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淫徒欲火玩鬼影
    阮玉娇并不惊惧,还娇媚地瞟他一眼。
    林元福又道:“但丁天厚却不然,他心思用的太多,以致连欲念都没有了,你是一个女人,跟着这等男人,有何趣味。”
    阮玉娇讶道:“这和他用心思过多,有何关联。”
    林元福笑道:“真不憧抑是假不懂。脑与肾向来是息息相关的,用脑过度之人,很少有不是肾亏的。”
    阮玉娇呸他一口道:“胡说了,肾亏是一口事,对女人不感兴趣又是另一回事,你说的根本就是外行话。”
    林元福道:”不管怎样说,他对女人没有兴趣,已是铁定之事。因为连你这么动人的尤物,他也提不起兴趣,可见得他与正常的男人不同。”
    阮玉娇沉吟道:“表面上看来,你的活没错,但若是深究起来,却未必如此。”
    林元福几乎跳起来道:“未必如此?你说什么?”
    阮玉娇冷静地道:“我说丁元厚不一定是对女人没有兴趣,你得知道,他如是格调很高之人,口味必与常人不同。”
    林元福聚精会神地聆听,一点儿也不敢把阮玉娇之言,当作笑话
    阮玉娇又道:”所谓格调很高,那是说他追求的是精致的享受,并不是像一般男人,只求泄欲了事。”
    林元福道:“听你说来,学问可大得很呢?”
    阮玉娇道:“一点儿不错,他可算是吹毛求疵的类型,人不对不要,场所不对不行,情调不对亦不行,总之,他并非为泄欲而泄欲的男人。”
    林元福拱拱手道:“听卿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了。”
    阮玉娇笑一笑道:“林兄不必客气,你也是深不可测之人,我决不敢小觑了你。”
    林元相叹一口气道:“你这句活若是从前对我说,我可能会沾沾自喜。但现在形易势改,我已得见很多高人。”
    阮玉娇道:“你也用不着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实说,你大概是四大邪派中,俞百乾以下唯一可以与朱一涛及智慧门颜顽之人了。”
    林元福道:“朱一涛的滋味,我还未领教到,但智忑门的神通,却真是万难企及。”
    阮玉娇道:“丁天厚能令你那么惊服么?”
    林元福在她身边坐下来,现在不但没有对她毛手毛脚,反而像是一对知心密友,正在谈着终身大事一般。
    他道:“丁天厚的确很了不起,至少我对他十分忌惮,不大敢与他正面为敌。”
    阮玉娇道:“这个人果然厉害之极,连陈仰白那么无懈的身世资料和经历,他都能找出了毛病。”
    林元福讶道:“你意思是说,陈仰白果然有问题么?”
    阮王娇道:“是的,难道你还投有看出来么?”
    林元福道:“没有,但白他说,我还以为陈仰白全无问题,所以把你弄走。”
    阮玉娇问道:“你为何要把我弄走?这与陈仰白何干。”
    林元福道:“要解答这个问题,首先你得了解我本是很自负自大之人,一直不服气智慧门和朱一涛。当然以前俞百乾在的时候,我也对他不服气的。”
    阮玉娇道:“等一等,还有我们幻府呢?”
    林元福笑一笑道:“幻府根本上是以女色为最大武器,在三仙四佛的身份,当然很是忌惮,唯恐失足坠落。但我身为百邪派之人,对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阮玉娇颔首道:“这话很有道理,怪不得朱一涛全然不把我幻府放在心上,因为他基本上并不忌讳女色啊!”
    林元福道:“你知道就好,现在说回咱们刚才之事。我由于有心与朱一涛及智慧门较量,故此一看陈仰白没有问题,则了天厚只好回过头来,从你身上打主意。所以我早一步把你弄走。”
    阮玉娇道:“假如丁天厚可以从我身上,找到朱一涛,你何乐丽不为?为什么还要加以破坏?”
    林元福道:“假如他能从你身上找到朱一涛,我也能做。”
    阮玉娇道:“这话说得很是豪气。”
    林元福笑一笑,又道:“况且丁天厚自以为已经把咱们都掌握在手中,我偏偏给他一个意外.叫他以后不要小看了天下之士。”
    阮玉娇讶道:“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说了半天,别的话都比不上这一句。”
    她甜甜一笑,又道:“我想知道你打算怎样做法?”
    林元福道:“目前我还不知道,你呢?”
    阮玉娇道:“我目前还在你控制之下,任凭宰割,毫无反抗之力。在这等情况下,还叫我谈到别的计划,岂不是存心挖苦我么?”
    林元福目光在她头面和身上来回巡审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是一代尤物。”
    阮玉娇道:“承蒙夸奖,但这活你早先已讲过了。”
    林元福道:“我说不定会无条件释放你。对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幻府一娇乔双玉,比你如何。”
    阮玉娇反问道:“比我哪一方面呢?著是比年岁,她比我大,比高矮,她比我只是高一点点。”
    林元福摆手道:“你明知我要问的是什么?”
    阮玉娇沉吟一下,才道:“好吧,我老实告诉你,乔大姊和我在一起任人挑选的话,一万个男人,一万个会挑选她。”
    林元福显然有点儿目瞪口呆,又有点悠然神往之态。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话你有点儿夸大吧.我不信一万个男人。都迷醉于她的魅力之下。因为每个人所喜欢的类型,多不相同。”
    阮玉娇道:“这道理我们幻府比任何人都明白些,所以我们修习的功夫中,就有变化气质类型的一种秘艺。换言之,我们可以依男人口味不同而变化自己,使自己适合对方,这才得以达到我们的目的呀!”
    林元福又拱手为礼道:“多蒙指教,兄弟又长了一番见识啦!”
    阮玉娇道:“林兄不用客气,乔大姊正因功力深厚,变化元方,故此武林歇谣中,才有三仙四佛不逍遥这一句。”
    林元福道:”听你说来,真个令人泛起了恨不相逢之感。”
    阮玉娇道:“你想见见我乔大姊,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元福道:“这话可是当真?”
    阮玉娇道:“自然是当真的。”
    林元福道:“好,你若是使我得以拜晤乔双玉,兄弟定然有所报答。”
    阮玉娇道:“那么有烦林兄把我穴道禁制解开,我们馒慢商谈不迟。”
    林元福点点头,但旋即摇头道:“不对,我若是放了你,而你又未能依约,让我得晤乔双玉的话,我岂不是大大的赔本?”
    阮玉娇道:“乔大姊有生以来,没有怕过男人找上门之事,你去瞧她,毫无困难。”
    林元福道:“可是在另一方面说,至少我目前已拥有了你,而你亦是一代尤物,正所谓倾国倾城,佳人难再得。我何不先在你身上,享受一番。”
    阮玉娇嫣然一笑道:“随你的便,我从来不怕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林元福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幻府精擅对付男人之术,又怎会怕男人呢!”。
    他歇了一下,又问道:“只不知我玩了你之后,还能不能获见贵府的乔大姊?”
    阮五娇道:“可以,我老早对你说过,有本事的男人想见乔大姊,那是毫无困难的,只有朱一涛例外。”
    林元福道:“乔双玉怕朱一涛杀她么?”
    阮玉娇道:“正是,朱一涛若是找到乔大姊,势要取她性命。所以我家大姊现在比较不易见到。”
    林元福泛起了淫邪的笑容道:“咱们说了半天,都是不着边际的实活,我告诉你我要怎样做。”
    阮玉娇纵声而笑,打断他的话,插口道:“你不要告诉我,我老早晓得啦!”
    林元福惊讶和好奇地道:“你着是知道,那就说来听听。”
    阮玉娇道:“你想占有我,先在我身上享受一番,然后才找乔大姊,对不对?”
    林元福道:“对,你瞧,这样一来,我决计是有赚无蚀,再也妥当不过。”
    阮玉娇道:“你可能对,也可能错。”
    林元福道:“我不愿做亏本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料想你亦不会怪我。”
    阮玉娇道:“我为什么要怪你,只怕你自己将会感到万分后悔,留下终身之憾而已。”
    林元福一把抄起她,大步行去,穿过了花园,走人屋字内。
    他在一间上房门前停步,问道:“真的严重得竟至于遗憾终身的地步么?”
    阮玉娇双手搂住他的颈子,以支持着仰起的上身,因此,他们面对面。互相看得十分清楚。
    她点点头,泛起一抹心弦的媚笑道:“我绝无虚言,你将必后悔得想要自杀。”
    林元福皱眉道:“为什么?”
    阮玉娇道:“因为你在我身上,会享受到平生所未尝过的销魂滋味。由此你可以想象得到乔大姊的滋味,自是更足令人销魂。”
    林元福道:”你越解释,我越是糊涂,同时也更感到欲火上升,究竟你是挑逗我呢?仰是劝我不要向你动手?”
    阮玉娇道:”我家大姊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那就是凡是与本府的女子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她绝对不让他碰。因此,你自己斟酌一下。”
    林元福笑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却一点儿都不必担心。”
    他拨开厚厚的门帘,肩膀一顶,里面的木门便打开了,登时灯光射出来,同时一阵暖热之气,扑向他们两人身上。
    房中生着炭火,是以虽在寒冬,仍然温暖如春。在明亮的灯光下,瞧见绣床上有一对男女相拥而卧。
    这对男女的面貌看来不清楚,并且由于他们身上仅仅以被角盖着一点,而露出大部分裸露的身体,因而使人一时之间,不暇查看他们的面貌。
    林元福把阮玉娇放下,让她站好,这才腾出双手,把房门关上。
    床上的裸体男女,仍然酣卧未醒,这是因为林元福动作极快,而又没有一点儿声息之故。
    阮玉娇瞧着床上的春色,玉靥上泛起了红晕,倍觉娇艳。
    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肢。她娇吟一声,便偎靠在这个男人怀中。
    这个房间门窗都有厚厚的帘子遮挡,所以如果不点上灯,简直鸟天黑地。
    林元福拥着阮玉娇,走内间,顺手把厚帘放下,与外面隔断。
    他也点上灯火,以便彼此可以看得更清楚。
    然后他和阮玉娇一同坐在铺设华丽的床上,并且动手替她宽衣。
    阮玉娇毫不抗拒,眨眼间上衣都解开了,露出雪白高耸的酥胸。
    林元福一只手探入去,在那富于弹性的峰峦上活动,口中低低道:“你真是当世的尤物。”
    阮玉娇道:“假如你见过我家大姊,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她眉梢眼角,春情荡漾,身子向林元福偎贴过去。
    林元福停止侵袭的动作,茫然道:“我不信世上还有比你更迷人的女人。”
    阮玉娇轻轻道:“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现在我不要你心中想到别的女人。”
    林元福道:“我若是想到别的女人,那只有使我更为心迷神醉,因为我所见所遇的女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你一半的。”
    阮玉娇吟吟媚笑道:“可是你想起了我家大姊之时,情况就与想起别的女人不同了,对不对?”
    林元福叹一口气道:“不错,虽然我根本无从想象那乔双玉长得如何?甚至无法能想象得到比你更美丽更迷人的样子,可是此心耿耿,仍然要想到了她。”
    阮玉娇暗感好笑,因为使林元福心灵中烙上乔双玉的印象之人是她,而现在要林元福不要想乔双玉也是她。
    这个百邪派的高手,在不知不党之中,已经坠人阮玉娇的迷魂阵中。
    当然阮玉娇在施展这等迷幻心灵功夫之时,那是不能不牺牲色相的。因为她着不暴露出那销魂蚀骨的肉体,对方便没有可资联想的根据。而阮玉娇越是迷人,则想象中的乔双玉,更添无限魅力。
    因此,阮玉娇的迷幻手法,并不能单靠想象,必须有实体来刺激对方的想象力,从而达到她的目的。
    对于林元福,这是一个高大雄伟的男人,面貌五官倒也端正,故此阮玉娇并不讨厌他。
    但她为了朱一涛之故,目前尚须守身以待。如果她不想获得朱一涛的真情的话,以她在幻府所受的种种训练,这刻早就与林元福颠驾倒凤,成其好事了。
    她存心不让林元福当真占有她,所以施展媚功之时,不免得要多贫很多的心机,才能避过受侮之厄,这时情势变得令人难以相信,林元福居然把抚摸阮玉娇双峰的手收回来,侗然寻思。
    阮玉娇捏拳打了他一下道:“喂,你想什么呀?”
    林元福道:“我正在想,要不要先瞧过乔双玉,再来找你。”
    阮玉娇道:“不行,你若是见了我家大姊,永远不会回头来找我了。”
    林元福问道:“乔双玉当真有那么一条规矩,凡是与幻府的女子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她便不准许接近她么?”
    阮五娇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但你只要不去见我家大姊,便不会神魂颠倒,也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林元福露出惕然之色道:“假如我动了你,然后你设法让我得见乔双玉。使我十分迷醉。可是这时我已动不了她,岂不是终生都感到痛苦么?”
    阮玉娇故意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林元福咬咬牙,强忍欲火道:“把衣服穿好。”
    阮玉娇扭扭身子,撒娇地道:“你要我穿好衣服的活,除非你替我穿。”
    她身子这么一扭,结实高耸的双峰,摇晃颤动,加以肌光胜雪,实是眩人眼目,极是奇观。
    林元福吞一口唾沫道:“你休想诱我陷人你的温柔饼中。”
    他伸手眷她拉好衣服,却有点儿魂不守台,手指老是滑到她胸前双丸上。
    阮玉娇的衣服终于穿好了,她指指外间,问道:“外面床上的两个人是谁?”
    林元福道:“是我安排的人,日夜都有。”
    阮玉娇大惑不解,问道:”你作此安排,为的何故。”
    林元福笑一笑道:“为的是逃过追赶我的人的耳目呀!”
    阮玉娇道:“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林元福道:“要知大凡能够使我惊逃之人,必定武功才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是以寻常的计策,绝难却敌,我摆下这个阵势,追我之人,卜算认为我已逃人此房,可是窥看之后,必定立刻放弃,另外搜索。”
    阮玉娇道:“这话有点儿道理,如若是我看见房中,有一对裸体男女,门窗紧闭,正在挑灯缠绵的话,那不用说定是没有人进过此房。哎,此计真妙。”
    林元福笑一笑道:“你想想看,这对男女既然裸着身体,若是夫妇:决不许旁人闯入。
    如果不是夫妇,而是偷偷摸摸的一对,则更加提高警觉,防人撞破。任何逃捕之人,决不愿闯入这种局面难以控制的地方,所以追赶的人,全就不必多费时间了。”
    阮玉娇道:“如果追赶之人,就拿丁天厚来说,他才智绝世,可能想到这是你摆下的障眼阵法。”
    林元福道:“任何人都不能凭空想到这是障眼阵法,除非他查看了一阵,见床上之人,没有什么热络的动静,心中生疑,才测得破这个玄虚。”
    阮玉娇道:“万一人家真个查看,你的心机岂不是白费了?”
    林元福仰天一晒道:“我的心机决汁没有白费,假如追我之人,竟会查看床上的人,可见得他乃是受到色欲所惑。大凡在做一件事之时,会因色欲分心的人,武功一定高明不到哪里去。故此这个人虽然找到我,我也不怕。”
    他的分析,精微透辟,别有见地,阮玉娇不觉呆了。
    林元福见她发呆之态,不觉做然一笑,又道:“你一直都把我大小看了。以为智慧门之人,就可以横行一时。”
    阮玉娇承认道:“我以前的想法,的确错啦!”
    林元福道:“好啦,现在你把乔双玉的地方告诉我,我马上去找她。”
    阮玉娇道:“告诉你可以,但我的穴道禁制,须得先行解开。”
    林元福道:“使得,我这就动手,不过事先得警告你一声,如果你说不出地点,或在骗我,你便有想不到的活罪好受了。”
    阮玉娇道:“我听见啦!”
    林元福果然出于解开她的穴道,然后问道:“乔双玉在哪里?”
    阮玉娇道:“你先到玉清观右侧的一座宅院找找看,如果她不在那里。便须得南下开封府找她。”
    林元福皱眉道:“此去开封,来回岂不是要耗费许多时日?”
    阮玉娇道:“以我想来,我家大姊八成是在京师,你先去找找看,大概用不着跋涉长途。”
    林元福寻思了一阵,才道:“好,你留在这儿,我去多久,你就等多久。就算是前往开封府,你也得等我。”
    阮玉娇道:“你的意思是把我软禁此房,是也不是?”
    林元福道:“不错,你可有异议。”
    阮玉娇立即摇头道:“只要你管吃管喝,我瞧此地倒也舒服。”
    林元福阴笑一声道:“连忙答应,可见得你不愿与我马上拼斗,省得被我擒下,失去行动能力。其实我擒不擒下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阮玉娇道:“我并无此意,不过你既已提起,我也不妨请问一声,为何你擒下我与否,皆是一样,难道此地防守严密,并且还有像你一般的高手看守我不成?”
