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天降尤物裸玲珑
    艾华见他没有口出恶言,顿时气也消了,正要走开,却听那男孩说道:“好,你爱进来或是出去,我都不管啦!”
    艾华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只见他说得出做得到,果然退到一旁,嘟咯嗜把那碗茶喝光,瞧也不瞧她一眼。
    这个男孩的脾气神情,使艾华马上联想起潇洒的夏少游,他也曾经表现出这等通通不在乎的态度。她灵机一动,问道:“夏少游还未回来么?”
    大男孩随口道:“没有。”
    接着他惊异地向她瞧来,问道:“姑娘认识我家少爷么?”
    艾华道:“废话,我不识他,怎会晓得他的名字?还有那匹马,你难道认不出来么?”
    大男孩道:“对呀,少爷本是骑马去的,何以变成一个姑娘回来呢?”
    艾华道:“别胡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男孩道:“我叫小舒。”
    艾华道:“我且问你,刚才何以你不让我进来?是夏少游教你这般慢怠客人的么?”
    小舒道,“少爷从来没有客人的,他用不着教我怎么做。”
    艾华当即知道夏少游必是长年闭户读书练武之士,是以没有俗客过访。于是又间道:”
    他去请大夫替哪一个看病?我看你气色还不错,不像有病的样子。”
    小舒道,“你看来才像是生病呢。那个病人,也是个女的,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艾华讶道:“哦,她在哪儿?”
    小舒道:“就在后面房间里。”
    艾华道:“带我去瞧瞧。”
    小舒道:”你会治病?那敢情好。这个生病的姑娘来了之后,可真把我忙坏啦!”
    艾华道:“原来你怕我又是个病人,是也不是?”
    小舒反问道:“难道你不是生病?但你的面色好像很不对。”
    艾华心头一动道:“你先带我去见见那位生病的姑娘。”
    小舒领她走人内进,在右首的一间房内,床上躺着一女子,棉被蒙头.只露出头发。只见这个女子,在棉被下的身体籁兼发抖,似是十分寒冷。
    艾华道:“你们这儿没有被子了,是也不是?”
    小舒道:“旁边椅上还堆着三床大被,你瞧。”
    艾华道:“既是有被,为何不多拿一床给她盖上?”
    小舒道:“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他声调中,流露出无限烦厌之感。
    艾华道:“想不到你竟是个坏心肠的人,只做了一些事情,就怨天怨地起来。”
    她走过去,拿了一床被,给床上的女子加上,耳中忽听小舒道:“坏啦。坏啦……”
    艾华疑惑地转眼望他,间道:“什么事情坏啦?”
    小舒道:“自然是说她呀!”
    艾华回头一看,她武功虽失,但眼力仍在,比常人还是敏锐得多。这时立即发觉床上的女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望而知那女子冷意激增,这在一个病人来说,倒不是希奇之事,当即又拿了一床被子,给病人盖上。
    病人还是抖个不停,文华一床一床地替她加盖,所有的被子都用完,但见病人颤抖得更加剧烈。
    文华只伸手摸摸露在被外的额角,触手冰冷,可见得她的确感到万分寒冷,只是这时已盖了四床被,不可谓不够多了,就算再盖凡床上去,看来只是徒然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四床棉被叠起来,作用和十床棉被已没有区别了。
    她迅即想到一法道:“看来再加盖棉被也不行啦!”
    小舒道:“那倒不是,我们已经试过,如果不加这四床棉被,她会抖得更厉害,但加到四床之后,再加也没有用了。”
    艾华道:“这等怪病倒是少见,不过我却有一个砖子。”
    小舒道:“什么办法?”
    艾华道:“你上床去,抱住这个病人。”
    小舒连忙摇头不迭道:“不行……不行……”
    艾华道:“你听我说,棉被的功用,只能留住人身发出的温暖,被子本身不会发热。所以加盖到四床被子之后,往后再加上十床也是没用。”
    小舒大叫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艾华道:“你听我说……”
    小舒嚷道:“不,你听我说……”
    艾华甜甜一笑,柔声道:“你听我说完你再说,好不好?”
    她的笑容极是纯洁美丽,声音又这般悦耳动听。小舒不觉一怔,声音骤歇。
    艾华道:“你年轻力壮,身体会发出大量热气,她会马上就暖过来。不过,你须得脱光衣服,病人也得脱光才行。”
    小舒急急摇头道:“不,不……不行……”
    艾华柔声道:“来吧.这是救人一命的好事,你不用怕羞小听我的话做。她会很快就好转的。”
    她不但在说,而且动手解他的衣服。小舒正要抗议,文华何等机灵,立刻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但试一试对你没有什么害处呀,对不对,试一试吧……”
    小舒空自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上衣马上被脱去,再剥掉内衣,便精赤着上身。但见他筋肉虬结,极为壮健,在寒冷的天气中,虽是赤着上身,似是一点也不冷。事实上他芽的衣服本来就很少了。
    突然房门传来一个男人的口音道:“喂,你们想干什么?”
    这声音艾华和小舒都很熟,原来是此屋主人夏少游。
    艾华道:“你可别胡说,我只想救人。”
    夏少游喝道:“小舒,你这个蠢材,长着叱巴于什么的,为何不告诉艾姑娘?”
    小舒苦起嘴脸道:“小的来不及说呀!”
    艾华讶道:“你叫他说什么?”
    夏少游走人来道:“你想叫他到被窝抱住病人,是也不是?这个办法我们已经试过了,就是叫小舒试的,这个小家伙一定是色迷心窍,想到床上再抱人家女孩子。”
    小舒马上叫起撞天屈道:“冤枉,冤枉呀……”
    艾华拍拍他道:“不要着急,我会替你分说的。”
    她那嫩滑的玉手,以及娇柔的声音,使小舒登时安静下来。
    夏少游道:“莫非我错怪了他?”
    艾华道:”是的,因为一直是我迫他这样做的,要他再试一次,请夏兄万勿误会。”
    夏少游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不责怪他。”
    艾华道:“再试一次好不好呢?”
    夏少游惊道:“万万不可,咱们已试过啦。”
    艾华道:”须得把病人衣服也脱去才行,你们有没有这样做?”
    夏少滁摇头道:“那倒没有,床上的病人是个年轻的姑娘;我等身为男人,怎能动手脱掉她的衣服?”
    艾华道:“唉,怪不得不行啦,当然要脱去衣服才行。你们为了救人,这样做法,就算是天下间酸腐的学究先生,也不会责怪你们非礼的。”
    夏少游点点头道:“姑娘这话很是有理,在下且回避一下,烦你脱去她的衣服。”
    艾华感到身上十分疲倦,但仍然振作一下道:“好,我来动手。”
    她揭开了被子一大角,看见床上病人的面貌时,不由得大大一怔。但见此女珠圆玉润,美貌动人,原来就是智慧门三才神女之一的元丽。
    元丽本来红润的面颊,现在一片苍白,身子颤抖不已,显然是感到万分寒冷。
    丈华一面动手替她脱衣,一面间道:“夏兄,你请的医师呢?”
    夏少游道:”请不到,镇上死伤了不少人,两个大夫正忙得团团转,我去请诊,还被别人骂了一顿。”
    艾华道:“你没有把大夫请回来,倒是做对了,这个姑娘我熟得很。”
    夏少游惊喜交集道:“真的么?那真是谢天谢地,我一直都担心了郊该把她送到哪儿才好。”
    艾华道:“她姓元,名丽,是我的师妹。”
    艾卢把元丽的名字说出来之后,没有听到夏少游的反应,暗感不解,回头转眼望去,发现这个书生竟是皱起眉头,满面苦恼之色。
    艾华讶道:“你于么露出这副样子?”
    夏少游叹一口气,转身行出房外。
    他这一举动当然是为了艾华正在替元丽脱衣服,所以暂作回避。虽然谈近迂腐,可是却能使艾华生出好感,心想:这家伙为人倒鸠不错,并不趁机贪点儿便宜。
    她很快郎把元丽的衣服脱掉,并且非常彻底,直到一丝不挂方始罢手。
    小舒早已精赤了上身,下体也只有一条薄薄的短裤,他全身肌肉甚是发达坚实,看起来有如一头小牛犊似的,极是壮健。
    他虽是瞪眼瞧着艾华双手的动作,也看见了元丽不时隐现的肉体。然而这个大孩子眼中只有好奇以及烦恼的神色。
    艾华回头瞧着他,锐利地问道:“你不喜欢她么?”
    小舒茫然道:“我不知道。”
    艾华道:“她长得好不好看?”
    小舒不经思索应道:“很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艾华可就不懂,问道:“那么你何以好像不愿意抱她呢?她可是有什么怪气味使你觉得难受?”
    小舒道:“不是怪气味,而是她现在冷得像冰块一般,但抱了一阵,就热得像烧红了的铁一样,烫得人难受。”
    艾华道:“这回可能不同了,你试试看。”
    小舒咕咯道:“已经试过四回了,每次都一样,烫得我头昏眼花,一身大汗。”
    但他终究还是掀被钻人去,抱住了那具光滑香软的肉体。
    艾华把被子拿掉,只留下一床。
    然后就叫夏少游进来,说道:“这回瞧瞧情况怎样?以我的看法,元丽多半会好转一些。至少不会更糟。”
    夏少游看了一阵,转眼望望艾华,突然一惊道:“你面色很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艾华道:“不要紧,我保证不会像元丽这样就是了。”
    夏少游搓手发急道:“莫非你也生病么?”
    艾华不悦地白他一眼道:“不用害怕,我如果感到支持不住,马上俞走得远远的,决不连累于你!”
    她从羹中取出一颗药丸,登时满室香气扑鼻。
    夏少游忙道:“千万别吞服这药,使不得。”
    他一伸手,就把药丸夺了过来。
    艾华道:“你干什么?假如我不是现在这等样子,哼,哼,你能抢去我手中之物,那才怪哩!”
    夏少游道:“这药服不得,元姑娘也是吞眼了一粒这样的药,才变成这等模样,本来她也不过是精神萎靡而已。”
    丈华听了这话,心头一震道:“这话可是当真?”
    夏少游道:“在下可以发誓,这话千真万确,没有一字虚假。”
    艾华道:“这样说来,我倒是错怪了你啦!”
    夏少游道:“区区之事,不须放在心上,在下还记得元姑娘最初走到此地时,看来很因顿萎靡,比起你严重的多。她起先借地方打坐了好一会儿。后来才取出这丹药服下。但转眼间就变成这等样子了。”
    艾华沉吟了一下道:“她没有说什么话么?”
    夏少游道:“她曾告诉我说,这丹药极是珍贵,可以起死回生,所以一直舍不得用。”
    艾华道:“不错,这是极为珍贵的药品。”
    夏少游道:”可是在下亲眼见她服下之后,变成这等样子,你最好不要再试了。”
    忽然听到床上的小舒嘀咕道:“刚才冷的要命,现在慢慢发烫,等会儿又把我烤的要死啦!”
    艾华伸手摸摸元丽,果然触手炙热异常,转眼功夫,但见元丽不但面色红艳无比,而且额上沁出汗珠。
    她稍为把被子拉下一截,免得盖得太严,更增加热度。
    这样一来,元丽曲线分明肌肤似雪的裸体,便露出一截,呈现在夏艾两人眼中了。
    夏少游把目光移开,口中自个儿念念有词。
    艾华问他:“你在念什么呢?”
    夏少游摇摇头,直到艾华再三追问,才道:“我在背诵一段书,救人如何正心诚意。”
    艾华恍然明白.不禁扑味一笑,却接着把被子完全掀掉。
    床上马上现出元丽白皙的裸体,她那柔滑的曲线,以及雪白的肌肤,在小舒壮健与黝黑的身体衬托之下,益发令人感到眩目。
    夏少游被这等景象刺激得眯起眼睛,宛如被强烈的阳光照到眼睛似的。
    他深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目光也移到艾华面上,道:“你这样做法是何用意?”
    艾华挑战地道:“你不敢瞧她么?”
    夏少游道:“我……我……怎会不敢……”
    艾华道:”那么请瞧吧,她这种样子,可曾使你领悟什么道理没有?”
    夏少游感到她言之有物,不禁把目光移到床上,并且在那具迷人的裸体上巡视,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突然间一阵心慌意乱,因为他发现自己打深心中贪婪地欣赏这个美女的赤裸身体。而且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女子的肉体,竟是如此的好看和可爱。
    艾华道:“你瞧见了没有?”
    夏少游茫然应道:“瞧见啦……啊,瞧见什么呢?”
    艾华扑嗑一笑道:“唉,你的正心诚意工夫往哪儿去了?”
    夏少游面上一红,转眼向她望去道:“原来你只是存心作弄在下。”
    艾华含笑道:“她这样子是不是很好看?”
    夏少游道:“你为何要作弄我?”
    艾华道:“你有什么可气恼的呢?你们男人看了女人的身体,难道会有损失么?”
    夏少游哼了一声,只听艾华又道:”我明白了,你自命是君子之人,所以没有法子把好看这两个字说出口来,于是就恼羞成怒了。”
    夏少游道:“我纵是承认她很好看,也不算是非礼犯法。”
    艾华道:“好,你肯承认就行啦,但有一件事你不可不知。”
    夏少游讶道:“那是什么事?”
    艾华道:”那就是我著脱了衣服,比元丽更好看,你信不信呢?”
    夏少游大吃一惊,瞠目而视,却发现艾华居然真个儿要动手脱衣。
    艾华这等大胆的挑逗的手法,若是换了另一个女人,必定使人有下贱之感。
    然而艾华的样子纯洁美丽,不但不令人生下贱之感,反而觉得她只是顽皮胡闹而已。
    夏少游可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连忙躬身作揖,哀求道:“姑娘别脱。你做做好事,万万不可脱衣。”
    艾华停止解扣的动作,哈哈笑道:“你怕什么?我脱了衣服,也不见得能迷住你呀!”
    夏少游忙道:“不是迷不迷的问题,而……而是……”
    他说到这里,又大吃一惊,敢情他根本找不出理由反对。起先他本想说这是非礼的行为,但心中知道这个少女根本不讲礼法,所以这个理由没有用处。要说是不喜欢看见她的肉体吧,又是违心之论。
    艾华盈盈笑道:“而是什么呢?我一定比她好看,你不信么?”
    夏少游忙道:“信,信,在下绝对不敢怀疑。”
    文华注视着他的窘态,突然心头一软,忖道:“这个男人跟我见过的男人完全不同,的的确确是个厚道和正经的人,我何必对他施展媚惑心灵之术,使他渐渐陷于淫邪欲海之中呢?”
    另一个念头旋即涌现心头,使她大为震惊,想道:“不好了,我居然会心软起来,莫非已对他萌生了爱意。”
    想到这一点,她脑海中突然出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这个男人不修边幅,也不漂亮,面上还有一道刀疤,可是这个影子,却雄踞在她心灵之中。似是有一种压力,使她愿意找到他,与他接近。
    当她发愣之时,夏少游可就迅即冷静下来,伸手把被子盖上元丽和小舒。
    小舒咕噜道:“热死人啦……”
    艾华从恍侮中回醒,向夏少游温柔地笑一笑道:“你当真是个君子。”
    夏少游流露出防御的姿态道:“在下可没有这么说,你别再玩花样。”
    艾华问道:“夏兄敢是尚未娶妻么?”
    夏少游道:“你何故询问此事?”
    艾华诚恳地道:“好啦,我已把你吓怕了,现在不间就是了。”
    她转眼向床上望去,又道:“我的确发现不寻常之处,只是你没有看出来而已。”
    夏少游听她说得真诚,疑心稍消,问道:“她什么地方不同寻常呢?”
    艾华伸手揭开被子,但这一次态度庄重,显然并没有一点儿戏弄的意思。
    被子一掀开,再度露出元丽那个一丝不挂的肉体,还有就是小舒意黑壮健的身躯。虽然艾华并无戏弄之意,可是夏少游仍然被那雪白的肌肤,动人的曲线,刺激的眯起眼睛,不敢直视。
    艾华道:“夏兄请看,她身上汗出如雨。”
    夏少游认为出汗乃是正常现象,如果一个人在高烧之下,盖上大被,再加上另一具身体的热力,这时尚不出汗,那才是稀奇之事。
    不过他却因此而注视向那个裸体女子的身上,果然看到汗湿的痕迹。
    他惊讶地反问道:“她不应该出汗么?”
    艾华道:“她当然应该出汗。”
    夏少游迷惑道:“那么你叫我瞧,是为了何故?莫非她这一身汗水,与平常不同么?”
    艾华道:“没有不同,奇怪的是小舒而已。”
    小舒听列自己的名字,便问道:“小的怎么啦?”
    艾华道:“你不觉得热么?”
    小舒道:“不热才怪呢,小的头都昏啦!”
    文华道:“然而你身上何故没有一点儿汗珠?”
