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竹马青梅旧梦真
    阿环强打起精神,道:“若是当真逐离此地,谁愿去当侍女服侍那些可怕人的呢!”
    谷沧海讶道:“什么可怕的人?”
    阿环道:“就是十二金钗呀,现在只有九人,还补不满十二之数,但她们都很残酷,一言不合,随时会杀死婢女仆妇,所有在这儿的下人都十分恐惧害怕,但又深知她们本领极大,决计逃不出去。所以个个不要命地殷勤服侍,免得送了性命。以前我是补上十二金钗人选,所她们对我很好,但现在沦为奴婢,我可就很不得长上翅胳离开此地了。”
    谷沧海这才恍然大悟。
    当下又问:“你知不知有一个叫许灵珠的人住在哪儿?”
    阿环道:“当然知道啦,她就是目下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是不是?的确长得美极了,原来你是为她而来的。”
    她的话声隐隐流露出妒意,但她旋即醒悟自己今非昔比,单是忧虑性命安危还来不及,何能妒忌到许灵珠。
    这么一想,当即释然。
    她接着说道:“她就住在最顶一层靠右边一间房内,教主也住在顶层,所以防卫森严,恩公最好不要乱闻。”
    谷沧海道:“别叫我恩公,叫我的名字吧,上面有什么人在守卫?”
    阿环道:“我来到这无瑕庄已达四年之久,从未上过四楼一步。但以后反而会有,因为那上面只有护法仙子和十二金钗以及一些侍婢可以上去之外,旁的人绝不许涉足,据说因为上面有男人之故。”
    谷沧海道:“赤身教原是邪教,养汉子并不稀奇,但何须如此禁卫森严呢?”
    阿环道:,最近我才听说,那上面的男人都长得很漂亮壮健,而我们这数十个候补金钗人选却须保存处子之身才能练功,直到补上金钗之位,才可以跟男人在一起。故此教主严禁我们这一群小金钗上楼。据说在那四楼上,日夜都最少有一位护法仙子率领四名金钗把守巡视。而楼下的走廊间以五种颜色的砖砌成五条路线。这五条路线中,只有一条踏上去警铃不响,其余四条都踏不得:踏上去,教主便会知道。而这一条安全路线又是每口变换,除了准许上楼之人以外,谁也不知哪一条路线是安全的。所以你千万不可闯上去。”
    谷沧海颔首道:“我不会乱闯,你放心好了。”
    阿环讶道:“你还躲在里面干什么?”
    谷沧海道:“幸而你提醒我,否则我几乎忘记了。现在你即速取出箱子,收拾好行李。”
    阿环依他的话去做,刚刚收拾好,关起镜门之时。
    谷沧海轻轻道:“等你走了,我也就离开,将来我或会来探访你。”
    阿环摇摇头道:“你万万不可冒险再进来,虽然我很想再见到你,但这太危险了。况且这所无理庄中房舍数百,你怎知我在何处居住?”
    她的话还未说完,谷沧海迅快向她发出警告,她便关好镜橱,低头去弄好箱子,果然一个女子进来,却是那个九妹。
    阿环忙叫一声九姑娘,道:“婢子的衣箱收拾好了。”
    九姑娘冷冷道:“很好,我带你去见总管郝大娘,她自会替你安排一切的。”
    说罢,当先出去。
    阿环跟在后面,踏出房门之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向那镜橱作最后的一瞥。那镜橱内的英伟少年,势必变成她这一生的梦里情人,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同时她又晓得此生命运已定,再也没有任何指望,这也是她敢断言的。
    因此,她在心中向那救过她一命而又威仪赫赫的英伟少年道别,怀着无限凄凉怅惘,踏上她自家的命运旅途。
    且说谷沧海也感到难过地倾听着步声远去,正要出去,忽又听到另一阵脚步声走来,不久,已踏入这间房内。
    谷沧海大吃一惊,付道:“我的天啊,莫非是另外已有人搬入来了?如若当真如此,新来之人定必会打开镜橱,摆放衣物。”
    他耳中听到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而其中一个却在入门数步之后就停住了。
    说道:“就是这一间啦,你原本是小金钗第七十七号,但今日居此楼,就取消了编号,改以名字称呼,直到你补上我们十二姊妹之列,那时又再以排行的数字称呼。”
    另外那个少女朗声笑道:“谢谢八姊的指点。”
    谷沧海听了她们的声音,心头一震,付道:“这两女的声音都很熟悉,尤其是那个八姊,好像是三年前到过少林扰闹的人之一,对了,她姓阮名玉,使的是琵琶。”