    林元福道:“这个答案你自己去发现,总而言之,你若不住在此房,绝难得到安宁。”
    他起身行出去,撩起帘子之时,还回头道:“假如我找到乔双玉,定必马上派人回来通知你,那时你只管大摇大摆的离开,绝对无人干涉阻挠。”门帘落处,林元福身形遮断,接着听到房门打开又关起来的声响。
    阮玉娇对林元福之言,不能不信,却极不服气,忖道:“以我这一身功夫,林元福也不见得就赢得我,何况是他的手下。”
    她停了好一会儿,决定马上离开。因为事实上乔双玉不在她所说的两处地点,是以林元福不可能找到她,亦即是不会派人通知她可以离开。
    当她正要动身,外面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声浪,她侧耳一听,除了低吾瘪笑之声以外,还有有节奏的销魂蚀骨的云雨声。
    阮玉娇虽是精通幻媚之术,对男女好合之道,松有研究,在理论上,她可称得上专家了。
    但在实际行动上,她却是守身如玉的女人,因此朱一涛发现她竟是处子之身时,还曾经大吃一惊。
    因此她听到这些淫亵的声响,心中便骂一声下作,转身走到后窗,拨开厚厚的帘子。
    目光到处,这一扇后窗除了最外面是木板的窗门之外,还有两层,一层是用纸糊的花格,再里面的一层,竟是粗密的铁枝,封得十分严密。
    阮玉娇心中一愣,忖道:“敢情这间房乃是专门作囚禁之用的.怪不得林元福放心而去。”
    她碰都不碰窗上的铁网,回转身躯,向外间行去。
    当她拨帘而出,那阵不堪的声浪益发分明。灯光之下,但见两个赤条条的人体,叠合在一起。
    在上面的男子见她走出来,看清了她的面孔,骤然呆住。
    阮玉娇心知这个男子,是被她艳丽的姿容所慑,以致呆住。
    她也不理会床上的二人,径自走到房门,伸手一拉,那道木门随手而开。
    这时她感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原来在木门外面,除了一道厚厚的棉帘之外,别无他物。
    如果这道棉帘,没有古怪。则她拨开走出去,便恢复了自由之身。
    但阮玉娇死也不相信会有这等便宜事,林元福是何许人物?自然不至于认为这对男女欢好的场面,能够使她怕羞得不敢出来。
    总之,这道棉帘,一定大有古怪,阮玉娇不敢怠忽,小心审视。
    床上男人叫道:“喂,劳驾把门关上好不好?人家冻死啦!”
    阮玉娇既不理会,亦不回顾,耳中忽听床上的女人哎了一声道:“你干吗,到哪儿去?”
    只听一阵拖着鞋子的步声,向阮玉娇背后走来。
    阮玉娇动也不动,仍在审视那块厚厚的棉帘。
    她身后三尺左右,传来那男人的声音道:“姑娘你做做好事,把门关上好不好?”
    肛娇心中一动,忖道:“此人话声中全无内劲,中气并不坚实,若在平时,我定然当他是全无武功之人,可是以目下的情势而论,林元福焉肯叫一个不懂武功之人在此看守我之理,想必是假装的。”
    这时她已看见一只手从后侧伸过来,要去关门。
    她已感到这个男人距她相当的近,大概快要碰到她的身体了。
    由于这个男人是赤身露体的,因此阮玉娇眉头一皱,厌恶地向前移动一点儿.同时发掌虚虚向棉帘上按去。
    掌力涌出,呼一声把棉帘推起,登时明亮阳光,以及一股彻骨寒气,同时透入房来。
    他后面的男人哎地一叫,鞋子发出叭啮连声,逃向床铺。
    当棉帘飘起之际,阮玉娇看见外面院亭中显然没有人影,而且这道房门,亦没有别的拦阻。
    她虽是大惑不解,但还是头也不回地闪身出去。
    静寂的院亭中并无异兆。阮玉娇站定了身子,发觉居然也没有什么暗器之类袭击,又是一阵惊讶。
    她扭头四望,只见在边廊上,有一张躺椅,椅上倒是有一个人,躺得舒舒服服的样子。
    不过他双目并没有闭起。两人目光一细,阮玉娇忖道:“此人内力深厚,原来林元福所派的人,却是在此。”
    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还向这个人打量。
    但见此人形容狠琐,头发蓬乱,身上衣服,既破旧又脏肮。不过却不是乞丐,而似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阮玉娇观出他内力深厚,便不因为对方的形状衣着而小看他,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林元福叫你在此看守的?”
    那流浪汉坐起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然后点点头道:“是的,林老爷命小的好生看守,他说如果有一个漂亮得连小的也感到动心的女人出来。便是老爷他的小娘子。”
    阮玉娇呸了一声道:“胡说,谁是他的小娘子?”
    流浪汉道:“小娘子不承认也不打紧,老爷可没有说过要你亲口承认。”
    阮玉娇化嗅为笑道:“那么他叫你怎样做,我意思说我出来的时候。”
    流浪汉道:“老爷说,如果有机会跟小娘子说话,那就劝劝你,不要乱跑,反正你住在这儿.要什么,只要你吩咐一声,小的自会办妥。”
    阮玉娇道:“哟,叫我差使一个像你这等身怀绝技之人,我哪里敢?你贵姓名啊?”
    流浪汉不好意思地眨眨眼道:“小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外号。”
    阮玉娇道:“外号也使得,你说来听听。”
    流浪汉道:“小的向来像个孤魂野鬼,所以人家爱叫我做鬼影子,这大概是连做鬼也不够格的意思。”
    阮玉娇笑道:“别客气啦,你敢是轻功特佳吧,但我可不在乎,只想知道假如我不听劝告,撒腿一走,你打算怎样?”
    自称鬼影子的流浪汉哭丧起脸孔道:“小娘子万万不可违背林老爷的命令。”
    阮玉娇道:”你倒是说来听听,如果我违背了,便又如何?也许我一害怕,便回到房里去。”
    鬼影子道:“林老爷没叫小的得罪你,只命小的乖乖守着你。如若这差事没办好,小的定受重责无疑。”
    阮玉娇道:“原来如此,但我非走不可,因为我不是林元福的小娘子。”
    流浪汉鬼影子忙道:“你休得骗我,我一瞧你,马上就动心了,你是小娘子,准不会错。”
    阮玉娇这时已查明四下实是别无他人,因此她也懒得多说,袅娜地一迈步,盈盈飞上墙头。
    鬼影子连忙道:“小娘子,你打算往哪儿去?”
    阮玉娇凭高四顾,口中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话一出口,突然醒悟这么一来,岂不是等如承认自己是小娘子。
    鬼影子倒是没有往这件事上再说,却道:“小娘子,你若是留在此地。小的任凭差遣。
    你想要什么都有,何昔到处乱跑?”
    阮玉娇回眸道:“你愿做我的仆人么?”
    鬼影子便起身,热心地道:“愿意之至,小娘子即管差遣。”
    阮玉娇嗤之以鼻道:“瞧你这副德行,谁稀罕你。”
    她提气一跃,两个起落,便飘落在一条巷子里,当下顺着巷子疾行,转眼走到街上。
    但她忽然感到很不舒服,敢情那个流浪汉鬼影子,远远跟着她。
    阮玉娇立刻设法甩开这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首先她以巷弄为目标,一转入胡同内,马上迅快奔行,绕来转去,使对方找不到自己。
    然而第一次她失败了,走到另一条街上,她再施展此法。
    这回行动十分迅速,连她自己也感到满意。谁知鬼影子居然又在她走出街上之时,忽又出现,盯在她后面。
    阮玉娇不独十分恼火,同时由于鬼影子盯得较近,使路上之人一望而知他乃是跟着她的,因而更为生气,因为鬼影子那副模样,完全是个瘪三,与她千娇百媚而高贵的装扮,相形之下万分刺眼。这使得美貌的阮玉娇,泛起了被侮辱之感。
    她在企图摆脱这个流浪汉之时,也有她的困难。那便是她不但是女性,同时又长得美貌,服饰华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是以她不能用蹿屋越墙身法,甚至行走时的速度亦不能太急。只有在无人的巷弄中,她才能施展身法。
    所以一到了大街上,阮玉娇就没有办法了。
    鬼影子盯着她,也很令人注目。可是他却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他的样子和态度,没有人会联想到会有色情意味的事情上面去。也就是说,人人看得出他在盯阮玉娇的梢,却与男女之间的关系没有关连。
    当然这么一来,人们便会想到阮玉娇多半不是什么好出身,才会惹得这个流浪汉的跟踪。说不定阮玉娇竟是什么富贵显要的外室,有了不轨行动;而鬼影子则是奉命监视她的人。
    阮玉娇心中也明白人家会有什么想法,正因如此,她才更为恼火。
    她转入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便停在转角处,等鬼影子上来。
    可是鬼影子却精得很,他忽在对面的街边出现,相隔两三丈之远,便蹲在墙下,既不上前,亦不监后,便这样隔着街道斜斜与她对耗。
    阮玉娇气得一跺脚,她原本已横了心,打算不管街上以及店铺内的人瞧看,亦要动手收拾此人。谁知这厮精灵之极,绝不跟得太近,她若要动手,他一定来得及溜跑。
    这样对耗,好一会儿,阮玉娇心想不是办法,于是拔脚又走,一会儿便来到一条相当繁闹的街上。
    她闪人一间绸缎庄,其时店内顾客还真不少。她回头一看,只见那鬼影子站在店外对面的街边,遥遇监视。
    她一路向店内走去,一个掌柜地走过去,堆笑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阮玉娇向他笑笑道:“我到后面去一下。”
    那掌柜的虽然是已逾五旬之人,阅厉甚丰,但阮玉娇这一笑,也使得他魂不附体地愣住了。
    此时莫说阮玉娇不过是要到后进去,就算她说要打他两个嘴巴子,他也会欣然首肯的。
    阮玉娇袅娜行了人去,却没有当真深入,迅即回转来在门边向外窥视。
    只见对街的鬼影子已失去踪迹,使人想不透他的动作怎能够那么快。阮玉娇自个儿一笑,立即出去,向那还在发呆的掌柜点头一笑,随即行出店外。
    她一踏出去,才发现鬼影子就在右边丈许处,怪不得在店内着不见他了。
    鬼影子见她出来,马上往后退。
    阮玉娇一看人来人往,实是奈何他不得,只好叹口气,信步行去。
    好在京师地方够大,随便怎样走法,也不是三两天可以走完的。
    阮玉娇看看已是下午时分,至今尚未进食,而且由于风沙吹扑,自己觉得很需要沐浴更衣。
    于是她一直回到住处,娘姨把大门关上之后,向阮玉娇道:“三小姐,外面有个流浪汉,好像跟着你来似的。”
    阮玉娇道:“不要管他,我要洗个澡。”
    娘姨连忙去替她倒水,准备一切,阮玉娇问知甄小苹一直没有回来,心中倒是悬挂起来,不知她与丁天厚拼斗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是不是身怀绝技之士?
    她前往入浴时,忽然发现有一对眼睛,在对面屋顶窥视她。
    幸而她尚未宽衣,当下出来跃上屋顶一看,谁说不是那阴魂不散的鬼影子。
    她瞧瞧这个人的萎琐污垢样子,心下有气,暗忖:“我的肉体就算给男人看,也得给一个像点儿人样的男人,岂可让这沦落流浪之人付了便宜。”
    她恨恨地纵扑过去,鬼影子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阮玉娇见他身法之快,确是惊人,自知不易追上,气得嘟嘟叽叽地咒骂几声,回到屋中。
    但才一坐定,又发现那鬼影子在屋顶上窥探她。
    阮玉娇气不过,大声叫阵道:“你若是个堂堂的男子汉,那就下来较量一番。如果赢得我,你往后爱怎样监视都行。”
    鬼影子的身形根本着不见,她只是感觉得出他正在窥视的眼睛而已。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露面。
    这么一来,害得阮玉娇澡也不能洗,甚至只能换换外衣,连内衣裤也不能换了。
    她寻思一阵,娘姨弄了一些点心来,她随便吃了一点儿,实在没有胃,口。寻思道:
    “发现这厮日夕监视着,如何受得了。”
    假如鬼影子外表不是那么污垢落魄,并且曾经流露出一种萎缩的没有丈夫气的神情,阮玉娇为求摆脱监视,一定会使用色相迷惑他。
    但这鬼影子一则使她倒胃口,一则她很怀疑他究竟还有没有丈夫气,换言之,这个人很可能已经没有了欲念,所以使用色相之举,未必有效。
    阮玉娇躺在床上,不久就发现鬼影子在正对房门的屋顶上。
    这个人有一种本事,那就是他的目光好像能穿得透门户,瞧见房内的动静。使人虽然门窗紧闭,仍然好像全无遮蔽一般。
    阮玉娇心神不宁地躺了一阵,突然跳起身,匆匆出门而去。
    她很快就来到陈仰白所居住的客店,相距尚有数丈,发现店内外有很多人,其中还有些是官门捕快。
    阮玉娇立时转身行开,以免被店中之人发现。因为她住过此店,而她又是使人一见难忘的美女,若是被人看见,当然能认出她。
    她的经验告诉她,店内一定已没有丁天厚、甄小苹、陈仰白等人的踪影。自然说不定是甄小苹或陈仰自已经遇害,发生了命案。
    不过从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以及令人们并不匆这紧张的行动判断,一定不是出了命案。
    大概只是那一场拼斗以及连连发生的殴斗等怪事,有人往官里报案,公人们乃前来查看一番而已。
    鬼影子不即不离地尾随着她,最可恼的是他所保持的距离,使她不能与他说话,除非提高声者,那样自己会引起更多的惊疑目光。
    阮王娇信步行去,心中极盼望这刻能遇见孤剑独行朱一涛,这个曾使她献出童贞的男人,一定可以保护她,设法赶走鬼影子。
    退一步说,就算遇上了丁天厚,亦聊胜于无,丁天厚足智多谋,手段狠辣,亦必有收拾鬼影子之法。
    要知她并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可是她吃亏在长得太美貌,所过之处,人人瞩目。
    是以她只要做出一点儿异常的举动,马上会被无数目光发现而惊异奔告。
    此外,她最厉害的武器,亦是她的美丽,但她打心底不愿使用此一武器:来对付这么一个狠琐不堪的男人。
    由于现实上的和内心中的种种限制,才使得她对鬼影子的跟踪监视,感到无汁可施。若说带他到荒僻之处,始行追杀,但这厮精灵滑溜得很,一来他不会接近。二来他轻功奇佳,身法诡秘,实是不易追杀。
    在城内转来转去,不觉已是日暮黄昏,街上渐渐有灯光闪耀。
    阮五娇忖道:“等到夜色来临之际,瞧你这厮还盯不盯得住我?”
    她念头转过不久,夜色已降落在这座故都古城中,虽说街上灯光处处。可是若不是其热闹的市街道路,其实仍相当黯黑。
    阮玉娇回头一笑,放步疾弃。现在她已减去了路人瞩目的这一层顾虑。加上有黯淡夜色掩护,正是如鱼得水,如鸟出笼。
    她自然不是笔直的奔,而是转弯抹角,见到有宽大的胡同就闪人去,从另一头钻出。
    那鬼影子道行颇深,有时紧紧追缀,有时会在另一条街巷前面等候,因此阮玉娇奔避了相当一段时间,还未曾摆脱此人的跟踪。
    阮玉娇却不气馁,亦不惊讶,因为她这种走法,并没有使尽全力,用意只不过是试探对方的追踪手法,以及看他道行有多大而已。
    她现在已明白两件事,一是这鬼影子轻功绝佳,眼力绝强,几乎可说是她平生所识,在这两方面最利害的人了。
    其次是这鬼影子熟悉京师道路地形,是以往往有抢先到前面等候她的场面出现。
    鬼影子还有一宗长处,那就是他从服饰以至态度举止,好像都能融人夜色之中一般,使人不大觉得他的存在。
    故此有时候阮玉娇反而须得费点儿气力,才查看出这个人究竟还在不仕她后面盯着。
    阮王娇查看出对方的本事,掂过他的斤两之后,开始作认真的摆脱行动。
    她有两个做法,一是摆脱了监视,各走各路。另一是诱他接近,然后出手反击,把此人击毙,彻底消灭后患。
    在后面盯梢监视着她的鬼影子,从这一刻起,便感到阮玉娇无论是在速度上,在行动方向上,都变得相当难以掌握。
    他自然晓得阮玉娇已出全力,好在他对付高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是以毫不慌忙,也用上全身本事。
    阮玉娇连使几种方法,仍未把鬼影子甩掉。心中渐渐感到事分严重,比她想象之中,这个对头可强得多了。
    她奔人一道巷子,突然跃过围墙,便贴墙而立,动也不动。
    这条胡同她曾经走过,只有一条出路,而且她还记得上一回鬼影子绕到出口那边等她的。
    她既不出去,亦不回头。而是在胡同内突然躲起。心想:除非他是人眼通,不然的话,他在出口那边不见有人,绕回来亦不见踪影之时,一,定会向别处搜寻。
    过了一阵,鬼影子似乎没有人巷。但他是不是还在巷外等候。抑是在这一二十丈方圆之内,凭高查看动静。
    阮玉娇左思右想,都不晓得这个对头,究竟会在哪里,当此之时,她突然感到一阵气馁,极愿与他谈判一下。
    事实上最可怜的正是这一点,阮玉娇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当然更谈不上脱身或是反击了。
    她所藏身之处,是人家一个庭院,十余步外的房子里,有灯光透射出来。
    阮玉娇忖道:“我好不好躲到屋子里,如果屋内是个男人,便没有问题,如果是女的,就出手把她制住。”
    此举虽然亦是一策,但她终究仍不明白鬼影子动态。何况她实在亟想得知,那鬼影子到底已追查到别处去了呢?抑是已知道她藏身于此,而在暗中监视着?若是后者,则她人屋之举,便没有用处了。
    阮玉娇想来想去,突然跃上墙头,放眼四望。
    附近的墙头屋顶,全无人影,黑暗的胡同内,一时还瞧不清楚。
    她终是幻府出身的人物,这时摄神定虑,不让自色因种种猜疑而分心,然后运集目力,向巷内查看。
    这一瞧之下,可就发现了一条影子,就站在距她十二三步远的墙下。
    由于对方的身形,好像融人夜色之中一般,所以她的确艰难看出,假如她再一分心,那就更加无法发觉。
    阮玉娇道:“鬼影子,你追踪的神通,的确惊人,我们谈一谈如何?”
