之面时,再间间他么?”
    陈仰白沉吟一下,才道:“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是大师兄有意走远,情势便大不相同,例如他此举已显然使许士元,丁天厚放心回转来对付我,而又突然出现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前来相助,这分明是一个高明巧妙无比的圈套。”
    甄小苹问道:“这个圈套,对我们有利抑是有害?”
    陈仰白道:“当然有利啦!”
    甄小苹但白说出心中的意见道:“既然有利,我们就不必伤脑筋啦!”
    陈仰白道:“话不是这样说,假设这是一个圈套,目的是消灭许,丁二人,则目的是既达到之后,我们这一部份的力量,便须善为利用,必定可收奇效,因为那位设计诱回许士元、丁天厚的人,事前无法推测我们要多少时间才得手,所以我们这一份力量,包括戒刀头陀在内,定然不予打算使用。但是我们岂可闲着而下助他一臂之力?”
    甄小苹温柔地笑一下道:”偏偏你就想得出那么多的道理来,好吧,我们会见了成刀头陀再商量就是。”
    她这话说完不久,便已抵达庄院,但见戒刀头陀已比他们早一步到了。
    甄小苹也不假手下人,亲自泡冲香茗,以示感激和尊敬之意。
    戒刀头陀和他们寒喧了几句之后,便道:“你们两位一定会怀疑那灵鹊阿喜到底飞到哪儿去了,对不对?”
    陈仰白颔首道:“正是,还望大师指迷透露。”
    戒刀头陀道:“这话说来就长了,简单的说,洒家曾经假扮朱大侠诱敌。”
    他向甄小苹瞪了一跟,补充道:“可不是和阮玉娇在一起的那一次。”
    甄小苹连忙敛去笑容,装出正正经经的样子。
    “智慧门使个手脚,用一头训练过的小黄犬,嗅过洒家气味,其后洒家不管躲到天涯海角,智慧门也将毫不费力的找上门来啦!”
    陈仰白道:“既然大师已得知,这便不难解决啦!”
    戒刀头陀道:“谁说不是,可是我不久以前,碰上朱大侠,方知原委。朱大侠随即托我来助你们,他说:令师兄紫虚子真人的通灵鸟鹊阿喜,可以很快找到那头小黄犬,并且予以扑杀。”
    陈仰白恍然大悟道:“是了,除了朱大侠之外,谁能布置这等不露痕迹的圈套?许士元,了天厚虽然是诡计百出之人,但这一回遭遇惨败,连性命部丢了。”
    戒刀头陀不大明白.间道:“你说的是什么圈套?”
    陈仰白道:“朱大侠为了使许士元、丁天厚决定全力对付我,深知那许、丁二人,当时只忌惮家师兄,又推测那许、丁二人必有专人跟踪监视我师兄弟,故此叫家师兄远远走开。
    果然许,丁二人毫无忌惮,便来捉我。而朱大侠却已请到了大师这等高手赶来维护,许士元,丁天厚一着之差,满盘皆输,终于连性命都赔上了。”
    戒刀头陀连连点头,道:“朱大侠的智略武功,字内无双,洒家也深信这种种部署,是出自他的安徘。不过,陈施主你也很了不起,居然能诛除了天厚。老实说,洒家赶到此地,不见你们,那时心中着实担忧呢!”
    陈仰白道:“只不知咱们目下该怎么办?”
    甄小苹也奋然道:“是啊,我们总不能白白坐在这儿呀!”
    戒刀头陀道:“洒家只有赶来相助的任务,这个任务达成以后,也不知该怎样做,咱们何不去找朱大侠?”
    陈仰白道:“大师和我们原本是在许。丁二人手下监视网中的,如今许,丁二人一死,蛇无头而不行,这个监视网不攻自破。也就是说,咱们目下已不在智慧门的耳目之中了。”
    甄小苹欣然道:“好极了,前一阵子,我老是感到走一步路都被人盯住,心中好不难过。”
    戒刀头陀喝了一声,道:“这等情况,果然很有点儿意思,陈施主有何高见?”
    陶印白道:“在下窃以为机不可失,咱们这一支力量,若是运用得宜,定可成为极有威力的奇兵。”
    戒刀头陀微微动容道:“哦,陈施主的意思,敢是打算出其不意,前去对付智慧国师么?”
    陈仰白潇洒的一笑道:“在下正是此意。”
    甄小苹失色道:“仰白.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好高骛远的好。那智慧国师在一般人心目中.还不怎样。但我们这些人却无不知道,他是天下间第一等魔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除了朱一涛大侠,谁也惹不起他。”
    陈仰白肃然道:“你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智慧国师果然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厉害人物,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已经征服了武林所有的家派,不论正邪,那些领袖都不敢碰他。只等到他把朱大侠,还有三仙四佛都打倒之后。那么他就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朱大侠和三仙四佛等高手,为了已身存亡,固然不能不起而抗争。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个恶魔若是统治了天下武林,证诸他一些怪异残酷的行径,定必是一场浩劫无疑。”
    戒刀头陀和甄小苹都不做声,显然他们都晓得智慧门的许多恶摹,是以对陈仰白的推论,只有同意的份。
    陈仰白沉吟了一阵,才又说道:“许士元和丁天厚今日一齐丧命,智慧国师定必料想不到,在下从这一点上,看出了可乘之机。”
    戒刀头陀问道:“如何便有可乘之机?”
    陈仰白道:“许士元和丁天厚,手下各有人马,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次两个人同时出现,可见得乃是秦令行事。那智慧国师迄今为止,武林中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虽然不似秘寨的俞百乾那么隐秘,可是也算得上是个神秘人物了。”
    戒刀头陀感到兴趣地哦了一声道:“你先谈到许士元、丁天厚一齐出马之举,颇不简单。接着又提及智慧国师行踪神秘,这两点有何关联?”
    陈仰白道:“关键就在许士元、丁天厚如何与智慧国师联系?设若智慧国师人人可得而见之,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但他向来罕得露面,则可想而知,连他的门下之人,亦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自然啦,许士元和丁天厚既是他左右手身份,与别的门下又不可一概而论。”
    他已解释得很清楚,至少戒刀头陀十分明白.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有理,智慧国师可能只有许士元、丁天厚两人能够见到。因此,许。丁二人一死,他们的手下就等如和智慧国师脱了节啦,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仰白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在下认为可资利用的机会,便是在这一点。”
    甄小苹含笑望着这两个男人在谈论,尤其是陈仰自秀逸的面上,散发出一种智慧的光辉,使她十分倾心迷醉。
    戒刀头陀道:“好,我们不妨就用出其不意的手法。不过,智慧门的手下既是不易获见那老魔头,咱们可能也找不到他呢!”
    陈仰白笑一笑道:“我们试试看,谈到我们这一方的弱点……”
    戒刀头陀立刻道:“你不露面,咱们就没有弱点了。”
    陈仰白道:“但大师独自一人,未免力量单薄些。在下是照事论事,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戒刀头陀道:“这活没说错,那智慧国师久踞京师,手下能人不少,洒家有单刀赴会之胆,可是权衡大局,此举只怕大过鲁莽,一个弄不好,徒然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陈仰白道:“这样好不好?我们先返京师,设法尽快查出智慧国师的下落,再作打算如何?”
    戒刀头陀站起身道:“好,咱们走。”
    他并没有丝毫性急浮躁的样子只不过是个坐言起行之士,做事手法明快而又果断而已。
    陈仰白豪气飞扬道:“咱们此去若是见到那老魔头,日后朱大侠得知此事,相信他也不能下佩服咱们。”
    戒刀头陀微笑一下,心想:“原来此子武功全失,但仍然雄心万丈,竟然要凭智计和朱一涛轧轧苗头。”
    他们一齐出去,这时戒刀头陀已换回僧服,领先一箭之遥。陈仰白和甄小苹各乘一马,并肩缓行。
    落日余辉,幻映出满天霞彩,把西面的山峦都染上缤纷彩色。
    陈仰白举手遥指着霞彩中的山峦,道:“小苹,暗们了却智慧门这宗公案以后,就隐居到那风景幽丽的地方,例如那边的山中.啸做烟霞,永不踏入人间一步。”
    甄小苹欢然道:“啊,那太好了。不过,只要和你在一起,随便住在哪儿,我知觉得一样。”
    陈仰白神往地望着头边霞彩中的山影,良久,才把目光投到马背上的女郎。
    他看见的是她的恻面,白皙的肌肤,挺秀的鼻子,还有那阑娜的风姿,使他阵阵心醉,但觉自己已沐浴在无限的幸福中。
    甄小苹感到他的的的目光,老是盯住自己,当下回眸一笑道:“你心里正在想什么?”