    小舒应道:“小的向来不流汗的。”
    艾华道:“胡说,世上哪有不流汗之人。”
    小舒道:“但小的当真不流汗,在大热无的太阳底下,也不出汗的。”
    至少游接口道:“小舒虽是不懂,但却自小修习上乘内家吐纳功夫,颇有一点儿基础,是以虽在大寒大暑中.还能抗御。最近已达到了寒不发抖,热不流汗的地步了。”
    艾华道:“这就对了,试想想看,当元丽奇寒侵袭之时,虽有小舒拥抱。但他却运功收敛皮上毛孔,不使热气外溢,以杭御元丽传来的寒冷。当她大热之时,小舒亦运功相抗,把热力迫回元丽体中。这等情况之下,当不是叫元丽死得快点儿?”
    夏少游一愣道:“这一点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唉,这真是弄巧成拙。小舒,快点儿起来,你没听见艾姑娘的话么!”
    小舒狼狈地跳起来,一面咕噜道:”这又不是我的主意,谁叫你们要我这样做呢!”
    夏少游喝道:“不许嘟嚷。”
    小寄回眼向元丽望去,陡然怔住。敢情他一直抱着这具雪白迷人的肉体,由于大近了,反而看不到她的魅力。如今把横陈床上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顿时血脉责张,泛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艾华一眼望见他的神色,吃了一惊,心想这回糟了,这个本来泽噩天真的大孩子,已被元丽的肉体,挑逗起本性的欲念。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任何一个人,不论性别,到了相当年龄,自然会有男女大欲发生。
    但在修习上乘内功之人来说,这种因外界挑逗刺激而起的欲念,最是腐蚀心灵,从此意马心猿,再也拴系不住了。
    艾华乃是修习过媚惑心灵之术的人,所以深请此中的奥妙。一看之下,深恐夏少游责怪她,是以大吃一惊。
    幸而夏少游没有注意到书童小舒的情形,径自仰首寻思。艾华趁机伸手,在小舒面前一推道:“小舒,你且出去。”
    她以两指轻轻按住小舒眼睛,使他视线隔断。小舒这才回醒,转身出房而去。
    夏少游沉吟自语道:“这样说来,她发出的大寒大热,定须想个法子化解才行。”
    文华把被子盖上,歉然地望望夏少游道:“是的,须得设法化解,不能再伤她的元气。”
    夏少游道:“那么谁能做到这等地步,要找谁才行呢?”
    艾华问道:“你不行么?小舒功力未到化解寒热的地步,自然更谈不到返本还原,调和阴阳的境界。但你却办得到,对不对?”
    夏少游吃惊地转眼注视此,摇头道:“我?不行。”
    艾华道:“不行就算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个不好,连你也有危险。”
    夏少游见她说得诚意,并没有激将或邀责之意,于是坦白的道:“在下不是功力不足,而是害怕另外一个问题。”
    文华问道:“那是什么问题呢?”
    夏少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假如她是个男人,或者虽是女子,却不漂亮、在下就不怕了,唉,在下不是圣人,这一点你也许能谅解。”
    艾华连注点头,诚恳地道:“那就不必试啦。”
    夏少游面有难色道:“但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瞧她惨遭横死啊,是也不是?”
    艾华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你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夏少游道:“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啊,或者在下冒险试一试。”
    艾华沉吟一下,才道:“夏兄自问有几成把握呢?”
    夏少游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艾华尚未回答,窗外传来一个沉劲的男人的声音道:“他不知道,本人却知道,你们要不要听听本人的看法?”
    这个男人口音,一听而知是孤剑独行朱一涛。文华心中有数,深知以一涛的本事,虽然潜行到近处而他仍仍未发现,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但夏少游却大为惊异道:“是朱兄么?你几时驾临寒舍的?在下竟完全不察觉,真是惭愧之至。”
    朱一涛推开窗子,纵人房内,淡淡道:“夏兄不曾发觉之事还多着呢!”
    他锐利的目光,在元丽面上注视一阵,才道:“艾华,你存心太险恶了。”
    艾华吃吃道:“我……我……我没有……”
    夏少游接口道:“朱兄别错责了艾姑娘,她并没有做什么事呀!”朱一涛道:“你以为她不知道元丽的病源么?”
    夏少游道:“她怎会知道?”
    朱一涛道:“你自己问问她。”
    艾华道:“我虽是知道,但……”
    朱一涛已接口说道:“这就行啦,她既知道病源,自然也老早晓得小舒抗御寒热的后果了,况且,如果小舒无法抗御寒热的话,则这个孩子受到奇寒和奇热的夹攻,焉能活命,所以她根本就不必让元丽和小舒脱掉衣服,演出这充满了色情的一幕,艾华,我说错了没有?”
    艾华呐呐道:“可是……起先……”
    朱一涛道:“你不否认就行啦,夏兄,她的裸体比元丽更好看,你信不信这句话?”
    夏少游道:“原来朱兄都听见了。”
    朱一涛道:“在下问你,你信不信她的裸体,比元丽的更好看?”
    夏少游道:“在下不知道。”
    朱一涛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正是她极厉害的一招。她这话的目的,便是要你想个问题,从而留下深刻的印象。”
    夏少游微有所悟,但仍然问道:“留下深刻印象又如何?”
    朱一涛道:“这是蚕蚀道心的上乘手法,也是媚功中最重要的一着手法。怒想看,她蚕蚀了你的道心,使你沉迷于色欲之中,难道还是好意么?”
    夏少游没有做声,艾华更是无话可说,虽然她以后忽然改变了心意,不愿再向夏少游施展媚惑之术,但起初却的确有那种存心。目前纵要分辩,也没有法子自圆其说。
    朱一涛见他们都不开口,当下道:“夏兄,你叫小舒进来,然后仔细观察一下,看他可有不妥?”
    夏少游没有依言而做,却向艾华望去,问道:“他这话可有根据,他已决定如果艾华否认,便不叫小舒进来。纵然真有什么问题,亦留待以后才补救。
    谁知艾华垂下目光,悄声道:“小舒已经挑触起大欲,心猿意马,永难降伏了。”
    夏少游一怔道:”他还不过是个孩子呀!”
    朱一涛哈哈接口道:“在这等上乘的媚功之下,虽然天真未凿,亦难逃毒手。”
    夏少游径轻叹一口气,道:“本来小舒根骨甚佳,是个可造之材。也许我应该早点儿指点他懂得男女之间的事。他有了正确的认识之后,纵是触动了欲念,也能化解,如今既是先动了淫邪之心.那就很难把这一点恶根消除了。”
    艾华低低道:“夏兄,我很抱歉和惭愧。”
    朱一涛仰天一笑道:“智慧门中之人,哪一个不是以智自矜。你找得出哪一个有人性的么?”
    夏少游大感惊讶,向艾华望去,问道:“朱兄这话可是真的?”
    艾华点点头道:“我可不能再骗你,他的话确是实情。”
    朱一涛道:“夏兄,本人愿就今日之事,向你提出一个忠告。”
    夏少游双手一摊道:”朱兄请说吧。”
    朱一涛道:“兄弟分为三点奉告,第一点是夏兄虽然修习过上乘武功,但究竟不是江湖中人,犯不上牟涉这等永无休止的恩怨。第二点,智慧门中之人,个个以智谋自矜,恶根已深,这种人万万不能交朋友。第三点,在下为了追查智慧国师的踪迹,有时候不得不下毒手。”
    夏少游插口道:“像艾姑娘这等没有抵抗能力之人,你也不放过么?”
    朱一涛道,“是的,连她在内。这理由兄弟已说过,他们个个恶根已深。该死有余。”
    夏少游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的表示。
    朱一涛又道:“总结上述三点,兄弟的忠告是,夏兄不必关心这两个女子的生死,而且须得专横地把她们撵走!”
    夏少游道:“但她们目下的情况,朱兄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在下岂能硬把一个失去知觉的女子,推出门外?”
    朱一涛道:“你让艾华把她带走,兄弟也答应你,给她们三天时间逃走。如果我迫不到她们,那是她们命大。”
    夏少游点点头道:“朱兄这话相当公平,虽然小弟不大同意,但仍然要承认你很公平。
    容我失礼说句冒犯的话,那就是朱兄虽说给她们三天时间,但小弟如何方能相宿呢?”
    朱一涛微微一笑遭:“咱们三天之内都在一起,这样你一定可以放心了吧!”
    文华插嘴道:“朱一涛他是绝世无双的剑客,说的话自然算数,夏兄不必怀疑。”
    夏少游道:“你不必帮他说话,以我看来,这位朱兄有一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心肠,同时又是实事求是的人。你为他说一万句话,他也不会改变心中的决定。”
    朱一涛道:“哈,兄弟以为夏兄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敢情大太不然。”
    艾华道:“朱一涛你错了,夏兄实在是心地善良的读书人,亦卞诸通世情。但他天斌聪明,有闻一知十之能。是以分析事理,虽是言谈微中,也算不了什么。”
    朱一涛向夏少游笑一笑道:“你瞧滑稽不滑稽,她竟在咱们当中,替咱们介绍解释,似是很想与咱们结为知己之交一般。夏兄可想得出她用心何在么?”
    夏少游道:“依小弟看法,艾姑娘只是照事论事,并没有其他存心,因为她已深知无法以言语打动你。”
    朱一涛转眼注视着艾华,神色严冷道:“你最好相信夏兄的话。”
    艾华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疲乏地道:“我老早晓得啦,虽然我从前深心中总不信。我曾妄想碰上他时,也许能使他心软。”
    夏少游颔首道:“凡是具有某种过人长处的,包括女子的姿色在内。这些往往会对一些困难之事,怀着若是换了自己去做的话,也许可以成功的想法。也就是说,凡是才智杰出之士,总是不免对自己估计得太高。”
    朱一涛讶道:”夏兄这番话高明之至,艾华你还敢说他不诸世情么?”
    艾华也道:“他能说出这等活,自然是极富人生经验的人了,刚才我看。错啦。”
    夏少游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这话本是先师说的,我一直没有忘记,刚才忽然感到与先师这话相符,所以说了出来。”
    朱一涛问道:“令师仙逝了多久啦?”
    夏少游道:“已经大半年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股哀悼的意思,可见得他的师父之逝,对他实是一大伤心之事,也可测知他们师徒之间,一定是情逾父子。
    朱一涛问道:“令师的尊姓大名,可不可以告诉我?”
    夏少游道:“他老人家瞩咐过我,不可向别人道及。”
    朱一涛道:“令师在世之时,可是与夏兄同居此宅么?”
    夏少游道:“是的,小弟随他老人家,已达十五年之久,我们一直住在此地,日子过得极是恬淡宁静。”
    朱一涛道:“说来夏兄可能不敢相信,兄弟已知道令师是谁了?”
    夏少游和文华都一怔,望住这个相貌有点凶恶的健壮男人。
    朱一涛淡淡道:”其实早在夏兄要与我动手之时,我就猜出八九成了,现在更加肯定没有猜错。”
    艾华忙道:“究竟是谁,你说出来听听呀!”
    朱一涛道:“夏兄如果想保持秘密,兄弟就不说出来,免得艾华听人耳中。”
    艾华忙道:”我只是好奇而已,难道夏兄不想传扬的事,我也到处告诉人家不成。”
    夏少游觉得她这话有理,连连点头。
    朱一涛浓眉一皱,话声中含有斥责意味道:”你杠为智慧门中之人,说的话竟也如此幼稚可笑,固然你不想告诉别人,可是著是智慧国师问到之时,你能不说出来么?”
    艾华不禁一怔,哑口无言。
    夏少游不赐气地道:“只要你不提起,除非那智宫国师是仙人,怎会间起我的事情?”
    朱一涛道:“我告诉你,智慧国师不比寻常,只要见到艾华,他将毫不费力地把文华的遭遇,从头到尾询问得一清二楚。她休想遗瞩隐瞒任何一段经过。你看她的样子,就可知道我的活没有说错啦!”
    夏少游向艾华望去,但见她坐在椅上,美丽的面上,除了疲乏和苍白之外,还略略有惊恐之色。
    由此可知,她已幻想到站在智慧国师面前,接受盘问的情景,是以不禁有惊恐之色。他喃喃道:“智慧国师到底是什么人?哪能如此厉害?使人感到他好像是一个恶魔,无时无地都在身边似的。”
    艾华大吃一惊,忙道:“夏兄万万不可提到国师爷,我们谈谈别的。”
    夏少游道:“别害怕,他决计不会到这儿来的。”
    艾华连连摇头道:“我求求你,不要提到他。”
    朱一涛道:“她乃是怕夏兄你说出不逊之言,被智慧国师得知,势将遭到飞来横祸,是以不要你提到那个恶魔。”
    他随口道来,虽是用恶魔的字眼,但艾华对此却没有反应。可见得她深信朱一涛有资格作智慧国师的敌手,所以不论他如何辱骂:都没有关系。
    夏少游见她真心为自己着急,决定接受她的好意,便点点头,转眼向床上望去,说道:”这位元姑娘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她的病实是古怪得很。”
    朱一涛行到床边,先是伸手摸摸她的面孔,看了一下,接着掀开被子,登时一具赤棵的曲线玲珑的肉体,呈露在眼前。
    夏少游注意朱一涛比注意元丽的裸体更多。他发现朱一涛虽是面对近在爬尺的诱人肉体,可是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好像司空见惯,对此全无刺激和反应。
    朱一涛细细查看过元丽全身之后,才拉上被子,回头道:“元丽被俞百乾,也就是卧云禅师点中穴道,手法诡奇恶毒之极,我也没有法子解救。”
    艾华听了这话,心弦大震,倒抽一口冷气,面上泛起了绝望悲哀的表情。要知元丽被俞百乾点了穴道,连鼎鼎大名的孤剑独行朱一涛亦无法解救的话,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能解救之人了。
    她与元丽的遭遇相同,亦是被俞百乾点了穴道,目下已经是全身无力,真气涣散。既然元丽不能解救1则她的命运也不会两样了。
    朱一涛转眼向艾华望去,道:“你被禁制的穴道,也许与元丽不同。但结果定必一样,别人断难解救,你还是快点儿回去的好。”
    艾华叹一口气道:“若是终难活命、我们回去于什么、倒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死。”
    朱一涛道:“胡说,智慧国师或者有法子解得,你焉能不试。”
    艾华道:“国师爷虽是才智超古绝今,但若论武功之道,他老人家就不一定胜过你了。”
    朱一诗道:“就算如此,但他见多识广,或者推研得出解禁之法,也未可知。”
    艾华狙丧地摇头道:“不行,我知道国师爷也没有办法。”
    这时,他们可就发现豆少游的沉默,有点儿奇怪。因为照理说,他也应该发表一点儿意见才对。
    只见夏少游凝眸望看床上的元丽,戳然寻思。
    朱一涛耸耸肩道:“糟了,他看到元丽的身子,心神受到迷惑。”
    艾华埋怨地道:“都是你,为什么要把被子揭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不爱女色的么!”
    朱一涛浓眉一剔.不悦道:“谁说我不爱女色。哼,哼,听你言下之意,好像把我当作全无能力的太监看了。”
    艾华不禁一笑道:“你不是太监么?”
    朱一涛道:“你要不要我证明一下?”
    艾华轻轻道:“怎么证明呀?”
    朱一涛道:“这件事还要拜师的么!你别装得好像从未尝过滋味似的。不过我敢保证,你尝过我的厉害之后,不是爱我入骨,就是怕我入骨。”
    艾华甩他一眼,把目光移开,低低道:“我当真从未试过,你不信就拉倒。”
    朱一涛泛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等到那时侯,我就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了。”
    艾华碎他一口道:“你怎的变得不正经起来。哼,我谅你只是嘴巴说说而已,你敢动我么!”
    朱一涛大惑不解,反问道:”我为何不敢动你?除非你不肯。其实就算你不肯,但我著是决心要动你的活,你也无能反抗,不过那样就没有趣味而言了。”
    艾华道:“我千肯万肯,你也不肯。”
    朱一涛道:“你倒是把我不敢之故说来听听。”
    艾华道:“我现下遭逢不幸,命在须臾。你不动我的话,我的生死便与你无干。但如若你动了我,试想那时你能对我的生命漠然不顾么?”
    朱一涛点头道:“这话也有点儿道理。”艾华道:“万一我居然获救痊愈,那时情况又大是不同,我决不敢认为你不敢动我了。”
    朱一涛仍不放过她,紧紧追问道:“那时候你做何决定呢?假如我要动你脑筋的话?”
    艾华迟疑了一下,才道:“那时候再回答你,行不行?”
    朱一涛微微一笑道:“行,到那时候我再间你一次便是。”
    他们已谈了不少话。可是夏少游凝眸发呆,目光所注之处,正是床上的元丽,使人一望而知,他脑中所转的念头,一定是与元丽有关。
    艾华望着他,怜惜地道:“瞧,他还在发愣呢!”
    朱一涛道:“不要紧,他死不了。”
    他们刚刚讨论了这么一句,忽见夏少游举步向前,走到床边。
    艾华讶道:“朱一涛,你猜他想干什么?”
    朱一涛道:“假如他已经人迷得魂失魄落,则下一步付诸行动,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他的话未说完,只见夏少游已伸手拉开了元丽身上的被子,使得她又变成毫无遮盖地露出了赤裸的身体。
    艾华赶快走过去,伸手要扳他的肩头。可是她这刻下功夫已迟,动作不够快,夏少游恰好俯低身子,艾华的手便落了空。
    朱一涛也暗暗感到严重,身形一晃,到了床边。
    艾华见他虽是来到切近,却不曾出手拦阻夏少游,不觉发急道:“你倒是动手把他拉开呀!”