    那道淡淡的人影,忽然后退,一下子就隐没了。
    阮玉娇怔一下,随即提聚功力,向那人影消隐的方向疾扑。
    她闪电般冲出巷外,却不见鬼影子的痕迹。
    阮玉娇心中暗暗沮丧,忖道:“这回更不得了啦,早先我还可以看见他的人,现在连影子也不见了。”
    这时她心中的情绪,真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在神思恍馏中,她漫步行去,不知不觉又来到繁闹明亮的街道上。
    一家专卖香烛纸马的店铺,正在打烊关门。
    阮玉娇看看店内,目光接触到一幅神像,突然醒悟,想道:“我虽然找不到丁天厚相助,但还是有别的人呀,例如金刚寺的住持大师惠可。”
    要知当日朱一涛带她前往金刚寺,弄出一个戒刀头陀,其后,戒刀头陀化身为朱一涛,曾与阮玉娇混了好几天而她都不晓得。
    但她却记得戒刀头陀乃是四佛之一,虽然她以为已死在朱一涛手底,可是戒刀头陀或者仍有门人弟子,或者是别的朋友道侣,大概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她马上向北试行去,不多时已出了城外。
    在结冰的湖边,那座金刚寺仍然冷漠地矗立。尤其是在夜色中,使人感到这座佛门丛林,好像很荒凉冷落。似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庇护她。
    阮玉娇可不管这许多,一径奔到寺前,只见大门洞开,可以一直透祝大殿。
    她冲了人去,穿过天井,踏入股堂之内,只见在寒风卷刮中摇摇欲灭的长明灯下,照出一个瘦长的僧人影子,正跪伏在佛前的蒲团上。
    阮玉娇一点儿不感到惊讶,因为在佛门中,往往有许多苦行僧人,修练至勤。他们的举动,不免与世俗之人不大相同。
    例如这个僧人,半夜三更跪在佛前,而且还打开了大门,让刺骨的寒风卷刮,这都是不合情理之事,只是在苦行之人而言,此举也许对他的修行,大有助益也未可知。
    阮玉娇径自奔人内进,很快就走到住持惠可大师所在的静室。
    这个房间她曾经进入去,并曾施展幻府无上心法,蛊媚那心地慈悲的和尚。其时乃是朱一涛迫得她卯此做不可,事后阮玉娇曾经回想过这件事,觉得很不是味道。因为那惠可大师不但相貌清秀,态度和悦可亲,并且是个心肠很好的人。
    房门只垂着竹帘,当然不能阻隔寒气。不过出家之人,视逸乐如洪水猛兽,所以既不把门窗紧闭,亦不在房内生火。
    桌上的灯光拨得很低暗,阮玉娇掀帘而入,随手先把灯光剔亮。
    她转目流波,向房内扫视,只见得榻上有个和尚瞑目打坐。
    这个和尚年纪已不小,但眉清目秀,面上透出一股慈和之气,正是本寺住持大师惠可。
    阮玉娇好像见到亲人似的,叫了一声惠可大师。
    惠可大师睁眼,见是阮玉娇,登时泛起了徐诧之色,合十道:,,啊,是阮姑娘,你这回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呀?”
    他声音中透出亲切和蔼的味道,阮玉娇顿时感到又安慰又委屈地,全身乏力,坐在桌边的椅上。
    惠可看了看她的神情,便起身下地,倒了一盅热茶给她道:“好像经过长途跋涉,以致满身风尘,这是怎么回事?你从何处赶来呢?,’阮玉娇道:“什么地方都没去,今天一直在城里走动,所以弄得一身尘上。”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很抱歉,今夜又给您带来麻烦啦!”
    惠可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兰因絮果,早定于前生,若有麻烦,躲也是躲不过的。要兔此苦,只有自家担当,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阮玉娇欣然一笑道:“想不到大师天性慷慨,魄力过人,与我一向想象中的出家人完全不同。”
    惠可微微一笑道:“贫衲刚刚信笔写了一副联子,上联是公卿回首真豪杰,下联是仙佛原非小丈夫。竟与姑娘的话不谋而合。不过贫衲却当不起姑琅的夸奖。”
    阮玉娇一时忘了自身的烦恼道:“这副联子真不错,试想手握权势地位渲赫的公卿之辈,竟能回首修道,不是真豪杰的话,哪里办得到,至于仙佛中人,当然是大丈夫才能达此境界了。”
    惠可道,“姑娘渊雅淹通,洞达世情,实在不是才女二字所能形容的。”
    阮玉娇忙道:“大师推许过当,奴家实是不敢当得。”
    她走近书桌,只见有几张已经写过的笺纸,墨迹纵横,最上面的一张,题的两句正是惠可刚刚说过的。
    阮玉娇心中好奇,忖道:“他是一个得道高僧,尘缘早割,决计不能有语。但除了风月之情,还有什么可堪咏叹的呢?”
    念头一转,便伸手揭开上面的=张,但见这一张笺纸上,也题着两句。她轻轻念道:
    “只合孤峰常在眼,更无余事可关心。”
    这一聊吻合出家人的身份,没有尘缘牵累。可是细味之下,却自有一股苍茫不尽的感慨。
    阮玉娇朗诵了好几趋,似是余味无穷。
    惠可道:“姑娘对这一联吟诵不辍,可见得心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余子碌碌,都不在你的心上。”
    阮玉娇吃了一惊,颔首道:“大师说得是,我心中只记挂着朱一涛一人。”
    惠可道:“朱施主乃是当世无双的高人奇士,能得到姑娘垂青眷念,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阮玉娇叹一口气道:“这个人心如铁石,说起来叫人伤心。”
    惠可道:“朱施主在表面上虽是孤独得很,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他其实是至情至性之士,丹心热血,世间罕有匹涛。”
    阮玉娇讶道:“大师对他竟有这般好评,实是教人难解。”
    惠可道:“评论一个人之时,不可仅从表面上看,贫袖记得朱施主与,娘,曾有数夕之缘。难道他居然完全不念这等恩情,径自远飘而去。”
    阮玉娇叹息一声道:“这个人实在不可以常理推测,我与他虽然同衣共枕了好多夜,但事实上他碰都不碰我一下,直到前两天的晚上,才成就了好事。我也是直到这一夜,才献出我的童贞。”
    惠可面上泛起奇异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道:“贫衲虽是年纪老迈,可是身为出家人,不便与姑娘谈及这等事情。”
    阮玉娇也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唉,是我不该向大师倾诉这等污可之事。”
    惠可见她形状可怜,反而过意不去,连忙安慰她道:“其实也没甚打紧,朱施主是不是翌晨当你梦醒之时,已失去影踪?”
    阮玉娇道:“倒不是,他当时的确不能不走开。因为智慧门已对他展开攻势。”
    惠可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认为朱施主不是薄幸无情之人,对也不对。”
    阮玉娇道:“心中希望他别对我薄季,可是这个人恶名在外,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一视同仁呢?”
    惠可肯定地道:“不会的,他不可能将你和其他的女子一视同仁。”
    阮玉娇问道:“为什么呢?”
    惠可大师道:“你的美貌还是次要的因素,最重要的是你出身于幻府,可是仍然保存了童贞,这是最为难得之事,朱施主岂能漠然无动于衷。”
    阮玉娇笑一笑道:“只怕朱一涛不这么想,我幻府出身诸女,早就有了人尽可夫的恶名,他哪里肯轻易相信我仍是处子。”
    惠可大师讶道:“难道没有一点儿证据的么?”
    阮玉娇道:“唉,当夜我虽然有落红为证,可是以朱一涛的鬼心眼,他或者会疑心我是另有手法。大师是出家之人,自然不晓得这些事情。事实上真有这种秘术,可以使妇人变成处子。”
    惠可大师摇摇头道:“太可怕了,人生之中存在得有如许多的虚伪,活在其中,有何味道?”
    阮玉娇随手一回,见到下张笺上的题句,登时大为讶异,间道:”大师也爱这等绮丽的句子么?我还以为佛门中人,写的都是寂灭枯槁之句呢!”
    惠可大师转眼看时,只见纸上题着的是:“江边一笑曾相约,石上三生不负盟。”
    阮玉娇又道:”这是你自撰的呢?抑是别人作的?”
    惠可大师道:“这是贫袖自撰之句,乃是奉赠一位道友的。在姑娘眼中,这等江边笑约,石上证盟之句,当然大有绩丽之思。可是在出家人经典中,亦有龙华会上,拈花微笑的故事。”
    阮玉娇微笑驳道:“话虽如此,可是三生盟约,究竟不是悟道之语。”
    惠可大师道:“这也难怪姑娘误会的,这两句是贫衲昔年在长江边,与一位道友相约讲经;多年之后,这位道友果然来到京师,开讲华严经。讲席一撤,旋即灭寂,故此贫衲作了一诗挽吊,这是其中的两句。”
    阮玉娇大吃一惊道:“若是挽吊之诗,也能如此绔丽,那么大师当真是洞瞩生死,彻悟人生了。”
    她此情并无虚假,是以面上泛起肃然起敬的神色。
    此外,她又感到这刻在禅房之内,心神很是安泰,比起今天的终日惶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惠可大师道:“这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出家人不应有情,兔碍道心。可是既属人类,焉能无情。这就是千古难解的结,人生之中原本就充满了这一类的矛盾。”
    阮玉娇道:“以大师才情,假如不是出家修道,相信定有一番事业,留名千古。”
    惠可大师笑一笑道:“说将起来,这是人生中矛盾现象之一,从前有人说道:‘学道深山空自老,留名千载不于身。’意思正是说一个在深山学道,纵然有所成就得以长生,终究仍是寂寞地老去。可是反过来说,纵是能留名千载,却又与此身何于?因为人寿有限,最多百年而已。”
    阮玉娇连连颔首,道:“对,对,得道长生。便难在人生做一番留名的事业。若是流芳百世,则又不能学道以求长生,这真是可悲的矛盾啊……”
    他们谈到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步声,接着有人轻叩房门道:“启禀住持大师,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阮玉娇讶然注视惠前大师,问道:“大师要到何处去?”
    惠可大师道:“贫衲罕得离寺,备妥的车马,乃是给姑娘使用的。”
    阮玉娇大感迷惑,又问道:“大师何以认为奴家要用车马。”
    惠可大师道:“假如姑娘不用车马,贫袖便瞩他们回去。”
    阮玉娇忙道:”等一等,大师打算送我到什么地方去?”
    惠可大师道:“这个贫袖也不知道,只是以情理推想,你半夜三更来此,既不是找什么人,而又有匆这之色,恐怕是碰上什么困难。故此敝寺为你准备车马,至于你要不要使用,贫衲亦不得而知了。”
    阮玉娇沉吟了一下,才道:“谢谢大师的好意,只不知准备车马之举,是不是大师的主意?”
    惠可大师道:“当然不是啦,我们一直在谈话,你瞧我可曾出去交待过么?”
    阮玉娇毫不放松,问道:”那么是谁的主意?”
    惠可大师道:“姑娘上次来时,曾经见过一个法号戒刀的头陀,你还记不记得?”
    阮玉娇道:“我记得。”
    惠可大师接口道:”戒刀头陀有一个弟子,曾随头陀行脚天下,见多识广,敝寺现在一切事务,皆由他掌管,备车之举,自然也是他的主意。”
    “奴家还以为大师要送我去见朱一涛呢!”
    惠可大师摇头道:“朱施主的行踪,贫衲如何得知?”
    阮玉娇道:”既然车马备妥,奴家就此告辞,不过……”
    惠可大师问道:”不过什么?”
    阮玉娇道:“不过奴家可能还会回来,托庇于座下。因为有一个鬼影子,缠附奴家。只有在大师护庇之下,才可获得安宁。”
    惠可大师道:“姑娘这话可是当真的?什么鬼影子呢?”
    阮玉娇道:“不是真的鬼物,而是一个人的外号。他跟踪盯梢之术,高明不过,我不论躲到什么地方,都好像在他双目监视之中.你说可怕不可怕?”
    惠可大师释然道:“原来是一个人,好吧。假如姑娘此去不得安宁,不妨回转来,贫衲与姑娘见百之时,已经说过这等兰因絮果有前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躲也躲不掉的。”
    这位得道高僧的一番话,只不过是告诉阮玉娇说,他虽然不愿沾惹俗事,可是因果前定,他想躲也躲不了,必须亲自应过,方能得到情静。
    然而阮玉娇却突然另有所悟,忖道:“他说得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摆脱鬼影子的缠逐,只有回去找百邪派的林元福。”
    此念一生,顿时泛起了泰然之感,盈盈一笑道:“多谢大师指点,奴家已经知道应当怎样去做了。”
    惠可大师一愣,问道:“真的么?你不怕鬼影子了?”
    阮玉娇点点头道:“有些事情,只要找到关键所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正如内家高手,能以四两之微,拨千斤之重,也不外把握到要诀而已。”
    惠可大师喜道:“姑娘这样说来,果然已有悟于心,但愿我佛慈悲,加佑于你。”
    阮玉娇踏出门外,仰头一望,但见天色已近彼晓,心中讶然忖道:“料不到我在禅房之中,已呆了这么久。只不知这一段时间内,鬼影子跑到何处去了?啊,莫非是戒刀头陀的弟子,有护法的神通,是以鬼影子不敢追近。”
    她认为这个推测甚是合理,当下循原路出去,到了大殿时,忽然停步,望着供桌前的一个打坐的人影。
    这个身躯瘦长的僧人,显然是她进来时所见到的那个。但目下他打坐的卞向和早先不同,既不向佛,亦不向山门,而是向着右边墙角。
    这么一来,阮玉娇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子,由此可知这个僧人本来就是打算不让她看见自己的面目。
    阮玉娇细心观察这个僧人,一面猜测他的身份,一面筹思与他交谈的言词。
    忽听那个僧人道:“贫僧特地背向姑娘而坐,目的自然是不想与姑娘见面,亦不想与姑娘说话。”
    阮玉娇道:“是法师自家先开口,却怪不得奴家。”
    僧人道:“假如姑娘一定要瞧看贫僧真面目的话,贫僧只有一条路可走。”
    阮玉娇讶道:“奴家没有说定要看法师的真面目呀,不过既然法师这样说,奴家大为好奇,倒是想知道法师将怎样应付?”
    僧人道:“贫僧只好走为上着,尽力躲避姑娘。”
    阮玉娇失笑道:“如果我紧追不舍呢?”
    僧人道:“姑娘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又以此法加诸他人之身。”
    阮玉娇大吃一惊,间道:“法师究竟是谁?”
    僧人道:“贫憎是谁,都不关重要,只要不是鬼影子就行啦!”
    阮玉娇道:”唉,法师如果不说这一句,奴家真会以为你就是鬼影子了只不知法师知不知道鬼影子的来历么?”
    僧人道:“贫僧当然晓得,他亦识得贫憎,困是之故,他说什么也不敢人寺一步。”
    阮玉娇又惊讶又迷惑,问道:”然则奴家若是托庇于座下,岂不是就可以躲过那鬼影子么?”
    僧人道:“这却不然,鬼影子平生的轻功绝技独步武林,再就是他这等鬼影缠身般的邪门功夫和韧力,曾使无数商人最后挫败折服。姑娘除非在敝寺躲一辈子,不然的话,你几时出去,他总能等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十年,都是一样。”
    阮玉娇道:“此人有这等韧力?听听就够骇人了,既然鬼影子畏惧法师,法师何不大发慈悲,干脆把他赶走?”
    那僧人摇头道:“这一点恕贫僧无能为力。”
    阮玉娇想了一阵,才道:“法师与奴家说这一番话,有何用意。”
    僧人道:“贫僧打算奉告姑娘,这个鬼影子既是惹上了,便不用费事奔逃,最好能够面对面与他解决问题。”
    阮玉娇道:“我没有法子跟他说话呀!”
    僧人道:”但你总得想个法子啊,是不是?”
    阮玉娇叹一口气,道:“我正打算屈服,遵照他的嘱咐行事。”
    僧人马上问道:“他要怎样?”
    阮玉娇道:“法师既不能相助,甚至连见面也不肯,我的事说了亦是无用。”
    僧人沉吟一下道:“贫僧如是给你见上一面,你肯说么?”
    阮玉娇道:“肯,当然肯啦!”
    那憎人迅即回过头来,在长明灯之下,虽然马上就别回头,但阮玉娇已瞧得分明。
    阮玉娇讶然失色,一只手按住胸口,违违喘气,半天尚未平复。
    那憎人道:“姑娘如此震惊,倒像是看见了鬼魂一般。”
    阮玉娇歇了一下,才道:“法师不就是已经死于非命的戒刀头陀么?”
    那憎人应道:“正是贫憎。”
    阮玉娇道:“你既已死去,如何又能复生?”
    戒刀头陀道:“姑娘说得好笑,自古以来,哪有人死能够复生的?”
    阮玉娇道:“可是那一次你明明死在朱一涛的掌下呀?”
    戒刀头陀道:“贫僧与朱一涛汞瞩至交,他怎会加害于我?”
    阮玉娇恍然道:“原来你们做戏给我瞧的。”
    戒刀头陀道:“那倒不然,不过这件事已成陈迹,无须多留唇舌。”
    阮玉娇迷惑不已,呆了一阵,又问道:“法师你面上何故有一条刀疤?”