    陈仰白道:“想你呀!”
    甄小苹道:“是不是不怀好意的想法?”
    陈仰白嗯了一声之后道:“那得瞧你的看法了。”
    甄小苹道:“你敢不敢告诉我?”’
    陈仰白道:“我正在想,像你这样的一个文武全才的绝色女子,须得用什么手段,方能征服你,永远占有你。”
    甄小苹道,“你果然没安着好心眼,为什么要征服人家?”
    陈仰白道:“男人喜欢征服这个字眼,你很反对么?”
    甄小苹指指自己道:“我?啊,不,我倒是不反对。”
    陈仰白笑道:“女人其实才是最狡猾最高明的征服者,只不过表面上装出被征服而已。”
    甄小苹道:“哼,你别得寸进尺,人家让一让,你就毫无忌惮的低毁我们女人起来啦!”
    陈仰白道:“我说的是老实话,男人最愚蠢了,比方有些人用尽方法,冒着生命危险,攀登高人云霄的险峻山顶。这时候,他仰天欢呼,自以为已经征服了高山,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甄小苹摇头道:“我不认为可笑,至少他曾经表现了他的勇气毅力,以及他的技巧。这有什么可笑的?”
    陈仰白道:“请你再想想看,他把高山暂时踏在脚下,就以为是胜利了。但是这座山峰却永远默默地晒笑这些脆弱的人。山峰千千万万年都那么强大地屹立,而那些曾经以为征服它的人们,都像蟀嚼一般,朝生暮死。”
    甄小苹耸耸香肩,不与他争辩。因为这只是观点不同而已,其中并没有绝对的真理可言。
    不过她却很喜欢听他这种讽世式的议论,付道:“也许一个人的俗与不俗,就是在这些地方区别的吧?”
    他们换个话题,谈谈笑笑,看青已快到京城了。
    忽见前面的戒刀头陀,停在路边,和一个人在谈话。
    陈仰白道:“小苹,那人不知道是谁,咱们且莫行近。”
    他转眼一望,但见路边不远处,一面酒帘迎风招展,便又道:“那地方正好,我们歇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好在戒刀大师一定会回转来通知我们的。”
    他们来到酒肆门前下马,甄小苹低声道:“你看见没有,戒刀大师已发出暗号,叫我们在这边等他。”
    原来他们出发之时,已规定好几种暗号,是以遥遥一看,便明其意。
    肆内一个客人都没有,敢情现在吃晚饭还是稍稍早了一点。
    他们在靠庄的座头落座,要了酒菜,无非是卤牛肉、淹鸡腿之类,加上花生米、豆腐干等。
    两人只喝了几口白于,甄小苹向陈仰白道:“你不要转眼张望,我感到有一个人在窗外盯着我。”
    陈仰白道:“如果是个男人,他不看你才是怪事。”
    甄小苹道:“唉,普通人的看法和这个人不同呀!”
    陈仰白惕然道:“哦?有什么不同呢?”
    甄小苹道:“这个人在窗外两三丈远,可是他的目光,锐利之极,既像是迫近盯看,又像是目光能透过我的衣服似的。”
    陈仰白道:“哦?他的目光当真如此锐利?哼,可恶之至,咱们得想十法子收拾他不可。”
    甄小苹轻轻道:“小声点儿,人家若是运功查听的话,可以听到你的说话。”
    陈仰白道:“他听见就最好不过,如果咱们不是奉命不许惹事,那厮不找咱们,咱们也要去找他麻烦。”
    他的声音并不压低,同时还向甄小苹使个眼色。
    甄小苹恍然大悟,忖道:“原来他一开始就故意恫吓对方的,他做得很对,我既穴道受制,不能动手,而他又武功有限,不堪高手一击,所以只好唬唬人家了。只不知那人是谁?”
    她笑了一声道:“我们虽是奉命不许出手惹事,但如果人家欺负到头上,就可以出手了,对不对?”
    陈仰白道:“当然,这样的话,自当别论。”
    甄小苹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是色迷迷的,待我向他抛个媚眼,挑挑眉毛,瞧他敢不敢进来,好不好?”
    陈仰白见她十分聪慧,了解自己的意思,心中甚喜。
    现在他们之间的对话,句句都是假设敌人听得到而发的,亦等如是诈语一般。
    陈仰白道:“你不妨试试,但却不见得每个男人都是色迷迷的。”
    甄小苹道:“我试一试就知道了,包你无话可说。”她徐徐转头,望向窗外,却见窗外沓无人影,不觉一怔,道:“咦,那个人不见啦!”
    陈仰白笑道:“也许根本没有人。”
    甄小苹道:“不会的,那人的目光那么厉害,我的感觉决不会出错。”
    陈仰白沉吟道:“假如真有其人的话,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的头转得太慢,被他及时躲起。二是这个人敢情查听到咱们的说话,是以早一步行开了。”
    甄小苹道:“他为何要躲开?莫非真是个色鬼,怕我把他的魂魄勾走吗?”
    陈仰白道:“如果正如你所猜测,那就好了。至少单凭你的姿色魅力,就可以制服此人。怕只怕那人功力奇佳,居然能查听到咱们的对话。”
    忽见一个人走人酒肆内,往右边座头一坐,便招呼伙汁取酒。
    这个人年约六旬,形貌狠琐,衣服也甚是破旧。说话之时,声音显得甚是虚弱。
    甄小苹仔细瞧看过这人,向陈仰白道:“决不是这位老人家。”
    陈仰白道:“我瞧也不像……”
    正在说话,突然一辆大车驶来,停在肆前,车中钻出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接着又有两个少女下车,相偕人店。
    甄小苹先看男的,陈仰白先瞧女的,都同时露出惊诧之色。
    甄小苹道:“啊,好漂亮。”
    陈仰白道:“是呀!”
    事实上甄小苹赞的是那个书生,而陈仰白认为漂亮的,却是那两个少女。
    那三名年轻男女在另一座落座,接着又进来一个书童打扮的人,亦到他们那边坐下。
    陈仰白移开目光,但耳朵却伸长去听。
    只听那个书生吩咐酒保,切一盘甭鸡,一盘牛肉,炒些青菜,又来一碗牛肉汤,还要一百个饺子等。
    两个少女全不做声,而那书生交待好之后,亦不再说话。
    陈仰白压低声者,向甄小苹道:“这几个人好像有点蹊跷。”
    甄小苹问道:“什么地方觉得蹊跷?”
    陈仰白道:“如果他们是一道出来游玩的,以他们的年纪,自应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才对。”
    甄小苹抬头道:“那可不一定,人家可能是正经之人,讲究男女礼教,大家不苟言笑。”
    陈仰白道:“如果是礼法很严的人,那个书生就不该和她们坐在一起了。”
    甄小苹语塞,微微颔首。
    陈仰白又道:“而且你听见了没有?他们点了一百个饺子呢!”
    甄小苹道:“人家叫饺子吃也有文章么?”
    陈仰白道:“当然啦,他们没有叫酒,只要了四菜一汤和饺子,分明是要填饱肚于。你想想看,此处距城内市街不远,他们如果不是喝酒,为何不到城里用饭?”
    经他这么一分析,果然问题丛生,这些年轻男女,来路显然大有古怪。
    这时陆续又有几个酒客人肆,这些人虽是先后人来沽酒,但彼此都认得。有两个是小商人模样,四五个庄稼人打扮。
    他们显得很热络,酒保及掌柜的都跟他们相熟,所以一望而知他们均是附近居民,不是问题人物。
    甄小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书生和两个美女身上,她细加观察之下,发现那书生两眼神光内蕴,话声虽低,但还听得出很有内功底子,音质沉实。
    至于那两个关女,更是容易瞧出不是凡俗之人。因为她们的举动优美而不软弱,流盼之际,各有一种动人风韵,亦不是寻常的女孩子所能具有的气质。
    至于那个书童,乃是最明显地露出曾经修习过上乘武功的一个。举手投足之间,精力沛然。
    陈仰白道:“你瞧出什么苗头没有?”