    朱一涛肃然道:“别忙,我瞧他不像是色迷心窍。”
    艾华哦了一声,转目看时,但见夏少游虽是俯身看元丽的娇躯,可是那味道却不似是含有轻薄淫邪之意。
    她没有说话,只见夏少游瞧了一阵,又伸手在元丽奇上几处部位触摸了几下,便直起身,顺手将被子盖上。
    他回目一瞧,道:“啊,你们也看到啦!”
    朱一涛道:“夏兄是找出了破解穴道之法?”
    夏少游道:“在下还得想一下,但仍然不知行是不行?”
    艾华道:“你既然懂得破解穴道禁制之术,何以早先还去请医生呢?”
    夏少游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道:“在下根本没有想到是穴道受禁之故,再说在下也是头一次见到穴道受禁之人。如果不是朱兄提起,在下永远也不会往这一方面想的。”
    朱一涛耸耸肩道:“我真不明白令师传授你武功时,用的什么方法?”
    夏少游道:“先师虽是传授了各式各样的功夫与我,但在下有生以来。还未用上过任何一宗。”
    朱一涛这才明白道:”那么兄弟不得不提醒夏兄一声,这点穴之道,极是精深玄臭,流派甚多,大体上各家手法都有独得之秘。因此有些点穴手法,往往是外人无法破解的,你可别拿令师那一套替元丽治疗。”
    夏少游道:”多谢朱兄指教,好在这一点先师也曾对小弟讲解过,是以小弟决不会冒失下手,请放心好了。”
    艾华忙道:“等一等,夏兄,我也是穴道受制,你先给我治一治,行不行?”
    夏少游愕然瞧着她,打量了一阵,才道:“不错,看你的动作和眼神。分明是穴道受制,因而有真气岔散,无法提聚内力之相,奇怪的是在下早先何以没有看出?”
    艾华道:“过去之事不用提啦,你瞧瞧可解得我的穴道禁制么?唉,我已经难过死啦!”
    夏少游笑道:“点穴手法,大致分为阳手和阴手两大类。阳手属于正宗功夫,下手之人,必须功力相当精深,方能收点穴之效。可是几属阳手类的点穴功夫,总是容易破解,死穴也只有那么几处。阴手却大不相同,下手之人,功力不须太高,被点穴之人不死即伤,而且极难破解。”
    艾华听到此处,不觉大惑不解,问道:“既然如此,谁还去修习阳手类的点穴手法?何不干脆通通都改习阴手点穴手法?”
    夏少游道:“这就是正邪的分别了,正派之人,总是存心忠厚,不想伤人。同时又须防门下弟子功力尚未到家,便妄用这等点穴手法,故此宁可修习阳手点穴功夫。”
    朱一涛喝彩道:“夏兄说得好,这等理论,连兄弟也是第一次得闻。”
    艾华突然向朱一涛问道:“请问你的点穴手法,属于阳手抑是阴手?”
    朱一涛一怔道:“我也不知道。”
    艾华道:“你使出来给夏兄瞧瞧,岂不是就知道了。”
    朱一涛道:“别胡闹,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艾华道:“我只想知道你是正派出身,抑是邪派而已,决不是管你的意思。”
    朱一涛瞪她一眼道:“少罗嚏,你刚才问夏兄的事情还没有得到答复呢!”
    艾华得意洋洋地笑一下,她在这一场暗斗中,已取得胜利。因为朱一涛既不敢施展出来让夏少游鉴定,可见得他实是毫无把握。
    她转眼望向夏少游,问道:“你可要查看我全身么?”
    夏少游道:“等我想一想看,记得先师说过……”
    他口中念念有词。别人虽然听不出他下面念些什么,却可以意会他乃是背诵从前师父传艺时的话或是歌诀。
    过了一阵,夏少游才道:“从你表露于外的七点特征看来,你遭受的穴道禁制,极为严重,实是不下于床上的元姑娘。”
    艾华点头道:“当然啦,我们本来就是被同一个人点了穴道的呀!”
    夏少游道:“这个人一定是极高明又极邪恶的人物,因为你们两人的穴道禁制手法,竟不属同一系统,换言之,等如是两个不同家派之人分别下手一般。但却都是阴手中最恶毒的,这个人可怕得很呢!”
    朱一涛道:“这个人就是当今四大邪派的第一号人物,姓俞名百乾。”
    夏少游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艾姑娘的穴道禁制能不能解救,还须诊视过全身十八处重要脉穴,方能得知。”
    艾华感到事态严重,不禁骇然,面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朱一涛笑道:“既然如此,艾华快点儿把衣服脱掉,让我们看看。”
    艾华白他一眼道:“我脱掉衣服也没有了不起,但你的语气态度,却好像含有别的用意。难道你连半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么?事到如今,何必还做落井投石之举呢!”
    朱一涛道:“咦,你大胆得很,竟然教训起我来啦,我提醒你一声,可不要忘了咱们间的敌对关系。”
    艾华看来似是不敢再顶撞他,轻轻叹一口气,伸手去解衣带。
    朱一涛嘴角含笑,以充满了有趣的神情瞧她。
    夏少游却急急道:“艾姑娘等一下。”
    艾华如言停止解衣的动作,问道:“什么事呀?”
    夏少游道:“你先别脱衣,待我想想看。”
    艾华道:“是不是另有观测之道,我可以不脱掉衣服么?”
    朱一涛道:“那太可惜啦,使我错过了这等眼福。”
    夏少游道:“不是另有观测之道,我意思是你非脱掉全身衣服不可,然而……”
    他期期艾艾他说不出话,朱一涛接口道:“我明白啦!”
    艾华道:“你若是明白他的意思,请你说出来行不行?”
    朱一涛道:“夏兄乃是感到不好意思。”
    夏少游连连点头,朱一涛又接着道:“假如此房之内,没有第三者,当然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啦!”
    艾华恍然地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慨然道:“看来我不得不做点儿好事了,我只好错过眼福,退出此房便是。”
    艾华松一口气,因为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实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夏少游却赶快伸手拉住朱一涛道:“不,朱兄等一下。”
    朱一涛讶道:“你敢是因为我被迫走开而又感到不好意么?你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答应不取笑你就是了。”
    夏少游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小弟实是感到恐惧。”
    朱一涛和文华都大为迷惑,惊异地瞧着这个书生。
    朱一涛道:“夏兄恐惧什么?”
    夏少游道:“小弟不敢查看艾姑娘的身体。”
    朱一涛道:“别怕,她的身体好看得很。”
    夏少游摊摊手道:“正因为一定很好看,小弟才怕呀!”
    朱一涛直到现在,才真的恍悟,不觉一笑道:“天下间没有一个男人怕看美女的身体的道理,你试试看,包你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她。”
    夏少游道:“小弟正是生怕印象太深,无法法除,以致有碍修为。实不相瞒,小弟的定力,还未达到不动心的地步。”
    朱一涛向艾华挤挤眼睛,开玩笑地道:“你就算动心.她也不会拒绝你。艾华,我说得对不对?”
    艾华对这个问题,无法作答,只好默然不语。
    夏少游搓搓手道:“小弟岂能做出非礼苟且之事。”
    朱一涛耸耸肩道:”倘若你不肯查看,而又没有法子隔着衣服找出解禁之法,岂不是只好让她内伤发作而死?”
    艾华吃一惊,忙道:“夏兄别怕,你只当是医病,就不会有问题啦!”
    夏少游摇头道:“我已经说过,我自知没有这等定力。”
    朱一涛道:“‘那怎么办?莫非你撒手不管?”
    夏少游为难地望着艾华,道:“抱歉得很,小弟实是无能为力。”
    朱一涛道:“如果你不肯出手施救,那么我干脆把她杀死,使她省了痛苦折磨,夏兄意下如何?”
    夏少游听出他的口气并不是说笑话,连忙道:“那如何使得?”
    朱一涛道:“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究竟怎么办呢?”
    夏少游苦笑道:“小弟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艾华突然柔声道:“夏兄不必苦恼,反正你也不一定找得出彼解穴道禁制之法,我干脆认命就是了。”
    夏少游难过地道:“那如何使得?艾姑娘正当青春年少之时,岂能就此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一生。”
    朱一涛大声遭:“夏兄若是不忍见她玉殒香消.那就尽力施救,不必多口。
    夏少游似是突然下了决心,点头道:“朱兄说得是,小弟这就尽力而为。
    纵然心灵因此而受阴魔所制,永远不能上窥大道,亦是甘心。”
    朱一涛道:“对,常言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一念之眷,定可上邀天心眷顾。”
    事情似乎这样决定了,艾华的手,又去解衣。
    她才解开了衣带,朱一涛又道:“但夏兄有一事不可不知。”
    夏少游道:”那是什么事?”
    朱一涛道:“救人一命固是莫大善举,可是如果你所救之人,不是善类,将来为非作歹,客人性命,这笔孽债,却是要算到你头上去的。”

举报

第十六章计陷豪侠葬士窟
    夏少游一愣道:“朱兄此言虽是有理,但艾姑娘不是这种邪恶之人。”
    朱一涛道:“她的本性也许还没有邪恶到这种地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你不妨先问间她,看她怎么说?如果她答应你,日后永不作恶,也就是说她叛出智慧门,从此不听智怠国师的命令,那就有得商量。”
    夏少游果真向艾华问道:“艾姑娘,朱兄的活,你都听见啦,只不知你答不答应这个条件?”
    朱一涛立即补充道:“换言之,就是你须得叛出智慧门。”
    艾华居然没有马上回答,可见得这个条件,她的确不易答应,除非她口不对心。
    她暗自忖道:“我答应他很容易,但一来不忍欺骗一个像夏少游这种人。二来有朱一涛在此,他定必能想出古怪法子,使我非遵守诺言不可。”
    她寻思了一会,才道:”我实在不知道做得到做不到?”
    夏少游讶道:“你为何不能离开智慧门?”
    艾华苦笑一下,道:“原因很多,一时也难以解释。总而言之,国师爷的命令,我很难违抗。”
    夏少游道:“你躲起来,不让他找到就是了。”
    文华道:“这个方法,夏兄可以问问朱一涛,瞧瞧行得通行不通?”
    朱一涛摇头道:“一定不行,智慧国师必有非常手段,能够毫不费力就找到她。艾华这回老实得很,没敢欺骗咱们,如果她口是心非地答应了,我定要她马上出丑。”
    夏少游不以为然,摇头追:“只要你当真躲起来,我不信那智慧国师竟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能够找得到艾姑娘你。”
    艾华只叹口气,没有分说。
    朱一涛却道:“夏兄万万不可小看了智慧国师,此人若是这刻现身,在你我面前,也许有吃瘪的可能。然而他在艾华她们面前,却具有无上权威力量,不是咱们局外之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艾华听了这话,禁不住说道:“朱大侠说得极是,可惜朱大侠正是我的对头,不然的话,倒真是罕有的知己。”
    朱一涛连连摇手,大声道:“得啦,得啦,做你的知己本来就不是光荣之事,何况你心肠恶毒,视人命如草芥。像你这等蛇蝎美人,我还是远远躲开的好。”
    夏少游道:“朱兄未免说得太过火啦,艾姑娘往昔固然可能有错,但她难道不会改过向善么?”
    朱一涛道:“信不信由你,我认为她决不可能改变她冷酷恶毒和极端自私的性格。”
    艾华幽怨形于神色,柔声道:“朱大侠将我这般糟蹋,有何益处?”
    夏少游接口道:“朱兄很不想小弟动手施救艾姑娘,对也不对?”
    朱一涛道:“随你的便,作孽行善,全在你自家作明智的抉择。反正我已尽心,把事实指明,你爱怎样做,我不打算干涉。”
    夏少游道:“假如朱兄坚决认定艾姑娘将必为祸人间,这样好不好,小弟尽力把她穴道禁制彼解,而朱兄则出手把她处死。”
    这个提议,古怪之中又大有趣味,朱一涛道:“夏兄如果不出手施救,而她永无为虐的机会,何必多此两重手续?”
    夏少游道:”在下实是不忍得坐视姑娘死去,但如是朱兄出手,又正当小弟无力袒护于她之时,小弟对此事就心安理得了。”
    朱一涛这才明白,恍然地道:“原来你把责任推还与我,是也不是?”
    夏少游道:“是的,不管朱兄是否当场下手杀她,反正小弟从此已不能上窥武功至高无上境界,永远是庸碌之辈,因此世上许多事情,小弟亦没有责任去管了。”
    朱一涛道:“夏兄以为兄弟定必挺身管这些闲事么?”
    艾华警告道:“夏先生别以为他是侠义之上,他平生孤独往来,从来不管人家死活的。”
    夏少游道:“至于假如他有能力也不管闲事的话,我到了没有能力之时,亦不至于觉得歉疚。”
    朱一涛露出难得的笑容道:“这一着倒是很有意思,夏兄竟是打算考验兄弟,瞧我能不能袖手不管天下之事,好,咱们试一试看。”
    他往房门行去,又道:“我且回避一下,让文华脱光衣服,给你检查。”
    艾华道:“我可不在乎你留下来。”
    朱一涛道:“你不但年轻貌美,而且身段皮肤,都属上乘之选。若是脱去了衣服,定必热力四射,任何男人,俱难当得。我虽然还有点儿定力,可是亲眼看过你这等一代尤物,总难免生出垂诞之心。这一点实在犯不着,所以我还是回避暂退的好。”
    夏少游大惊道:“朱兄这么一说,小弟心中当真发慌啦,万一小弟受不住诱惑,对艾姑娘加以冒犯,如何是好?”
    朱一涛淡淡道:“她都不怕,你还会吃亏么?”
    夏少游道:”小弟平生没有接近过女色,朱兄是过来人,务请指点一条明路。”
    朱一涛耸耸肩道:“兄弟劝夏兄不必施救这个妖女,你却不肯。让你动手,你又害怕,这叫兄弟如何能帮忙呢?”
    夏少游道:“若有两全其美之法,小弟甘愿负责看管文姑娘的行为,决不让她做出罪恶之事。”
    朱一涛沉吟一下,才道:“还有元丽呢?她的生死你管不管?”
    夏少游道:“小弟都负责就是了。”
    朱一涛道:“你将来一定后悔莫及。”
    夏少游道:“纵有任何苦难,小弟甘愿承担。”
    朱一涛道:“好,一言为定,智慧门这两个妖女,就交给夏兄,你须得以性命担保她们永不作恶,你如果答应,兄弟倒是有两全其美之法。”
    夏少游忙道:“小弟答应了。”
    艾华也为之精神大振,眼波流动,倍觉美丽动人。
    朱一涛宣布道:“夏兄精通正邪两派点穴之学,有把握可以破解俞百乾的独门手法,只要晓得艾华的情况,就想得出法破解了,对也不对?”
    夏少游道:“正是如此。”
    朱一涛又道:“夏兄若是检查文姑娘的活,须得她脱光衣服。而你自知未近过女色,对此佳丽,目视手触之下,难免不心能摇动,被阴魔侵入灵台中,以致毁损功力道基,永远不能上窥武功之至上大道,是不是这样?”
    夏少游涟连颔首道:“是的,是的,如果小弟的武学不能再有进境,则目前纵能打赢艾姑娘她们,可是她们可以昔修精进,而小弟则停滞不前,说不定一年半载之后,小弟就不是她们的敌手了。”
    朱一涛道:”这意思是你纵然有阻止她们为恶之心,却怕到时有心无力。假如你能够救得她们,又不致被阴魔所侵,因而武功亦可与时精进;不怕被她们超过了你,这样你就敢担负一切责任了,对也不对?”
    至少游遭:“对,朱兄可有炒策?”
    朱一涛道:“这还不简单么?我权充夏兄的眼睛就行啦!”
    夏少游一怔道:I朱兄做小弟的眼睛,怎生做法?”
    朱一涛道:”叫艾华脱去衣服,但你别留在房中,让我来检查。我把她身体上检查的情况,一一高声告诉你,你在房外诊断,不就可以了吗?”
    夏少游恍然道:”是呀,朱兄亦是大行家,不比平常之人。”
    朱一涛遭:“假如兄弟检查有误,以致夏兄施救无效,咱们便从头再来,反正把她医好为止,你看此法使得使不得?”
    夏少游道:“使得,使得。”
    他终究是心肠忠厚之人,忍不住道:“可是这么一来,朱兄不怕被她美色所述么?”。
    朱一涛淡淡道:“这是兄弟的事,夏兄不必担心。”
    夏少游道:“可是朱兄刚才自己也表示过,很怕被她的魅力所惑。”
    艾华这才插口道:“夏先生别听他的话,他连幻府一娇都不怕,天下哪里还有女人能使他着迷?”
    夏少游问道:“幻府一娇是谁?难道她长得比艾姑娘你还漂亮么?”