    他记起三年前摇魂、荡魄二仙率领了阮玉、柳絮以及黎若妍等八名女子,第一次到嵩山少林寺扰闹的情形。
    那一次他出手干涉,被摇魂仙子连点了三大穴道,以为他已经死了,才扬长而去。
    此是邪教高手的毒计,大凡发现了某大门派收到根骨极佳的弟子,就先行设法毁去,以免成为邪教无法抗拒的大敌。
    因此武当派的程嘉,五台派的孙济和尚,俱是如此受到伤害,以致不能练成他们派中的无上神功秘法。
    他又想到三年以后花蕊夫人亲率高手多人,侵入嵩山,却被他独力击毙了荡魄仙子,重伤了摇魂仙子,这等成就,当真使人难以置信。
    假如目下被阮玉瞧见了自己,她一定会骇个半死,顿时把花蕊夫人惊动。
    他虽是不怕,但此行并非来寻仇打斗,而是要救出许灵珠姑姑,自然不能惊动赤身教之人。至于另外那个少女,虽是声音有点熟悉,但却想不起是谁,或者是昔日在少林寺见过面。
    阮玉转身出房,她还未踏出门外,那个少女己提箱走到镜橱前,伸手拉门。
    她若是迟一点才放置衣物,则谷沧海或者有潜逃之机,目下却毫无法子。
    那少女拉了两下,镜门还没有拉开,她当然没想到这是谷沧海在里面抓住镜子之故。
    她转头见阮玉已出了门外,便打消了叫她瞧瞧的念头,先把箱子铺盖等物放在床上,转眼溜览这个房间,迅快走到屏风内,发现那道不能上锁的弹簧门。
    这少女的举动都落在谷沧海眼中,当她离开镜橱之时,谷沧海就已推开一条裂缝望出去,以便找机会逃走或者出手制服这个少女,然后上楼去救许灵珠。
    他暗恨这个少女竞不走入屏风后门内,那样他就有机会悄然逃掉。
    那少女折回来直向镜橱走去,她必须放好衣物,才能上床安寝,而此刻已是三更时分,早就该睡了。
    她走到镜前,忽然听到有人低声叫喊,不由得一楞,四下张望,叫声又起,她已发现声音是从镜橱内传出来的,当下低低道:“不错,我是关阿莺,你是谁?”
    原来那阵语声乃是询问她是不是姓关?所以她如此答复,发问之人自然就是谷沧海。他幸而向外窥视,才见到她的面容。
    但觉这少女长得亭亭玉立,甚是美貌,极似是关家堡的阿莺,也就是红胡子关棋失踪了的女儿。
    他轻轻答道:“我是谷沧海,你可还记得我?”
    阿莺差点尖叫出声,好不容易才抑止住冲动,道:“当真是谷哥哥?快出来让我瞧瞧。”
    谷沧海叫她关上房门,这才跳出橱外,恢复原来的体型,阿莺奔到他面前,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才大大透一口气道:“你的样子也没变多少,但比我时时想起的你高大英俊得多了。”
    谷沧海执着她的纤手,道:“你也比我心中的印象长大得多,当年还只是一个小黄毛丫头,头,哈哈……”
    他们至今童心犹在,所以毫无羞涩之感觉,显得卜分热络亲切,特别是在这等地方相见。
    谷沧海马上谈到正事,告诉她说自己是潜入此庄搭救师父的红颜知己许灵珠姑姑以及她两人离开这魔窟。
    接着又道:“这真是凑巧得很,竟是你来接顶这个房间,不然的话,我就不知道要不要出手杀人了。”
    阿莺这刻泛起惊怖之色道:“这无理庄中高手如云,又有许多恶犬和厉害机关,你还是快点独自离开的好,我以后会慢慢想法逃走的。”
    谷沧海微笑道:“花蕊夫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倒是因为她掌握了许姑姑,所以家师和我都不敢对她怎样。假如她查出你是我的好友,那就更不得了,所以我无论如何要救走你们。你可是已投入这赤身教了?”
    阿驾道:“几个月前我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此地。那护法摇魂仙子教过我的武功,说我条件适合,编人小金钗之中。她的武功好,我无法抗拒,只好听她命令行事。你可别碰上那两位护法仙子或是十二金钗,否则,你决计逃不出去。”
    谷沧海道:“摇魂、荡魄两人我都会过了,她们已是一死一伤,再也不能作孽了。”
    阿莺摇摇头,道:“役有,不过我口头上却是答应了投拜在教主座下。”
    谷沧海道:“那你还是算是赤身教之人了?”
    阿莺道:“不然,我当时口中虽是答应,但心中却票告天上过往神灵,说我发誓都不算数,因为我是被逼发誓,不听从的话就会被她们杀害,所以这等誓言作不得准。你说对不对、假如天上的神灵连这一点也不肯通融,那就不配做监察人间的神灵了。”
    她说得一片天真烂漫,却自有真理存在。
    谷沧海不觉肃然道:“对,被迫立下之誓岂能当真?”