    戒刀头陀道:“贫僧看见朱大侠面上之疤,颇有道理,是以也作邯郸学步,也来这么一记。”
    阮玉娇美眸转眼,把前尘旧事回想一遍,突然心中大悟,一片澄明。
    她微微一笑道:“唉,无怪头陀会关心我了,敢情你曾是朱一涛的化身。与我有过好多夜同会共枕的恩情。”
    戒刀头陀道:“不论事实如何,你记着设法与鬼影子摊牌,不可作摆脱他盯梢之想。”
    阮玉娇却不搭这个话题,道:“现在一切都豁然贯通了,正因你做了朱一涛的替身,朱一涛方能分身去做其他之事,而且朱一涛居然一反常态,老是不肯占有我。”
    戒刀头陀回转身,与她面面相嘘。
    阮玉娇一面凝视着他,一面又道:“你乃是四佛之一,当然不肯轻彼色戒。我一直想不通的正是朱一涛为何不动我这一点,现在完全明白啦!”
    戒刀头陀道:“你明白了也好,咱们可以改变话题了吧?”
    阮玉娇见他虽是一副和尚装束,可是他的样子,不但不似从前所见那么枯橱琢黑,而且还隐隐透出英气以及蓬勃的生机。她感到一阵亲切,撤娇地道:“不,现在还不要提那讨厌的鬼影子。”
    戒刀头陀道:“咱们不谈鬼影子也可以,谈谈朱一涛大侠如何?”
    他生怕这个曾与他同床并枕过不只一夜的娇媚少女,再往男女之间的话题上缠谈不体。
    由于他们之间关系不同泛泛,而她又是那么迷人的尤物,再让她毫无顾忌地谈下去,连戒刀头陀这等道行之人,也恐怕会吃不消。
    果然他一提起朱一涛,阮玉娇马上欣然道:“好,他在哪儿?”
    戒刀头陀道:“贫憎如何得知?你问得太奇怪啦!”
    阮玉娇道:“你曾是他的拍档同伙,则就算晓得他的下落,并不为奇。”
    戒刀头陀道:“贫憎自从辞别姑娘你之后,迄今多日,与外间消息隔绝,朱大侠的行踪以及所作所为,一无所悉,是以还打算从姑娘口中探听呢!”
    阮玉娇道:“他回来过,跟我在一起过了一夜,然后就像烟雾一般,无影无踪了。”
    戒刀头陀颔首道:“朱大侠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异士,正如幽人独往来,渺孤鸿影。”
    阮玉娇同意地点点头,同时注视着他,美丽的双眸,凝定不动。
    她好像瞧得十分出神,又好像从对方面上看见了什么奇怪物事似的,神态甚是古怪。
    戒刀头陀间道:“姑娘你怎么啦?”
    阮玉娇道:“没有什么,假如你肯像从前一样,叫我的名字,我就放正经一点儿。如若不然,我说不定就赖在这儿,夜夜陪你睡觉。”戒刀头陀眉头一皱道:“你用这等威胁之言,贫僧不一定会屈服的。”
    阮玉娇道:“那就试试看,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还是照老样子,脱光了陪你睡。”
    戒刀头陀哼了一声,似是很气恼,但随即换上了笑容道:“你别胡闹,这儿是佛门净地。”
    阮玉娇道:“那么我们到寺外另寻居处也可以呀!”
    戒刀头陀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叫你的名字,亦不自称贫僧,这总可以了吧?”
    阮玉娇得意地笑一下道:“这才像活。”
    戒刀头陀道:“早知道如此,刚才我不与你多说话好啦!”
    软玉娇道:“不必后悔,现在我问你一声,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戒刀头陀?”
    戒刀头陀讶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有人假冒我不成?”
    阮玉娇道:”当然啦,智慧国师无所不能,派人假冒了你也不算稀奇的事。”
    戒刀头陀反驳道:“假冒我有何用处?”
    阮玉娇道:“当然是为了朱一涛,人家不会猜想到朱一涛总有一天来看你么?”
    戒刀头陀苦笑一下道:“这个理由勉强得很.可是这与你有何相于?朱大侠自会应付,还用你替他担心?”
    阮玉娇道:”我不是替他担心,事实上除了智慧门中之人可能假冒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朱一涛了。”
    戒刀头陀道:“你把一件简简单单之事,节外生枝的弄出许多名堂来,徒乱人意而已。”
    阮玉娇道:“才不呢!假如你正是我要找的朱一涛,而我却当面放过了你,不让你晴暗的笑死那才怪呢!”
    戒刀头陀断然道:“我不是朱大侠,亦不曾被人假冒.而是地地道道的正牌货。”
    阮玉娇滇:“嘴巴上说有什么用,我自有法子查验得出来。”
    戒刀头陀欣然道:“好极了,你查验吧!”
    阮玉娇道:“我们到床上去,你用以前的姿势抱我,便知真假。”
    戒刀头陀道:“这也使得,虽然此举如让本寺之人得知,不知作何想法。”
    他亦前头带路,转人左侧后殿。
    阮玉娇又道:“我事先声明一下,到床上之时,须得脱去衣服才行。”
    戒刀头陀脚步一停,讶道:“我几时脱过衣服与你同睡?你简直无理取闹。”
    阮玉娇笑道:“你竟忘记了么?这就有点儿不对啦!”
    戒刀头陀坚决地道:“没有,你和朱大侠到本寺来过之后,第二夜便是我假扮作他,直到我离开时为止。我一直没有脱光衣服。”
    阮玉娇仰天一晒道:“你认为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决不脱光衣服么?你猜错啦!”
    戒刀头陀道:“你用不着试探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因为我就是我。”
    阮玉娇开心地笑起来道:“好,我不试了,你果然不是冒牌货。你猜朱一涛最后有没有占有了我。”
    戒刀头陀摇头道:“我不作兴猜这种事,亦不想知道。”
    阮玉娇道:“但你非知道不可,我已将处于之身给了他。”
    戒刀头陀默然,好像坚持他说过不管这等事的立场。
    阮玉娇又道:“你信不信我当时还是处子呢?”
    戒刀头陀被迫不过,只好道:“信与不信,都没有什么关系呀!”
    阮玉娇道:“关系可大啦,假如你相信朱一涛已占有了我,同时我又还是纯洁无暇的处子的话,我在你心中评价,就大不相同了。”
    戒刀头陀道:“我看不出这当中有什么不同来。”
    阮玉娇道:“第一点,在感情上来说,你是朱一涛的好友,我既然和他有密切关系,我的事情,你焉能不管。”
    戒刀头陀道:“第二点呢?”
    阮玉娇道:“二点是,我既系处子之身,则我便不是你想象中的妖女,我的身价,自然应该大大提高。”
    戒刀头陀道:“可以承认你不是妖女,亦承认我与朱大侠关系不同寻常。只是我一个出家之人,无法干预世间俗事,所以请你不要缠我。”
    阮玉娇道:“我不会缠你的,我只要把话交代清楚,然后就走,现在已交代过了,再见吧!”
    她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含糊。
    因此戒刀头陀在快出门之处,才追上了她。
    阮玉娇停步道:“你著是坚持不管我的事,那就请你回到禅房清修,多说无益。”
    戒刀头陀没奈何地道:“好吧,我不坚持就是,你打算往哪儿去?”
    阮玉娇道:“鬼影子不是紧紧追踪着我么?”
    戒刀头陀道:“是呀,你何以惹上了这样一个人物?”
    阮玉娇道:“我没惹他,他乃是奉命追踪我的。”
    戒刀头陀大吃一惊道:“他是奉命的,天下间谁能命令他呢?”
    阮玉娇道:“是百邪派一个高手,姓林名元福,据说他比鼎鼎大名的百邪双妖还要厉害些。”
    戒刀头陀疑惑地道:“假如你说是智慧国师,我还可以相信。著是百邪派之人,再高明也使不动这一号人物。”
    阮玉娇白他一眼道:“难道我骗你么!”
    戒刀头陀道:“当然不是,但此事叫人实是不易置信。”
    阮五娇道:“我熟知武林近二十年中,每一个高明人物,却不闻鬼影子有什么厉害之处。”
    戒刀头陀道:“他是三十年前那一辈的人物,难怪你不知道,三十年在武林而言,已经是许多代的兴衰了。”
    阮玉娇道:”但他的确是奉林元福之命。而且你最好听听他当时说的什么话,那简直是把自己当作奴才,唯主子之命是听,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戒刀头陀道:“那么鬼影子的用意,竟是要迫你无法可想而回到林元福那儿去么?”
    阮玉娇道:“你终于猜对了。”
    戒刀头陀道:“你希望我怎样做呢?”
    阮玉娇道:“我也不知道,假如你把鬼影子赶得远远的,或是杀死他,我就不必回到林元福魔掌中了。”
    戒刀头陀道:“这一点我也无能为力,只不知你信不信?”
    阮玉娇心下骇然,忖道:“这个鬼影子竟然厉害到这等程度?”
    她想了一下,才道:“那就算了,既然你收拾不了鬼影子,则林元福有此人相助,你对他更是无能为力了。”
    她泛起苦笑,神色幽凄,甚是动人,不过她并非存心作给戒刀头陀看。因为她已举步行去,飘然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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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红尘百丈囚色痨
    戒刀头陀目送阮玉娇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也来到山门外面。
    这时天边已露出鱼肚色,远处的山峦勾出暗黑的轮廓。
    阮玉娇的背影看上去袅娜轻盈,可是却显得十分的孤单,使人感到她好像无依无靠,可怜得很。
    戒刀头陀轻轻叹息一声,忖道:“贫僧这一撤手不管她的事,从此音信悄然,此生大概是不复再见了。”
    他眼中现出悲悯之色,对于一个如此娇媚聪慧的女孩子,眼见她在百丈红尘之中.打滚挣扎,实是恻然动心。
    丈许外的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戒刀头陀,你何故竟为此女叹息,莫非禅心不坚,已被她的狐媚姿容所动?”
    戒刀头陀转眼望去,但见一个瘦小个子走过来,此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形容甚是狠琐,正是那个把阮玉娇盯得上大无路人地无门的鬼影子。
    他面上泛着嘲笑的神色,一直来到戒刀头陀面前。
    这时两人相距虽近,却都没有戒备或蓄势的样子。
    戒刀头陀道:“娄施主沉寂了三十载之久,突然重现江湖。方知传闻娄施主身故的消息,并不确实。”
    鬼影子道:“头陀是笑我一别三十年之后,再见面时还是那副德性么?”
    戒刀头陀笑一笑道:”贫僧可没有这样想法,娄施主爱用什么面目与世人相见,都无关重要。何况佛门本来就不珍惜这副皮囊,这一点娄施主自然晓得。”
    鬼影子道:“说到咱们在世上这副皮囊之言,兄弟可就禁不住想起了阮王娇,她竟然使头陀喝然叹息,可见得这副皮羹美丑,大有区别。虽然有如头陀,亦难例外。”
    戒刀头陀道:“娄施主似是很希望贫槽承认关心阮玉娇,是不是这样?”
    鬼影子道:“假如兄弟能亲耳听到头陀自行承认很关心一个美女,这当然是一宗大大的秘闻奇事了。”
    戒刀头陀道:“贫僧很可能亲口承认,若是承认了,娄施主怎生打算?”
    鬼影子道:“兄弟没有打算怎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兄弟对阮玉娇并无加害之意。”
    这时天色渐明,寺内已有人声响动。
    戒刀头陀双眉一耸,流露出一股摄人的威严,道:“还说对她没有加害之意?哼,哼,她受迫不过;只好回到林元福那儿,这等后果,你岂能不知?”
    鬼影子眼中闪动着疑惧的光芒道:“头陀当真为了此女而动了无名之火?”
    戒刀头陀道:“贫僧不必相瞒,的确有此可能。”
    鬼影子耸耸肩道:“那么兄弟最好少跟你说话,免得招惹麻烦。”
    戒刀头陀道:“等一等,你与贫僧讲了不少话,难道不怕阮玉娇趁机逃走?”
    鬼影子道:“她不会逃走的,照她与头陀你交谈的话听来,她一定已回去林元福之处。”
    戒刀头陀道:“娄施主把别人安危之事,说得很是轻松,假如你换作是阮玉娇,只怕心中尽是访谨恐惧之感。”
    鬼影子道:“头陀如是很关心她,何不立即驰援?以你的降魔神通,谅那林元福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戒刀头陀举手摸摸面上的疤痕,摇头道:“贫僧已不能在江湖上露面。”
    鬼影子讶道:“这都是什么缘故?”
    戒刀头陀摇摇头,表示不愿说出内情。鬼影子便不追问,却道:“如果头陀佛驾不便亲出,不妨派个人前往,好歹也稍增阮玉娇的声势。”
    戒刀头陀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锐利,并且又涌现那侵人的威严。他冷冷问道:“娄施主何以突然变得很关心阮玉侨?”
    鬼影子道:“假如阮玉娇遇害,兄弟今后必难有安宁之日。是以不得不关心她。”
    戒刀头陀寻思一下,才道:“娄施主若是不想日后有麻烦,何不亲自走一趟,暗中护持阮玉娇的安全?”
    鬼影子耸肩而笑,大有欣悦之意,道:“好,头陀既有此令,兄弟自当凛遵。”
    他话声未歇,人已出去了两三丈之远,当真是捷如鬼递。
    戒刀头陀提高声音道:“娄施主请等一下。”
    可是鬼影子人如其号,一晃眼间,又去了六七丈,叫也叫不回来,戒刀头陀跺跺脚,自个儿皱起眉头。
    后面响起一阵步声,接着传来惠可大师声音道:“师弟,那个人就是鬼影子娄东原么?”
    戒刀头陀回身合十施礼道:“是的,正是鬼影子娄东原。”
    惠可大师发出嗟讶之声道:“此人真是名不虚传,身法之快,想来已是天下无双的了。
    无怪三十年前的武林之中,曾经有人拿他的外号和名字立誓了。”
    戒刀头陀点点头,神色之间,微有闷闷不乐之意。
    惠可大师关心地问道:“师弟有什么心事么?”
    戒刀头陀道:“小弟自从为朱一涛施主出过力,返屋寺中之后,总是有点儿与往昔感到不同。本来以为这只是心情受到刺激影响,过几日就能复原,如今方知这个想法完全错了。
    是以心下甚是不安。”
    惠可大师平静地道:“原来如此,以师弟的看法,这等现象因何而生“戒刀头陀道:“不瞒师兄说,只怕小弟的禅心,已受了阮玉娇美貌魅力侵袭,以致纷扰难安。”
    惠可大师点点头,声音仍然平静如常,又道:“那么师弟打算如何自处?”
    戒刀头陀道:“小弟准备闭关,以苦行克降心魔。”
    惠可大师立刻追问道:“师弟敢是认为此举必可奏功么?”
    戒刀头陀略感茫然道:“小弟不知道,但想宋当可奏功。”
    惠可大师毫不思索,便道:“师弟还记得愚兄上一回道心受制之事吗?”
    戒刀头陀道:“小弟当然记得。”
    惠可大师马上问道:“那么师弟你为何不劝愚兄闭关苦修?”
    戒刀头陀突然大悟,面上泛现欢喜之色,躬身道:”多蒙师兄当头棒喝,指点迷津。”
    惠可大师欣然道:“师弟定须如此,方能拿得起放得下。你有一身降魔神通,与其闭关自苦,不如径人地狱,普度众生。”
    戒刀头陀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
    他摸摸面上疤痕,又欣然一笑道:“这个刀疤,在小弟来说,并非不可掩饰的记号,但必要之时,小弟还可善予利用,把一些作为推到朱施主头,上。”
    这一对师兄弟并肩回大殿,轻松的步伐,显露出他们都已除去云臀,灵台中了无挂碍,惠可大师自然料想不到他这番话,使一位佛门高手出世之举,将江湖上造成何等巨大的影响。
    且说阮玉娇返回京师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既已决定回到林元福之处,顿时不必畏惧鬼影子娄东原的跟踪,一路放心而行,却不曾见到鬼影子娄东原出现。
    不久,她回到那座宅院内,推开房门,只见林元福坐在窗下,神态悠然自得。
    林元福深深一笑道:“阮三小姐胆敢回来,莫非你给我的地址属实,只不过我不巧没碰见乔双玉姑娘而已。”
    阮玉娇明知他嘲讽自己,却不能不忍气吞声道:“地址不假,但我家大姊目前不在,我已晓得,却没有告诉林兄。”
    林元福道:“你回转来为的便是告诉兄弟这句话?”
    阮玉娇轻轻叹口气道:“当然不是啦!”
    林元福问道:“你所说的另一个地址,相信也是真的吧?兄弟歇一会儿就出发,三小姐意下如何?”
    阮玉娇无可奈何地道:“林兄省点儿气力吧,我家大姊不在那边。”
    林元福道:“这就奇了,我若是白走一趟,岂不正合你意?何以反而自行说破,阻我前往?”
    阮玉娇长眉微微羹蹩,看起来极尽楚楚可怜之态,令人顿生不忍之意。
    林元福不但毫无伶借之意,反而纵声大笑,笑声中透出十分得意之情。
    阮玉娇实在不敢得罪他,因为这个百邪派的高手,还不致使她感到如此害怕。可是那个有如附骨之疽的鬼影子娄东原,却已使她胆寒,十分畏惧。
    她一声也不敢轻哼,让林元福得意地笑个够。
    林元福笑了一阵,才道:“好了,你现在已晓得兄弟的手段,想来不敢再玩什么花样。
    如若你再耍花招,我便令娄东原一辈子跟定了你。”
    阮玉娇大吃一惊,忙道:“林兄你想怎样,即管赐告。只要我做得到,无不遵命就是。”
    林元福道:“既然你与乔双玉,对我来说乃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局势,那么我还是坚持原意,先瞧过乔双玉,方行决定要你们当中哪一个。”
    阮玉娇摊一摊双手,低声下气地道:“老实说我委实不知乔大姊的下落。”
    林元福不悦道:“你想骗谁?”