    艾华道:“幻府一娇不但漂亮无比,人见人迷,而且她有幻变的神通。狐媚的手段。大概世间上除了朱大侠之外,再没有男人能够不怕她的。我的意思不是说畏惧害怕,而是说假如男人不相被她所迷的话,便不能不怕她了”
    朱一涛道:“她倒是形容得极为生动,但事实上乔双玉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艾华道:“天下间除了你之外,谁也不敢这么说。”
    朱一涛道:“那么智慧国师呢?也怕乔双五么?”
    艾华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朱一涛向夏少游道:“她说什么活,都从不把智慧国师包括在其中的,这一点夏兄务须注意才好。”
    夏少游老老实实地道:“小弟瞧不出何以有注意的必要?”
    朱一涛道:“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例如今日种种事情经过,她答应你说待她痊好之后,决不向任何人透露,甚至立下毒誓。可是她的允诺,都不包括智慧国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夏少游冲口道:”那怎么行?她若是泄露与智慧国师知道,岂不是违背信诺,须得应那毒誓了?”
    朱一涛:“她是不是存心骗人,那是另一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她和其他的同门.都不把智慧国师当作凡人看待,是以她口中的任何人,没有智慧国师的份。艾华,我说得对不对?”
    他说到最后的两句,转眼望着艾华询问。
    文华点头道:“是的,只不知你如何得知?”
    朱一涛道:“如果我没有两下于,智慧国师会把我看作敌手么?”
    艾华恍然道:“朱大侠说得是。”
    朱一涛道:“夏兄,咱们把话说清楚。你乃是甘愿负起监管艾华和元丽的责任,此后不让她们作恶害人,所以我才出手助你,将来之事,一概由你自家负责,对不对?”
    夏少游坚决地点头道:“是的,小弟决不推卸责任。”
    朱一涛道:“好,你退出此房,咱们马上开始。”
    夏少游如言退了出去,房中剩下朱一涛和艾华而人。
    艾华瞧着朱一涛,但见这个像钢铁般坚强,而又狡猾如狐狸的男人,日光如电,注视着自己。
    由于他的目光之中,好像合有某种邪气的意思,使她突然间一阵心跳。不知何故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朱一涛见她动作很慢,双颊飞红,大是惊异起来,道:“哈,我似是看见你大有羞涩不安的意思,难道你竟会害羞么?”
    艾华白他一眼,低低道:“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呀!”
    朱一涛道:“话虽如此,但你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感情,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任智慧国师支配差遣而已。”
    她身子一震,想了一下,便默然脱衣。
    在这间廊下的房子中,谁也不相信里面竟是春色无边。在一张大床上。两个绝色的女子,身无寸缕地躺在一起,朱一涛则坐在床边。
    房外传人来夏少游的声音,他每问一句,朱一涛就依言检查,不但惭眼,有时还须用手。
    故此这一场检查的场面结束后,艾华以及元丽两女,在他眼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朱一涛笑了一阵,夏少游已有好一会儿没有声响了,当下问道:“夏兄,检查完了没有?”
    夏少游道:“行啦,小弟正在想呢!”
    朱一涛站起身,向房门行去,但才走了四五步,突然感到有异,当下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躺在外面的艾华,雪白的肌肤,起伏的曲线,构成眩人眼目的一幅图画。
    但这不是朱一涛所注意的,他看到在她玉颊上,出现两道泪痕。原来她的无声之位,竟使他心灵有所警觉,是以回头顾视。
    朱一涛走回床边,低头俯视着她,问道:“你怎么啦?”
    艾华不但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珠也不转动。
    朱一涛又道:“我可没有欺负你呢!”
    艾华听了这话,这才转眼望向他道:“还说没有欺负我?”
    朱一涛搔搔脑袋,心中大为疑惑,问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艾华停歇了一会儿,才道:“你掉头就走,把我视若无物,这还不是欺负么?”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那么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还是要掉头走开的。因为从现在起,你已经是夏少游兄的人。我最讲究这些关系,所以不愿多看你一眼。”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态度和口气中,却运出坚决不移的味道。
    艾华怔了一下;才道:“天下间最冷酷无情之人,莫过于你了。”
    朱一涛耸耸肩道:”我只是个有原则之人而已,如何扯得上无情有情?”
    艾华道:”一个人能够极理智地立身行事,借非冷酷无情,如何办得到。再说你对女人一向毫无顾忌,这是我早就晓得的事。但任何女子,休想与你在一起超过三天的,这还不算冷酷无情么?”
    朱一涛道:“好啦,你别胡思乱想,我去瞧瞧夏兄能不能找出救你之法,如若不能,你担心性命还来不及,何暇谈到有情无情的问题。”
    他转身行去,这次头也不回的走出房外。
    艾华见他毫无羁滞的动作,正表示他全无留恋,不觉深深叹息一声,抹去泪珠,起身穿上衣服,同时也替元丽穿好了。
    站在房外的夏少游,眼睛发直地望着天空,那神情一望而知,他正陷入沉思中。
    朱一涛也不惊动他,走到外面,找到书童小寄,与他闲谈起来。
    他虽是不大与人交往,平生孤独往来。可是他却不是孤碎固执之人,对世情人心的理解,还真不容易找到比他更深入之人。这刻他与小舒三言两语,马上就晓得这个大男孩的性格,当下又巧妙地设词查探,没有多久,便把夏少游的一切,都打听得明明白白。可是小舒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已泄漏了主人的底蕴。甚至他若是把所有的对话;一一复述出来,夏少游听了,亦不易发现其中奥妙。
    朱一涛等了一阵,忽见艾华走出来。她的动作失去从前的阑娜刚健,可是却另有一种楚楚的风致。
    她仰目瞧瞧碧净的长空,接着深深吸一口气道:“唉,到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后悔从前虚度了许多好时光。像这种明朗的日子,我也很少有闲情欣赏。但如今感到来日无多,都突然醒悟从前的愚蠢。”
    朱一涛道:“这话是什么童思?莫非夏少游兄无法彼解你身上穴道禁制么?”
    艾华这:“瞧来不容乐观,所以我感到死神已迫近。”
    朱一涛道:“假如他无法可想,你有何打算?”
    艾华苦笑一下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朱一涛道:“世上有些事情和道理,正如这晴朗天气一样,曾经被视若无睹地忽略了,但当在死神威胁之下,可能会改变想法。”
    艾华身子一震,神情奇异地望着这个男人。
    朱一涛道:“你一定已明白我活中之意了?”
    艾华道,“你可能说对了,但我希望听你亲口讲出来。”
    朱一涛道:”好,假如你终于不治,则你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同时你信奉的智慧,也失去了压力。这时,你会不会比较关心一些较为愚钝但却是善良的人的命?”
    艾华道:“我可以不怕任何人,但不一定会关心别人的命运。”
    朱一涛道:“好吧,就算你不关心别人;但豆少游呢?你有没有眷他想一想?”
    艾华道:“他很聪明,也有学问,并且还有上乘武功在身,只欠缺一点儿人生经验而已。我何须为他操心?”
    朱一涛笑一笑道:“你错了,他如果一直住在这等地方,自可无事。但如若不肯安份守己,早晚会和智慧国师碰上。”
    艾华面色一变,限中露出忧色道:“对呀,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尤其是他已认识了你,更增加了与国师爷碰上的机会。”
    朱一涛立即接口道:”夏兄的师父已经仙逝,没有人会援助他,只有我还可以帮他躲过劫难。你瞧怎样?要不要我帮他?”
    艾华怀疑地道:“你有什么条件?”
    朱一涛道:“给我一条线索就够了。”
    艾华点点头,但旋即摇首道:“不行,我得等他宣布没有办法之时,才能谈到这等问题。”
    朱一涛道:“那时已太迟了,因为我空自负上很大的责任,变得无利可图。你除非现在答应,不然的话,咱们就忘了这番话,往后不必再提。”
    艾华软弱地望着他道:“你永远是如此咄咄迫人的,是不是?”
    朱一涛道:”你最好别浪赏时间,我向来说一不二的。”
    艾华无法拖延,要知她也真怕夏少游突然宣布无法救抬的消息,以致朱一涛不肯再接受这个条件。她连忙颔首道:“好,我们成交,只不知你要的是什么线索?”
    朱一涛道:“告诉我如何找得到真正的智慧国师的线索。”
    艾华显出心慌意乱的样子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但万一我得救的话,岂不是……”
    她打个寒噤,没有说下去。
    朱一涛惊异地瞧着她,倒没有再迫她了。心想道:“智慧国师真了不起,竟能把这等自负才智之人,也控制得如此严密。”
    等到艾华略咯恢复常态,他才问道:“艾华,你何以如此害怕于他?最多不过一死而已,你又不是不憧这个道理,请间何故害怕成这等地步?”
    艾华长长透一口气,道:“我……我也不知道……”
    朱一涛点头道:“不知道也是答案,可惜大空泛了,使人难揣测。”
    艾华道:“我有时也想到这个问题,可是又怕被他问起,所以不敢多想。唉,我们心中转什么念头,他都能够知道。”
    朱一涛道:“好,咱们回到早先的话题上。既然你害怕一旦得救,会被他盘出透露线索之事。我现在不妨答应你,如果你将线索告诉我,我有两种办法。一是你无法救冶,我使用你的线索,尽我之力,使夏少游不遭毒手。另一种做法是假如你得救了,我把你给我的线索忘掉,决不利用,你也忘掉咱们的对话。”
    朱一涛这番话后面的部分,乍听好像很荒谬。但其实在有过心灵修练功夫之人来说,有意地忘掉一件事,并无困难。
    要知每个人的下意识中都具有忘去不愉快之事的能力,而在人生经历中,更是屡见不鲜。只不过普通之人是在无意识中完成忘记的工作,但有过心灵修炼功夫之人,却可以有意地忘去一些事。
    艾华果然泛起欣然安慰之色,道:“这真是两全其美之法,现在我告诉你,他一直住在京师,至少我所知道的十几年时间,都是在京师。他唯一不变的特征是两个瞳仁……”
    她刚刚说到这里,夏少游的叫声传了出来。他道:“行啦,行啦,艾姑娘……朱兄……”
    他一定发现他们都不在屋内,是以大声叫喊。
    朱一涛耸耸双肩道:“你不要说下去了,咱们把这些话都忘掉吧。”
    艾华点点头,口中高声应道:“夏先生,我们在外边。”
    夏少游已经奔出来,欢喜地道:“在下推究出破解之法啦!”
    朱一涛道:“那么快点儿动手吧!”
    夏少游道:“艾姑娘的穴道禁制可以立即玻解,但元姑娘的却比较困难。须得耗费时日。”
    朱一涛道:.“夏兄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便多耗些对日,亦不打紧。”
    夏少游道:“时间长短无所谓,但有几种药物,数量须要极多。”
    朱一涛道:“购买这些药物可有困难么?”
    夏少游道:“大的问题没有,小因难在所难免。小弟须得恳托镇上的药铺,到城里以及附近各乡镇的行家处搜购,还不知道够是不够、此外,述要借一口特别大的锅,造一个大灶等等。”
    朱一涛耸耸肩道:“这些事我都无法给你帮忙。”
    艾华道:“朱大侠可是打算就此离去。”
    朱一涛道:”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处。”
    夏少游遭:“朱兄说得是,那些烦琐的小问题,朱兄反而无法帮忙。”
    艾华道:“可是我看夏兄的意思,好像很想朱大侠留下似的,莫不是还有其他问题么?”
    夏少游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没有……”
    他的口气并不肯定,故此一听而知,的确有某种事情困拢他。
    朱一涛懒得多管闲事,诈作不知,向他颔首道:“后会有期,我走啦!”
    他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行出夏家大门。到了外面,他泛起了自由自在之感,心中大力轻松,哼着小调,大步行去。
    他虽是衣服破乱得不像话,头发蓬松,乍看像是贫困潦倒的流浪者,可是他自己却一点几也不在乎,甚至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大路上走了一程,朱一涛决定先返京师,礁瞧戒刀头陀和阮玉娇的情形,同时作对付智慧国师的安排。
    以他的脚程,若是晚间也不休息,清早就可以抵达京师。
    但朱一涛又决定不须急急赶返京师,因为目前是他两三年来最感轻松自在的时刻。不必穷追幻府一娇乔双玉,也没有那种被人在暗中盯上的感觉。况且四大邪派之首俞百乾负伤隐遁,他另一个身份亦已查明。从今而后在三仙四佛之中,须得剔去由俞百乾变成的卧云禅师。
    此外,三仙之中,朱一涛亦知道已少了一人,那便是他猜测中的夏少游的师父。如果没有猜错,则当今武林之中,只剩两仙三佛了。
    看看已是日暮时分,朱一涛开始找寻今夜歇宿之地。
    像朱一涛这种一辈于独来独往们了的人,又是身怀绝世武功,借地歇宿之举,可说是全然不须烦心。
    不过由于京出密选,地面上巡查得比别处严景,所以为了避免公人罗咬,他最好还是找个地方歇脚。
    到了一个村镇,但见只有那么几家小店铺,并没有客栈。
    朱一涛走人一家面馆,吃了两大碗牛肉面,一面向掌柜探询宿处。那掌柜是个瘦子,姓王,皱起眉头瞧看他,摇头道:“这是小地方,没有客店。”
    朱一涛道:“哪儿可以歇上一夜没有?”
    王掌柜又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看他的样子口气,好像巴不得朱一涛快点儿离开。
    朱一涛久走江湖,这时已揣摩得对方的想法,一定是见他衣冠不整,蓬头散发之疑,疑心他袋中没有钱,所以担心面钱没有下落,哪里还有心情指点他投宿?他不觉得暗暗不悦,探手模出一些碎银,先付了面钱,然后又问道:“你费心想想看,什么地方可以歇脚?”
    王掌柜面上的阴雹果然一扫而空道:“小镇上的确没有客店,不过待小的想想看,对了,大爷你往西走,大约两里,有个村庄叫李家庄。你找上李员外,他家里房子好大,歇脚的地方多得是。”
    朱一涛道:“只有两里路么?”
    王掌柜道:“是的,只有两里路,您到村庄里一问就准能找到,李员外为人好得很,向来许多过路人到李家庄借宿,总不会白跑的。”
    他的目光转到朱一涛所带的长剑上,迟疑一下,又道:“大爷你带着兵器,可不大妥当,一来李员外见了心里不安,二来这几天巡得特别紧,还派出了卫所军马。大爷如是碰上了那些军爷,麻烦就大啦!”
    朱一涛道:“我一个人到处走,怎能没有兵器防身?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往西北走的路上,剪径的打闷棍的都有。”
    王掌柜道:“大爷敢情精通武艺,小的失敬啦!”
    朱一涛道:“不瞒你说,我练是练过两下子,但说不上精通武艺。如果真有强人剪径,我掣腿就跑,谅也跑得掉。”
    王掌柜一面笑一面说道:“大爷独个儿到处跑,做什么生意呢?”
    朱一涛随口道:“本来南北走动,带点儿各式各样的货糊口,可是上一回多喝几盅,连老本也输光了,现在打算投靠朋友去。”
    王掌柜眼中突然露出喜色道:“大爷此去投奔朋友,不外要点儿本钱,再做生意而已,是也不是?”
    朱一涛何等老练,一听这活,便知道另有文章,当下顺着他的口气道:“不错,但这一回我定要好好的做生意,免得老是负累朋友,自家心中也过意不去。”
    玉掌柜道:“小的有个法子,大爷若是听从,便违这一回也不用负累朋友”
    朱一涛讶道:“哦,有这等好路数,那是什么法子?”
    玉掌柜道:“小的见大爷您身强力壮,相貌堂堂,不如前去投军,既可得一笔钱财,充作日后做生意的资本,又可不负累朋友。说不定大爷在军旅中立功,还可以光问乡里,博得富贵。”
    朱一涛摆摆手道:“得啦,我还以为有什么好路数,敢情是这等馊主意。我一路行来,各处州府都常常见到召募壮勇的公文,但我可不于。”
    他冷笑一声,又道:“方今天下军士兵丁,用来屯操守御捕贼的少,用来开河修路,兴建宫室的多,我可不干这等劳役之事。”
    玉掌柜神色如常,看来胸有成竹,答道:“大爷说得虽是,但您指的军士兵丁都不过是各地卫所的军士,或是州县地方的民壮而已。”
    朱一涛道:“就算不用做劳役,但应募从军,也拿不到什么钱财。”
    天掌柜道:“是,是,不过小的跟您商量的这一桩却不同了,您如肯改换姓名.顶替一个人人直卫官军当差,便可得到一笔银子。”
    朱一涛沉吟一下,才道:“直卫官军专司守卫皇城,虽说目下军政弛废,京出几十万的官军,实在连一半也不到,都是空额。可是直卫官军非同小可,哪敢如此妄法舞弊?我若冒名顶替,查了出来,岂不是大家都遭殃?”
    王掌柜忙道:“您一百个放心.直卫官军向来也像其他团营一样,若不是最近台练纠弹,兵部也上章请旨严查的诸,那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朱一涛道:“原来因为最近要严查缺额,所以这个要雇我冒名顶替之人着了慌,非想法子不可了,是也不是?”
    王掌柜道:“正是如此,他也不是富有之人,可是家口甚众,近些年来勤勤俭俭做买卖,有了一点儿基础,如果当兵去了,一家大小的生活和那些生意,都没有法子安排了。”
    朱一涛道:”我一个外乡人,你何以敢限我提到这等事情?”