    阿莺笑容一敛,道:“你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我在堡里听说起你已投入少林门下,惹得教主以及好些魔头找你的晦气,此所以我才不愿意加入赤身教。”
    谷沧海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赤身教乃是天下两大邪教之一,像你这样的姑娘怎可加入此教,令尊也万分担忧你的安危,我非把许姑姑和你救走不可;”
    阿莺忖想一下,说道:“这无理庄中高手如云,比起我以前所见过的武林高手,全都厉害得多,加上豢有无数极厉害的恶犬以及重重机关埋伏,你独自逃得出去已经很不错了,别说到救人这一层啦!”
    谷沧海道:“赤身教虽然厉害,但我还不怕她们,担心的只是会连累你们。但我深信,这一切困难危险都可以克服渡过。”
    他抬头望一望天色,说道:“天快亮了,我且藏起身子,等明天晚上才开始行动。现在我已大略了解这无理庄中的情形,总可以想出稳妥的办法。”
    阿莺喜道:“不错,你最是聪明不过,记得前几年我们被敌人追赶之时,你就曾经用种种计谋骗过敌人,我真愿意跟着你再试一次。”
    她一面打开衣箱,把衣物取出,然后放在镜后的橱内。谷沧海指示她留下半格空位,便施展出缩骨神通藏在橱内。
    镜子掩上,她对镜顾盼着自己的容颜,一面低声跟橱内的谷沧海谈话。
    这刻即使有人闯人来,也瞧不出丝毫破绽,只以为她对镜中之影说话。
    他们只谈了一点点别后的情形,话题大部分集中在目前的救人计划上。
    谷沧海愁的是无法在同时之间救出两人,因为从这座高楼要出到庄外,必须两度利用那天遁神抓。
    按诸事实,那天遁神抓如非武功极高之人,便难以施展,何况还要携带一个人,更不容易。
    说到要一次携带两人,那就简直绝无可能。
    而最重要的是把握时机,一离开此楼,务必在极短促的时间之内逃出庄外,这是整个局势胜败的契机,决计不可有片刻的耽搁。
    是以若然同时救她们两人,则这段路程势必比救一个人要多上七八倍的时间。
    万一失败被人发觉,庄内高手群起攻截。自己虽不怕,许灵珠、关小驾她们却很难幸免。
    换言之,若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形之下,他有把握可以救出任何一个,但要同时救出两人,却极为危险。
    他盘算一下,决定必须做有把握之事,能够救得一个就算一个。
    而在许、关二女之中,他当然应该先救许灵珠,才轮到阿莺。只是这话却不容易向阿莺解释得明白。
    一切都很伤脑筋,极难处理。
    谷沧海弹精竭智以寻求解决的方法。
    阿莺一一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有些问题很可笑,好像是他没话找话一般。不过阿莺仍然深信谷沧海与常人不同,所以任何问题都一一尽其所知地回答了。
    他最后向阿莺道:“你在教中的身份地位不能到四楼上去,所以我们只好另行设法。你在明日这一整天之内,想办法找到名叫阿环的那位姑娘,她得我救了一命,现下已是侍婢身份,或者可以上得四楼,你只要向她问出哪一种颜色的方砖可以顺利通行,我明晚定可以先把许姑姑救出。”
    阿莺点头道:“使得,我认得阿环,却想不到你神通如此广大,已经使她变成你的眼线。”
    谷沧海道:“这也许是我的运气太好,所以一潜登此楼时,便碰到这个绝佳机会。”
    他把救活阿环之事扼要地说了一个大概。
    阿莺惊道:“原来练功夫竟是这么危险的。”
    谷沧海道:“你却不必害怕,假如换作你的话,一定可以安然渡过这一关。因为你根骨特佳,气质异于一般女子,这一关对你威胁不大。这正是你为何在小金钗编号是第七十七号,前面还有这许多的人,却挑中了你先行补数。”
    阿莺顿时大为定心,道:“你话我绝对相信,若然你救出许姑娘之后,察觉风声太紧,无妨迟些日子再来救我,反正我只是练功夫而已,也不至于怎样。”
    谷沧海没有再说下去,但他却深知这个问题极不简单。
    因为她虽是有把握过得那一关,可是一则这等阴邪内功练成之后便极难除掉,后患无穷。
    而且过了这一关之后,定必迁上四楼。
    那上面有不少健男供花蕊夫人以及护法金钗们取乐及练功之用,谁能知阿莺上楼之后会有什么可怕的遭遇?