    她摇摇头道:“没有。”
    陈仰白道:“以你猜想,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在窗外注视你的人?”
    甄小苹道:“都不像,虽然他们都不是俗流。”
    陈仰白道:”那么其他的人呢?”
    甄小苹目光一转,在那穿着破烂的老者面上扫过,摇头道:“也都不像。”
    陈仰白道:“后来才人肆的六个人,你好惊不大注意他们。”
    甄小苹道:“他们都是本地人,入概没有问题。”
    陈仰白道:“据我所知,智慧门最擅长利用当地人做事。”
    她哦了一声,转眼望去。
    陈仰白又道:”你已失去观察的机会啦!”
    甄小苹一面打量,一面问道:“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人家已落座,最容易掩饰行藏,你应该在他们刚进来之时查看。”
    甄小苹道:“我承认你的话有理,只不知你可曾发现什么?”
    陈仰白道:“先以那两个小商人为例,他们进来之时,我都盯住他们的表情,那个相貌长得有点奸狡的,一进来,向你和另外两个女的瞧个不停,相貌老实的那个,却规规矩矩望都不敢望你们。”
    甄小苹恍然道:“啊,那个好狡的必定有问题啦!”
    陈仰白不答,又道:“另外那四个庄稼人,样子都还老实,其中那个双鬓微白的中年汉子,最为老实,因为他人肆之时,也不像其余三人那样,向你们女人瞧看。”
    甄小苹笑道:“哼,你们男人的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有时不是在外表上看得出来的。”
    陈仰白道,“现下别批评男人,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表情和心思往往背道而驰。”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按道理说,大凡是正常的男人,遇到女性,总不免会看一看,此举并不意味着有什么邪心在内。”
    甄小苹听出一点儿口风道:“你意思是说,这些入当中,那两个不瞧女人的,反而有问题么?”
    陈仰白笑道:“当然啦,他们身为男人,又是此肆常客。一旦发现有生客,其中又有女性,怎能不瞧瞧?”
    甄小苹不能不承认他的道理,颔首道:“你说的是,除非他们发生了其他问题,例如遭受到悲惨之事,变得全无心情理会周围的情形。”
    陈仰白道:“若是如此,则他们其后的表现,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对不?”
    她点点头。
    陈仰白又道:“就算如你说的情形,则这两个人亦是问题人物,只不过他们的问题,与咱们无关而已,换言之,他们的表现极不正常,这就是我的结论。”甄小苹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仰白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甄小苹讶追:“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咱们此来京师,打的是攻其无备的主意,也就是说,敌方根本不知咱们会来,那么此地发现了智慧门的人,便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甄小苹怔了一下,才大喜道:“那太好了。”
    陈仰白道:“不过咱们可能遭受池鱼之殃就是了。”
    甄小苹不禁又泛起愁色道:“那如何是好?”
    陈仰白道:“镇静一点儿,我们须得见机行事。”
    念头一转,又道:“这样好不好,你略略带着病容,不如索性装病6有人间起,我们说是夫妻,我带你来找一位隐名医师求治。”
    甄小苹点头道:“这样说法好极了,我的确感到不大舒服。”
    陈仰白道:“你记着,我姓李名栋,你姓陈,名莲姑,咱们往在崇文门外,还有就是……”
    他一直说下去,把职业,祖籍以及家中人口等各事,都捏造了一段,一一告知甄小苹。
    甄小苹听一遍就牢牢记住了,不过她认为用不着这么罗味,感到陈仰白未免有点儿小心过度了。
    一会儿,那俊俏书生和两个美女以及一名书童那一桌已经吃完,吩咐伙计算帐。
    那伙计到柜台那边,和掌柜嘀咕了半天,还不曾算出数目。
    俊俏书生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追:“伙汁,帐算好了没有?”
    那伙计大声吆喝道:“好啦,好啦,客官请等等……”
    甄小苹扶着额角,做出疲惫之态,口中却低低道:“仰白.果然有点儿蹊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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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寻衅野林搏雌虎
    陈仰白道:“那伙计正在拖延时间。”
    甄小苹道:“哦,为什么?莫非还有主将未到?”
    陈仰白道:“不错,若是单凭已经来到酒肆内的两个人之力,绝对动不了人家。”
    话声甫歇,酒肆门口突然出现几条人影,把光线都挡住了,是以肆内稍稍一暗。
    酒肆门口出现的人共有四个之多,一个是手持禅杖的黄衣憎人,年约三旬,清秀白皙。
    另外三个大汉,都穿着黑色劲装,佩着长刀。这三名黑衣大汉,个个身材高大,面貌粗横,但没有丝毫表情,看来有点儿呆板,却有一股森厉凶悍之气。
    他们堵住门口,一言不发。
    酒肆内的人无不愣住,包括那俊俏书生在内。那两个美女的神情可就不只是发愣,而是大惊失色。
    黄衣僧人的目光,徐徐巡视酒肆内诸人,首先注视俊俏书生,接着看二女和书童。然后巡戈扫视其他的人,目光到了陈仰白这一边,先把陈仰白细细打量一番,继又注视甄小苹。
    他的看人法毫无忌惮,哪里像是出家人,尤其是这样子瞧看美丽的女性,若是在别处,定要被叱喝。
    甄小苹除了病容之外,双颊潮红,显然正在发烧。她无精打采地望了那黄衣僧人一眼,心中暗暗诧异,忖道:“想不到这等优秀人品,也出家当了和尚。”
    接着念头一转,又想道:“此人虽然身在空门,但他决不是规规矩矩的拜佛修行之辈。
    所以出家与否,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掩饰,实质上对他全无妨碍。”
    这么一想,便不觉得诧异可怪了。
    只听黄衣憎人道:“这一位施主,是不是姓夏名少游?”
    俊俏书生身子挺直,历目向黄衣僧人望去,严肃地点点头道:“是的,区区正是夏少游。”
    黄衣僧人又道:”那么与夏施主同座的两位美貌姑娘,定然是艾华和元丽了。还有这个大孩子,乃是夏施主的书童小舒,对不对?”
    夏少游道:“对,大师法号怎么称呼?”
    黄衣僧人道:“贫僧奉敕护法山门.御封金龙神僧。”
    夏少游道:“原来是御封神僧,只不知找到区区,有何见教?”
    金龙僧微微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道:“本座此来找的是艾华、元丽两位姑娘。至于夏施主,倒是另外有人想见见你。”
    夏少游问道:”谁呀?在哪儿?”
    金龙僧道:“酒肆之后,有一块空地,夏施主移驾前去,便可得见。”
    夏少游冷笑一下道:“叫这个人来见我,我没空去看他。”
    全龙僧只微微一笑,毫无动怒之意。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目微眼,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仍不做声。
    夏少游站起身道:“金龙大师,请借一借路,区区要出去啦!”
    全龙僧人眼中突然精光闪射道:“好,夏施主请。”
    他口中虽是答应,但身子纹风不动,而后面的三名黑衣大汉,因是并排而立,简直闪把门口去路挡得密密的,哪里能够通过。
    夏少游鼻子中哼一声,正要离座行走,忽然双手都被人执住,低头一看,原来是艾华和元丽,各在一边,抓住他的手掌。
    他皱皱眉头道:“放手,我瞧瞧他们到底让不让路?”
    艾华低低道:“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元丽也道:“别动火,先听完我们的话再作打算。”
    夏少游坐了下来道:“你们纵是认出了这金龙僧的来历,但现在告诉我也太迟啦。”
    艾华道:“不,不一定太迟。”
    夏少游讶道:“咱们纵是退让,也于事无补呀!”
    元丽轻轻道:“这个人可能不是智慧门的。”
    夏少游大为惊讶道:“吓,有这等事!”
    艾华道:“刚才我和元丽,用心声密传之木谈过,这金龙憎大概不是智慧门中之人。”
    夏少游道:“那么他奉了谁人之命前来?”
    元丽声音放得更低了,道:“当然是奉了老祖师之命前来?”
    夏少游晓得她口中的老祖师,就是创立智慧门的智忑国师,不禁佛然道:“还不是一样?”
    艾华忙道:“不同,不同,他如果没有奉命对付你,你不招惹他就没事。”
    元丽道:“他说专为找我们而来的,你不惹他就行啦!”
    夏少游道:”那么你们呢?能够应付他么?”