    王掌柜道:“大爷有所不知,这等事情已不是秘密,督管军政的人,公开侵吞名额,当兵的老百姓,也可以公然雇人顶咎,只要雇到人,上下皆大欢喜,连御史也不愿追究的。”
    朱一涛遭:“你先开个价钱听听。”
    玉掌柜道:“您若是愿意,便奉上二十两纹银。先付十两,余下之数,三个月后您还没有逃匿,小可担保奉足。”
    “这个价钱倒也公允,不过我暂时不能回答,须得考虑一下。”
    这一夜玉掌柜便日他在店内政宿,也不要到李家庄去了。当然他是因为等候朱一涛的答复,才肯留他。
    翌日早晨,朱一涛给王掌柜的答案,使他很失望。原来他一径拒绝了,不过却答应说,如果他投靠朋友,没有着落,便马上回来此地。
    这一件很偶然之事,朱一涛上路之后,马上就给忘了。尤其是当他走了十几二十里路之后,忽然泛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更使他完全把那面店掌柜之享抛除脑后。
    他所泛起的奇异感觉,在他来说,毫不陌生。这一两年来他一直追杀幻府一娇乔双玉时,常常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被人跟踪监视,他经过无数次的严密查看,用了种种方法,结果证明那只是他的一种感觉,并非事实。
    现在他又泛起这种感觉,他前后一望,大路上虽然两头都有人马车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足以引起他的怀疑。
    正如往常一般,他迅即不理会此一感觉,继续前行。
    大约又走了七人里路,前面的官道既宽大又笔直,最少也有里许是一直延伸毫无弯曲的。
    朱一涛目光到处,但见在这条直路的尽头处,有一辆马车翻倒路上,还有三四道人影在动,在朝阳之下,倡然闪出几下眩目的反光,可见得这些人一定是在抡刀舞剑。
    他看了大感惊奇,因为在光天化日下,往来等候不绝的官道上,焉有盗匪如此大胆的公然抢劫。
    就在他振神望去时,那边的纷扰已经告终,三个人分向不同的方向落荒而逃,霎时都隐没在材木或坡地后面,失去影踪。
    朱一涛加快脚步行去,不久已到了那辆翻倒的马车旁边,只见一些箱子散抛车边,衣物都从打开的箱子掉在地上。
    除此之外,还有两具尸体,乃是一男一女,身边的沙上上染满了殷红的血迹。
    朱一涛一眼望去,已知这双男女都已身死,他甚至看得出这两人被害时,是被哪一种凶器杀死的。
    眼前这种情况,一时分辨不出究竟皇枪劫杀人抑是仇杀。从抛得满地的箱子衣物推测,应.是劫财杀人。可是这双男女年纪相当轻,一清早带了衣物细软驾车上路,又很可能是仇杀,因为这两个遇害者,很可能是私奔情况。而唯有这种理由,方有被杀的可能。
    这时又有四五个过路人来到,见了这等景象,自是驻足观看,一面议论起来,其中有人主张炔去报告巡捕或附近的地保。
    朱一涛正要抽身走开,不管这些闲事,但突然一阵蹄声响处,官道转弯处出现了五骑,都是官兵装束。
    这五骑的服饰一望而知是隶属五城兵马司的巡捕,但见他们分出两骑,各自守住前后去路,其余的三骑,有一个是官长模样,两个是军士,来到马车边查看。
    这些巡捕官兵的表现说明他们都很有经验,那个官长亲自下马验尸。其余两个军士则查看箱笼衣物,又验看牲口,然后一个向官长报告说道:“车和马是私家之物,如果死者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件,不难从车马上追查到确实线索。”
    那官长点点头,转眼向那些路人逐一瞧看,最后在朱一涛面上多瞧了几眼,便命令属下道:“把这些路人一一问过,瞧瞧出事时有没有人目击?这一个要多加注意,因为只有他带着兵器。”
    他说的自然就是朱一涛,不过看他的口气神情,却不怎样严重。
    于是开始了就地盘洁讯问,那个讯问朱一涛的军士,瞧来很精明能干,盲先问过朱一涛的姓名籍贯年岁和职业等,同时取过朱一涛所带的长剑,拔出来查看一下,又在鼻子上嗅。”
    之后他对那军官道:“剑上没有新鲜的血腥味。”
    那军官点点头,走过来向朱一涛问道:”你携带的凶器,除非是规定中可以携带兵器的身份,不然就犯了禁令,这一点谅你也知道,你能不能提出身份证明?”
    他说得相当客气,这是因为往往有东西厂卫或是锦衣卫的缉捕人员。化装行事。若是这等人物,他一个巡捕军官可招惹不起,此外,镖行中的人亦可以携带兵刃,而各镖行与京师的当权人物,俱有相当密切的关系,他们亦不愿轻易开罪这些有正当行业的江湖人物。
    朱一涛道:“在下是达源镖局的镖师,前几天敝局在靠近居清关那边出了一点儿事情,所以在下赶回京师。”
    他笑一笑之后,又道:“在下这副形容,着实难看,但急事在身,已顾不得别的事了。”
    那军官看来已信了七八分,点头道:“好,口头咱们一道返回京师就是。”
    这些巡捕官兵接着讯问其他的人,最后有三人身份不明.须得带返京师,找熟人保释:
    于是连朱一涛一共四个人,戴上手铐,朝京师方向行去。
    朱一涛所得到的优待是有两个军士奉命留守善后,便让出一匹坐骑给朱一涛,这样朱一涛虽是绑着双手,在马上却不易发觉。
    其次,别人都用手拷,只有朱一涛用绳子捆绑双腕。此举表示对方格于规定,不得不虚应故事一下,免得受人指责。
    他们一路行去,不久,京师的城垛隐隐在望。这时官道上又出现数骑官军,还有一辆马车。
    双方一碰头,带队的军官互相招呼,说及带返的嫌疑犯,这边的军官便把凶杀简单说出。对方的军官道:“既是如此,这辆车子拨给你们用吧!”
    这边的军官大为欣然,即下令把嫌犯都送上马车。一名军士过来搀扶朱一涛下马,再登上马车。
    他一进入马车,那扇门便砰一声关起来,而其他的几个嫌疑人物,都没有上车。
    朱一涛但觉车内十分气闷,方一皱眉,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接着那个军官大声说道:”朱一涛,你这次落在本门罗网之中,还有什么话说?”
    朱一涛哦了一声道:“你们是智慧门之人么?”
    那军官应追:“不错,区区许士元,在敝门中.只不过是个起码的脚角而已。”
    朱一涛在黑漆一片的车厢内,一面找寻可以望出去的线隙,一面说道:“这样说来,你智慧门人才如恒河沙数,我朱一涛与你们作对,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许士元哈哈大笑道:“朱兄如果早点儿觉悟,便不至有今日了。”
    朱一涛找到一道小小缝隙,向外窥看时,刚好看见作军官装束的许士元。但见他满面得意骄傲之色,正以手势命令其他的人做事。
    此外,他还看见一个本是嫌犯的人,目下手铐已经除下,可见得整个事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朱一涛的脑子极快地转动,忖道:“这一出戏,地点是在笔直官道的未端,时间恰是发生于我看见之时。可见得我的行踪,完全在对方掌握之中,不然的话,在时与地这两大要素上面,决计出不能配合得如此佳妙。”
    想到这里,可就记起了那种被迫踪监视的感觉。
    马车突然向前行驶,朱一涛不如理会,继续想道:“以前我一直误以为这种感觉,乃是因为快追上幻府一娇乔双玉的感应,而恰好每一次都当真快要追上了她。所以没有认真追究到底,直到现在,才证明真的被人监视。”
    此一发现,异常重要,因为这一回如果他能脱身,则将来一旦又有被追踪监视着的感觉时,定必穷究其故,决不放过。
    马车显然是离开了大道,是以特别颠簸。
    朱一涛以内力迫出声音,透过坚厚的车厢道:“许士元,你们打算把我运往何处?”
    许士元道:“朱兄不妨清猜看。”
    朱一涛道:“可是去见智慧国师么?”
    许士元道:“朱兄是不是很想见他老人家?”
    朱一涛道:”在这等情况之下,我不想见他。”
    许士元道:“现在朱兄武功尚在,所以暂时还见不到国师爷。”
    朱一涛道:“你们用来绑住我的绳子,是何物制成?何以越挣越紧?”
    许士元道:“假如朱兄能震断这条绳子,区区就心服口服了。”
    朱一涛道:“我纵然不能震断此绳,但难道就不能击破车厢,遁出你们的罗网么?”
    许士元道:“这就奇了,朱兄只用嘴说,却不付诸行动,不知是何缘故?”
    朱=涛道:“以我想来,这辆马车定是经过精心设计,车厢万分坚牢,我无法击毁逃走,我猜得对不对?”
    许士元道:“朱兄试试看便知道了。”
    朱一涛道:“这用不着试了,老实说,我对你智慧门相当戒惕,决不轻举妄动。”
    许士元纵声大笑道:”着是如此,朱兄耐心等一等,便知咱们到什么地方去。”
    马车在不平的地面上颠簸前进,朱一涛好凡回身子摘上车厢的四壁,已感到相当坚牢,相信除了内面的一层是坚硬的木板之外,外面的壳子一定是钢铁制成,无法击毁。
    大约走了数里,马车忽然驶上一条平坦的道路,接着就驶人一座庄院之内,鸡呜犬吠之声,此起彼落,不久,马车便停住了。
    朱一涛从缝隙望出去,但见马车正停在一块空地上。又见有几个大汉,正在搬开地上一些宽长的木板,地面渐渐露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朱一涛间道:“许兄,你敢是打算把我连人带车一块儿埋在地下?”
    许士元应道,“你瞧我是不是打算这样呢?”
    朱一涛道:“以兄弟观察得到的情况,除了作此猜想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
    许士元不答反问,说道:“区区若是把朱兄活埋在地下,此举有何好处?”
    朱一涛道:“有没有好处,那是许兄的享。事实上这话问得多余,如果对许兄没有好处,你岂肯这样做,对也不对?”
    许士元放声而笑,一听而知他心情畅快之极,接着有人报告道:“大先生,都妥当了。”
    许士元点点头,目光射向马车,他一定知道此车哪一处有缝隙可以窥望出来,是以他简直是向朱一涛的眼睛注视,但见他满面俱是得意欢愉之色,眼中却闪动着狡诡冷酷的光芒。
    这种人朱一涛已见得多了,甚至他平生的敌手,元一不是当世最凶毒狡诈之士,所以朱一涛对于这个人也属于这一类,并不感到惊奇。
    他脑子中正在寻思两件事,一是许士元被属下称为大先生。二是许士元表现出的愉快欣慰。
    这两点粗看没有什么道理,可是在朱一涛来说,这些都可能是死中求卜反败为胜的重要关键。
    他突然想通了第一点,忖道:“是了,许士元被称为大先生;可见得他在智慧门中,大概是第一号人物,当然智慧国师不在其内,此所以智慧门的手下,称他做大先生……”
    他的雄心壮志陡然被激起来,一来由于对方身份地位不比一般敌手,已值得他全力周旋。二来此人既是第一号人物,可见得智慧门已经没有其他奇才异能之士,所以迫得要许士元出马。由此椎论,只要他再击败这个敌手。智慧国师就非得出马不可啦。
    他一激起强大的斗志,脑子马上比平时灵活许多倍,迅快忙碌地工作起来。
    许士元挥挥手,那辆特制的车子由七八个大汉,前后推挽,缓缓移动。他们小心而熟练地把这辆马车,顺着斜斜伸人坑内的木板,滑入地下。最后,马车完全隐没在地面之下。
    这些大汉们把木板收起,开始把泥土推下去,把马车四周的空隙填满了不说,上面还填上了一层厚达三尺有余的泥土。
    那辆马车,就从此失去影踪,连同鼎鼎大名的孤剑独行朱一涛,一齐活埋在深深的地底。
    许士元亲自监视着掩埋的工作,并且还在填好的泥土上来回走了好几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向一个中年妇人望去,含笑道:“邓三姑你瞧怎样。这回顺利得叫我都不大敢相信呢!”
    这个中年妇人虽然已有一点儿白发,可是仍然有一股吸引男人注目动心的风韵,特别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使她生气勃勃,毫无岁月侵蚀的痕迹。
    她笑一下道:“大先生的神机妙算,向来杰出高明。国师爷得到今日的报告,定必万分高兴。”
    许士元道:“区区虽是顺利擒下了朱一涛,可是决对不敢得意忘形,还须等到十天之后,才能真个放心。”
    邓三姑泛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假如朱一涛挣断了腕间的绳索,以他的功力,说不定能够一举击破了车顶,洞穿三尺泥土。”
    许士元道:“这一层你不必多虑,这辆马车在制造之时,区区曾经对车顶特别下了功夫,莫说尚有三尺厚的泥土压住,即使没有,他也无法击毁,反而是四壁软弱得多,不难击毁。”
    邓三姑讶道:“为什么不把四壁造得如车顶一样坚牢呢?”
    许士元道:“你想想看,假如我计不售,此车制造得再坚牢,亦没有用处。如若朱一涛中计上车,则在回庄来这一段路上,他双手被绑,无法发挥威力,车厢四壁何须造得那么坚固?等到埋在地下,四面有泥上填满,就算是神仙也无法击毁。唯一的弱点,只在车顶上而已。”
    这一番分析,只听得邓三姑连连颔首,面上流露出钦佩之色。
    许士元停歇了一下,又道:“除了这些理由之外,在工程上也有实际的困难,以致这辆马车的四壁,不能像车顶那么坚固。”
    邓三姑讶然问道:“有什么困难呢?”
    许士元道:“假如车厢要制造得宛如车顶那么坚固,则全车的重量,没有法子不增加一倍以上,事实上此车已较普通的车重很多,只要再增一点点重量,驶行之时,老练江湖一望轮辙痕迹,飞扬的尘土,以及地面的震荡回响等,马上就能看出疑窦。其时朱一涛尚未上车,若被他察破,再动手掳他,就没有这么容易啦!”
    邓三姑现出心服口服的神情,道:“大先生说得是,唉,怪不得你一出马,朱一涛就栽筋斗啦!”
    许士元微微一笑道:“邓三姑过奖啦,咱们且到小屋里巡视一番。”
    他们一同向十余步外的一间小屋子行去,在这间屋子内,竟有六七个人之多,之多,有男有女。其中有两男两女分别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每一个人面前都有一根金属管子,一直通到耳边,未端作喇叭形,而他们每个人则各自把耳朵贴靠在喇叭口上,个个都凝神聆听着。
    许上元向邓三姑笑一下道:“你派几个女孩子和我手下的人,一同在此监视,这个主意很好,若是没有女子调剂一下,这些家伙一定不能老老实实地在此处呆上十天之久。”
    邓三姑道:“这本是你的主意呀!”
    许士元道:“咱们听一听如何?”
    邓三姑欣然点头,当下有一男一女起身让出位子。许邓二人也像他们那样,耳朵贴向喇队口上。
    过了一住香之久,许士元道做个手势,命手下过来接替,便和邓三姑离座。
    一个手下向他们报告道:“朱一涛自从埋在地下之后,一直没有声音。”
    许邓二人走出小屋,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邓三姑道:“奇怪,莫非这些监听管已经失效?”
    许士元道:“为什么会失效?”
    邓三姑道:“无论是多么冷静之人,被埋在地底后,就算不像一般人那样发狂,也会敲敲打打,试探环境,因而弄出声音。”
    许士元道:“你一定是忘记了,这个朱一涛不是普通的人。”
    邓三姑道:“我怎会忘记这一点,可是他终究是人啊,是也不是?”
    许士元道:“我得承认他一直没有声息,使我心中略感不安,但活埋他之时,你我都在场监视着,同时我又不断与他说话,确知他在车内,换言朱一涛纵有绝世神通,这回亦已被咱们活埋在地下。”
    邓三姑道:“这一点固然是毫无疑问的,可是他何以全无声息动静,难道他晓得咱们有监听的设备?”
    许士元沉吟一下道:“这一点有可能,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声音可惜地面传播很远。咱们有时查听蹄声或步声,可以贴耳在地上而听出老远的声响。”
    邓三姑道:“你对此有何打算?”
    许士元道:“现在还早,等到明天如若还听不到他的声息.咱们再商量不迟。”
    这一天,他们两人都没有离开这座庄院,那许士元虽是大先生的地位,可是对邓三姑却极是礼敬奉承,可见得邓三姑地位很特帅,必定与智慧国师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到了翌日早晨,许邓二人又一同来到那间小屋。
    他们首先得到的报告是没有半点儿声息。
    之后,他们亲自试听,果然听了许久,竟没有任何声响。
    许邓二人没有什么表示,吩咐手下们继续全神贯注地收听,接着离开了屋子,走到外边,停步在一片新铺的泥地上。
    许士元道:“咱们脚下就是朱一涛被埋之处了。”
    邓三姑道:“他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许士元道:“不访假想一下,他是何时逃走的。”
    邓三姑道:“我记得马车推落上坑之时,你们已停止交谈。假如他已经逃走了,那一定是在马车移动时逃出的。”
    许士元道:“咱们姑且暂不深究他用什么法子逃出马车,就算他已逃出,他也不可能混在众人当中,因为我们一直注意人数,事后亦一一辨认过身份,这些手续,你都知道的。”
    邓三姑道:“不错,他绝对无法混在咱们的手下中。”
    许士元道:“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一逃出马车、同时也就浴遁出本庄了,对不对?”