    世上尽管有许多珍贵之物可以失而复得,但女孩子的贞操清白一旦失去,便永远不可复得。
    不过他可没敢说出来,免得阿莺一担心便不觉露出了马脚。
    大约到了卯辰之交时分,步声香风一齐飘送入房。
    谷沧海处处小心,一听到声响,立刻振起精神,驱退了睡魔。同时闭住呼吸,免得在这一点上露出痕迹。
    进房的人共有三个,若然瞧得见,便晓得都是曾经见过面的。
    当先的一个是赤身教教主花蕊夫人,其余的两个,一是排行第七的阮玉,一是排行第八的柳絮。
    花蕊夫人衣装齐整得多,有点做领袖的气派,不过比起世间妇女的装束,仍然令人感到十分暴露放荡。
    至于阮、柳二女,身上只是披着一块轻纱,简直不能遮掩身体任何—处部位,因为轻纱透明,遮住也等于没遮。
    阿莺连忙行礼相迎,花蕊夫人做个手势,阿莺便卸下身上衣服。
    花蕊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笑道:“小妮子长得挺美,真是我见犹怜,莫说是男人了。”
    阿莺心知谷沧海瞧不见,所以毫无羞涩之态,还向教主道谢夸赞之意。
    花蕊夫人说道:“你到本庄已有一段时间,由于你天赋甚佳,加上你以前练的内功,正合本教秘功之用,所以不须从头练起。目下以你的功候而言,已高出同挤甚多。本教主特地理拔你补上金钗之数,只须过了这最后的一关。”
    谷沧海竖起耳朵细聆,原来花蕊夫人开始详细解释她独门内功心法的诀窍及妙用。
    这些话落在阿莺耳中,最多只能记着和照练不误,但被谷沧海这等大行家听去,却大有作用。
    花蕊夫人把练功法门说过之后,嘱她牢牢记住。
    因为阿莺已不是修练扎根基的初步功夫,而是向化阳指的功夫迈进。只要越过魔火焚心的那一关,那化阳指功夫就算是略有成就。
    所以她说不定在一日之间就到达魔火焚心的那一关,也说不定要苦修三五个月。
    端看她的根基气质和功力火候而定。
    花蕊夫人先离开房间,剩下阮玉以便随时指点,据阮玉说,须得等她上了轨道,才能离开。
    阿莺急于使她离开,所以十分认真地依诀修练。
    谷沧海却暗暗叫苦,因为她过关越快,危险越甚,假如她三五天以后才过关,说不定谷沧海已经救走了许灵珠而又潜回救她了。
    假如她进步得太快,今日己可达到过关阶段,则他连救许灵珠的时间也没有了,因为他绝不可能任得阿莺晋级到四楼练功。
    但话说回来,假如她一直练不上轨道,则阮玉便一直陪着她,使他无法向阿环探听机密,这样也是不行。
    房间内静悄悄的,阮玉忽然显得坐立不安起来。
    阿莺虽是闭目练功,却也感觉出来,便问道:“七姊你怎么啦?”
    阮玉道:“你很快就是我们自己姊妹了,所以告诉你也不妨,那就是我现下很想男人。”
    阿莺啊了一声,没有法子接腔,她对男女之事全无经验,所以只好瞪着眼睛瞧她。
    阮玉又道:“奇怪,你这个房间内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使我浑身不安,无端端地需要男人起来。”
    阿莺心头一震,暗想她这种感觉莫非与谷沧海有关?
    阮玉又道:“你且好好地用心修练,我去去就来。如若练到不懂之处,切勿妄自往下练,可停下来等我返回。”
    这当然是她怕阿莺出了岔子,因而查出她曾经离开了阿莺之事。
    阿莺连连应了,阮玉迟疑一下,才往外走去。
    阿莺忽然说道:“七姊,你可是到楼上去?”
    阮玉停下脚步,道:“正是,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无理庄中只有四楼上才有男人。”
    阿莺眼睛一眨,道:“只不知教主现下在不在楼上?”
    阮玉道:“问这个于吗?”
    阿莺道:“小妹很想到楼上看看,哪怕只瞧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阮玉摇头道:“不行,本来我带你上去瞧一瞧也不打紧,但一则恐怕会碰见教主,二则那上面有不少男人,怕你见了动心。”
    阿莺不敢再说,怕她动了疑心。
    阮玉却不即走,在门边沉吟道:“我也怕碰上教主呢!”