    阮玉娇柔声道:“真的,我的确不知道她的下落。”
    林元福砰一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胡说,你焉有不知她下落之理?”
    阮玉娇实在怕他一怒之下,命那鬼影子一辈子跟着她、这个苦头,那真是说之不尽,难以形容。
    故此她能表现出多么卑恭驯顺,都表现出来,用最柔顺的语调说道:“妾身到现在哪里还敢瞒骗林爷呢,事实上我真的不晓得乔大姊藏匿在什么地方,只不知林爷为何不信?”
    林元福摆出大爷的派头,粗声大气地道:“老爷怎能置信?你是乔双玉最得力的手下,假如有紧急之事,你不去报告她么?”
    阮玉娇只差没有跪下而已,她恭声道:“这是因为乔大姊心心念念,只在朱一涛的身上。她当日命我自人江湖,全力对付朱一涛,别的天大之事也不必理会,亦无须与她联络。
    只要一旦杀死了朱一涛,她自会知道而现身见面。”
    林元福初时连连摇头,但听完之后,寻思了片刻,才有点儿回心转意道:“也许你没骗我,据我所知,乔双玉被朱一涛天南地北的追杀了多年,老早就是惊弓之鸟,她当然须得提防你会泄露她的行藏。”
    阮玉娇陪笑道:“林爷料事如神,乔大姊正是这等意思。”
    林元福问道:“既然乔双玉行踪如此秘密,我岂不是没有见她的希望了?”
    阮玉娇道:“别人也许永无希望,但林爷高绝一代,神通广大,未必不能见到乔大姊。”
    林元福道:“得啦,你别拍马屁,我连皮带骨有几斤重,自己晓得。”
    他停歇一下,又问道:“我意思是在你口中,永远不可能获知乔双玉的下落,是也不是?”
    阮玉娇可怜兮兮地点头,应道:“是的。”
    林元福道:“那么我得从你身上获取补偿,你可还记得这房间中那一对男女么?”
    阮玉娇点点头,泛起媚笑道:“妾身当然记得,他们真不要脸。”
    林元福也露出一抹邪笑道:“别说得那么严重,现在他们已移到内间去了,我还给他们服过药物,使他们不但兴奋如狂,并且还能久战不疲。”
    他停歇一下,又邪笑道:“我打算邀你作陪,一同参观他们的表演。”
    如果换了别的女子,听了林元福这话,自然羞不可抑。又假如换了别的淫娃荡妇,定是欣然答应。这么一来,对男人可能发生反作用,使他为之兴趣索然,但太怕羞了,变同样会使男人感麻烦。
    阮玉娇乃是幻府出身的高手,在这等时分,却能表现得恰好处好。
    她咬着红唇,笑了一笑,却摇摇头,表示不要进去参观。
    林元福垒持道:“不行,你若是敢违我意,你晓得有什么后果?”
    阮玉娇轻轻道:“假如我听你的话,陪你看过了,你可放了我?”
    林元福道:“你陪我观看过秘戏之后,放你之举,只是迟早问题。”
    若是往时,阮玉娇根本可以毫不考虑就随他进去,哪怕对方有进一步的要求,她亦不放在心上。
    要知她出身幻府,讲究的是如何媚蛊男人,使对方心神受制,为了获取胜利,她们饱受训海,不必珍惜肉体,必要时还须主动利用肉体。
    因此大凡幻府出身之人,对贞操一事,全然不放在心上,虽然阮玉娇一直保持处子之身,但那只是因为她还未碰到必须献出肉体方能制胜克敌之事,所以她就这样地拖了几年。
    然而自从朱一涛拔了头筹之后,她心理上突然起了剧烈的变化。平时还不觉得,现在面临须得献出肉体的情势时,她突然想起了朱一涛,并且想到应当为朱一涛保全贞节,除非她已放弃了朱一涛。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却已足以使她赶紧筹思避免受辱之计。
    她甜甜一笑道:“你说得好轻松,只不知迟到什么时候,早到什么时候?”
    林元福道:“你先把衣裳脱掉,咱们慢慢谈判不迟。”
    阮玉娇吃吃笑道:“这话很有意思,我脱去衣裳并无不可,但首先你做个榜样。”
    林元福道:“使得,不过我脱一件,你也脱一件,咱们两不吃亏才行。”
    阮玉娇颔首道:“好,你先脱。”
    林元福说做就做,一下子脱了上衣。
    阮玉娇遵守合约,也脱下了外面的罗衣。
    到了林元福光了上身,露出一块块鳞甲时,阮玉娇上身亦变成一丝不挂,可是她的细皮白肉,以至高耸丰满双峰,却与林元福的粗黑截然有别。
    林元福纵声大笑道:“有趣得紧。”
    他开始动手脱去其他的衣物,于是阮玉娇也和他一样,罗裙乍卸,露出修长浑圆的大腿。
    林元福再一个动作,便变成赤裸了。
    这时阮玉娇发出荡人心脾娇笑之声,道:“把内外裤都丢给我。”
    林元福讶道:“为什么?”
    说时,却如言而做,把裤子丢给她。
    阮五娇又道:“你背转身子,等我咳嗽一声,方可回头。”
    林元福感到她这等花样,更增情趣刺激,于是回转身子,一面说道:“你千万不要光着身子跑出去,哈!哈!”
    他突然感到不安,迅即回头一望,只见阮玉娇已经穿上他的裤子,上身已披回一件外衣,不过还没有时间扣好,所以双峰尽露,春色撩人。
    林元福瞪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玉娇冷冷道:“你猜猜看?”
    话声未歇,突然欺身扑到,指拂掌印,攻击林元福要害。
    林元福大吃一惊,迅疾闪开,却已出了一头大汗。刚才的欲念色心,已经不知到哪儿去了。
    原来他凛然震骇之故,正是由于他彻底的赤身裸体,所以阮玉娇能够把他身上的鳞甲,瞧得一清二楚。
    他本是天生异禀,长出一身鳞甲,修练之后,目下坚逾精钢,不畏刀剑利器,更不畏拳掌劈击。
    可是池全身的鳞甲,并不是密密麻麻地铺满,只是稀稀落落,在脉穴要害部位,几乎都有那么一两片鳞甲保护着。
    不过以他的一身武功来说,身上的鳞甲虽然长得不密,空隙尚占肉体的大部分,但他一则盖上衣服。二则辅以武功,就算是一流高手,也很难伤得了他。此所以他在百邪派中,突然崛起,凌驾于所有的人物之上。
    但现在他衣服元全剥掉,则哪一处没有鳞甲保护,阮玉娇已瞧得分明。尤其是她又从丁天厚口中,得知他肚脐上那片鳞甲.乃是要害,不但柔软无力,而且一揭就开,可致他于非命。
    还有一点也是他极难化解的,便是以他目下这等赤身丑态,纵然打算逃走,亦十分困难。他好说歹说也是一个知名人物,如果赤裸着身体在街上逃命,后面追逐的竟是个女子,传扬开去,自然是一辈子消灭不掉的笑柄。
    目前林元福当然还未落败,可是阮玉娇可不是等闲人物,若论真正武功,林元福实是毫无胜算,故此林元福的震惊,真是出自衷心,满身冷汗淋漓。
    阮玉娇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但双手忽掌忽指,恶毒如蛇,快逾闪电,向林元福全身要害攻去。
    看不见房内情形之人,听到这一连串荡人心魄的娇笑之声,一定误以为房内正进行着欢乐的游戏,万万想不到那是阮玉娇乃是掩饰她勾魂夺魄的勾当的笑声。
    房间内的地方有限,林元福也自全力抵御时,可就感到不好施展屡屡遇险。
    他低吼一声,左手一招“云横秦岭”,迫住了阮玉娇,右手掌力唬一声,厚厚的棉帝扫得飞起。接着人随掌走,掠出院中。
    阮玉娇施展幻府身法,如影随形般追了出去。
    他们出得院落,形势大变。原来在那条长廊上,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是那蓬首垢面的鬼影子娄东原。
    阮玉娇一愣,耳听林元福纵声大笑道:“娄兄,这一朵有刺的玫瑰,兄弟实是有着力不从心之感。”
    娄东原不但看见林元福赤身露体的丑态,亦看见阮玉娇敞开的前胸那对挺突雪白的双峰。
    他那张狠琐的面上,毫无表情;道:“元福兄这副样子打算往哪儿去?”
    林元福道:“委兄,别说笑,你及时赶回,实在太好了.兄弟须得腾出身子穿回衣服。”
    阮玉娇恨声道:“鬼影子,你若是迟一点儿回来,姑娘准叫姓林的大大出乖露丑。”
    鬼影子娄东原瞧也不瞧阮玉娇,向林元福淡淡说道:“元福兄向来算无遗策,一定还有一套衣服已准备好,只不知放在哪儿,待娄某去取来给你蔽体。”
    林元福道:“这事不敢相烦,娄兄只须替我阻挡阮玉娇一下就行啦。”
    娄东原道:“元福兄敢是贵人事忙,竟忘记了咱们的合约之中,并没有替你出手阻挡住任何人这一条?”
    林元福登时现出狼狈之色道:“好吧,娄兄拿了衣服来也是一样。”
    鬼影子娄东原道:“娄某就算拿了衣服,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元福兄如何有时间穿着?”
    阮玉娇听到此处,心中恍然大悟,敢情娄东原并不是林元福可以随意支使之人,大概是在某一种情况之下,鬼影子娄东原被迫与林元福定约,须得替他跟踪敌人,却无须出手或是做其他的事。
    她胆气顿时大壮,但仍不肯鲁莽动手,吃吃笑道:“是呀,林兄若是在我攻击之下,尚能抽空穿上衣服的话,我阮玉娇第一个心服口服。”
    鬼影子娄东原仍然不理睬阮玉娇,甚至瞧都不瞧她一眼,说道:“元福兄还要我去拿衣服么?”
    林元福怒哼一声,突然闪电般跃起数尺,拳似流垦,呼呼两声,向阮玉娇连环攻去。
    阮玉娇施展出幻府绝艺,身形宛如飞花落絮般同摇不定,却从敌人强劲绝伦的拳中闪人去,掌拍指拂,施以反击。
    她深知林元福大力无穷,拳重如山,是以不敢正面纣拆。好在对方这等强猛打法,她所学的一身幻府绝艺,最有把握对付。是以她在表面上好像狠忌惮林元福锋锐凌厉之势,其实却举重著轻,以巧制力。
    林元福眨眼间一连攻了十六八拳,但却无一拳能把阮玉娇迫开三尺以外的,心下大是焦躁。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那就是在他一身所学之中,只有这么一套拳法乃是完整没有破绽的。这是因为他身有坚甲,护住了许多重要部位,故此他其他的招式手法,都特地留下了破绽,好让对方攻人,却趁对方碰上他的坚甲不能得逞而惊诧之时,凌厉反击获胜。
    这等手法在平日有衣服遮蔽,对方无法则度他身上坚甲的位置时,方可使用。目下他全身赤裸,在朝阳之下,纤毫毕现,若是施展平日手法/让阮玉娇有机会攻人的诸,她可看得见他身上鳞甲之间的缝隙,突然以尖利的爪甲或是指掌之力滑向缝隙之间,此时林元福非死即伤,决难幸兔。
    因此林元福现在所表现的武功,比之平日简直差了一大截。其中关键,正是由于他身无寸缕之故。
    阮主娇身加蝶舞蜂飞,纤纤双手分花拂柳,忽拂忽拍。林元福突然惨叫一声,身形踉跄后退。
    他人高脚长,三两步就退到了墙角。
    阮玉娇虽是得手获胜,可是这刻却无法乘胜追击。因为林元福退到墙角,背后和左右两方,都是墙壁。阮玉娇只能从正面攻人。但在林元福未能力尽伤重不支以前,她想从正面攻人,谈何容易。
    阮玉娇站在距林元福三两尺远之处,但见这个高大的男人,赤裸的身体上,出现血迹。
    原来在林元福左胸上,两块鳞甲之间,冒出鲜血,大概伤得不轻,故此血流得很多,把他前身染了一大片。
    阮玉娇对这等血淋淋的景象,全然无动于衷,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笑吟吟地注视着敌手。
    林元福道:“你的计策手段,我都很佩服,目下我伤势不轻,就算觅地静疗,也须三五个月方能复元。”
    阮玉娇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兴趣听。”
    林元福恍然道:“好,兄弟说一些你感兴趣的话,咱们谈谈朱一涛之事如何?”
    阮玉娇哼了一声道:“朱一涛的事情,我亦不是件件都感兴趣的。”
    林元福道:“当然,当然,只有他的去向下落,或者可以使阮姑娘听一听。”
    阮玉娇点点头道:“你说来听听。”
    林元福道:“你先让我穿上衣服如何?”
    阮玉娇道:“假如你尸横就地,那时候身上有没有衣服,也都是一样了。”
    林元福听了这话,晓得她有杀死自己之意,心中大是凛惧,忖道:“幻府这一派的人,果然很不好惹。”
    不过他又深知目前的情势,阮玉娇因是硬功欠佳,故此无法从正面攻人,故此他还不必过度害怕。
    他寻思一下,才道:“假如兄弟指点一处地方,让姑娘找到了朱一涛。便该如何?”
    阮玉娇道:“我便释放了你。可是在事实上,你将使这等条件无法谈得拢。”
    林元福讶道:“姑娘这话怎说?”
    阮玉娇道:“因为我无法确知你的话是真是假,势必要求你给予保证。但你又付不出任何保证,所以我们谈不拢,已是十分明显之事。”
    林元福点头道:“姑娘说得有理,不过咱们不妨想想办法。”
    阮五娇道:“没有什么办法好想了,就算娄前辈答应帮我的忙,我也不能接受。”
    在廊上躺椅悠闲地看热闹的鬼影子娄东原,听到他们扯上了他,当即插口道:“你们两位的事情,别把我给扯进去。”
    阮玉娇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娄东原道:“我倒是要问一间阮姑娘了,何以你不能接受我的帮忙?”
    阮玉娇道:“娄前辈的跟踪之术,诚然是古今无双的绝艺,但林元福只要穿上衣服,我就断断难以取胜了,所以假如你老帮忙,事后把他的所在告诉我,可是其时他已穿上了衣服,我已失去了优势,找上他也没用啦!”
    娄林二人听了,才算明白她的意思。
    阮玉娇又侃侃道:“但除了娄前辈相助之外,林兄唯一的保证,便是束手就缚,等我去瞧过朱一涛之后,才回来放人,这等条件林兄势难接受,所以我认为我们无法谈拢。”
    林元福沉吟一下,才道:“阮姑娘自然亦知道无法从正面击败兄弟这一点,假如咱们一直僵持下去,这等情况甚不雅观,对姑娘也没有什么好处。”
    阮玉娇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姿势,所以腾不出手鳖理上衣,任得前胸裸露,高耸雪白的乳房,极是惹人注目。
    她微微一笑道:“我们耗上三两天再说,林兄的伤势可能渐渐恶化。”
    林元福道:“兄弟只流了一点儿血,可能耗下去会痊好也说不定。”
    阮玉娇摇头道:“我瞧不大容易,假如林兄有好转的迹象,我便出手硬攻。”
    林元福道:“姑娘纵有硬攻之心,无奈你所修习的武功,全然不合适硬攻。”
    阮玉娇笑一笑道:“我若是赤手空拳,自然不易硬攻,但若是使用长枪大戟,形势顿时改观,林兄万万不要过于自恃才好。”
    林元福道:“阮姑娘说得是,然而你必须牢牢盯住兄弟,如何有机会去取长枪大戟?”
    阮玉娇道:“我不会拜托别人做么?”
    林元福道:”你这等想法便错了,此地除了娄兄之外,别无他人。你拜托什么人帮你的忙?”
    阮玉娇道:“娄前辈不肯帮你,自然就肯帮我。”
    林元福道:“不一定吧,你何不问问娄兄?”
    阮玉娇果然问道:“娄前辈,林兄的话对不对?”
    鬼影子娄东原道:“娄某向来行事乖僻,很多正常合理的事,故意不肯去做。”
    阮玉娇道:“这意思等如说不肯帮我的忙了,是也不是?”
    娄东原道:“正是。”
    林元福发出得意的笑声,阮玉娇嗅叱一声,挥掌攻拍,但林元福一拳直击出来,凌厉的拳力把阮玉娇迫回至原地。
    阮玉娇攻去的一掌,固然未尽全力;而林元福还她的一拳,亦不过是却敌之意,并无更进一步的打算,可以说是双方作试探性的一记攻守而已。
    不过这么一来,林元福已显示他尚有防守之力,也就是说还可以对耗下他嘿嘿冷笑两声道;“阮姑娘,咱们何不谈谈条件。兄弟深知娄兄的为人行事,他决计不会帮忙你。”
    阮玉娇灵机一动,格格笑道:“不,你说错了。”
    娄不原这个旁观者却不禁讶道:“他哪一点说错了?”
    阮玉娇道:“娄前辈你虽是不肯帮忙任何人,但想来一定不拒绝交易。假如有满意的代价的话,你老怎么说呢?”