    艾华道:“恐怕很难应付得了。”
    元丽道:“如果老祖师派他来专门对付我和艾华,我们当然应付不了。”
    夏少游道:“你们既然应付不了,我怎么办?难道让你们落在他手中,不加闻问么?”
    艾华道,“当然不是,我们的看法是你先放心去对付别的人,至于我和元丽,一时三刻之内,不会有事。”
    元丽道:“如果你应付不了另外的人,则我们纵然过得金龙僧这一关,也没有用。”
    夏少游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先到肆后去会会另外的敌人,是不是?”
    艾华和元丽一齐点头,夏少游不禁沉吟起来。
    陈仰白轻轻对甄小苹道:“糟了,夏少游他们要中计啦!”
    甄小苹讶道:“哦,中什么?”
    陈仰白道:“我虽然不曾听过夏少游的来历,可是他的眼神和声音,已显示出他武功卓绝一时。这等人物,怪不得连智慧国师也得慎重对付。”
    甄小苹道:“他们要中什么计?”
    陈仰白道:“我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的,那就是夏少游、艾华、元丽等人的反应,完全在智慧国师的预料之中。”
    蓟小苹道:“我们想个法子警告他们.好不好?”
    陈仰白摇摇头道:“没有用,除非你和我加起来,能有超级高手的实力。这一下出乎智慧国师的怠料之外,方能扭转整个局势,反败为胜。”
    甄小苹感到他的话,简直合理得无懈可击,不禁愁泛眉尖,无话可说。
    陈仰白叹一口气道:“如果戒刀头陀在此,那就好办了。”
    甄小苹道:“唉,可惜戒刀大师走开了。他若在此地,智慧门今日便得吃个败仗。”
    陈仰白道:“着是戒刀大师在此,我将建议他老人家留在肆内r等夏少游独自出去了,再出手对付金龙憎,把艾华、乖丽二女替换下来。让她们也赶去帮助夏少游。”
    甄小苹讶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陈仰白道:“因为这个全龙憎乃是专门对付艾华、元丽二女而来的,换上了别人,这是使智慧国师失算的第一步。其次,艾华、元丽去帮助夏少游,则是使智慧国师失算的第二步。而智慧国师最失算的,却是有扬在此运筹帷幄。”
    他目光向豆少游那边望去,又遭:“瞧,夏少游已被二女说动了,以我看来,这艾华、元丽二女,一定是出自智慧门的人物。”
    甄小苹大吃一惊道:“什么?她们是智慧门下?夏少游知不知道?”
    陈仰白点头道:“他当然知道,你放心.这两个女孩子,不会伤害夏少游的。”
    只见夏少游再度起身离座,却向后窗边行去。
    甄小苹不觉发急,低声道:“仰白,糟啦,他要到店后去。这儿以剩下文华、元丽两人了。”
    陈仰白叹一口气道:“我也没有办法可想呀!”
    忽见文华、元丽两女还有书童小舒,一齐起身,追上夏少游。
    夏少游讶道:“你们干什么?”
    文华甜甜一笑道:“我们陪你到后面瞧瞧。”
    夏少游惊异地向门口的金龙僧望去,只见这个白皙清秀的和尚,目光如刀,正凝神注视着陈仰白和甄小苹。
    这一时年轻而又俊秀的男女,夏少游已注意过,他自家身上有事,所以只要陈仰白、甄小苹没有异动,夏少游岂肯招惹。
    现在却情势大变,看来金龙僧是因为这一时青年男友,以致无暇对付艾华和元丽两人。
    只见陈仰白向金龙僧微微一笑,说道:“大师为何这样子望着在下?”金龙僧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仰白没有回答,将眼望向夏少游,高声道:“夏兄这一招移祸东吴之计,使得好高明瞩!”
    夏少游讶道:“什么移祸东吴之计?”
    陈仰白道:“你们把这位金龙大师的注意力,移到在下身上。这一着妙得很.可惜你此计有两点做错了。”
    夏少游摸不着头脑,顺口问道:“什么地方做错了?”
    陈仰白道:“第一点是你移祸之什既然成功了,为伺迟迟不赶赴店后,会略那个要见你之人?换言之,你赐误了战机,便是错误之一。”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你找错了对象。在下目前是才智有余而力量不足,连替你拖延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夏少游已经听明白了,只有一点不懂,那就是他分明没有施展移祸东吴之计,亦不知这等计策应当怎样施展。
    他转限向艾华、元丽二女望去,国光含着询问之意。
    文华耸耸肩道:“我还以为真是他们出来相助。如果不是他们,那么传声给我,叫我们跟你到店后去的人又是谁呢?”
    金龙僧听出蹊跷,目光在酒肆扫瞥一匝,最后停在那个相貌狠琐衣衫破旧的老者面上。
    他这么一瞧,陈仰白、甄小苹以及夏少游等数人,所有的目光,都跟着集中在这名老者面上。
    金龙僧疑惑地托摇头,心中不相信这个老者,竟会是刚才以凌厉指力潜袭了他一下的人。
    这个老者看起来,简直连常人也不如,就算是隐身风尘的异人,衣服可以戳旧,然而他的相貌五官,在研习过相人之求的金龙僧人眼中,此人注定毕生孤独穷贱,一辈子不会有丝毫成就可言,更谈不到竟是功力绝世的武林高手。
    至于陈仰白和甄小苹的槽貌,在相法上,都属于奇相,决计不是几俗之上:因此,金龙僧受袭之后,首先就全神贯注在陈仰白身上。
    甚至连陈仰白也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不像,恐怕不是这位老人家。”
    艾华袅娜地走到陈仰白身边道:“先生才智出众,只不知你猜得出猜不出我走过来的用意?”
    陈仰白道:“姑娘出身于智慧门,心中之事谁能猜得出来?”
    艾华微微一惊道:“你认得我们么?”
    陈仰白道:“不认得,仅仅是猜测而已。”、艾华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看看这位姊姊的脉息。”
    陈仰自欣然道:“那敢情好。”
    他立即起身,把坐位让给艾华,同时打手势招呼夏少游等人过来。
    夏少游行近他,问道:“兄台有何见教?”
    陈仰白道:“夏兄好说了,在下这一站起身,便陷险境,故此要倚靠夏兄神功,保存这条性命。”
    夏少游讶道:“我实在不懂。”
    陈仰白道:“那金龙大师决不相信在下真是不请武功之人,所以他一定会设法试探一下。他可能亲自出手,也可能派别人一试。不管是哪一种,在下都是死路一条,所以请夏兄过来。”
    夏少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元丽,你知不知道?”
    元丽道:“我和艾华都瞧着这一位姊姊,好像身受穴道禁制,并且是本门的秘传手法,所以艾华想查看一下,如果我们没看错,则这两位,必是智慧门的对头了。”
    夏少游道:“那么这位兄台真的不懂武功么?”
    元丽笑一下,娇媚无比,道:“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
    艾华一按甄小苹脉息,立刻点头道,果然是被制住青云,天枢两穴。”
    元丽和她对望一眼道:“我们要不要出手?”
    艾华泛起一丝苦笑道:“擅解本门禁穴,罪比叛逆,须受分尸之刑,我们反正已经是犯了反叛天条,再加这个罪名,也只有死一次而已,动手吧!”
    元丽道:“不错,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我们有什么好顾忌的?”
    两人一齐站好位置,一左一右,把甄小苹夹在当中。
    金龙僧大喝道:“你们这是找死。”
    大袖一拂,劲风满肆,旋卷激荡,当中所有的桌椅完全掀翻,而且通通滑到墙边。
    全肆之中,只有陈仰白等人鹰聚的这一桌是中间位置,由夏少游一手按住,没有翻掀飞开。
    两条人影在震耳风声中,急扑艾华、元丽二女。他们一个持铁杖,一个抡动钢鞭,来势凌厉急疾。
    夏少游刷地跃起,一脚赐向持杖之人,同时一掌向那使用钢鞭之人拍去,不过他掌势击去的部位,却是这人的右侧二三尺的空间。故此这个人如果仍然笔直向元丽扑去,根本不受任何威胁。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高手,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瞥之间.全都瞧出夏少游的奇怪打法。
    有一点却是大家都看得出的,便是夏少游这一脚,势式奥妙,变化甚多,极尽奇诡而又凌厉的能事。
    只见他脚影过处,那名敌人手中的钦杖呼一声梭荡开去,势道十分急劲,恰好扫向同伴身上。
    使钢鞭的大汉急不迭横闪开去,可就恰好戳上了夏少游拍到的掌势。砰的一声,只见他身形倒飞丈许,才摔落地上,再不动弹了。
    夏少游这一掌之妙,完全在于洞查机先,利用谁也料想不到的方法,把敌人迫得自寻死路,的确是上乘杰作。
    金龙僧等人无不膛目结舌,陈仰白却大声喝彩。
    那个使铁杖的敌人心寒胆落,刷地纵开之后,停留在一边,不再攻扑。
    金龙僧眼见夏少游如此高明,当下道:“夏少游,出来,贫僧今日非要领教领教不可。”
    这时艾华、元丽二人趁机动手,替甄小苹解禁。
    陈仰白哈哈一笑道:“金龙大师,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你敢是打算倚多为胜么?”