    邓三姑道:“是的,定须如此,才合情理。”已如天衣无缝,任凭朱一涛本事多大。亦不能漏网的。”
    邓三姑道:“依情理说,他的确无法悄然逃掉。”
    许士元道:“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朱一涛才智卓绝一时,当被埋之时,马上施展龟息之法,把体温降至最低,呼吸亦试,弱到几乎没有,这样在他可以保持生命力,而咱们无法查听到任何声息。”
    邓三姑疑惑地道:“恐怕不会吧,这龟息之法流弊大多,他岂敢轻易施展?”
    许士元沉吟一下,才道:“这话也是。”
    要知龟息之法,在精通内家功夫之人来说,并非难事。而以朱一涛这等人物,更不可能不精此技。可是龟息之法正,。邓三姑所指出,的确是流弊大多了。因为一个人的耳目之聪,必须使用体力,健康情况起佳,耳目就更为灵敏。
    而龟息则是陷入一种最深的睡眠状态之中.与死亡相邻。此时马上失去任何视听之力,连思维亦停止。在这等状态之下,只能定时回醒。也就是说到了某一预定时间,方会回醒。
    在未醒之前,他完全陷入无意识的、没有抵抗能力的情况中.试问以朱一涛的处境而言,他岂能马上就施展龟息之法?迟一步说,就算他机警过人,却也应当先尽力试行逃走,等到不成功时,再施展龟息不迟。
    邓三姑道:“把他弄出来瞧瞧如何?”
    许士元摇头道:“万一他根本没有施展龟息之法,而咱们打开车门观察,岂不是给他一个绝佳机会?”
    邓兰姑道:“可是你目下连朱一涛在不在车厢内,也暗感疑惑,如不验看,如何使得?”
    许士元道:“以我的看法,咱们索性等上十天八天,方始验看为妙。”邓三姑起初点点头,但旋即笑一笑道:“你不敢负责任是不是?”
    许士元道:“朱一涛武功卓绝当代,无有敌手。假如他已弄断了绳索,且及时冲出马车,反击之下,咱们无有人能够生还。”
    邓三姑道:“这样好不好?我负起全责,你甚至不必在场,由我亲自打开车门验看就行啦,我深信他不是已经没有影子,就是已经陷入假死的状态中,定可手到擒来,不用多耗时日。”
    许士元立刻应承道:“使得,邓三姑只要肯负责,一切都好办,而且区区先此声明,当你开车门之时,在下远远监视,决不亲自参与。”
    邓三姑道:“就这样决定,你下令把马车挖掘出来吧!”
    许士元道:“用不着很多人挖掘,不知你当时注意到没有?在车门这一边,空隙最大,当然填的泥土也最多。可是预先已在地底安置了一大块木板,四角系以坚韧的缆索,透出地面。故此目下只要四个身强力壮之人,一齐力拨绳索,就可以把这一边的泥上整块吊起来。
    你下去打开车门.毫无阻滞。”
    邓三姑欣然道:“既是如此方便,那就更好了。”
    许士元当下发布命令,霎时召集了十余名手下。另外邓三姑的人,也有五六个,都是妙龄女子。
    这些人除了四名精壮大汉,各自分执从泥上中伸出来的缆索,安上辅护。其他的人,都在指定位置上,持刀握剑,布成防线。

举报

第十七章军车夜破白骨刺
    许士元看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便走开了,不知去向。邓三姑发出号令。那四名大汉一齐用力,绞动轱辘。
    但见丈许长两尺余宽的一道泥土,缓缀升起,就像一堵土墙般,屋后升出地面达十余尺高,这才散倒。
    那四名大汉迅即撤去最底下的木板,便见到埋在地下的马车,虽然只能见到一边,可是车厢的门户,却在这一边。
    邓三姑一挥手,一名女子跃落那道宽仅两尺许的坑中,先揭开门上的一块方形板盖,大约只有三寸见方,把眼睛凑上去,向车内查看。
    她瞧了好一阵,拾头道:“里面太黑了,但属下似是看到有人倒躺在靠门边的地板上。”
    邓三姑听了,也跃下去,亲自观察。
    车厢内果然黑暗非常,仅有的光线只是这个小洞透人去,可是由于她瞧看之时,自行堵塞了,所以根本没有光线可言。
    邓三姑看了一阵,抬头道:“你的确看见有人在内么?”
    那女子道:“实在大黑暗了,瞩下似是阴见那么一点儿形状,好像见那厮躺着。”
    她不敢肯定的口吻,使邓三姑也不敢完全采信,沉吟了一下,才道:“大先生设计的这辆马车,虽然奇妙坚固,可是却忘记了查看时所需的光线。如果陈小瑶你也不敢肯定,天下更没有别的人查看得出。”
    陈小瑶道:“如果在旁边弄一个小洞,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光线,属下就够用了。”
    邓三姑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但这辆马车,是为了囚禁字内第一高手朱一涛而设计,你可以想得到何等坚固,如何能弄一个孔洞。”
    陈小瑶道:“属下实在不敢肯定,还望三姑原谅。”
    邓三姑寻思一下,才道:“好,我冒险打开车门,你叫大家准备。”
    陈小瑶应声跃上去,大声吩咐众人注意戒备。
    邓三姑迅速地打开创头和托起横闩。但托起了横闩之后,动作突然中止。
    车厢内没有一点声响,邓三姑等了一下,这才继续动手。敢情车门上的槽闩,尚有两根之多。假如朱一涛已在等候机会冲出,一听第一次横闩托起,便用力推门的话,不但推不开车门.还将败露了行藏。
    邓三姑见车内没有动静,稍为安心,当下把车内拉开。但见这一道车门之内,还有铁枝的栏栅。
    要知这一道车门,并非朱一涛登车的那一扇,所以阻隔重重。
    邓三姑目光到处,在铁栏内.两道锐利的目光,有如闪电一般,使她骇得赶紧用力关门。
    然而现在已来不及了,车内的朱一涛双掌齐发,震耳巨响过处,连铁栏带车门,一齐震开。
    邓三姑被车门反震回来时,撞碰了一下,登时惨叫一声,身子仆倒。
    朱一涛在邓三姑惨叫声中,已如疾凤般跃出地面,放眼一望,十余敌人包围四下,男女都有。
    他仰天长笑一声,道:“许士元何在,为何不敢露面?”
    那十余人好像都吓呆了,既不答活,也没有一个人敢先行出手攻击。
    朱一涛举步行去,身上涌出威猛凌厉的气势,迎面挡路的几个,都骇然闪退,让出道路。
    朱一涛又长笑一声,放开脚步,绍尘而去,霎时已超过了围墙,失去影踪。
    他深知那许大元才智过人,又极狡猾,目下纵然搜索全庄,也不易找到他的影子。是以索性不加理会,一径离开。
    走到大路上,心中也禁不住叫声好险,这一次死里逃生,可实在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全靠运气好而已。他虽不知邓三姑与许士元商议的详情,但有一点可能肯定的,那就是许士元如果坚待等上十几天再加以查看,则他非以龟息之法保持性命不可。一旦施展此法,性命固然可以保住了,可是人家开门查看对,势难及时回醒,也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了。
    关于这一点,他自是想象得到,所以暗叫侥幸。
    他才走了里许,忽然间又泛起了被人监视着的那种奇异感觉。
    在田野中虽有庄稼人在做活,但朱一涛一望而知这些人都没有可疑。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谁能这样地监视着他呢?除非身怀邪术,能够隐形。可是他却不相信世上真有隐形人。
    朱一涛停步四下观察,甚至连天空也不放过,可是除了近处有些雀鸟惭叫飞跃,远天有鹰旱盘旋之外,连值得怀疑的信鸽也没有。
    他深深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迅即下了决心,忖道:“我如果无法破除这个被监视的感觉,同时又不能查出监视者的话,根本就没有资格与智慧国师争逐雄长。唉,可笑以前还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乃是幻府一娇乔双玉在附近之故。”
    朱一涛下了这个定要查出监视者的决心后,立即举步行去,但所取的方向.却与刚才相反。
    他原本要返回京城,但现在却向他昨天来的路走去,一面走一面筹思妙计。
    大约走了三十余里,已是中午时分,忽见前面不远处有座村庄。这个地方他当然认得,因为他曾经在那家面店过了一夜。
    在他走过的三十余里的一段路中,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时有时无,并非一直被人盯着。
    朱一涛何等机警精明,每当被监视的感觉消失时,便不须掩饰他尽力查看,并且四周的地形景物等都小心地一路记住,等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忽然出现时,在他心中,立时可以分析猜测出那个监视之人,应该躲在什么地方。
    然而此法并没有收效,因为当他向可疑地点查看时,总是一无所获。
    朱一涛当然极不服气,这等情形简直变成魔术,而不是人所能够办到的了。
    不一会儿.他又踏入那家面店中,只见那掌柜的正在忙碌。这是因为时当中午,正是打尖时候,同时店外又停着一辆大车和几匹牲口,一望而知都是贩运货物的客商。
    这无店里多了一个大男孩帮忙,所以直到朱一涛的面条送上来,那掌柜才发现朱一涛在座。
    他堆起满面欢容,过来招呼。
    朱一涛笑道:“玉掌柜还认得我么?”
    王掌柜道:“怎么不认得呢?大爷你敢是改变了主意,愿意赚那笔银子么?”
    朱一涛道:“等会儿再说吧,今天怎么生意好起来啦?”
    王掌柜道:“每个月总有几天好生意的,这是因为在北方距这儿四十里的长营镇赶集,这儿恰是中站。从京师那边来的商贩,中午在此打尖,傍晚赶到长营镇交货,或者等到明儿早上的市集做一笔生意。”
    朱一涛知道长营镇一定是前几天与俞百乾决斗之地,当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掌柜见他瞅住那十几个商贩,便又道:“但明天却不是赶集的日期,小的也不明白何以忽然热闹起来?”
    朱一涛悄悄道:“他们是卖什么的?”
    王掌柜迟疑了一下,才道:“都是贩卖药材的。”
    朱一涛发现对方迟疑的态度,但迅即因别一个念头掠过,使他不暇多想。
    原来朱一涛突然记起了夏少游和艾华、元丽二女,当时夏少游曾经提到解救穴道之举,须得有大批药材,并且恐怕镇上搜购不到这么多的话。
    因此他几乎马上可以肯定这批商贩运去的药材,必是供应夏少游搜购的。但亦因此智慧门可以毫不费力就追查出艾华、元丽的下落了。
    他一面寻思,一面吃面,很快就吃完了,掏钱付帐。
    王掌柜收钱时又问道:“大爷不赚那笔银子么?”
    朱一涛反问道:“我为何定要赚这笔银子呢?”
    王掌柜先是一怔,然后道:“大爷很快转来;想是没遇着贵友。”
    朱一涛笑一笑道:”你倒是机灵得很,只不知我这件事洽妥之后,你能赚多少?”
    王掌柜忙道:“小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帮忙朋友。”
    朱一涛道:“假如我答应了,在什么地方报到?”
    王掌柜泛起喜色,道:“在李家庄,如果大爷现在动身,时间刚好,因为:;位长官上午已带了一大批人马在李家庄歇脚,听说办完事之后,是今儿下午,就回京师。”
    朱一涛心中一动,暗念这倒是凑巧得很,我或者可以利用这一大批人马隐藏起行踪,瞧瞧那监视的人,还能不能盯住我。
    此念一生,当即说道:“银子呢?”
    王掌柜欣然道:“大爷当真愿意做这笔交易么?”
    朱一涛道:“废话,我不愿意做的话,凭什么拿银子?”。
    王掌柜道:“行,大爷拿一半,等你到了京师,人营编队以后,再付另一半。您老贵姓名呀?”
    朱一涛捏造了一个名字,他现在不怕智慧门之人盘问这名掌柜。因为这是犯法勾当,王掌柜自己也牵涉在内,怎敢泄露口风。
    他拿了银子,同时间明自己此去将冒充什么L便由那个大男孩带领着,直奔李家庄走去。
    在路上他仍然有被监视之感,人得李家庄,发现这是个相当大的村庄。那个男孩带他走到一座洞堂门口。门外有不少官家用马匹,还有两名军士把守着桐门。
    他们在门外已可以看见词内有三四十名壮健年轻的平民,另外还有军士。那男孩说道:
    “大爷你自己进去吧!”
    朱一涛瞧他一眼,心想这个乡下孩子似是相当冷静呢!
    直到朱一涛走人洞内,回头一望,还看见那侈、男孩站在原地,想必是王掌柜要他亲眼见到朱一涛人祠报到,方许走开。
    他向一名伏案编写簿册的人报到,此人虽然穿着公服,却显然只是军营中的文吏。他翻查另一本簿册,找到朱一涛假冒的名字,便打着官腔喝道:“好家伙,你现在才来,回头有你的乐子。”
    朱一涛忙道:“官长原谅则个,小的赶着把家厘的事情安顿好,却不料耽误了许多时间。”
    那文吏哼了一声,给他编了号,便着他去见一个军目,编人队伍中。
    朱一涛和旁边的人谈了几句话,便知道这一队查征空额兵员的官兵,已经走了不少路,在京各乡钥查征了数十名,现下正要返京,故此这几十个平民,并不是同一地方的人。
    朱一涛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因为以他堂堂的字内高手,居然变成一名兵丁,连一个小小的伍长,也可以叱责辱骂他,虽然这些人都禁木起他一个指头。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这一大队人马,连军士在内,大约有七十余人,开始出发了。除了一部分军士是骑马的之外,其他的人连平民在内,都挤上那几辆大车。这一次朱一涛上车时,可就先查看过车子,发现并非特制的车身,这才放心挤上去。
    队伍开到了不久,朱一涛一来在车内,二来挤在人堆中.心想一来这是官兵队伍,旗帜飘扬,一望而知,是以智慧门的监视者一定想不到他会混杂在其中。况且他挤在人堆中,就算遥遥查看,亦不会有所得。
    他集中注意力在监视着这件事上,所以对身外之事,例如颠簸得很不舒服,以及阵阵刺鼻的恶臭,他都不子注意。
    走了相当久,被监视的感觉始终没有出现。
    朱一涛甚感欣然,心情一宽,突然感到那阵刺鼻恶臭,实在令人难熬。
    他查看一下,但见后车的十几个人,呆板的面上,都微微露出难受的样子,但却没有一个掩鼻子。
    朱一涛觉得奇怪,一面举手掩鼻,一面问道:“为什么这么臭?”
    他连问两声,周围的人好像都哑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
    除此之外,他发现在对面的一个粗壮大汉,正以凶悍的眼光,瞪视着自己。
    朱一涛茸刻明白这股恶臭一定是这名大汉身上发出的,但由于他的凶悍,故此别人都不敢说,甚至连鼻子也不敢掩,不问可知在路上一定发生过事故,有人受过教训,所以没有人敢惹他。
    车内登时变得气氛紧张,那个凶悍的大汉,呼吸沉重地响着。朱一涛也瞪着他,看他想怎样对付自己。
    这种弩张剑拔的紧张情势,持续了一杯热茶之久,在这段时间内,那凶悍大汉和朱一涛互相对瞪,双方都是气势迫人,就像两头赋性凶残的豹子一般,谁也不让步,大有非见个真章不可之势。
    朱一涛自然不怕,他甚至收敛大部分的气势。如若不然,单单是互相对瞪之举,就足以慑伏对方了。
    当然他不施展出他的威猛气势,别有用心。原来他警觉性极高,前天的上当,至今仍难忘记、所以眼下不由得把这件冲突,附会到前天的圈套,因此他故意让对方有发作的机会。
    过了紧张的一盏热茶时间,那凶悍大汉哼一声,把面孔转开。
    朱一涛见他不敢发作,反而疑心稍减,因为这样的结局,方始合理之故。要知朱一涛也长得雄伟,相貌亦十分凶悍,是以对方如果不是执行命令的话,自须掂量过朱一涛的份量,方敢发作。
    他耸耸肩,也移开目光,车厢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但唯一使朱一涛不舒服的,便是阵阵的臭味,依然不断送人他鼻子中,使人感到讨厌。
    大队车马又行了数里,前面扬起的尘沙,弥漫在后面的车厢中。幸而朱一涛平生浪迹江湖,这等道路上的风尘跋涉之昔,早已习惯,所以一点儿也不以为意,悠然自得地望着车外面的碧落长空。
    车厢内有些人交谈起来,朱一涛无意中听到一些断续的话句,都不外是悲叹此去当了兵勇,家中生汁不易维持等等。
    朱一涛虽是无李无挂,可是也不禁替这些壮丁们难过起来。
    突然间其中有一个吹起节拍轻松的口哨,在这种充满了额沛昔味的环境中,这个吹哨之人,不禁令人生出反感。
    朱一涛和其他的人一般。转眼望去,发现正在吹哨的是个青年,虽然穿着很粗朴.但却有一股流里流气的味道。
    这种青年一望而知是每个乡村市镇中.都不难见到的那些不务正业的人。他们往往是出身于堪以温饱之家,自小父母纵汤,养成了喜欢游手好闲的习惯。这种青年最被勤俭的庄稼人鄙视。
    这时先是有两个发出冷哼之声,接着有一个粗暴凶恶的声音喝道:“狗人的,闭上你的鸟嘴。”
    那青年愕然回顾,面上泛起惊惧之色,赶快闭嘴,于是哨声跟着消失。
    朱一涛不必转眼,已知道喝止青年吹哨之人,正是体有恶臭的凶悍大汉。他不转眼之故,却是因为仔细观察那个青年之故。
    他想知道的是这个青年除了惊惧的反应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憎绪。
    那个青年没让朱一涛失望,因为他除了起初惊惧之外,旋即在眼中闪射出极为愤怒的光芒。
    朱一涛等了一下,见他不敢发作,当下说道:“喂,这位兄弟,刚才你吹了哨子,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这话,马上意味到将有事故发生。因为这个青年是被凶悍大汉喝止的,而朱一涛与那大汉,曾经有过冲突,只不过当时没有闹起来而已。现在朱一涛说出这等话,显然存心向那大汉寻事。
    那青年点点头,并且马上问道:“大哥你要我再吹么?”