    娄东原怔一下道:“若是代价令我满意,或者有得商量。”
    林元福面色大变道:“娄兄不可听她花言巧语,除非她愿意献出肉体,方可证明她的诚意。”
    娄东原道:“元福兄说得很有道理。”
    阮玉娇向林元福瞪眼道:“你以为我绝对不会献出肉体么?”
    林元福道:“若是仅仅为了杀死兄弟,你不至于做出这等极端偏激之事。”
    阮玉娇道:“你我今日结下仇怨,日后你将是我的一大祸患,我为了长远之计,今日不惜代价把你诛除,不足为奇。”
    娄东原接口道:“得啦,这个问题不须相争,阮姑娘的肉体,虽是宇内无双,但凡男人见了,无不食指大功。可是娄某已是老朽之人,对于这等风流之事,已经戒之己久,实在值不得多谈了。”
    林元福登时面现喜色道:“娄兄若是肯做一笔交易,兄弟向你老哥买一身衣服,只不知娄兄要什么代价?”
    鬼影子娄东原欣然道:“这倒是好主意,娄某目下有两种物事可卖,一是长枪一把,一是男人衣服一套,价高者得之。”
    林元福忙道:“娄兄这样做法公平之至,兄弟以一万两现银,购买一套衣服如何?”
    娄东原道:“一万两的数目够我花一辈子啦,不过待我问问阮姑娘,也许她买枪之价,更高于林兄亦未可知,阮姑娘,你出多少银子?”
    阮玉娇目前但求能够杀死林元福,消饵后患,哪怕再多的银子,亦在所不计。”
    她应声道:“我出一万五千两。”
    鬼影子娄东原欢声道:“哈,一万五千两,我可以买田地置产业啦!”
    林元福道:“娄兄别忙,兄弟出二万两如何?”
    娄东原咋舌道:“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只买一套衣服?这话有点儿不大可靠吧?”
    林元福道:“这个价钱诚然贵了一点儿,可是兄弟的生命和面子,自然值得此价。”
    阮玉娇冷冷道:“我出三万两。”
    娄东原大吃一惊,问道:“阮姑娘你说多少?三万两吗?”
    阮玉娇道:“正是。”
    娄东原道:“这个价钱太高了,教人感到难以置信。”
    林元福接口道:“是呀,只怕她出的高价,到时付不出来。”
    阮玉娇道:“娄前辈信不信我的话?”
    娄东原道:“不是不信,而是这一大笔钱财,将会惹来许多麻烦。”
    林元福忙道:“对,对,你赊欠不还的话,娄兄空自在帐面上有这么一笔大则,其实一无所获。”
    娄东原道:“我倒是不怕人家赖帐,我敢夸口说天下间再也没有一个要债的人比我强的了。谁敢赖帐不还,我非活活把他追死不可。”
    他这话一点儿没有吹牛,林元福一听,这个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连忙道:“娄兄说得是,天下还有谁敢赖你的帐?”
    阮玉娇道:“若是如此,娄前辈快拿一把长枪或长矛给我。”
    娄东原道:“我得考虑一下,要的钱太多了,回头你支使你的朋友找我麻烦,我不知罩得住罩不住?”
    林元福道:“娄兄若是把衣服卖给我,包管代代平安,全无后患。”
    阮玉娇道:“娄前辈是何等人物,谁敢找你麻烦?”
    鬼影子娄东原道:“宇宙万物都有生克,这叫做一物降一物,我娄某人也不是全无所惧的。”
    彬元福乘机扇动道:“对呀,只有兄弟送上的银子,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问题。”
    鬼影子娄东原摇晃着尖窄如蛇的头,鼠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舔唇道:“你的银子在哪里?”
    林元福道:”就在口袋里。”
    娄东原声明道:“我要现钱交易,不作兴赊欠的。”
    林元福忙道:“当然,当然,你一百个放心。”
    娄东原道:“我一点儿也不放心.因为我瞧不见你身上有口袋呀?”
    林元福心中泛起被戏弄的疑惧,自然他身上不会有口袋,因为他根本就赤身裸体,寸缕全无,何来口袋?
    他赶快说道:“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有的是银票,娄兄不必多所顾虑。”
    娄东原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买回你的衣服。”
    阮玉娇发出一阵笑声道:“娄前辈别听他胡说,他藏放银票的口袋,是在内衣上,而这件内衣,目下就在我身上。”
    林元福登时又急又怒,厉声道:“就算在你身上,但那还是我的财物,你岂可霸占?”
    阮玉娇微微而笑,看来媚艳动人之极,尤其是她上半身雪自的乳房外露,下半身一条短裤,浑圆修长的大胆,一望无遗。
    她道:“你的财物不许别人霸占,这是王法,你刚才打算向我施以强暴。却有违王法。
    既然你不守法,我为何与你讲什么王法道理?再说我杀死你之后,你的东西我自然可以处置,对不对?”
    林元福哑口无言,娄东原赞成道:“对,对极了。”
    阮玉娇道:“娄前辈快快拿兵器来,等我收拾了这个妖孽,我们再说不迟。”
    娄东原从躺椅上起来,林元福心头大急,叫道:“娄兄,咱们并非是陌路人,你如何助她对付我?”
    娄东原转头瞧他,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露出严肃凌厉的神色,大有威势,不似向来狠琐。
    他冷冷道:“娄某人没有亲自动手取你性命,已经很够人情味了,还想我帮助你。哼,真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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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情天醋海众人妒
    阮玉娇摸不清他们变化多端的关系,故此没有做声。不过她却不觉得很诧异,因为这等忽敌忽友的态度,出自邪派人物身上,时常得见,这等人大都是因利害关系而结合,一旦利害关系起了变化,他们之间的态度便跟着转亦下鬼影子娄东原又道:“林元福,你虽是诡诈机警之极,可是有一件事,我如果不说出来,你一辈子也猜不到的。”
    林元福目下是性命要紧,哪有心情猜测别的事情,可是他又深知情势危殆万分,唯一的希望是使这个掌握大局之人,多说几句话,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逃生的机会了。
    因此他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是什么事情?”
    娄东原道:“这话须得从头说起了。我先问你,你百邪派上一辈的高手狼烟客倪渴目下在什么地方?”
    林元福道:”他老人家已去逝,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娄东原道:“不错,你已经告诉我,但当时我还不知道凶名满天下的狼烟客倪谒得享天年而死,抑是被你谋杀的?”
    阮玉娇一来深知狼烟客倪谒在昔年纵横天下,凶名盛极一时。二来娄东原话中有话,合有深意,是以忍不住插口道:“难道娄前辈现在便晓得了?”
    娄东原道:“当然啦,狼烟客倪谒虽是第一流的魔头,但他毕竟仍是具有血肉之躯的人类,所以他和别人一样,亦有弱点。林元福得传他的绝艺,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恩将仇报,反而下手谋杀倪谒。”
    林元福道:“娄兄真是一派胡言,谒老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怎会出手谋杀于他?”
    娄东原道:“你们这等邪人,谁知道你为何会生出杀机?反正这等杀师之举在你们邪派中,层出不穷,已经不是奇怪之事了。”
    阮玉娇道:“娄前辈何以敢肯定林元福犯下这等滔天罪行?”
    娄东原道:“你当必还记得,我起先对林元福恭谨万分,宛如奴仆,你可晓得是何缘故?唉,你当然猜不出,那是因为他还给我一件昔年的信物。这件信物,是我送给一个人,并且立下大音,将替持有这件信物之人为奴为仆。林元福正是持有这件信物之人,故此我唯命是从,替他追踪你,迫得你自动回到此处。”
    阮玉娇恍然大悟,但跟着又生出更多迷惑的问题。
    只听娄东原又道:“阮姑娘,你一定会发生疑问,因为既然林元福有那么一件信物,我何以现在个听他的差遣?”
    阮玉娇道:“是呀,这是什么缘故?”
    她口中说着话,两眼却紧紧盯住林元福,丝毫不敢松懈。
    娄东原道:“因为这件信物,我当年交给狼烟客倪谒之时,为的是报答他一个人恩。我当时告诉他说,这件信物,可以差遣我做任何事,但最三要的一点,便是只做一件事。倪谒不会忘记我的声明。所以他既然把这件信物交给林元福,却没有声明只能差遣我一次,便可证明鼎鼎大名的狼烟客倪渴,乃是被他素所信任爱护之人谋害。”
    林元福道:“胡说,如果我谋害了谒老,他怎会把这件信物送给我?”
    娄东原吟笑道:“原因很简单,倪兄定是处于一种无力反抗的形势之下。也知道没有人能解救他,所以他把这件信物给你,而不将内情说明,等你露出马脚,我便知倪兄之死,与你有关了。”
    林元福道:“这种道理简直荒唐之至,如果是我谋害谒老,我才不敢使用他给我的这件信物呢,我一定会怀疑此物另有作用。”
    鬼影子娄东原道:“这正足以解释为何最初你不敢亲自找我,却叫别人带了此物给我之故了。你利用别人试探这件信物的真实性如何,而我在最初时亦根本没有想到倪兄会被你谋害。”
    林元福道:“娄兄难道凭这等推测,便认定我是谋害谒老的人么?”
    娄东原仰天一晒道:“我就算猜锗了,亦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像你这种人,多一个不如一少……”
    他的话声犹自在院中缭绕,可是他的人却突然消失,身法之快,果然有如鬼影一般。
    眨眼间这个快如鬼魅的人又出现在院中,手里多了一根钢枪,迅速交给阮玉娇。
    阮玉娇拿枪在手,登时雌威大发,娇叱声中,擎枪疾刺。
    林元福赤手空拳,实是难以抵挡。眨眼间身上已中了两枪,鲜血进流。他大吼一声,忘命冲出壁角,阮玉娇不慌不忙,丢下长枪,改用双手近身拂拍。
    两人兔起们落地攻打了十余招,阮玉娇突然五指一落,抓住他肚脐上的那片鳞甲。
    两人激烈拼斗的动作完全停止,林元福僵硬如木人,全然不敢动弹。要知他肚脐上这片鳞甲,正是他全身中的要害,阮玉娇只须玉腕一起,便可揭下这片鳞甲。
    阮玉娇两眼注视着对方,冷冷道:“林元福,你能成名露脸,纵横一时,全仗这一身鳞甲,但今日丧生,亦在这些鳞甲上。”
    林元福立刻道:“阮姑娘,假如你手上留情,饶我一命,我定然有所报答。”
    阮玉娇道:“像你这种杀害传艺长辈的恶徒,说话岂能相信。”
    林元福面色未变道,“我的话虽然不算数,但咱们现实现实,不赊不欠,阮姑娘想必愿意谈谈条件?”
    阮玉娇沉吟一下,摇头道:“不必谈啦,留你在此不但遗祸人间,亦将必是我的一大祸根……”
    林元福这时才面色大变,突然厉吼一声,一拳劈出。
    阮玉娇左手封挡时,被他这一股凌厉掌力震得退了七八步远。但她左手五指没有松开,故此把林元福肚脐上的鳞甲也给扯下来。
    林元福肚子上鲜血迸涌,惨吟一声,踉跄后退,直到身子披围墙挡住,才停下喘息。他双手虽是掩往肚脐,可是鲜红的热血从指缝和掌缘喷溅出来,顺着双腿淌流,地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大沫血迹。
    他还没有立刻死掉,口中发出惨厉的笑声道:“阮玉娇,你的,心肠毒如蛇蝎,比起我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阮玉娇面色十分苍白,一望而知她虽然重创了对方,但本身亦被林元福垂死挣扎的一记掌力劈伤。
    鬼影子娄东原接口道:“不对,阮玉娇比你林元福好得多了。至少她刚才坚持杀你之故,并非全为她个人利害得失着想。”
    林元福大不服气,厉声道:“住口,莫非你打算告诉我,幻府的妖女也有替天行道的高洁志行么?”
    娄东原道:”我是照事论事,阮玉娇确有此心,这亦是使我感到很奇怪的现象。”
    林元福道:“罢了,想不到我林元福竟然死在幻府妖女手中……”
    他的话声之中,透露出强烈的懊恼和不服气,好像这样死法乃是天大冤枉似的。
    阮玉娇心头火冒,顾不得内脏伤势,怒声道:“你不过是百邪派中的一个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幻府之人,哪一个取你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林元福摇摇头遗憾地道:“可惜我已没有机会试给你看了,老实告诉你莫说是你们幻府双狐,就算是幻府一娇的乔双玉,只要与我睡一夜,包管她一辈子也离不开我。”
    阮玉娇呸了他一口道:“下流胚子,这等手段算得什么本事?”
    她已不用再骂,因为林元福咕哆一声,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不再动弹。
    娄东原道:“阮玉娇,你的伤势如何?”
    阮玉娇修眉轻轻一皱道:“好像很不轻。”
    娄东原道:“我去找一个人,讨点儿药回来给你,定可迅即痊愈。”
    阮玉娇道:“娄前辈为何突然对我这般慈悲?”
    娄东原道:“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也不妨。这是一来我瞧你心性气质,已大有改变,与一般邪恶之人全不相同。二来你是戒刀头陀的朋友,冲着那个和尚的面子,我不能不管你。”
    阮玉娇摇摇头道:“戒刀头陀和我不是朋友。”
    娄东原道:“你之所以不承认与他的关系,不外是怕弄坏了他的声名,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已跟他谈过话。再说,他的清誉亦不是如此容易就会法污的。”
    阮玉娇这才点点头道:“原来娄前辈与戒刀头陀也是老朋友了?”
    娄东原道:“我还高攀不上,不过他确曾要我回来暗中帮助你。”
    阮玉娇啊一声,心中泛起一股温馨。
    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完全是由于得知戒刀头陀亦很关心她这一事而欣慰欢偷。至少她在戒刀头陀心中,已经不是下贱的妖女了。
    娄东原道:“你且把衣服穿好,返回住所,我拿了药,就送去给你。”
    阮玉娇回头望了那房间一眼道:“我的衣服都在里面。”
    娄东原道:“我老早晓得,你去换衣服吧!”
    阮玉娇道:“我不想进去。”
    娄东原听了这才明白,敢情那个房间内,还有一对赤裸的男女,而且据林元福透露,因为有药物作崇,所以这对男女无休止地颠驾倒凤。
    阮玉娇目送这个形容狠琐的鬼影子娄东原走人房间,心中涌起感激温暖的情绪,想道:”人世虽然多的是残酷恶毒之事,可是在另一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像鬼影子这种古怪的武林高手,有时却可爱得很。”
    她不禁联想起戒刀头陀,由于他居然瞩咐鬼影子娄东原帮助她,可见得他确实有份关怀。在戒刀头陀这种身份之人来说,能够使他关心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突然吃惊地望着那道房门,暗念鬼影子娄东原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柯以尚不见他出来呢?
    她当下扬声道:“娄前辈……娄前辈……”
    一面叫着,一面移步走到门前,侧身而听。
    厚厚的棉帘内传出很细微的声浪,阮玉娇凝神听清楚之后,登时玉靥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
    原来他一听而知那种声浪,正是男女燕好时的淫亵声音。阮玉娇一方面觉得很羞人,另一方面又感到芳心荡漾情思恍馏起来。
    她退了一步,轻轻喘几口气,等到心跳恢复常态。才又叫道:“娄前辈,你在不在房间里面?”
    现在她分怀疑在那对男女共同发出的声浪中,有一个正是鬼影子娄东原。若然这一猜役猜错,则她万万不可进去,以免娄东原正在兽性发作之际,向她施暴。尤其是她目下内伤颇重。不能运动施以抗拒,自然更无法逃得过受辱的命运。
    她涌起了满腔疑惧,又退了一步。可是芳心深处,确感到一般情欲之流,正如暗潮汹涌地冲激高涨。
    房内传出的声浪,她居然还听得很清楚。这正是她何以会泛起情欲之故。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但却不刺耳的哨声,阮玉娇举头望去,只见一群鸽子在空中划过,朝阳之下,其中有几只银白色的鸽子,特别触目,而且非常悦目好看。
    这一群鸽子的本身没有什么,但阮玉娇从鸽子联想到伺养它们的人,循此线索,又联想到这是一个繁华稠密的大城市,四面八方都有人居住活动。
    她马上回到现实中,房内的声浪已听不见了。
    这个出身于幻府的高手,迅即定下心神,忖道:“敢情房内有人施展极为厉害的淫邪魔功,怪不得连鬼影子娄东原这等人物,入了房间,便出不来了。”
    要知她本是专门迷幻人心的专家,凡是这一类的功夫,她就算未曾见过,也曾听过。是以当她神志清醒的一刹那,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此外,她也晓得自己何以会隐隐受制之故,说穿了很简单,不过是她已有了先入为主之见,深信房中那对男女乃是凡俗之人,全然不加防范,以致被那阵淫声侵人心灵中,险些中了道儿。
    阮玉娇凝眸寻思起来,由于她身负内伤,不能动手,无法直接进去出手制服那对男女。
    所以她须得慎重从事。
    在房间之内正是春色无边,榻上一对身无寸缕而又年轻貌美的男女,正在缝绪缠绵,做出种种不堪人目的姿式。
    离开床铺不远,鬼影子娄东原像个木人似的站着不动,正在观看榻上的活色生香。不过他也有一点很奇怪的,那便是他目光虽然凝注杨上,可是却以双手梧住耳朵,并且捂得很用力。
    床上男女瞧都不瞧他一眼,径自寻欢作乐,两人的表情都在告诉旁观之人他们正处于极大的欢乐中。
    娄东原的额上忽然出现汗水,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
    那道门帘忽然掀开,刮人一阵冷风,娄东原身子大大震动了一下,迅即转头向房门望去。
    他目光到处,却没有看见预期会走进来那个曲线丰满面貌美丽的女人。
    娄东原微微一怔,忽见一团火球直滚人来,他跨了两步,避开了火球。可是火球所经之处,有些家具和衣物已经着火。
    床上的那对男女直到这时,才停止疯狂的动作,面现讶色,齐齐瞧看那团火球,以及查看起火各处。
    门口出现了阮玉娇的身影,只见她盈盈含笑,美艳照人。尤其是她身上的衣物,既没有遮掩住胸前高耸的双峰,底下那条短裤,又暴露出浑圆修长的大腿,更形成了强大的魅力。
    鬼影子娄东原重重的哼一声,身子有如铁受磁吸,向屋门移去。
    不过他速度不快,可见得他虽然起了淫念邪思,但毕竟是修为多年的人物,自制力尚未全失。
    娄东原走到门口,上面忽然倾泻下一片水花,照头淋下,把全身都弄湿了。
    阮玉娇这时向他比个手势,娄东原恍然大悟,发出嘿嘿一阵冷笑,一面移开了梧住耳朵的双手,他的冷笑声冷酷中合有愤怒之意;阮玉娇道,“娄前辈,怨我不得不以水火夹攻之法,不然的话,实在很难破得他们淫邪魔功。”
    娄东原道:“娄某人活了这一把年纪,不想今日在你面前大大出丑了。我当然不会怪你,还要好好的谢谢你才好。”
    他一转身,己站在床前,俯视着那两个赤裸的人。
    那对男女都惊惶地望着他,娄东原冷冷道:“你们要不要尝尝被火烧死的滋味?”