    金龙僧冷笑道:“住口,本法师哪须倚多为胜?”
    陈仰白沼手阻止夏少游出去,徐徐道:“空口无凭,金龙大师如果麾退那三位黑衣武士,我方也只派一人上阵。”
    金龙僧目光凌厉地瞪视着陈仰白,眼中流露出患狠怨毒之色。
    陈仰白淡谈道:“大概在下猜对了,所以金龙大师恨不得先行杀死在下。”
    夏少游傲然道:“就让他们一齐上来。”
    陈仰白扬头道:“夏兄不可托大人,人家是有备而来,成竹在胸,咱们犯不着涉险。”
    夏少游本是性情宽厚之人,听了这话,反而心平气和道:“兄台说得是,如果他们不愿公平决斗,咱们也一齐出手,来一场混击。”
    只听甄小苹啊地叫了一声,却是十分舒赐畅美的声音。
    陈仰白故意高声问道:“你穴道已经解开了吗?”
    甄小卒道:“是的,我得拜谢这两位妹妹。”
    陈仰白接口道:“不,筹一会儿再拜谢不迟,你赶紧调息运功,准备出手。”
    甄小苹答应了一声,立刻瞑目调元运功。
    陈仰白仰天而笑道:“金龙大师,你显然不是智慧门中之人,只不知为何助纣为虐,恃技作恶?”
    金龙僧但觉这个书生的声音表情中,在在流露出瞧不起他之意。这个原因,自然是他不敢应承单打独斗有关。
    他气往上冲,回头喝道:“你们都给我退开一百步。”
    那三名果衣大汉意外的互望一下,终于不敢有违,齐齐退开。
    门口只剩下了身穿黄色僧袍的金龙僧,他冷冷道:“你们哪一个先出来?”
    夏少游道:“当然是在下啦!”
    他迈步行去,突然停住,向墙边望去。
    那儿还有一名被他击退的敌人,因此他陡然醒悟,如果自己出去了,岂不是留下了祸患?
    目光到处,只见那人靠着场下的一张桌子,另外还有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原来是那相貌猥琐的老者。
    他一下子还没有看出有异,却听陈仰白道:“夏兄你放心出去对付那金龙和尚,这儿准保不会有事。”
    夏少游哦了一声,不知何故甚是相信这个书生的话,果然迈开大步,向店门行去。
    金龙僧迟出门外,那儿本是来往大道,可是所有经过的车马行人,远远见那三个黑衣武士拿刀在手,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谁也不敢走近。
    故此酒肆外空出一片地方,夏少游出得店外,相度地势,心知那三名黑衣武士如欲插手,虽然办得到,却很难施展偷袭手法。
    金龙僧站在他六七步之外,气定神闲,双目如电。
    夏少游行了两步,便停下来。这时他那俊秀而又朴实的面上,闪耀着沉毅无畏的光芒,整个人都变了另一种样子,气度慑人。
    金龙僧道:“夏施主不愧是三仙门下,单单这等修养气度,当世便罕有匹涛。”
    夏少游道:“大师好说了,只不知以大师这等人物,何以不能独善其身,受人差遣?”
    金龙僧道:“夏施主这话说到日外去了,贫僧身为老祖师座下龙虎两大护法之一,焉能不为老祖师出力?”
    夏少游道:“原来如此,只不知瞩肆后面的人,是不是与大师齐名的另一位护法?”
    金龙僧微微一笑道:“不错,本来夏兄应该对上他的。不过既然情势如此演变,贫僧向夏施主请教,也是一样。”
    他缓缓提起禅杖又道:“夏施主小心了,贫僧打算以真功夫,与施主拼十招看看。”
    夏少游铿一声掣出长剑道:“使得,大师请。”
    他长剑微吐,剑尖斜指敌回。看起来纯属守式,等候对方先行出手。
    事实上金龙僧已经须得发出神杖气势,抵御那一股直射面门的森冷剑气。
    他更不怠慢,大喝一声,禅杖抉着轰轰的风声,猛扫出去。
    夏少游长剑一挥,当的一声,居然以硬架手法,架住禅杖。
    金龙憎喝道:“好腕力,再接一杖看看。”
    话声方落,禅杖业已当头砸落。
    这一杖威势和第一杖差不多,但杖上的动力浴劲,重如山岳,显然这金龙僧已使出全力了。
    夏少游也不答话,横剑一架。又是当的一响,但见长剑略沉便起,一连三次。
    他以更加深奥的手法,化卸了敌杖强大无匹的刚注力道。说来仍是不希奇,但虔于对方乃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所以夏少游这一招,反而使得金龙僧面色大变,心中大是凛骇。
    金龙僧连退三步,才停下来,闪目打量这个看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乙想:“此人年纪轻轻,如何便修练得成如此深厚的功力?”
    夏少游不管对方想什么,长啸一声,人随剑走,一招“傲啸天外”,精芒电射,径取那金龙憎。
    金龙僧也施展魔杖神通,一招”幻化龙蛇”,扫出如山杖影,封住敌剑。
    谁知夏少游剑势一变,宛如长江大河一般,紧接着使出“银河倒挂”、“鸳飞鱼跃”、“妙破连环”等绝妙招式。
    只见剑光朵朵,霞光万道,一眨眼间,已把金龙僧层层裹住在剑光当中。
    一时杖剑相触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那金龙僧的杖影越缩越小,一望而知他已是势穷力壹,情势不妙。
    三者黑衣大汉一看大势不好,暴叱连声,挺刀扑上。
    酒肆内人影连闪,香风拂鼻,原来三个绝色女郎齐齐涌出,一人截住了一个黑衣大汉。
    这三个美女除了元丽和艾华,还有一个便是幻府的甄小苹。
    她们各有绝艺,以一敌一,那些黑衣大汉虽是凶悍如虎,却全然奈何她们不得。
    那边厢夏少游催动长剑,招式越出越奇,而最要命的是他剑上透出的内家真力,越打越强。
    金龙僧突然泛起一种快要被人家压碎了之感,心中这么别扭了一下,杖上立现破绽。
    夏少游长笑一声,剑光渗人杖影中.登时血光冒现,金龙僧惨叫一声,疾跃出圈,拽杖逃窜。
    旁人还没有看清楚金龙僧伤在何处之时,这个黄衣和尚已忽然奔出老远,身形霎时被屋字遮挡,隐没不见。
    夏少游也不迫赶,横剑顾视。
    这时艾华等三女已略占上风,所以夏少游打消了出手之意,回头向酒肆望去。
    他遇到了陈仰白的目光,便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一面转身行去。
    陈仰白道:“夏兄这一身功力,当世之间,只怕唯有孤剑独行朱一涛兄方可以颜顽了。”
    夏少游道:“陈兄过奖了,小弟也见过朱大侠,自知远远不是他的敌手。”
    陈仰白道:“夏兄不必客气了,令师可是名列三仙中的追逐羽士方闻道老前辈么?”
    夏少游点点头,面上一片黯然道:“正是先师。”
    陈仰白惊道:“什么?令师已经仙逝了?”
    夏少游道:“是的,先师已亡故了六年啦!”
    陈仰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这么说来,夏兄后来竟是独自修习武功么?”
    夏少游颔首道:“小弟遵照先师遗命,潜心隐修,不同世事。”
    陈仰白摇头道:“这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若是以夏兄随侍令师的年月来说,任何人也猜想不到夏兄居然综成了这般惊世骇俗的功力。”
    夏少游道:“陈兄意思是不是说,先师逝世之时,小弟年纪尚轻,应该已没有法子得窥上乘武功么?”