    她露出焦躁之色,大有改变主意,不再上楼。
    谷沧海脑筋灵活异常,计谋甚多,当下提聚起玄功,以传声之法,向阿莺说了几句话。
    阿莺便道:“七姊但去无妨,反正小妹因昨夜听闻耀拔的消息之后,兴奋得睡不着,这刻很想睡上一觉。”
    阮玉欢喜地笑一笑,道:“既是如此,你且睡一会,待我回来才可以练功。”
    她欣然出去了。原来谷沧海看准了她的心事,是生怕阿莺练功时出了岔子,负的责任太大,是以踌躇不决。
    但假如阿莺睡上一会的话,则她一方面免去练功的风险:另一方面碰见教主的话,她亦可推说阿莺疲倦欲睡,所以命她先睡足精神才开始练功。
    因此阿莺这一举可以解除阮玉的双重威胁,阮玉当然高高兴兴地走了。
    阿莺躺在床上,谷沧海推开一点缝隙,便见到她赤裸着身体。
    当下正要出声叫她穿回衣服,但转念一想,以后或者还有不少这种场面,假如这一次触发她羞耻之心,将来就十分为难了。
    因此他把镜子推开一点,对她的裸体视若无睹,说道:“你何不趁这机会去找一找阿环?或者先查明她的下落。”
    阿莺点点头,爬起身,这才发觉自家身上一丝不挂,方自感到不妥。
    谷沧海已道:“你快点去吧,凡做大事,不拘小节,你若披上衣服,恐怕反而不好。”
    他处处抢制机先,早一步打消她感到羞愧之心。
    果然阿莺心理上不再受到威胁,她原本年纪甚轻,天真未凿,因此只要谷沧海不露出不安之色,她倒是坦然处之。
    当下奔出房外,径去找寻阿环的下落。
    谷沧海待她出了房门,暗暗叹一口气,心想她此去查探阿环下落,如若应付失当,遗下线索,实是万分危险之事。
    可是现下除了靠她出马之外,别无法子可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阿莺足足走了个把时辰才回来,她立即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一面低声说道:“我这一次运气很好,我出去就碰见了侯总管,她是十分凶恶的老太婆。但她对我却一向很好,跟她闲聊着,最后提到阿环。”
    谷沧海心头一震道:“你怎么提法?别留下痕迹才好。”
    阿莺道:“我只说听闻阿环原是住在我这儿房间的,现下情形如何?问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谷沧海没有做声。
    阿莺又道:“侯总管想是伯我心存畏惧,以致不能过关,便向我说阿环没死,只不过由于无法再上窥本教秘艺,所以当了侍婢,我表示不相信她的话,侯总管便道:“阿环刚刚由郝大娘分发到我手下,派在此楼执役,等一等你就会见到她了。我心中暗喜,便到她房间等候阿环。侯总管有事走开,恰好阿环来了。”
    谷沧海道:“只不知阿环晓得不晓得四楼上可以通行的路线?”
    阿莺道:“她起初一听我说是镜橱内的人找她,骇得面色发白,真有意思,到我问她到过四楼没有之时,她才渐渐恢复平静,说是还未上过四楼。我告诉她时间很急迫,要她想法子打听四楼哪一种颜色的砖路可以通行,便马上来告诉我。她后来变得很高兴,跟我谈起你以及许多其他的事。”
    这时谷沧海嘱咐阿莺睡觉,自己便耐心等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惊动了谷沧海。
    此时阿莺尚在酣睡中,那阵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一下,便直向镜橱走过来。橱上的铜环微响,可知外面那人已抓住铜环,准备开橱。
    谷沧海迅即考虑到两点。
    一是来人特地来查看镜橱,一是阿环前来通报消息。
    假如是第一个可能。他已无可选择,只好出手暗算杀死来人再想办法。若是阿环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
    因此他没有抓紧橱门,恰在此时听到阿莺欠伸之声。
    橱外之人放掉铜环说道:“阿驾,还没有唾够么?”
    声音传人橱内,把谷沧海骇了一跳,原来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口音,大概便是这无瑕庄五名总管之一。
    他曾查问出这五名总管俱是老抠,但个个武功高强。因此他刚才虽然能够暗杀了她,但以阿驾的本事,应无此可能,便不能推说是因口角争吵而出手相斗以致误杀对方。甚至一定会被花蕊夫人生疑而查出有外敌潜入。
    阿莺叫一声:“侯总管。”
    那老抠道:“这两件衣服都是你的,马上就有人送饭来,你吃过之后,须得休息一会才可用功。”
    她还不把衣物放下,大有替阿莺藏放在镜橱内的意思。
    这时候躲在橱内的谷沧海当真急出了一身冷汗,在这顷刻之间,他心中已反复想了千百回。
    那就是假如这侯总管拉开镜橱的话,要不要出手杀她?
    本来就无考虑的余地,因为他这次冒险潜入这赤身教无理庄中,第一个目的便是救出许灵珠和关小莺。第二个目的是覆灭这等遗害天下的邪教。因此,这个侯总管若发现了自己,焉能不杀她灭口。
    虽说杀死她之后,后事很难安排,但事情迫到这等地步,也就只好先下手再谈别的了。
    然而他不合听见了侯总管嘱咐阿莺饭后不可以立刻练功之言,这是怕阿莺年幼无知,犯了练功的大忌。
    因为进食之后,全身血液都集中在胃部工作,设若在这时练功,催动血气奔流于全身经脉,肠胃会受到暗伤。
    这一点在修练上乘武功之人来说,乃是一大禁忌。
    再者,这侯总管语气中流露出十分关切之意,可见得她乃是真心对阿莺关怀。有这一点缘故,谷沧海便考虑到此人对阿莺这么好,自己该不该下手取她性命?