    那个女的连忙哀求道:“娄爷饶命,我实在是被迫的,都是他的主意那个男的忙道:“娄爷别听她的话,其实是她的主意,与小的无干。”这对男女互相抓住之际,身体仍然搂压在一起,在如此亲密之时,却毫无一点儿情分,只求自己逃生,不管别人生命,这等冷酷的情景,连见多识广的娄东原也不由得泛起了恶心之感。
    他冷哼一声,铁掌挥处,力道沉雄如山拍出,击中的男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
    只见床上这对胸股相叠的裸体男女,一起被掌力震起两尺许,在空中一个翻滚,又落在床上。可是这回已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了。
    娄东原铁掌再挥,又是砰的一声,击中了那个女子的后背。
    他随手拿过一床棉被,盖在这两人身上。
    阮玉娇走进房内.只觉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娄东原的影子。她回头一望,棉帘亦已放下,遮往门户。当下微微一笑,迅速脱掉身上的卒物,把自己本来的衣服换上,还搜过林元福的口袋,把一叠银票放在自己怀中。娄东原得到她的招呼,才走人来,上上下下看她几眼,笑道:“阮姑娘风姿娇美无双,连我这个老头子看了,亦禁不住要贪看几眼。”
    阮玉娇嫣然道:“娄前辈过奖啦,若说晚辈的容貌,诚然算得不错。但比起敝府大姊,便又变成米粒之珠,不足与皓月争辉了。”
    鬼影子娄东原,摇扬头道:“我老头子自问阅人不少,若说世上还有比你更美丽之人,我万万难以相信。”
    阮玉娇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她心知娄东原受刚才魔功侵袭,心神摇动,是以自己的艳色芳容,已经深深烙在他心中,无法抹去,这好比是顽固的成见一般,使得他固执地认为她是最美之人。
    鬼影子娄东原又道:“你刚才以神奇机智手法,破去我心灵上的障蔽,使我老头子不致在垂暮之年,出乖现丑,此恩此德,定须报答,你不用给我这买抢的银子,我还可以把朱一涛的下落告诉你。”
    阮玉娇欢喜得跳起来,问道:“他在哪里?”
    娄东原道:“他就在东南城郊、我带你去。”
    阮玉娇讶道:“娄前辈如何识得朱一涛?”
    娄东原道:“那是前天晚上之事了,我收到信物赶来京师,忽然一个夜行人从城墙上凌空跃下,极为迅疾,我心中甚奇,不明白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何以又这般匆速,好像被人追赶似的……”
    阮玉娇插口道:“等一等,娄前辈看得出此人武功高强,不足为奇,但如何晓得他十分匆速?”
    娄东原咧唇一笑,好像心情很愉快道:“你一问就问到关键所在,跟你谈话很有意思。”
    阮玉娇见他说得真诚,口中只好谦虚两句,心中忖道:“假如连这一点儿才智都没有,岂能在幻府中出入头地?”
    只听娄东原又道:”要知那城墙甚高,不是一流高手,无法飞跃落地。但就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亦须小心从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决计不肯冒险冲泻跃坠。这个夜行人纵跃之势如此急骤,连我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乃至他落地时,虽然无事,也禁不住曲膝踉跄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可见得他并不是绝对有把握可以冲落的。”
    阮玉娇道:“这就怪不得娄前辈疑心他是被人追赶了,但不知事实上有没有人追赶他?”
    娄东原道:“有是有,但这个人不是他逃避的对头,而是我老头子。因为我一看无人追赶于他,而他一站稳之后,又刻又放步飞驰,是以甚感稀奇,便尾随追去。”
    阮玉娇忙道:“他可曾发现娄前辈的踪迹么?”
    娄东原道:“起先他全不回头查看,一径绕城飞奔,突然间又跃上一道城墙缺口,回到城内。”
    阮玉娇眼中出现迷惑之色道:“假如这个人就是朱一涛,他为何这样做法?敢是精力过剩找法子发泄?”
    娄东原道:“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人正是朱一涛。当时我真以为他发疯了,何以如此匆急!险冲跃出城,复又奔回?如果有人追赶,则此举可以说是一种甩敌妙计,但我细查之下,实是无人跟踪。因此,我奇怪不过,幸紧追赶,决定看个究竟。”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朱一涛很快又奔回刚才跃出城处的墙顶,全不迟滞,再度迅即泻跃。我凝神看时,只见他这一回比上一次又有不如.踉论数步之后,还要探手撑地,才稳得住身形。接着又像早先一般,绕城急驰而去。”
    阮玉娇大吃一惊问道:“这回娄前辈竟不跟去瞧瞧去?”
    娄东原道:“我当然跟啦,不过心中亘断定一件事,那就是朱一涛八成是失心疯了,这回定要像上一次那样回到城内,然后又再来这么一记,幸而我没有自作聪明,当时仍然跟在他后面,并没有在原地等他绕回来。”
    阮玉娇茫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这一次没有回到城里么?”
    “没有。”娄东原说:“他亦是绕城疾驰,但没有像我所猜想般折回城内,过了那道缺口之后,依然疾奔而去。”
    他微笑一下,声音中流露出得意之情,道:“朱一涛脚程虽快,但仍然没有摆脱我,何况此时我也明白他为何走得一波三折之故。”
    阮玉娇道:“娄前辈胸中见识,自然不是凡俗之上可及。只不知他为何不怕耗费气力?”
    娄东原断然道:“因为他正在以全力摆脱一个极厉害的追踪者,刚才而迂口,忽而直奔的方法,正是要骗对方留在原地守候的用心。尤其是那高的城墙,大概很少人敢像他一般连续疾冲急泻两次,就篡再跟下去,这一次亦将是慢慢飘落。试想以他的脚程,这一刹那间延误,哪一个人还能追赶得上?”
    阮玉娇连连点头道:“不错,听起来他一定正是甩脱追踪他的人啦。”
    娄东原道:“奇怪就怪在这里,根本上没有人跟踪他,这一点你凉能信得过我的判断。”
    阮玉娇道:“娄前辈乃是字内第一追踪高手,以你的眼力,当然查看得出没有人跟踪朱一涛。”
    娄东原道:“姑娘好说了,但朱一涛也真厉害,奔出数里之后,忽然失去了踪影,我搜寻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已反而吊在我后面,竟是来一个反追踪。”
    阮玉娇马上道:“原来形势有此变化,无怪你老得知他是朱一涛。”
    娄东原道:“阮姑娘猜得好,正是由于此故,我和朱一涛才会动手拼搏了数招。我一看他双手都能变成真的长剑那么锋锐凌厉,知道他剑术通玄,已达到字内无有敌手的境界,所以不敢恋战,仗着独门轻功,全力摆脱了他。”
    阮王娇发现他对这一段经过描述得很粗略,不问而知他曾经吃过苦头,为了怕失面子而略过,是以亦不追问。
    娄东原停口想了一阵,才道:“我摆脱了他之后,便来此地见到林元福,我没有把经过告诉他,只问他近些年来武林中出了什么厉害人物,于是猜出这个夜行人就是朱一涛。”
    阮玉娇问道:“既然娄前辈后来已没有见到他,又如何得知他眼下落脚在东南城郊?”
    娄东原道:“是与不是,咱们去瞧瞧就知道啦!”
    阮玉娇见他不说,使不罗嗦道:“好,我们走吧!”
    她当先走出房门.突然又停止脚步。如果不是鬼影子娄东原轻功独步天下,定然会撞到她身上。
    娄东原讶道:“你为何不走?”
    阮玉娇道:“床上那对狗男女已经死了没有?”
    娄东原道:“当然已经死啦,我虽然不是以掌力见长,但从反震的感觉,已知他们都不曾运功护体,非死不可。”
    阮玉娇道:“那我就放心啦!”
    他们迅快地跃出这重屋字,纵落街上,迅飞疾奔而去。
    不久,他们已到达东南方的城郊处。
    娄东原带她笔直扑奔一处,只见房屋极多,可知人烟十分稠密,这一大片房屋都低矮粗陋;巷弄甚窄,一看而知乃是贫民集居地区。
    他随手一指道:“朱一涛必定隐匿在这个地区中。因为这等地方,人头杂乱,虽是陌生人,亦不易被人发觉。”
    阮玉娇大为惊讶,也泛起了失望的情绪,间道:“娄前辈你不是亲眼见他隐人此区的么?”
    娄东原道:“附近十余里方圆之内,再无一处比此地更适合隐匿。我多年前已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不要跟踪,也算得出他就在这里。”
    阮玉娇更感失望道:“就算娄前辈没有猜错,可是这一区屋密人多,我们其势不能逐屋搜找,如何找得到他?”
    娄东原笑一笑道:“我们追踪一个人,随时有很多资料可供参考,亦须得能够善为利用,才谈得到追踪,如果一定要牢牢盯住对象,哪有不败露自己行藏之理。”
    他转头四望,又道:“大凡是存心潜匿之人,在这地区之内,一定不肯选取高大或是特别触目惹眼的房屋,所以咱们可以剔去这种屋字。从正面猜想,他最有利的地点,必须占有四通八达的位置。所以我们专寻这种位置的屋字,所须查看的就没有几家了。”
    在他的口中说来,追踪之事好像轻而易举。但阮玉娇却深知其中学问很大,是以不觉大为佩服。
    他们直到第二家,乃是一座前后左三方都有巷弄通道的屋子。娄东原查看了一下,便向阮玉娇比个手势,意思这就是朱一涛藏身之地了。
    阮玉娇没有问他如何能肯定就是这一家,心念一转,走到门口,举手拍门。
    鬼影子娄东原笑一笑忽然隐没,竟不知他是躲起来抑是业已离开了。
    阮玉娇拍了几下,屋内全无响动。她的心情突然激动的紧张起来,因为她不知道朱一涛是不是在屋内?这个令她感到刻骨相思的男人、会不会止自己见上一面?
    她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见得到见不到朱一涛这一件事上,是以也不多加考虑,玉掌内力陡然涌出,门上轻轻响了一声,乃是里面的横闩震断的声音。
    阮玉娇这时毫不费力就推开了门,举步行入。正面是供起坐之用的堂屋,两厢方是就寝之所。
    她尚未决定应该向左或右转时,突然间一股尖锐如锥的风力射来,袭向她身上死穴。
    阮玉娇登时花容失色,骇然低叫一声,一面挥掌封架,一面跃开。
    但那股锐利无比的风力接续向她袭到,味啸作响,一连三记,都从她最难防守之处攻人。
    阮玉娇手忙脚乱的应付,全身沁出冷汗。她深知这一股锐利的力道乃是强绝一时的指力,若是被刺中了正如被尖长的钢锥扎上,尤其指力所指的都是必死的要穴,非得马上丧生不可。
    故此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生恐心神一分,遭了毒手。
    那股指力乃是从左厢卧房的门帘内射出,阮玉娇使出幻府心功,脚下施展的是天狐遁法,在味味作响急激劲射的指力中,腾飞闪避。但见她整个人的动作,生像是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一般,但她的去向和速度,每一次都极尽诡变奇幻之能事,叫人无从猜想,果然有如狐狸一般狡猾。
    啼啼刺耳的指力彼空之声忽然停歇,可是阮玉娇还不敢就此停下,仍然在那容积不大的堂屋内奔来蹿去。她仍然是按照天狐遁法的步法走动,是以满屋都见她倩影飘闪。
    堂屋内原本有一盏点燃着的油灯,这刻灯焰被她身影带起的风力吹得摇摇欲灭。
    左厢卧房突传来女人惊叫的口音,阮玉娇转眼望去,只见门帘已经撩起,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孔
    她在一瞥之下,也能多瞧出这个女人年纪甚轻,大约只有二十一二岁,故此虽是睡眼惺松鬓发微乱,但那秀丽的面孔和青春光彩,仍然发出强烈的吸引力。
    阮王娇飘然间已站在房门口,并且还伸手扯摔那道厚厚的门帘。
    她目光到处,但见这个年轻少妇身上只有亵衣,露出大部分的肉体。房内也有昏暗的灯光,照出一张垂着罗帐的大床。
    门口那个少妇见她突然在眼前飓尺出现,骇然又退。阮玉娇跨人房内,心中泛起强烈无比的妒火,一晃身已跃落床前,也不管会不会受到暗算;撩开罗帐。
    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可是阮玉娇一望之下,已知此床本有两个人睡觉,一个是这个年轻少妇,另一个却是个男人。
    阮玉娇满腔酸溜溜的,同时又因见不到人而大恨不已。
    从种种迹象看来,已能连贯为一个完整的故事,那就是孤剑独行朱一涛与这个年轻少妇同余共卧,及至她震开大门闯入之时,朱一涛在房门口发出指力攻袭她。攻了六八招,才发现来人正是阮玉娇,因此他赶快捞了衣服鞋袜跑掉。
    她一转面盯住那个年轻少妇,美眸中射出森冷的杀机。
    但那年轻少妇却没有看见,因为她一见床上空无一人时,已惊讶得顾不到别的事情了。
    阮玉娇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压。那个少妇负痛之下,头向后仰,变成页孔完全朝着阮玉娇。
    阮玉娇冷冷道:“床上的男人呢?”
    她声音冰冷可怕,使那少妇猛可感到不妙,震惊之下,期艾应道:“他……他……我不知道。”
    阮玉娇内力从玉指指尖涌出.正要震断这年轻少妇的心脉,但突然感到一阵泄气,陡然收回内力。
    那少妇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中打了一个转回来,只知道对方好像会变魔术似的,刚才突然使她全身炙热,但旋即又恢复如常。
    阮玉娇寻思道:“此女虽是青春年少,但容貌平常。朱一涛居然与她相好,却弃我如遗,可见得他的口味甚是庸俗肤浅。唉,我岂能与这等蠢妇一般见识。”
    她放手时一推,那个少妇不由自主地回到床上,就在她后退之际,阮玉桥已飞身离开这座房屋,她奔出数丈,方始听到少妇骇然尖叫之声。
    阮玉娇大感颓丧,心灰意冷地顺着街巷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和多久忽然前面数尺之处,平空出现一条人影,拦住去路。
    她抬头淡淡地望了一眼,便又举步行去,只稍微错开一点,与那人身边行过。
    那道人影一下子飘退一丈,又拦在她前面。
    但阮玉娇瞧也不瞧他一眼,径自离去。这回仍然是错开少许,与那人察肩而过。
    那人再度后退拦住了她道:“喂,阮玉娇,我是娄东原呀,你敢是不认得我了?”
    阮玉娇这才停步,淡淡看他一眼道:“我认得娄前辈。”
    鬼影子娄东原道:“你怎么啦,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你也懒得管似的。”
    阮玉娇道:“没有什么。”
    她的心事,哪里能向别人说。
    娄东原惊疑道:“你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阮玉娇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事。”
    娄东原见她不说话,也就不便追问,当下道:“你刚才见着了朱一涛没有?”
    阮玉娇听他提起这个名字,一阵妒恨攻心,几乎要掩耳朵不再谈起他。
    可是她终于没有这样失态,只淡淡道:“没有,他不在屋内。”
    娄东原道:“哪个讲他不在屋内,他大概是躲避你,所以没见着面。”
    阮玉娇耸耸肩,动作虽不高雅,可是却十分好看和动人。
    她益发显得淡漠地道:“也许吧……”
    娄东原心知她的态度,必与朱一涛有关,却不明白既然不曾见面,何以会有这等异常的反应。
    因此他接口问道:“我知道他目下藏身之处,你要不要去?”
    阮玉娇道:“不要,我不要寻他了。”
    娄东原摊摊双手,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我真不懂,但随便你吧,反正我履行了带你找到朱一涛的诺言,便没有我的事啦!”