    陈仰白道:“夏兄请勿见怪才好,在下正是此意。”
    他笑一笑,又道:“在下的师兄过号紫虚子,也是名列三仙之中,夏兄可曾听令师提过?”
    夏少游啊了一声,面上增添了亲切之感道:“原来紫虚真人是令师兄,那么咱们可不是外人啦,论起辈份,我还得尊称你为师叔辈了。”
    陈仰白摇手道:“万万不可,咱们是各交各的。”
    夏少游道:“既然陈师叔你是自己人,晚辈不敢相瞒,我的一身动力。实是先师仙去之际,以玄门无上心法,把功力赐授,是以从那时起,晚辈在功力修为方面,已经可抵别人数十载的苦练了。”
    陈仰白大喜道:“原来如此,早知道在下就不必多事了。”
    夏少游讶道:“师叔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智慧国师虽然晓得你功力精湛深厚,但绝对想不到令师赐授功力之事,所以他必定仍然低估了你。因此,他所派出来对付你的人,只怕还远比不上那金龙僧。对了,你刚才的确不该放过了金龙僧的。”
    夏少游正要开口,陈仰白自己解释道:“那金龙僧既是智慧国师暗中训练出来的龙虎两大护法,则倚重之殷,可以想见金龙僧的功力也的确十分高明,除你之外,放眼天下,能击败他的人,可真找不出几个。”
    他遗憾地叹一口气,又道:“纵是叫家师兄出手,亦未必能在三五百招之内.击败那金龙僧。”
    夏少游忙道:“晚辈怎敢与紫虚真人相提并论?”
    陈仰白道:“不,你遇合不同.又不是玄门弟子,不受戒杀的拘束,心无顾忌,是以上阵交锋,威力远过于家师兄。”
    换句话说,紫虚真人不是武功逊色,而是吃亏在身为有道之士,胸无杀机,动手之时,自然威力大大减弱。不似夏少游狠辣了。
    夏少游道:“陈师叔,你放心,金龙僧伤势极为严重,以晚辈看来,他走不出三十里,就须倒毙。”
    陈仰白喜道:“如此甚好,金龙僧既然活不成;那么如今当急之务就是灭口,不让一个人逃生,把情况告与智慧国师得知。”
    夏少游目光向正在战众人望去道:“是不是这三个黑衣人?”
    陈仰白道:“是的,夏兄越快出手越好。”
    夏少游点点头,大步走去。
    他已看出在三女中,最弱的是甄小苹。而艾华,元丽二女,因是出身于智慧门,识得那些黑衣人的招式手法。而她们功力又比他们深厚,所以已稳稳占了上风。
    夏少游向甄小苹行去之时,陈仰白朗声道:“等一等,待我收拾这家伙。”
    夏少游自是想见识见识陈仰白的本事,但心中不免疑惑,忖道:“他看起来好像武功很有限,只不知如何下手收拾这一个凶悍敌人?”
    陈仰白双目凝注甄小苹这一对,只看了一阵,便高声道:“小苹听着,巧踩七星。”
    甄小苹应声变如,一式“巧踩七星”.果然把那黑衣大汉迫得回刀自保。
    这时她用不着陈仰白指点,刷刷刷一连三剑,把敌人杀得连连后退。
    陈仰白看准时机,又高声道:“西山夕照。”
    甄小苹手中短剑疾变,铿一声撩开敌刀,左掌已印上敌胸,砰的一声,把那个黑衣大汉劈出六七步外,一跤跌倒,不再动弹。
    夏少游心中甚是佩服,心想陈仰白的这等眼力,以及胸中武学之博,实在不是常人可及。
    他更不打话,挥剑疾攻正和艾华激斗的黑衣大汉。
    这黑衣大汉本来已呈不及,哪里还受得住夏少游这等高人插手。三招不到,艾华花篮扫中黑衣人的头颅,登时了帐。
    夏少游剑光转向,电射仅余的那名敌人。
    他出手时机正好,恰是有隙可乘,是以剑光到处,分心刺人黑衣人胸膛。
    现在敌人悉数被歼,三女和夏少游一同走回酒肆门口,和陈仰白会合。
    陈仰白道:“好极了,咱们第二步便是到肆后,合力诛矛另一批敌人。”
    夏少游道:“陈师叔晓得是什么人物么?”
    陈仰白道:“还不知道,不过以我猜想,这一批敌人,必是女流。还有一点我敢肯定的,那便是这一帮女流,个个都长得很漂亮。”
    艾华轻笑一声道:“真的?陈先生说话当心点儿呀!”
    陈仰白道:“艾姑娘和元姑娘,你们在智慧门中,属于什么身份?”
    艾华道:“我们共有三人,称为三才神女,至于我们属于什么身份,这倒是很难说了。”
    元丽道:“是呀,但我们已经算得是很不错的了,除了大先生许先生。二先生丁天厚之外,就只有一个邓三姑,这三个人都可以命令我们,不过……不过他们好像也不能命令我们。”
    陈仰白道:“这就对了,你们都是属于智慧国师这个老妖孽直接指挥的,就像这龙虎两大护法一样,只不知你们知不知道这两大护法?”
    艾华道:“我们听是听过有这么两个高手,却未见过,甚至也不知是怎生样子的。”
    陈仰白沉吟想了一下,突然泛起笑容道:“好,咱们去瞧瞧,如果真是如我所料,都是女流的话,那么这一个必是龙虎两大护法之一。金龙僧是龙,这个虎却是一头雌老虎。”
    甄小苹笑道:“虽然是雌老虎,却很漂亮,你们男人可别被这漂亮的雌老虎衔去。”
    陈仰白道:“你可说对啦,智慧国师训练的这一只雌老虐.正是要用来对付男性高手。
    金龙僧本是用来对付你们这些美丽姑娘的。”
    夏少游道:“陈师叔如是猜对了,咱们到时该怎么办?若是一群女子,晚辈似乎不好意思出手群殴。”
    陈仰白道:“不错,智慧国师也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专门用女人对付男人,同时也专用男人对付女人。”
    他轻松地笑一下,又道,“不要紧,有这三位姑娘在此,已经足够了。”
    甄小苹问道:“这头雌老虎果真这么厉害么?”
    陈仰白点点头。
    艾华插嘴问道:“我们在这边耽搁了老半天,这只雌老虎为何还乖乖的在那儿等候我们呢?”
    陈仰自笑一笑道:“她现在忙得很,不过我们真得快点儿赶去,不然的话,有人会吃不消。”
    众人都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缠住智慧门的雌虎护法,于是迅快往肆后奔去。
    穿过一层茂密的林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出了林子,便是一大片坪但旷野。
    一辆马车停在前面,旁边有四个青衣少女,手中都拿着银光闪闪的利剑.包围着一个人。
    她们像穿花蝴蝶般飘来闪去,每个人手中之剑,幻化出剑花朵朵疾攻当中的那个男人。
    众人只瞧了两眼,都不禁为之眼花练乱。
    原来那四名青衣少女,纵横交错,身法轻盈灵活无比。四把长剑,组成了一座变化无方极为复杂的剑阵,玄妙流杨。夏少游、陈仰白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是以一望之下,都被这一座奇奥幻妙的剑阵所眩惑卜为之眼花燎乱。
    甄小苹道:“我的老天呀,这是什么剑阵?我瞧就算是少林寺的五百罗汉大阵,也比不上这个小小剑阵的威力。”
    艾华也道:“是啊,这座剑阵可招惹不得。”
    她们向陈仰白、夏少游这两个男人望去,只见他们面上,都流露出深思冥索的表情,元丽叹口气道:“他们男人就是喜欢动脑筋,越是难题,越感兴趣。”
    艾华道:“是啊,何必伤这种脑筋呢?”
    在剑阵中被困之人,甄小苹认得,正是早先在角落独酌的老者。
    此人形貌猥琐,衣衫破旧。却不料竟是武功绝强的奇人异士。
    但见他在那变幻复杂的剑阵中,身形忽进忽退,快得就像鬼魂一般,使人有无法捉摸之感。
    不过他的情况一定只有坏下去,决不会好转的,因为他不但无法反击那四个穿花蝴蝶似的青衣少女,甚至连跳出阵外也办不到。
    陈仰白目光一转,问道:“夏兄,你瞧得出这座阵法的来历么?”