    朱一涛摇摇头道:“这倒不是,老实说,我也很讨厌你的行为。”
    此语一出,众人已都泄了劲儿,心想敢情朱一涛并不是借故向那凶悍大汉寻事的。
    青年怔了一下,才道:“好吧.我不吹就是。”
    他眼中又再度闪出愤怒的光芒,朱一涛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敢以任何东西打赌那种眼光必定是愤怒,自己决计不会看错。
    他微微一笑道:“你听着,我虽然讨厌你吹哨,但我却帮忙你做一件事。”
    那凶悍大汉一听,立刻站起身,不过在车厢里,他无法站直,只好半弯着壮健庞大的身躯。
    朱一涛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接下去道:“小兄弟,如果你有话抗辩,认为我们大家都憎厌你吹哨是不对的事,那么你把理由说出来。”
    车厢内没有哼声,敢情朱一涛这几句活。不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而且使人感到须得很费脑筋去想,才能勉强了解他的意思。
    要知朱一涛的话表面上并不难了解,亦没有歪曲违失的地方。换言之。他的话完全合乎逻辑,所以不会令人听不值。
    然而他的话一是在有敌对环境下提出的,众人恻不透他的话是针对那凶悍大汉而发?抑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其次,众人的意识中总是认为:憎厌就是憎厌,何须给对方抗辩?
    三是就算给那青年抗辩了,又有什么用处?
    由于这番话所涵蕴的实质和后果,叫人迷惑不解。所以众人非常费力地才了解这朱一涛的意思。当然,这也是由于逻辑并不限于表面,必须实质上也顾到,才可以判断是非真伪。
    所以全车的人,很费力地才了解朱一涛的话,其故在此。
    那青年惊讶地愣住了,面上还流露出用心寻思的表情。
    这时朱一涛的目光老早在那凶悍大汉面上,扫掠一下。这个动作快得连那凶悍大汉都没有觉察。
    过了一阵,那青年总算弄明白表面的意思道:“你当真要我说么?”
    朱一涛道:“你即管说,如果有人对付你,由我负责。”
    那青年欣然道:“好,我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讨厌我吹哨子,”似我想来,你们这些人就像我们村子和镇上那些家伙上样,不论我做什么事,都看不顺眼。””
    朱一涛接口道:“假使我们都是衰弱的老头子,无力对付你的话,你还继续吹下去么?”
    “当然啦,我一定吹得更响,别人讨厌也好,不讨厌也好,都去他妈的。”
    由于他假设众人都是衰弱的老头子,才敢如此。所以不但众人没有怎样,连那凶悍大汉亦不做声。
    朱一涛点点头道:“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只不知你有没有想到过,为何在村子里也好,在镇上也好,甚至在这儿,人人都讨厌你?”
    那青年的神情激动起来,高声道:“你们懂个屁,我才不在乎人家讨厌我,哈,我就是故意的不听你们的规矩。”
    朱一涛耸耸肩道:“你既然不怕人家讨厌,当然不用去管做人的道理,你可曾下田里做过活?”
    那青年道:“我才不做这些没有出息的事。”
    朱一涛马上盯着问道:“你想读书,博取功名出身,对不对?”
    那青年摇摇头道:“我读不出来,也不喜欢塾里的老夫子。”
    朱一涛提高声音,严厉地道:“好,你说说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青年冲口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这话一出,大概自己也觉得没道理,便匆忙补充道:“我……我不知道朱一涛装出诧愕之状,向那凶焊大汉望去,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道:“这小子压根儿设想过这些问题。”
    朱一涛点头道:“这活甚是,这小子太混蛋。”
    那青年感到情势不好,不禁惊惧起来。
    朱一涛又道:“大家请看看这小子。”
    人人都向那青年望去,朱一涛的目光亦如闪电般掠过全车人的面上,此举不过是眨眼工夫,他的目光也回到那个青年的面上。
    那青年惊道:“我……我怎么啦?”
    朱一涛道:“我来告诉你,你没有做错。”
    那青年惊疑交集,直翻白眼,等到朱一涛再强调了一次之后。才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不是作弄自己。
    车中其他的人,比那青年更困惑,同时对朱一涛也失去支持之心了。
    朱一涛说:“你听着,别的人也要注意,我说这孩子没有错,那是因为做成他今日的行为和想法该由别人负责。”
    有一个人到底忍不住了,问道:“老兄你这活怎说,那孩子不长进,别人怎能负责?”
    朱一涛道:“他生出来,跟你我本无分别,并不是天生就是懒胚子,更不是天生的坏骨头,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各位想想看,以孟子之贤,盂母还要三迁,免得孟夫子给人家带坏了,可见得自古至今都是一样,一个孩子如果不好好教养,岂能期望他一定长进学好呢!”
    他这番道理,显浅不过,人人都能明白。
    但又有人不服,道:“很多人也没有受过好的教育,但并不变坏呀!”
    朱一涛又道:“不错,但你们要知道,每个人的环境不一样,同时也有智愚之分,所以在所有没受到教育的孩子中,有些不会变坏,这并不奇怪。而且绝大多数过了那种年纪之后,差不多都能变好,请想想看这是什么原故?”
    没有一个人回答这话,车厢内静默了一会儿,朱一涛才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像这种年纪,一身精力用之不尽,偏又没有地方可用,没有人管教监督,使他们把精力用在读书、做工,或是到田地里做活,这时他们岂能不闹点儿乱子。”
    众人大概都承认他说得有理,故此无人反驳。
    朱一涛徐徐道:“其实光是读书做活,还是不能使年轻人的精力完全发泄。应当给他们做些大人之事,或者给他们冒险的机会。不然的话,就算把所有的孩子管教得很好,但却是暮气沉沉的一群。”
    他马上发觉自己发挥的议论,已打不起众人的兴趣,当即把话题转回来,高声道:“我说这孩子没有错,哪一个不服的话。讲理也行,讲拳头也扦”
    他未后的一句话,又使得车厢内的空气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那凶悍大汉望去。
    那大汉含怒瞪视着这些目光,把每个人的目光逐一迫回去,最后才转到朱一涛面上,不过怒色已敛,还咧嘴笑一下道:“老兄的话,大概总不会错的了。”
    朱一涛狞笑一声道:“这才像话。”
    现在大家看起来,这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比那个身上发出奇臭的家伙更凶悍些,甚至可以瞧出那个臭气袁人的家伙,有些惧怕朱一涛。众人虽然不明白其理何在,也没有人费心研究。
    朱一涛闭目养神,虽然身边仍然有说话声卜以及大车颠簸的种种声响,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受到扰乱,收慑心神,注意着两件事。
    第一件是车中某两个人的动静,那凶悍大汉是其一,另一个则是他几次观察发现的,这个人外表很普通平凡,然而他却有一种呆木冷漠的神情。虽然朱一涛曾经施展巧妙的惊人言论,刺激起大家的情绪,可是他却发觉这个面目平凡的人,仍然冷漠如故。
    第二件事是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自从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出现。
    他暗自忖道:“假如这辆大车之内,有智慧门之人混迹其中,当然他们不必另行设法监视于我了。”
    这一点就证明了车厢内要有智慧门之人,朱一涛马上就联想到这个身有恶臭的大汉,接着分析下去。
    这人如是智慧门下之人,十分合理。可是他为何特地要引起我的注意?艰道又想重施故技,与我打上一架,以便官兵们捆缚我们受审?
    他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朱一涛不是傻瓜,而更重要的是对方以智自矜,怎会使这等拙劣的手段?
    当下从另一个角度寻思:“这车厢内对方不仅一个人,还有那个神态冷漠的灰衣汉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则对方分明利用身上有臭气之人,引开我的注意力,却由灰衣汉子伺机下手。”
    这个想法非常合理,因此他继续推测:“他们打算用什么方法,如要生擒活捉于我,我看不外是两种手段,一是趁我不妨之时,突施暗袭,将我制住。一是用下毒的手法,使我失去了行动之能。”
    他把这两个方法再一研究,便认为后者可能性大得多。
    要知朱一涛目下号称武林第一高手,智慧门纵有一些奇技异能之士,但这是只有一次机会之事,如果偷袭无功,朱一涛可就不知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偷袭制住他之举,很少有采用的可能。
    至于下毒之法,那是最佳的手段。朱一涛冒充毒郎君冯不良之事,大概智慧门还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亦决计不肯使毒的。
    朱一涛稍稍觉得安心,因为他对使毒这一门学问,造诣极深,可以说根本不怕对方下毒,他向来自信心极强,现在已得到这种结论,他便放宽了心,等候对方下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过距京城已经不远,如果紧紧赶上一程的话,定可在城门关闭前抵达。
    朱一涛不知道这队人马何以仍不加快,想来必是因为这队官兵属于禁卫军,所以纵是闭了城口,自然没有进不了城之理。
    到了天黑之时,大队人马在路边停止下来,那儿有些店铺,已点上灯火,还有。一面酒帘在夜风中飘拂。
    一个军士通知众人下车,原来是在此地吃晚饭。这等情形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一顿饭可使带队的官长报销时又多了一个项目。
    朱一涛最后才下车,忽然有人轻轻拍他一下,转眼看时,原来是早先吹哨的那个年轻人。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但见那年轻人用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朱大侠,在下是智慧门中之人。”
    朱一涛几乎愣住了,也轻轻说道:“你为何自泄秘密?”
    年轻人道:“在下鹿敬天,但这名字可不是我自己起的。”
    朱一涛忽然觉得轻松起来,笑一笑道:”当然啦,你自来不敬无地君亲师,我明白。”
    鹿敬天道:“但在下自小最崇敬英雄人物,不管好人坏人,我一样崇敬。”
    这时他们站在人堆后面,敢情那间饭馆不大,几十个人挤不进,所以有一部分不在门口。
    朱一涛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但你现在自行暴露身分,而后与我说个不停,难道不怕别人瞧见?”
    鹿敬天道:”在下不但不必顾忌,因为根本在下是奉命设法与朱大伙接近的,当然并不曾准许在下暴露身份。”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何以胆敢违令呢?”
    鹿敬天道:“这是因为在下太过崇敬您之故。”
    朱一涛淡淡一笑道:“这话怎说?”
    鹿敬天道:“朱大侠可能感到难以置信,但在下的的确确是出于崇敬。是以做出违令的行为。”
    他摊开一只手掌,似是托着一件物事,又道:“朱大侠请看,这就是证据了。”
    朱一涛运足目力望去,才看清楚他掌心中.有一根鱼骨般细小的白色尖刺,隐隐有磷光闪动。
    他看了以后,心头一震,因为他在冯不良那儿,已听说过这件物事。他却故意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鹿敬天道:“此是当世无双的毒物,称为白骨刺,据说是数百年前中毒而死之人,全身皆已腐朽,只剩下这么一根骨刺,因为含蕴至剧之毒,永不朽灭。”
    朱一涛道:“既然此物如此之毒,你岂敢放在掌中?”
    鹿敬天道:“朱大侠问得好,这是因为在下掌心及五指,都粘贴着一种透明薄膜,在下也不知那是什么物事,却能隔绝剧毒,是以没事。”
    朱一涛道:“智慧国师命你用此物行刺我么?”
    鹿敬天道,“不是,国师爷是本门祖师,在下叩见的机会不多,在下是大先生的门下。”
    朱一涛道:“哦,是许士元么?此人才智果真不弱。”
    鹿敬天道:“大先生在本门中,已是祖师爷以下的第一人了。”
    朱一涛道:“好极了,我如果收拾了他,便可以和智慧国师正面交锋啦!”
    鹿敬天缩缩脖子道,“朱大侠何必招惹我们祖师爷呢?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有无所不知之能,朱大侠只怕也不是敌手。”
    朱一涛淡淡道:“你敢情是替他做说客的?”
    鹿敬天忙道:“不,不,在下还没有这等资格,只是朱大侠不但是当世的英雄,而且是唯一能了解在下的人,所以在下甘冒杀身之险,向朱大侠揭穿白骨刺的秘密。”
    朱一涛道:“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我虽然猜出那发臭的汉子,乃是你们当中吸引我注意力之人,可是一时瞧不出你便是另一个。”
    鹿敬天道:“朱大侠真了不起,竟猜中了胡老骚的作用。”
    朱一涛晓得他说的胡老骚,定是指那身有臭气的大汉,所以不必追问道:”那么你奉命如何行刺我?”
    鹿敬天道:“这很简单,如果老骚揍我,在下躲闪之时,必有机会向朱大侠下手。但若是胡老骚看情况不能下手,就让在下设法接近你,一同进食,回到车上又坐在一起,想来也一定有机会下手。”
    朱一涛点点头道:“这倒是很高明的方法,我可没想到许士元竟要取我性命。”
    鹿敬天道:“据大先生说,以朱大侠的功力,定可暂时压抑毒力,不让发作,不过这时已没有反抗之力就是了。”
    朱一涛道:“这话亦有理,现在你已泄露了秘密,有何打算?”
    鹿敬天道:“在下一时冲动说出秘密,可没有考虑及结果。假如朱大侠有意相救的话,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朱一涛道:“什么办法?”
    鹿敬天道:“您把在下打伤,最好使在下昏迷不醒,装出好像您及时发觉在下行刺而施以反击。这一来,在下虽然失败,却可免去杀身之祸。”
    朱一涛道:“此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何不可?”
    鹿敬天大喜道:“那么就这样办,在下到时先把白骨刺丢在您脚上,您击昏我之后,最好还查看此刺一下,等胡老骚回去后报告上去,在下就没有一点问题了。”
    朱一涛颔首道:“行,就这么办。”
    鹿敬天嚎懦一下,才又道:“可是有一句请朱大侠万勿见怪,那就是下回咱们相遇,在下仍视朱大仪为本门第一号大敌。”
    朱一涛道:“这样就对了,我也得告诉你,下次咱们斗上的活,你务须提防我的攻击才好。”
    他们终于挤入店内,和另外四人合成一桌,伙计开上数式小菜,另外有馒头、面条等等。
    朱一涛和鹿敬天边谈边吃,自然这时谈的都是乡间之事,由于朱一涛袒护过鹿敬天,所以他们的谈笑,倒像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用毕晚膳,众人又回到车上,继续出发。这时鹿敬天便和朱一涛坐在一起,大概走了两三里路,鹿敬天忽然哎的叫一声。
    黑暗摇簸的车厢中,有人点了火折查看。
    本来在拥挤的车中.不易查出发生何事。可是在朱一涛四下之人,都趁火折之火,向他瞧看,并且都极力缩开,以致朱一涛和鹿敬天二人,四周都腾出地方。
    众人但见鹿敬天是跪着的姿势,一只手的手腕,被朱一涛握住。但见鹿敬天热汗直冒,满面皆是痛苦之色。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朱一涛宛如不觉,甚至连瞧也不瞧众人一眼,冷冷道:
    “鹿敬天,你这等阴谋诡计,岂能瞒得过我?”
    鹿敬天直到对方的话说完,方始哼了一声,能够开口说话。他震恐地道:“朱大侠饶命……”
    朱一涛又冷冷道:“你以为早先那番鬼话,就可以哄得我相信么?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这时另外又有人点燃火折,车厢更明亮了,照出地板上有一根白色细刺。
    鹿敬天眼中射出惊怖之光,望着朱一涛。
    朱一涛又道:“你虽是丢下了一根白骨刺,但掌心还有一根,我可有猜错么?”
    鹿敬天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朱一涛已抖动一下他的手。但见他手掌一摊,一根白色的细刺,掉在地上。
    朱一涛用另一只手掴了他一记耳光,只见鹿敬天不但半边面马上红肿,而且口鼻都流出鲜血。
    朱一涛眼中射出残忍冷酷的光芒,狞笑道:“你的道行还差得太远。”
    鹿敬天似是受到莫大的刺激,突然说道:“朱大侠你如何瞧出破绽?在下自问没有露出一点儿马脚呀!”