    这个问题委实无法作答,谷沧海自家也不知道,眼看橱门微动,可知那侯总管正在开启橱门。
    假如侯总管不是站在橱前的话,他还可以用传声之法指点阿莺,使用巧计把她诱开。
    但侯总管的位置,正好是在他和阿莺之间,因此,他可就没有把握不被侯总管发觉了。
    在外面的阿驾也骇得呆了,她眼睁睁瞧着侯总管伸手抓住镜橱门上的小把手,正要拉动,然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见橱门一开,侯总管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人影从橱内飞出,一把抓住侯总管摇摇欲坠的身形。
    原来橱门一打开,谷沧海已提聚功力,一指点出。他不必触及对方的身体,单是指尖射出的那股劲气,已足以闭住对方的穴道。
    侯总管的武功纵然比谷沧海高强,亦不易躲得过这一记暗袭,当即被他的指力冲退两步,此时穴道被制,神志已经昏迷,自然不会叫喊。
    谷沧海在毫无办法的情形之下,却又急出主意,道:“阿莺!你快把侯总管搬到她的房间去。”
    阿驾跳起身,她仍然赤裸着身子,肌肤晶莹光洁,幽香阵阵。
    她过来接住侯总管,问道:“假如在外面碰巧见了人,如何是好?”
    谷沧海道:“就是这一关不易过得,如若运气不好,被人碰见,咱们就只好硬干,大大厮杀一场。”
    他的目光直在阿莺面上盘旋,不敢移到她粉颈以下。目下虽是有极大的困难危险,但仍然不能使谷沧海完全忘了她袒褐裸程之事。
    要知谷沧海本是定力绝强之士,天性不好女色。
    是以他身人赤身教巢穴之内,明知处处皆可窥见裸体美女,仍然不放在心上。即使美媚如花蕊夫人,也不能使人心性摇荡。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乃是阿莺,便使他感觉完全不同,这自然是他们之间早就相识,以及已有感情的缘故。
    假如谷沧海当真能对阿莺的裸体熟视无睹的话,便反而不合理,不通人性了。
    不过谷沧海在外表上仍然保持毫不在乎的样子,以免这位天真烂漫的姑娘,引起不安。
    阿莺举步向房门走去,谷沧海不敢瞧看她的背影,转眼看着别处。谁知目光刚好落在打开的镜橱上,这刻,那面镜子正好瞧见门口的一切情形。因此他竞躲不开她那白皙丰美的背影。
    谷沧海但觉心旌摇摇,热血沸腾。突然间,房门外出现一个女子,也是全身赤裸,手中拿着一些物事。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醒悟自己因为受到阿莺肉体的魅力压迫,以致耳目俱失去一向的灵敏。如若不早点想个法子解除这个威胁,如何能闻得出这无瑕山庄?
    心念转动之际,他的人业已迅若闪电跃到门边,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击杀来人。
    阿莺见到门外之人,竟不曾发出惊叫之声,反而退了几步,道:“快点进来。”
    谷沧海也瞧清了来人正是阿环,她敢情是奉令送饭食来给阿莺的,恰于此时来到。
    他松一口气,闪开身子。
    阿环面现惊色,快步入房,放下手中食盒,道:“你们把总管怎样啦?”
    谷沧海道:“不妨事,我只点了她昏穴。现下她知觉尽失,全然不晓得身外之事。”
    阿环道:“我们要怎么办呢?”
    谷沧海突然冷静下来,早先因阿莺肉体引起的内心骚乱,完全消失。他可没有工夫细究为何阿环这个也是裸着身体的美女出现之后,何以反而使他安心?
    他迅快寻思一下,顿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便道:“刚才我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侯总管送回她自家房中,瞧瞧挨得多久事发,就算多久。但此法当然极不妥当,现在我却有个计较,不过……”
    他沉吟思索起来,没有立刻就说下去。
    阿莺武功不弱,是以手中抱住一个微见肥胖,有如一般中年女人体态的侯总管,竟毫不费力。
    她向阿环笑一笑,道:“谷哥哥的主意最多,你不用害怕。”
    阿环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有办法,唉,若然将来也把我救出去,我甘愿一生做奴隶服侍莺姑娘。”
    她原本是十二金钗的侯选人,身份甚高。
    可是今晨过不了魔火焚心的一关之后,顿时从九霄云上打落地狱,不但当婢女,操贱役,时时会有上头责怪而送了性命之虞。
    更可怕的是,据别的侍婢告诉她,凡是身为婢女,若是奉派到四楼去,绝难幸免被那上面的男人站污。
    这一点才是她最大的恐惧。
    她已经对这一点好像不甚放在心上,但自从见过谷沧海,不但被他俊伟仪容所迷,特别受感动的是他见色不乱,大节凛然。这使她知道,假如自己一如其他婢女般,荒淫无耻的话,定会被谷沧海看轻。
    人的思想和观感,便是如此奇怪微妙,难以测度,往往一件极微小之事,可以改变整个人生观。
    谷沧海听到她这话,自觉义不容辞,立即答道:“你即管放心,我一定尽力把你带走。
    但你别说什么做奴隶的话,我们都是朋友。”
    他歇一下,又道:“照你的看法,若是你和阿莺两人前后呼应着将侯总管送回去,会不会被人碰见?”