    夏少游道:“在下认得,这是魔教的四灵剑阵。”
    陈仰白颔首道:“夏兄这么一说,证实了我心中所疑了。”
    夏少游问道:“师叔心中有什么疑惑?”
    陈仰白道:“我对这等阵法之道,颇曾涉猎。刚才一瞧竟是四灵阵法,反而感到难以置信。”
    夏少游仍然不解道:“感到不解?为什么?”
    陈仰白道:“你也知道,这四灵剑阵奇臭无比,要旨全在变幻两字,据说此阵有千万种变化,深不可测。乃是魔教中三大绝艺之一。”
    夏少游道:“是呀!”
    陈仰白道:“如果我没看错,那么问题来了。以这四名少女的年纪和功力看来,似乎不应该练成这种至为艰难深奥的四灵剑阵。”
    夏少游恍然道:“对,看她们所显示的威力,纵然是叫四个魔教中尊者身份的人前来,恐怕也达不到这等境界。”
    陈仰白道:“我的确很感到迷惑,但和你一说话之时,心中便想到请你用千里传声之法,指点局中的那位老前辈。”
    甄小苹忍不住摘口道:“那位老前辈是谁呀?”
    陈仰白没有回答这句话,径自道:“我这念头一起,猛然醒悟,敢情那四名青衣少女,也是有人指点,方能如此的流畅变幻。”
    夏少游呵了一声道,“陈师叔说得是,那个指示四女出手之人,一定是躲在马车中。”
    陈仰白道:“马车中的人,必是那只雌老虎了,我们今日好好的跟她斗一场。”
    夏少游道:“待在下过去,把她弄出来。”
    陈仰白摇头道:“等一等,咱们先在阵法之学上面、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他摄神定虑,再查看一下,才叫夏少游以深厚无比的功力,送出一缕声音,传入老者耳中。
    夏少游依陈仰白之嘱,只说了几句话。
    忽见那老者一闪两闪,已经反过来盯住其中一个青衣少女,老者跟在她背后,任她如何挣扎,仍然用不掉背后像影子一般的敌人。
    这座精密奇奥的剑阵,霎时大乱。
    甄小苹,艾华、元丽等三女,都鼓掌喝彩。
    甄小苹道:“妙极了,如此奥妙精奇的一座剑阵,转眼间就冰消瓦解,可见得世事无常这话一点儿不错。”
    元丽道:“此阵一破,不怕在马车内指挥操纵剑阵之人不出手。”
    她们的欢笑喝彩时,陈仰白面色仍未松弛,依然保持着严肃紧张的神色。
    忽见那座剑阵的四个少女,突然少了一个。原来那名已被老者盯住后背的少女,摹地躺向地上,并且仰卧的姿势,手中长剑,封住身子上的空间。
    这么一来,那个老者要就是钻在那少女身子下面,要就是退开。
    他自然不可能钻到那少女身子下面,所以无法再盯住她背后。
    另外三名少女长剑连挥,人影疾闪,仍把老者困在当中,剑光交错闪击,疾攻这个老者。
    她们身法之灵活,变化之繁密,看来竟不下于刚才四人联手之阵。
    霎时老者又陷身于剑阵之中,丰而他身法如电,虽是受困,却不甚危险。
    陈仰白道:“好计,好计,咱们这回干上啦!”
    夏少游道:“现在怎么办?”
    陈仰白道:“在暗中指挥操纵剑阵之人,明明知道这三名女子的三才剑阵,无法攻下那位老前辈,却仍要这么做,可见得她是存心与我斗智。”
    夏少游道:“待在下上前,擒下一面名,万事解决。”
    陈仰白道:“这是一条捷径,然而我却怀疑一件事。”
    夏少游讶道:“怀疑什么?”
    陈仰白道:“咱们人数不少,加上那位老前辈,对方势非咱们敌手。这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情势。”
    夏少游恍悟道:“对,马车内之人,应该立即现身出战。如若不然,理应迅快退走。”
    陈仰白道:“但现在敌方的反应,竟不是这两条路,可见得其中必有古怪。”
    他稍露锋芒,才智之高,已经使夏少游十分心折信服了。
    故此夏少游不敢乱出主意,问道:“那么咱们该如何?”
    陈仰白道:“等我想想看。”
    他立刻陷人沉思之中,夏少游不敢打扰他,一声不哼,静静等候。
    过了一阵,陈仰白才道:“我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智慧国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此言一出,艾华,元丽两女骇得花容失色,全身像筛糠似的战抖起来。
    陈仰白道:“经过再三研判,智慧国师没有可能在此出现。”
    艾华、元丽听了,大为感到安慰,可是她们还是十分不放心。
    艾华问道:“陈先生,老祖师真的不会在此出现吧?”
    陈仰白道:“当然啦,咱们算老几,他焉会亲自出手对付我们呢?”
    甄小苹笑道:“你和我算不了什么,但夏大侠不比一般高手,同时这两位姊姊,又有背叛之行,情况有点儿不同,这两点仰白你最好再加考虑。”
    艾华和元丽一听有理,再度骇得面无人色。
    陈仰白笑道:“大家放心,我保证智慧国师不会在这里出现。”
    夏少游忍不住间道:“为什么呢?”
    陈仰白道:“第一,如果智慧国师在此,以他的才智,绝不会做出使人们猜得到的反应。换句话说,他不是命人出战,就是下令撤退,好使我猜不出车内尚有其他人物。”
    夏少游颔首道:“有理,有理,他先诱使我们轻敌大意,才施展杀手,这才算得是高手。”
    陈仰白又道:“第二,智慧国师全力对付朱大侠,咱们这些人,在他心目之中,不过是癣疥之患而已。因此,如果朱大侠在这儿、他可能在此出现。但朱大侠不在,他怎肯亲自出马,自降身份?”
    他的理由充足有力,艾华和元丽虽是极为畏惧智慧国师,但巨下也深信不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陈仰白道:”如果我的推测不错,则马车之内,除了那个雌老虎护法之外,便只有一个人,身份武功,可能都在雌老虎之上。”
    元丽沉吟道:“那会是谁呢?艾华,你瞧会不会就是老祖师座前的无敌双卫之一?”
    艾华沉吟道:“这就不知道了。”
    陈仰白微微一笑道:“一定不是那无敌双卫之一。”
    大家都惊异地望着他,尤其是艾华、元丽,因为她们深知智慧国师座前的无敌双卫,向来十分秘密,甚至在智慧门中,得知的人也寥寥无几,何况是外间之人,如何会得知此秘?
    陈仰白徐徐道:”我根本不知道无敌双卫是什么人物,但我敢断定不是他们,有两点原因。”
    众人更加觉得有意思,因为既然他根本不知无敌双卫是何许人,怎能推断马车内的人不是他们之一?而且何来两个理由之多?
    陈仰白不等他们询问,已道:”第一个理由是艾华、元丽两位姑娘口气之中,已透露出无敌双卫,似乎不应来到此地之意。她们的想法,当然有若干根据,只不过她们没有信心坚持这种想法而已。这本是人情之常,未足为异。”
    众人都服气地连连点头,陈仰白又道:“第二个理由是:这两人既是名为无敌双卫,卫者,护卫也,可见得是专负护卫之责的。不过护卫也有好几种,有些兼作听差,有些兼办别事。可是这两个定名为无敌,可见得必是武功卓绝,而又被智慧国师极信任得过的。”
    他分析至此,人人都露出十分钦佩之色。
    艾华首先歉然道:“只要不是这两个屠夫出手,我们就不要怕了。”
    陈仰白坚决道:”一定不是他们,你们尽管放心。”
    夏少游问道:“那么敌方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陈仰白道:“在马车内真正主持阵法之人,才智不凡。他一定已看出那位老前辈不愿出手杀人,尤其是女孩子。所以放心大胆等候夏兄你自投罗网。”
    夏少游实在弄不懂,忙问道:“怎样叫做自投罗网?”
    陈仰白道:“如果你依照你旱先第一个反应去做,也就是说,你过去出手打算擒下一两个少女以破阵法的话,你就自投罗网了。”
    夏少游道:“那么陈师叔之意,竟是要我别出手了?”