    朱一涛道:“好,我告诉你,让你死得瞑目。头一桩这白骨刺之毒,无药可解。我就算能压制毒力暂不发作,但你们擒下我之后,亦无解药。可见得许士元乃是存心取我性命。对不对?”
    鹿敬天困惑地道:“对是对了,可是这一点跟在下露出马脚之事,可说是风牛马不相及。”
    朱一涛道:“你这样想就错了,试问既然许士元有意取我性命,当然希望定能成功,那么他派出之人,不用说也是他信得过的一流好手,然而你一下子就把底都给露了出来,简直像是个天生的叛徒一般。许士元身为智慧门第二把交椅的人物,眼力岂有如此不济之理。”
    这话听得鹿敬天目瞪口呆,可是四周之人,都反倒越听越迷糊,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如果不是见到鹿敬天痛得一头大汗的样子,他们一定不再瞧看他们了。
    朱一涛又道:“除了上述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点,与你所饰的性格不合,那就是你最后向我说,咱们日后碰上,仍将以全力对付我。这等公私分明,情义两全之言,如果是对那些侠义之人说,正对他们胃口,当然更相信你了。可惜你对付的是我,这种话出自你这种性格之人口中,极不合情理,而凡是不近人情的,必是心存诡诈的好恶之士。此所以我压根儿不相信你。”
    他侃侃道来,条理分明,立论精辟。鹿敬天不能不服气了,登时垂头丧气道:“怪不得大先生决定要杀死你。”
    突然右边车身砰的一声大响,有人破壁而出。众人向那边惊顾时。朱一涛却同时感到在另一边的人丛中,有人向他扑来。
    在如此狭小拥挤的车厢内,朱一涛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闪避,只有出手挡击之一途。
    但朱一涛狡逾老狐,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已经感到有异。因为按理而言,这个扑来之人,当然也知道对方必出手封挡,而且他自身亦因车厢狭挤之故,无法冈开敌人的反击。
    故此这个人急扑之举,也是十分不合情理。
    当然在如此匆促的当时,朱一涛不能如上述般详细分析。他只是感到不合情理而已,当即疾缩身躯,同时把鹿敬无一拖,使他覆盖在自己身上。
    那个扑来之人,一下子抱住了鹿敬天,鹿敬天查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马车已停下来,车厢中的人全都傻了一般。
    朱一涛推开上面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体,起来了瞧,但见鹿敬天已经满面青紫,气绝身亡。抱住他的正是那个冷漠的灰衣汉子,他也索然不动,四脚紧紧缠抱着鹿敬天的尸体。
    此人一望而知,也已经死亡,朱一涛虽是经过无数风浪凶险,但这时也感到毛骨谏然。
    因为他现下已知道这名灰衣汉子,只是一件杀人工具,并不算是真真正正的活人。而看这等情形,这个灰衣汉子只有这么一下子,便与敌人同归于尽。
    他不必查看,已知道破壁而出之人,定是那个臭气迫人的胡老骚。
    这时那些军士们已呛喝连声的持着火炬过来查看。朱一涛与众人一齐下车,趁验看尸体一片嘈闹时,举步行开,隐人黑暗之中。
    他回到京城内,已是三更时分。但见他脚下毫不犹疑,直奔从前所居的客栈。
    到了客栈附近,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十分小心.一面吝戒四周的动静,一面查看店内情况。
    他把客栈四下都查看过,这才跃过院墙,飘落跨院中。
    所有的房间都熄了灯,亦没有声息。
    朱一涛身子凝立院中,却伸指遥遥一点,在对面丈许远的合阶上,微微发出声息。
    他接着凝神耸耳,静静聆听。
    四下根本毫无声息,然而朱一涛耳中,却好像处身于一个非常嗜杂的世界中,在别的房间,有些鼾声,就像雷呜般响亮,而寒风吹过屋瓦窗户的响声,也极为吵耳。
    原来他已施展耳功,以他目下的造诣,已有憎听九幽之能,故此些许的鼾声,扩大好像雷声,低微的呼吸,也像扯风箱般响亮。
    在他原先居住的房间内,竟然共有三个人的呼吸传了出来。
    朱一涛微微露齿一笑,又似是惊讶,又似是宽慰。
    他迅快想道:“我离京时,曾暗暗派人通知戒刀头陀,叫他暂时躲开,留下阮玉娇就行了。现在此屋居然有三人之多了,哼!”
    朱一涛念头刚刚转过,忽听房内传出一个女子惊叫的声音道:“朱一涛,别进来……”
    她的声音马上就中断,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朱一涛冷冷一笑,两道浓眉射出腾腾杀气,举步行去。
    他已听出那女子口音,正是幻府的阮玉娇,假如其中没有其他阴谋,就这现象推测,无疑这阮玉娇已经在另外两个人控制下,是以只能出其不意地发出短促的警告,就被敌人阻止了。
    当然房中之人一定已经听见了台阶上的微响,那是他以指力遥点房门外的地面而发出的。阮玉娇就算受人控制,耳目不灵。可是她只要看见那两人突然警戒的动作,便可猜出是朱一涛回来了。
    朱一涛才跨出两步,距廊上的房门尚远,忽然廊间走道以及台阶,都冒出一股股的蓝焰和灰色的烟气。
    这百数十股蓝火灰烟,同时发出,故此在那一块地面,以及上面的空间,霎时都布满了烟雾。
    朱一涛像闪电般退了八九尺,凝目查看,心念疾转,忖道:“假如我已站在房门内的话,定然万万躲不过这些蓝火灰烟,只不知这等埋伏威力如何?”
    这一道埋伏的威力,朱一涛决什不肯轻易试一试。因为既然对方乃是准备对付他的,当然认为足以收拾他。
    他等了一阵,只见蓝火熄灭,灰烟也很快就消散了。当下仍不做声,静静地注视着房门。
    又过了片刻,那道房门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院中虽然黑暗,可是朱一涛的身形,依然可以看得清楚。从房门内探头出来的人,向他看了一阵,便缩回去。
    接着房内闪现火光,竟是有人点上灯。然后从门内射出一道黄光,笔直照在朱一涛身上。
    朱一涛冷冷道:“都给我滚出来。”
    房内之人借那灯光看出朱一涛全身上下,没有火烤烟甭痕迹。同时听他语声暗蕴内力,分明全然无事。
    他们惊嚏一声,两个人一齐出来,手中都持着兵刃。朱一涛目光闪处,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百邪派的木客谢人愁、和秘寨的三当家牟通两位,幸会;幸会!”
    只见那高高瘦瘦的木客谢人愁,手中提着一口明晃眼长刀。秘寨三当家牟通拿的是一条暗黑色软鞭,此是他的成名兵器黑棘鞭,鞭身有无数尖剜,宛如剂棘,并且刺尖都有剧毒,乃是极厉害的外门兵刃之一。
    木客谢人愁耸耸肩道:“朱兄好本事,兄弟早就知道这等小埋伏,无法伤得了大驾。”
    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好像跟老友说话一般。
    牟通按口道,“谢兄说得对,这等小玩意儿,焉能阻挡得住朱兄。”
    朱一涛冷笑一声道:“好说,好说,这道埋伏别人可能不放在眼中,但兄弟却不敢小觑。”
    谢人愁道,”朱兄失踪了几天,只不知上哪儿去了?”
    朱一涛不答反问:“两位把阮三小姐怎样了?”
    牟通道,“朱兄放心,她现下好得很,只是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而已。”
    朱一涛道:“谅你们也不敢对她怎样。”
    牟通道:“那也不一定,只要朱兄吩咐一声,在下立即遵命对付她,你要不要试试看?”
    朱一涛淡淡道:“本人的心意,决不让你们试探得出。”
    牟通马上针锋相对地道:“这话何足为奇?如果朱兄竟让我们试探出心意,便不可能称霸武林十余年之久了。”
    木客谢人愁接口道:“兄弟和牟兄今晚诚然得罪了朱兄,可是如果朱兄肖放过这一趟,我等愿意把阮三小姐奉还。”
    朱一涛保持着淡然的态度道:“阮玉娇的安危生死,自待幻府一娇乔双玉去伤脑筋。至于我对两位的行动,那是另一回事,可扯不上阮玉娇。”
    他一边回答,一边迅快寻思道:“这两个小子虽然都是四大邪派中的高手,但碰上我朱一涛,岂能如此镇定?可见得必是有人撑腰。”
    据他所知,四大邪派的真正首脑俞百乾已经断掌肠去了,可知背后撑腰的人物,决不是俞百乾。
    朱一涛念头一转,顺理成章的想到智慧门,料想这个猜测十不离九,甚至很可能智慧国师已经亲自出马。
    他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又说道:…假如两位没有别的事情见告,兄弟便打算不再说话啦!”
    谢人愁和牟通部微微动容,显然心头泛起了惧意,虽然如此,但他们不但不退,反而并肩跨下台阶,来到院中。
    朱一涛身形稳立如山,动也不动。只听谢人愁道:“朱兄打算赐教几手呢?抑是突然远飘千里?”
    说话之时,两人的兵器俱提起来,摆出门户。
    朱一涛身边没有兵器,这大概也是使谢,牟二人比较大胆之故。
    双方静寂无声地对峙了一阵,朱一涛全身涌出阵阵森寒杀气。那谢,牟二人登时晓得他要动手,当下便警惕戒备。只有一点他们不大明白的,那就是朱一涛手无寸铁,自是不宜动手搏斗,那么他何以还坚持要动手呢?
    只听朱一涛大喝一声,涌身疾扑,迅猛如风雷扫击。
    谢,牟二人也是当代的邪派高手,此时齐齐出手封挡,各施绝艺,但见平地涌起,刀光鞭影,迎击朱一涛。
    朱一涛右手直伸,宛如长剑,挑扫刺戳。双方一个照面间,已换了六七招,只听挣骼之声不绝于耳。敢情朱一涛的手,就像精钢长剑一般,挑扫敌人兵刃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谢、牟二人这才明白朱一涛何时手无寸铁,尚敢溺战之故。原来他练就这等惊世骇俗的奇功,竟能以手代剑,硬拼快刀毒鞭而夷然无损。
    说得迟,那时快,三个人分作两边,激烈迅快地又拼了七八招。朱一涛手剑上内力源源发出,沉重如山,把谢、牟二人迫得连连后退。
    忽见谢人愁突然攻出一刀,邪恶奇诡之极,挑划朱一涛肋下要害。
    这一招厉害的攻击,迫得朱一涛不暇兼顾,急急运剑封架。
    牟通低喝一声,人随鞭走,刷地跃上墙头。
    此人居然趁木客谢人愁迫住朱一涛之际,抛弃了同伴,自行逃走,只气得木客谢人愁破口大骂了一声。
    朱一涛不管牟通逃走,剑势一紧。但见他手臂在眨眼间连划六六个圈圈。绞住敌人长刀,突然一甩,谢人愁手中的锋快长刀,脱手飞上半空。
    木客谢人愁心头大震,又惊又急,连忙旋身疾跃。
    朱一涛大喝…声,剑势迅吐,指尖距谢人愁尚有一尺,谢人愁已惨哼一民腰身一软,身形坠地。
    他坠地之时,已站立不住,一跤跌倒;发出叭啮一下响亮的声音。
    朱一涛冷冷俯视着地上之人,只见谢人愁仰卧地上,胸口急剧起伏喘息,口己流出鲜血。“一望而知,他受伤极重。
    他睁大双眼,似是感到难以置信地望着朱一涛。因为他鼠窜而逃之时,己测度过距离,人为朱一涛不可能刺得中他。但事实上他已被刺中,是以虽然伤重垂死之际,仍然想起了这个大大的疑问。
    朱一祷冷笑一声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大有死不瞑目之意呢?”
    谢人愁勉强挣出几句话道:“不错,你用什么手法,竟能杀伤我?”
    朱一涛这才明白.他先转眼四望,但那牟通的影子早已消失,目下亦无异状,这才说道:“我告诉你,这就是剑术中的一种上乘手法,叫做……”
    他还未说出名堂,但见谢人愁已吐出最后一口气,头颅歪向一边,已经气绝毙命,不觉话声中断。
    房中那道黄色的灯光,照在院中,使四下显得相当明亮。
    朱一涛轻轻皱一下眉头,不再理会谢人愁的尸体,举步向房间行去。
    人得房中,但见一个女子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双手倒缚在椅背后,嘴上还绑着一块布。
    朱一涛先查看一下,见房中的确已没有别的人,这才举步行到桌边,取出火折打着,点燃灯火。
    房内顿时明亮起来,他转身走到那个女子面前,但见她云发蓬松,衣裳破裂,肌肤白皙异常。虽然口部被缚,只看得见眼睛鼻子等半个面庞,可是已经漂亮得足够男人动心了。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美女正是阮玉娇,并且对于她这刻的形状,觉得很有趣,她的上衣从当中裂开,连亵衣也撕彼了,是以裸露出胸前双峰,茁挺在衣服外面。此外,她的裙子也撕破了一部分,是以一只浑圆白皙的大腿,露在外面。
    朱一涛忖道:“她不但现出这般魅惑人的色相,同时又是双手被绑,嘴巴被堵。这等情形,我敢担保任何男人踏人此屋,都为之色授魂予,并且忍不住要趁她全然无力反抗时,对她施以轻薄的。”
    他念头一转,自间一下自己,却也有这等趁火打劫之心。不过他并不以为这个念头是不对的,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乃是正常的男人必然有的反应。
    阮玉娇那对鸟亮的眼睛,在他面上转动,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朱一涛好整以暇地笑一笑道:“唉,我的阮三小姐看来吃了一点儿苦头啦。”
    阮玉娇鼻中咐晤做声,身子扭动,作出挣扎之状,可是这么一来,双峰摇颤,叫人看了更是魂销。
    朱一涛道:“你别动好不好?”
    朱一涛把她嘴巴上的布条解开,掏出塞在她口中的一条丝中,一面说道:“你还怕我不放你么?”
    阮玉娇喘一口气,道:“你已杀死木客谢人愁了?”
    朱一涛点点头道:“是的,牟通逃掉啦!”
    阮玉娇透一口大气道:“还好,我尚有报仇的机会。”
    朱一涛道:“是他这样子糟蹋你的么?”
    阮玉娇点点头道:“只有他一个人毛手毛脚,谢人愁倒是没有怎样。”
    她说到这里,双眉不禁微微皱起,因为朱一涛这刻还没有替她解缚的迹象,当下转眼望去,只见这个剽悍的男人,目光凝定,分明正在深思。
    只过片刻,朱一涛便从沉思中回醒,微微蹲低身子,伸手替她捏断了手上的绳索。阮玉娇登时恢复了自由。
    阮玉娇双手向前合抱,搂着他的颈子,柔声道:“谢谢你。”
    朱一涛笑一下道:“你不打算换件衣裳么?”
    阮玉娇道:“忙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碰过我。”
    朱一涛心中一惊,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戒刀头陀竟冲不彼色关,与她作过燕好之欢?”
    要知其后数日.都是戒刀头陀代替他陪伴阮玉娇。其实朱一涛已变成了大毒门的毒郎君冯不良。而由于有戒刀头陀此一化身,使敌方高明如俞百乾,亦无法测破玄妙,以致被朱一涛混人秘密会议内,最后终于将纵横啤阴了数十年的俞百乾斩断一掌,负伤遁走。并且还揭穿了四佛中卧云禅师的假面目。
    朱一涛离京之时,业已暗暗通知戒刀头陀离开。因为他深知阮玉娇不比等闲,戒刀头陀与她在一块儿.无疑是抱着一团烈火,动辄有焚身之险。
    他目前已不怕露出破绽,只担心狡黠如狐的阮玉娇不肯说出实话而已。
    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目光不时从她的玉靥上,转到她挺实在衣外的双峰,微微一笑,道:“你别胡说,污了我的英名,我几时碰过你?”
    阮玉娇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朱一涛?”
    朱一涛道:“怎么啦?我是真是假,难道于你有碍不成?”
    阮玉娇眼珠了转,断然道:“你是真的,不是冒牌货。如果换了别人,岂能独战牟通和谢人愁,还把老谢杀死呢?”
    朱一涛不置可否地笑一下道:“他碰过你没有?”
    当然在这儿所说的碰,并非一般泛泛的接触,而是指颠驾倒凤之事而言,这一点阮玉娇亦不会会错意。
    她摇摇头道:“没有,你到哪儿找了这个木头人来呢?”
    朱一涛道:“他若是一点儿都不解风情,我向你道歉便是。”
    阮玉娇道:“可是他在别的方面,可以说竟然不比你差。我意思是说他的胆气、才智、应变等……”
    朱一涛道:“当然啦,天下之间能扮作我替身之人,能够有几个。既然我看得中.自然是出类拨萃的人物。”
    他将她放下来,竟没有碰她一下,方才那般色迷迷的态度也消失了。
    阮玉娇皱皱眉头,心神不定地道:“究竟你是真的朱一涛抑是假的?”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2:53 , Processed in 0.5937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