    阿莺大喜,抢着答道:“那就有把握得多了,她先去探路,前面无人之时我才走去,如若有人,就设法躲一下,好在离总管房间不算太远。”
    阿环也点头道:“大概不会碰见什么人,这一层二楼,虽然各房之中住的人还不少,但现下正在进食,乃是绝好的机会。”
    谷沧海道:“好极了。”
    伸手从阿莺手中接过侯总管,把她放在床上,面向下,背朝上。
    她叫阿环在门口把风,又令阿莺过来,教她双手分别抓住侯总管两脚,各出一指抵着她的涌泉穴,然后自己出掌拍开侯总管的穴道。
    侯总管低低呻吟一下,身子微微耸动,但她双脚板心的穴道被制,根本爬不起身。
    不过她并非有如平常穴道受制时完全不能动弹的情形,却是感到丹田中一口真气老是用不上气力提聚起来,假如提聚得起,就可以恢复了。
    因此她拼命运功提聚这一口真气,殊不知这等现象,正是谷沧海那只按在她背后命门穴上的手掌,发出一缕玄功真力透入她经脉之内才形成的。
    侯总管一点也不知道背后有人正在对付她,更不知道双脚板心穴道受制。一味运功用力,拼命提聚真气。
    过了片刻,她越来越感到接近成功阶段,更加起劲,就在此时,突然间半边身子一麻,失去了知觉。
    谷沧海收回手掌,面上浮起满意的笑容,道:“行啦,你们把她弄回房间,放在床上就快离开。”
    阿莺听话地挟起侯总管,一面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阿环也露出讶惑的神色。
    谷沧海道:“我因为听到花蕊夫人指点你练功法门,所以深悉赤身教化阳指的功夫如何运行。刚才我们合力施为、使她半身麻痹,须得昏迷三两日之久,花蕊夫人一看之下,定必以为她是自家练功之时,真气岔位,以致经脉受阻而致。”
    阿莺道:“你真了不起,这样自然可瞒得过别人耳目了。”
    谷沧海道:“事不宜迟,赶快送她去。假如路上被人碰到,你只好说,总管在你房中教你练功,忽然变成如此。唯有这样搪塞一下,或者骗得过花蕊夫人。”
    两女先后离开房间,谷沧海真替她们提心吊胆,因为万一被人碰见,惊动了教主,那一番搪塞之言,多半瞒她不过。
    他这刻亦已有力难施,只好再施展缩骨神通、躲进镜橱之内。
    过了不久,步声入房。谷沧海心中又紧张起来,因为这一回可能是阮玉撞入来。
    她上楼私会男人,距今已久,也该是回来的时刻了。情形自然很糟。幸好他已顺手把侯总管送来的两件衣服,塞在橱内。
    不然的话,阮玉见了衣服,定必生疑。又或好心代阿莺收藏,因而打开了镜橱。
    到此为止,他营救许灵珠之事,已经屡受阻挠,险难重重,而最危险的关头,还在后面。
    但他一点也不灰心、气馁,更不会泛起退却之心。
    他倾听着那阵步声,很快就判别出那是阿莺的脚步声音,登时放下心事。
    果然阿莺的声音低低道:“谷哥哥,你肚子饿不饿?”
    谷沧海道:“不饿,你快点吃,吃完我还有话告诉你。”
    阿莺道:“好,刚才顺利得很,阿环已去做她的事,等她来收食具之后,她便须到总管房去,那时她就会到四楼向教主报告了。”
    谷沧海忍住心中的问题、以便让她快点进食,免得阮玉来到觉得可疑。
    等了好一会,阿莺走到镜边,道:“我吃完啦!”
    谷沧海道:“好极了,你听我说。”
    他的话被阿莺打断了,她道:“我先问你,我长得不好看么?抑或你觉得我还是小孩子?”
    谷沧海道:“你长得好看极了。”
    阿莺道:“那么你为何不大瞧我的身体?”
    谷沧海有点啼笑皆非之感,但他正好有一件事跟她商量,与此有关。
    当下道:“我老实告诉你,我打算娶你做妻子。”
    阿莺不觉愣住,闷声不响。
    谷沧海道:“正因我有这个打算,所以不愿在婚礼之前多瞧你的身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阿莺道:“当然愿意啦,唉,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是我的丈夫。”
    谷沧海道:“你记住两件事,一是等一会练功之时,万万不可当真用功出力,我要你拖延时间,以便我救走了许姑姑之后,还有时间回来救你出去。第二件是你探听出四楼上哪一种颜色方砖之后,或者一直有别人在场,你全无机会告诉我,又得提防人家把你带走,所以我们定一个暗号,以红黄蓝白黑这个次序计数,如是红砖可走,你就咳一声,如是黑砖可走,你就咳五声。你发出暗号之后,在心中数五下。再发一次讯号,这样就万元一失了。”
    阿莺道:“我记住啦!”