    陈仰白道:“你要知道,那四名青衣少女,再加上一个雌老虎护法,就可以变成最玄奥莫测的五行联珠火阵,此阵着有精通此道的商人主持,天下任何高手,都不能幸免败亡之祸。”
    夏少游连连点头道:“对,晚辈听过这种说法。”
    陈仰白道:“由于这五行联珠火阵变化精微赘奥无比,所以字内至今无人练成。刚才我说过,若是另外有人在局外主持,发号施令的话,局中之人只须依令进退变化,情况就大不相同,难易相去有天壤之别。”
    甄小苹道:“仰白,你已说了很多话了,会不会延误了时机呢?”
    陈仰白道:“别担心,人家的阵法是冲着夏兄而来,夏兄不出手,那个雌老虎也不会现身的。”
    他泛起自信自负的微笑,又道:“这个大阵一旦因住了那位老前辈和夏兄之后,便可封闭起来,外边的人体想冲人阵内。换言之,我们余下的人,到了那时便只有于瞪眼的份儿啦!”
    元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含蓄地催促地道:“我们可有法子击破他们的阴谋么?”
    陈仰白做然一笑道:“当然有啦,现下时机成熟了,夏兄你大步行去,好像要直闯阵法,但到了阵法与马车之间,便停下来,隔断马车和阵法的通路,接着由艾华,元丽两位姑娘迅快冲人阵内,施展全力击杀那些青衣少女,此阵不攻自破。”
    夏少游道:“好,咱们去啦!”
    夏少游举步向马车行去,就在接近马车之际,身形突然打了个旋,莫名其妙的向空中蹿起,在半空中飞花走步,突然一个倒翻又落了下来,他这一个举动,似在引起敌方的注意力。
    艾华与元丽竟在这瞬间,冲人敌阵,两柄短剑,如浮光掠影,连连向那些女孩子施煞手。
    狠琐破衣的老人,突然如影随形的跟踪两个青衣少女身后,那两个青衣少女娇躯急蹿,想将对方抛开,只是这老者似乎擅长追踪之术,任两人巧施疾挪,那影子始终贴在她俩身后。
    两女互施一个眼色,身形一分,一左一右兜了个圈子反抄老者身后,突觉黑影连闪,俩人同时感到膀臂一紧,娇躯已被抛出阵外。
    接着两声惊叱,剩下的两名青衣少女,已被元丽、艾华两人用剑刺伤。这一连串的变化,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马车门打开了,莲步栅栅的走出个绝色女子。
    这女子风华绝代,庄严中漾溢着一种轻飘飘的气概,一身淡紫色的罗衣,随风飘舞。
    那四个青衣少女纷纷纵向那女子身后,持剑而立。
    陈仰白由甄小苹护着,向前走了几步。
    元丽及艾华两人却走向夏少游身边。
    那衣衫彼烂形相猥琐的老人,向前大跨了三步,立在陈仰白的身后。
    陈仰白目注对方半晌才道:“姑娘大概是龙虎二护法之一的虎护法了?”
    少女抿一抿嘴唇后又笑道:“你猜呢?”
    陈仰白深沉的看了她一眼,透着智慧的光彩道:“久闻龙虎二护法一向焦孟难分,既然护法金龙僧在此出现,姑娘无疑的是那虎护法了。”
    少女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龙虎二护法之名,竟然还不闻风而逃,反而送上门来,看来你的胆子也不小。”
    陈仰白朗声大笑,虽然内力不足,听去却首尾相连,绵绵不绝,犹若长龙之舞云空,江蚊之戏波滔,气势万千。
    少女道:“胆识有余,中气不足,若想以浅识之见,在智慧门前用功夫,都是自取灭亡。”
    陈仰白笑声一停说:“姑娘之见甚是,萤火之光本不敢与皓月争辉,但为了正义,明知不敌,也不能不一试牛刀。”
    少女微微摇摇头道:“听你口气,自谦中带着二分狂妄之气,想来是有一点儿名堂,不过我得慎重的告诫你,无论你智慧多高,著要在智慧门前耍出些小各堂来,无异是痴人说梦,何况凭你们眼前几个角色,本姑娘不出手则已,万一出手,将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陈仰白一笑道:“姑娘也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不用说姑娘的功力在下不敢放在眼中,就是姑娘的智慧,在下也未必欣赏。”
    少女面色一沉遭:“胡说,你既知道本门龙虎二护法焦孟不离,就是本姑娘不敌,金龙僧也必会出现,那时不用说你们几个,就是再加上三五十人,也必能操胜算。”
    陈仰白道:“在下清楚得很,只是可惜金龙僧已不能再出现了。”
    少女微微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陈仰白道:“金龙僧自不量力,如今可能已横尸荒野之中了。”
    少女面色一变道:“是谁下的手?”
    陈仰白一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管是谁下的手都是一样。”
    少女紫袖一拂,身后四个少女,长剑连择,娇躯飞展,已将陈仰白及那形像狠琐的老人围人阵中,再加上紫衣少女,五人各站一方。
    陈仰白微微一笑道:“这大概就是你们魔教中很有名气的五行联珠大阵了。”
    少女道:“不错,须知此阵变化万端,精微繁奥,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逃败亡之危。”
    陈仰白一笑道:“不见得。”
    少女道:“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不过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陈仰白道:“哪两条路?”
    少女颇有自信的道:“一条路是由我发动攻势,让你们两人含怨抱屈的死在阵中,第二条路是……”
    陈仰白道,“你不用再说下去了,陈仰白是何等人物,岂肯投降你们。”
    少女轻轻一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陈仰白道:“在下听不懂有什么可惜之处?”
    少女道:“以你的智慧而言,虽然赶不上老祖师,但若肯捐弃成见,携手合作,地位必不会在我等之下,岂不可惜么!”
    陈仰白又仰天大笑起来。
    此时艾华与元丽,及甄小苹三人。已与夏少游会合,守在阵外,目注场中的变化。
    少女冷冷的道:“你尽量的笑吧,等你笑够了时本姑娘再发动攻势;免得你到阴曹地府之时,会说我心狠手辣,连个笑的机会都不给你。”
    陈仰白笑声一停,向夏少游扫了一眼,以目示意,旋又道:“在你未发动攻势之前,我尚有一件事情,不知姑娘肯否答复?”
    少女道:“你问吧,反正你已离死不远,告诉你也无妨。”
    陈仰白道:“姑娘神光凝皓月,容貌压群芳,当然也应该有一个很淡雅脱俗的名字才是?”
    少女道:“原来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的名字既不淡雅,也不脱俗,我叫母大虫丁四姑。”
    陈仰白忽又仰天大笑起来。
    少女冷冷的道:“又有什么可笑了?”
    陈仰白道:“我不但要笑,而且还要哭呢!”
    少女又道:“是不是你可惜我的名字太难听了一点儿?”
    陈仰白道:“何止一点儿,如以你的名字与你容颜气度相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因此在下得为姑娘大哭三声才是。”
    丁四姑突然咯咯娇笑起来,她不但人生得美,笑起来更美,她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好管闲事的多情种子,看在你这点情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就是。”
    丁四姑正要发动阵势,夏少游已占先一步,长剑打闪,一式长虹贯日,向丁四姑的胸口刺去,同时艾华、元丽,甄小苹三人,各挥长剑,敌住了三个少女。
    形象狠琐的破衣老人,一把将陈仰白托出圈外,两袖一挥,与另一个少女打在一起。
    陈仰白明知五行联珠大阵的厉害,因此故意与丁四姑胡扯,不让她发动攻势,同时让夏少游有机会先出手除去丁四姑,余下的人,就容易打发了。
    他立身一旁,统观战局,见元丽,艾华二人,每人敌往一个少女,游刃有余,破衣老者敌住一个少女,当然更无问题,只是他不愿杀人,仅仅只是缠住她而已。
    夏少游与丁四姑却互不相让,兔起雀跃般的尽力拼斗。
    夏少游得乃师三仙之一的逍遥羽士方闻道传输功力之后,便在家潜修秘练,目下造诣,已不在乃师之下。
    丁四姑使出浑身功力与解数,仍感到处处受制,招式施展不开。
    甄小苹敌住一个少女,即有些相形见继。
    陈仰白走到她近身处叫道:“小苹注意了。”
    甄小苹知道陈仰白将从旁指点,忙将剑光一撤,采取守势。
    那名少女却挥剑猛攻。
    陈仰白抓住时机叫道:“病猫守窟。”
    甄小苹绕出一片剑花,将门面封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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