    阮玉娇对这位前辈风尘异人,倒是相当感激,当下道,“娄前辈,谢谢你啦,我深信天下间除你老人家之外,断无别人能够找到朱一涛了。”
    娄东原欣然一笑道:“你说的虽是客气话,可是我老头子还是很高兴。从今夜起,我心事已了,日后不会再到江湖走动。”
    他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变得相当沉重地又说道:“我能够全身而退,也算得是很大的福气了。若是不识进退,迟早要栽一跤重的。一个人老迈了,实在是没有法子之事。”
    阮五娇安慰他道:“娄前辈何须说得如此消沉,只不知你老这回退隐。将在何处定居?”
    娄东原道:“我打算返回江南故乡,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野老。”
    阮玉娇道:“娄前辈把优游林泉乐享大年之事,说得一副英雄气短的样子,可见得你老雄心未涡,尚难忘怀江湖。”
    娄东原一怔,道:“你这话很有道理,嘿,莫非我深心中不想退出江湖么?”
    他的话虽是大见豪情,但他的尊容,却狠琐得叫人难以相信他乃是当代异人之一。
    阮玉娇悦耳的声音,使娄东原从沉思中醒来,只听她柔声道:“娄前辈若是在江湖上行走,感到有趣,何须把自己困厄于乡野呢?”
    娄东原道:“是呀,我就算不退隐,又怕谁来?”
    阮玉娇道:“娄前辈跟踪之术,字内无双,谅也无人胆敢招惹于你。”
    娄东原做然一笑道:“大概没有什么人敢试上一试。”
    他念头一转,正要询问阮王娇的打算,突然听到丈许外有人嗤笑一声,人随声现,却是个中年文土。
    娄东原冷冷瞧看这个人,还未开口,只听阮玉娇低声道:“娄前辈,这人便是智慧国师座下第二号人物,你别招惹他。”
    娄东原当下特别仔细打量对方,只看他走了几步,便对这个人的性格甚至武功所走的路子都观测出一点儿头绪。
    那中年文士走到他们面前五六步处才停往脚步,潇洒地拱拱手道:“娄兄虽是擅长跟踪之道,达到如疽附骨的地步,但却不能认为世间就无人敢招惹你。”
    娄东原道:“这不是光用嘴巴说说就见分晓之事,还未请教薄驾高性大名?”
    中年文士道:“不才丁天厚,虽是一介书生,没有什么道行,但却长于驱妖捉鬼,是以也能够在江湖上混一口饭吃。”
    他因说到驱妖捉鬼之时,特别加重语气,娄东原、阮玉娇一听而知他此言乃是向娄东原那个鬼影子的外号而发。
    阮玉娇不想娄东原与丁天厚干上,便用话打岔道:“丁二先生,敢问陈仰白和甄小苹何在?”
    丁天厚徐徐道:“他们跑不了,但目前躲在什么地方,我还未曾查出来。”
    娄东原一听可找到机会了,冷笑一声道:“丁兄的绝技何止驱妖捉鬼。我瞧你吹牛的本领,实可当得天下无双之誉啦!”
    丁天厚面色一沉道:“娄兄认为不才吹牛是不是?”
    娄东原淡淡道:“正是。”
    丁天厚道:“这敢情好,不才有个法子,立刻可以试出不才有没有吹牛。”
    娄东原已感到兴趣了,问道:“丁兄有什么法子试得出来,是不是马上赐教几招?”
    丁天厚摇头道:“你我出手相搏,以性命相争,当是智者所屑之事?”
    娄东原略感迷惑,问道:“然则丁兄有何妙计?”
    丁天厚道:“不才有个办法,谅娄兄一定接纳。万一娄兄输了,也敢相信娄兄定要心服口服。”
    娄东原道:“我这个人肺气别扭的很,你的妙计我未必赞同。”
    丁天厚以极自信的口吻道:“娄兄决计不会反对的。”
    阮玉娇道:“那么二先生就说出来听听,让事实来证明你的话对与不对,岂不更妙?”
    丁天厚道:“好,娄兄既是擅长追踪之道,号称天下无双。不才就在这一点上面出个花样。”
    娄东原听了这话,心中果然有一大半不反对了。
    只听丁天厚又道:“不过咱们要变化一下,娄兄向来是追踪别人,这回却反过来被追踪,只要娄兄能摆脱不才的监视网,便算你赢,反之,娄兄便算是输了,你瞧这法子行得通行不通?”
    娄东原果然泛起了心痒难熬之感道:“丁兄打算追踪我了?”
    丁大厚道:“不才何须亲自出马,随便派一两个手下就行啦!”
    娄东原暗暗大怒,忖道:“这厮好生狂做自负、虽然是天性如此,但以乎也太过火了。
    原来他的观测之中,已瞧出丁天厚性格狂做自负乃是好大喜功之辈。
    他冷冷道:“只要你认帐,派什么人都行。”
    丁天厚道:”好,阮玉娇姑娘是咱们的见怔人。”
    阮玉娇听到此处,已绎把妒狠朱一涛之事给忘记了,欣然道:“使得,我愿意做见证人。”
    丁天厚道:“假如不才赢了,只要娄兄负责为我找到朱一涛便没有事了。只不知娄兄若是得胜,要什么彩头?”
    娄东原一愣道:“你是要朱一涛的下落就可以了?”
    丁天厚道:“够啦,但娄兄不要为此所拘,你若是得胜,随便要怎么样都好。”
    娄东原道:“好,若是赢了,要丁兄当众叩头认输。”
    丁天厚仰天笑道:“如此甚好,咱们一言为定。”
    阮玉娇突然摇头带摆手,道:“不行,我这个公证人不能做。”
    丁天厚讶道:“为什么呢?”
    阮玉娇道:“因为你们两人与一般武林高手不同,不论是哪一个赢了。我都很难措手。”
    鬼影子娄东原道:“这话不无见地,你惹不起丁兄,万一竟是他输了。做公证人的实在不好办。”
    阮玉娇向他暗暗一挤眼,才说道:“丁二先生固然难招惹,你娄东原也不是易与的人物,我说的可对?”
    娄东原虽是机警聪明,闻一知十,但目下却十分迷惑,猜不出这个美女挤眼睛是何用意。
    因此他只好顺着她的口气道:“这话倒是不错,你在我们当中,实是没有左右我们的能力。”
    丁天厚道:“不才只想你不能使娄兄在输败之后厄约而已。”
    娄东原冷笑一声道:“笑话,我担心你是宁可背信毁诺,也不向我叩头才是真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了几句嘴,丁天厚虽然朋知空言无益,但他个性高傲,连语言上也不肯稍稍吃亏,所以才有斗嘴之举。
    娄东原忽然若有所悟,转眼望向阮玉娇,问道:“好啦,我们吵嘴也吵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依你看来,要怎么样才敢当这个公证人?”
    阮玉娇微微一笑,艳丽动人之极。她道:“办法不是没有,例如娄东原把朱一涛的下落告诉我,万一你不幸输了,我便可以把朱一涛的藏身之处告,诉丁二先生。”
    娄东原立刻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万一他输了呢?”
    阮玉娇甜甜一笑道:“我可以想想看。”
    她眼睛忽然一亮道:“丁二先生如果把敝府一件秘密相告,便等如是一大保证了。”
    丁天厚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前商天我提到的元命心灯大法?”
    阮玉娇道:“正是。”
    丁天厚沉吟道:“此法纵是告诉你,我却看不出对咱们局势有何牵连?”
    阮玉娇道:“丁二先生,你手中提着可以制我致命的秘密,我才不敢担当公证人之任。
    如若此秘我已得知,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可言了。”
    娄东原恍然道:“原来你性命受他人威胁,当然不能做公证人啦!”
    他的言语态度,都微微露出有取消这场打赌的倾向和迹象。
    其实这正是娄东原人老成精的狡猾之处,目下他已抢先主动表示出可以取消打赌,则丁天厚在下意识中的反应,无疑认为娄东原心性怕输,就此借口下台。因而他会特别坚持下去。
    再则他们所谈的秘密对阮玉娇虽是性命交关,对丁天厚却是无关痛痒之事,所以了天厚心理上对此一秘密必有无足珍惜之感。
    在这等至为微妙的心理攻势之下,丁天厚果然坠人老好巨猾的娄东原,黠慧多汁的阮玉娇级中。
    他道:“使得,我可以把幻府元命心灯之秘密告诉她。”
    娄东原道:“等一等,你纵告诉了她,可是此举对你有何拘束之力?”
    阮玉娇道:”我要知道的秘密,虽然对了二先生没有拘束力量,但我却可向天下英雄作证,证明有人背信毁诺。同时还可以与娄老你联成一气一同对付他呀!”
    娄东原才释然道:“好吧,但老实说你的话只不过听来有理而已,其实一定行不大通的。”
    就连丁天厚亦有行不通之感,因此阮玉娇拉他走到千旁把时,她欣然行去,到一旁把幻府心灯大法秘密迅即告诉了阮玉娇。
    娄东原用不着运功偷听,因为他深知丁天厚是以内力聚束声音直接送到阮玉娇耳中,决不让旁人听去。
    他只查看了这而人的表情和其他细微的动作,很快就晓得了天厚说的话并没有作伪,另一方面他也很替阮玉娇高兴。因为她美眸中不时流露出惊讶和如释重负之感,由于娄东原对这个绝色美女已生出一份亲切爱护的感情,所以替她暗暗欣慰。
    等到他们说完之后,阮玉娇走过来时,又向他挤挤眼睛。
    这一回娄东原清清楚楚地瞧出她的意思,乃是感激和大功告成的欢愉之意。由此可知丁天厚对她说的,定然毫无虚话,而且经他一点破,阮玉娇目前已全无忌惮了。
    娄东原心中十分欣慰,但面上仍然神色沉寒,反而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大声道:”如果你们已谈好了,丁兄咱们动手吧!”
    丁天厚点头道:“娄兄以一日为限,不论你从何方离开京师,走的什么路线,从哪一道城门回来,不才都将一一指出,如若有错,便是娄兄赢。”
    娄东原道:“听起来很合理,咱们明天上午在天坛碰头,便知胜负。”
    他转眼向阮玉娇望去,又道:”你亦须到场作证,但怕只怕到时丁兄不敢应约前来。”
    丁天厚冷冷一晒道:“娄兄净说大活,提防风大闪了舌头。咱们明晨便见分晓,不才就先告辞。”
    他拱拱手,飘然自去。
    娄、阮二人直到他背影消失了,才对望一眼,娄东原道:”我走啦,只不知你打算在何处度过这一天?”
    阮玉娇突然想起那个与朱一涛同会共枕的少妇,心中泛起一阵绞痛,面色大变,过了一阵,才道:“我随便走走,但明天上午,我一定到天坛去。”
    娄东原摇摇头道:“你面色不太好,使我很不放心。”
    阮玉娇轻叹一声道:“没有关系,我还不至于会怎么样。”
    娄东原道:“朱一涛目前藏匿之所,你已得知,你何不前去瞧瞧。假如你们实在合不来,你便不要勉强,我会替你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
    他说这话时,眉字眼睛中透出亲切之意,使她深深感到他的呵护的真诚。这等亲切关怀之情,完全是一种像父亲对女儿的骨肉情感,毫无别的杂质。
    阮玉娇突然感到无限温暖,因此她自然而然地挨过去,搂住他的手臂,把面庞贴靠在这个老人的肩膀。
    娄东原伸手抚摸她的秀发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命运却使你反而得不到平常人也认为很平常的生活。”
    阮玉娇啊了一声道:“一点儿都不错,我时时在想,只要我有爹娘,我就心满意足了。”
    娄东原道:“假如你能嫁一个好夫婿,这个遗憾亦差可补偿。所以你不要多想,只要找个如意郎君也就是了。”
    阮玉娇深深叹一口气道:“姻缘本是生前往定之事,岂是想得来的?”
    娄东原想道:“说来说去,她还是忘不了朱一涛。”
    念头一转,有了主意道:“玉娇,你替我办一件事行不行?”
    阮玉娇点点头道:“只要我办得到,自然可以。”
    娄东原道:“我要到一个地方,你替我把风就行了。”
    阮玉娇讶道:“替你把风?”
    娄东原遭:“不错,如若有公差前来,你便诈作咳嗽,连咳三声,当然要以内力迫出声音,我才听得见。”
    阮玉娇疑惑道:“你想干什么呢?”
    娄东原道:“你不要问,自然与我这次打赌有关。”
    阮玉娇道:“我到时一看自然明白。”
    于是不再询问,随他行去。
    出得大街,已经是行人熙攘,但由于赶早市的主妇甚多,故此阮玉娇还不算如何刺眼。
    他们走了一程,娄东原突然停步,四顾一眼,才道:“我到这店铺里面。你在门口把风,没有公人前来,便不必要报讯。”
    阮玉娇一瞧,这是一间专卖铝勺剪刀等铁器的店铺,两边则是布庄和粮食行,并无可疑。
    她点一点头,在门口一站,娄东原走人店内,忽然失去影踪。
    街上人来人往,不多时;来往的人对这个极为美艳的女郎都引起注意。有些人甚至不走开,站在稍远处瞧她。
    这样又过了一阵,以这间铁器铺门前为中心,渐渐鹰聚了不少人,因而所有经过的人,都不禁驻足观看,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人群越来越多,不久,简直途为之塞,人车皆不得通行。
    其实后来驻足之人,看来看去,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好奇心一时难消,仍然站着张望。这种人多的事,故此有增无减。
    阮玉娇初时毫不在意,因为她向来被男人看惯,有人围观,未足为奇。
    不过到后来,她也感到不妥当了,心中一面琢磨娄东原进去于什么,一面向四周之人瞪眼睛。
    她不言不动时,看她之人,也都默默瞧着。她这一瞪限,却引起了骚动,男人们一面议论,一面暄笑。
    阮玉娇看看势头不对,正想开溜,忽见四名公人挤过来。
    她连忙咳嗽,每次三声,都以内力迫出。
    那些公人们四下瞧看,不见有任何意外之事,亦没有斗殴争吵,因此都莫名其妙乱瞧一通。
    阮玉娇突然有点儿明白忖道:“我上了娄老的当啦!”
    原来阮玉娇眼见这些公人的情状,得知他们并非因娄东原而来,实是由于街上行人堵塞围观,以为发生罪案或意外赶来查看的。
    她念头转到此处,立刻举步走人那间专卖铜铁五会的店铺。
    她这一走开,加上公人已到,围观的人纷纷散去。一会儿工夫,便走个干净。那些公人,连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得而知,终于也走开了。
    阮玉娇人店之后,便躲向里面。店里的掌柜伙计,老早看得昏了头,虽见她进来以及进去,仍然无一人拦阻。
    她躲在一道门的后面,一面向外张望。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阮玉娇回头一瞧,不觉呆了,原来这个拍她之人,正是孤剑独行朱一涛。
    她只呆了一下,便忿然向他瞪眼。朱一涛毫不在乎地向她笑一笑;伸手拉住她,直往内走。
    在后面的一进,居然有一间书房,收拾的十分干净。
    朱一涛让她在书房内落座,自己也在书桌对面坐下,两人离着一张书桌对瞧。
    最后他耸耸肩,开口道:“你为何故意使街道阻塞?”
    阮玉娇本来就不想解释,何况根本无法解释起。于是只好使出令人困惑惯技,反问道:
    “你认为是什么缘故?”
    朱一涛道:“假如我想得通,我就不会回来问你啦!”
    阮玉娇道:“你不明白的话,我也不必说了。”
    朱一涛怀疑地道:“奇怪,这话不是你平日的口吻。”
    阮玉娇不置可否地微晒一下,她知道如果朱一涛对自己当真发生怀疑的话,则莫说他不会走掉,现下就算她想摆脱他也不容易了。
    朱一涛面色一沉,目射寒光,冷冷道:“你最好说清楚,别耍弄成后悔莫及的局面。”
    阮玉娇不理他,还把目光移开,投向墙上挂着的字画。
    朱一涛站起身,绕到她后面,双手搭在她肩头,严厉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玉娇也不敢迫得大急,便道:“我叫阮玉娇。”
    朱一涛道:“你如何证明你就是阮玉娇?”
    阮玉娇一想,倒也感到有点儿害怕,因为她在刹那间所想到的证明方法,假冒之人均可从她口中得知,也就不能算有力证明。假如她没有法子证明,朱一涛可能疑她是乔双玉或其他之人所扮猛下毒手,岂不死得太过冤枉?有此一念,她禁不住感到事态严重和可怕。阮玉娇忽又想到,她平日苦苦要来见朱一涛一面,谁知如今相见,形势却已有很大的改变。一方面是她已不愿与他再说什么话了。另一方面朱一涛竟有杀死她的可能。
    她觉得人生真是变幻难测,不知不觉苦笑一下。
    朱一涛突然冷冷道:“你笑什么?”
    阮玉娇一怔,心想他站在背后,如何看得见我的表情?
    当下游目回顾,很快就发现其中之故,敢情由于对面墙上有一把宝剑,剑勒上的铜片金光灿然,宛如镜子,把她的表情映到朱一涛眼中。
    她道:“我发笑的原因,说出来怕你不信。”
    朱一涛道:“你管我信不信?说出来听听。”
    阮玉娇道:“我已决定不理睬你之后,竟会碰上了你。这还不说,眼下的形势竟又变成你可能杀死我,世事变幻,你瞧奇不奇?”
    朱一涛道:“假如你是阮玉娇,怎会不理睬我?”
    阮玉娇提到此事,妒火上升道:“你自家明白,何须问我?”
    朱一涛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道:“听起来你果然是阮玉娇呢!”
    阮玉娇道:“我也知道你是真货,不是戒刀头陀冒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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