    谷沧海又道:“以后你须得跟阿环保持联络,下次我再来时,一定想法把你们一齐带走。”
    阿莺道:“那还不如这一回带我们逃走,这不是省事得多么?”
    谷沧海心中叹一口气,付道:“我何尝不想把你们一块儿救出去?现在你已是我的人了、难道我还坐视不成。”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已察觉有人走近此房:果然,片刻间便听到阮玉的声音。
    她道:“莺妹妹你睡够了没有?”
    阿莺道:“够啦,可是今日我心情浮躁不安,自家也不知是何缘故?”
    阮玉道:“记得我当日被教主施恩补上此位时,也兴奋了许久。我可是过来人,晓得你的感受。因此,你今日不妨慢慢修习,不必操之过急。”
    阿莺道:“谢谢七姊指点。”
    阮玉抛身床上,伸展四肢,露出满足而因急之态,道:“等你过得本教化阳指的大关,你就是本教的重要人物了。那时你才知道做人真有意思。”
    阿莺坐在一侧,问道:“怎样有意思法?”
    阮玉道:“我们不幸身为女儿身,一世都注定受男人欺负。纵然有十分姿色,也说不定会有失宠之日。但你一旦成为本教高手之后,天下男人都得向你俯首称臣,任何男人不论是多么大的英雄,见了你还不是原形毕露?有时候瞧了真够恶心,因为他们当真甘愿奴颜婢膝做任何取悦你的事。”
    阿莺道:“原来男人都是这样不值钱的,我以后不理他们便是了。”
    阮玉沉吟一下,道:“但当然也有不受我们诱惑的男人,不过那真是少之又少,最近本教在嵩山少林寺吃了亏,就是碰上那个魔鬼似的家伙。”
    阿莺大感兴趣,问道:“是谁呀?一定是长得很丑很丑的人了?”
    阮玉没有立刻回答,两条浑圆修长的玉腿,交替举起,这样不断地举起放落,做了数十次,阿莺道:“七姊你的腰身和小肚都好看极了,还要时时这样束紧么?”
    阮玉道:“当然要时时训练,不然等到发粗发胖之时,就来不及了,我告诉你,那个魔鬼一点都不难看,反而十分英俊可爱。他姓谷名沧海,便是你以前见过的那个男孩子。”
    阿莺忍不住喜欢地道:“他当真长得很帅?”
    阮玉道:“教主相信只有你才能使他屈服,你若喜欢谷沧海,那就用心地练功,一旦化阳指有了成就,便会派你去对付他,使他不再跟本教作对。”
    阿莺道:“他现下跟我们过不去么?为什么教主不出手呢?”
    她自然是明知故问,这是因为她很想从别人口中多听一点关于谷沧海的事情。
    阮玉道:“你问我教主为何不亲自出手对付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哩,还是等将来你自家问一问教主吧,我可不敢问她。”
    阿莺虽然还想多问一些秘密之事,但又怕泄露口风,被阮玉察破动疑,所以不敢再罗嗦,开始练功。
    阮玉小心翼翼地再次把修习这化阳指奇功的法门告诉她,看样子是诚恐她出了差错,须得负责。
    阿莺虽然牢牢记住谷沧海的话,不想进步太快,但天生颖悟过人,以前的底子又正好合式,所以极易上手。
    一直到了晚膳之时,她们才停止练功,在这一段时间当中,外面曾经喧扰了好一阵工夫。
    谷沧海猜出这是赤身教之人发现了那侯总管僵卧昏死,是以引起一阵骚动。但正如他所料的一样,并没有人来打扰阿驾。
    阮玉当时曾经出去查问,回来时因阿莺尚在练功,故此没有提及。
    这时两人在等吃饭,话匣子打开了,阮玉便道:“刚才咱们这层楼中发生了事故,幸而不曾惊扰你修练。”
    阿莺问道:“什么事呀?”
    阮玉道:“侯总管死在床上,把最先发现的人骇了一大跳,发出讯号,使得全庄都急急忙忙地戒备。”
    阿莺道:“原来如此,但我这儿为何没有誓讯传到?”
    阮玉道:“咱们无瑕庄的警讯有两种,一是全庄本楼所有的房间都发出滴答声的警报。
    一种是单单管事之人的房间发出警报,由各总管通知手下戒备。刚才是第二种警讯,所以没有惊动你。”
    阿莺道:“侯总管怎么啦?可是遭了敌人毒手?”
    阮玉道:“初时本是如此判断,所以才由四楼的梁总管发出警报。但后来惊动了咱们的大姊燕媚、才瞧出侯总管乃是练功不慎,岔了真气。”
    阿莺乍着胆子问道:“谁道这事教主不知道么?”
    阮玉道:“教主可能离开了无理庄,但也许还在庄中。她的行踪从来不向别人说明,我真担心快要来的副教主也是这么神秘,那时咱们可就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错了规矩,被上面抓到。”
    阿莺讶道:“副教主在哪儿?”
    阮玉道:“目下两大护法仙子在秘室修养,咱们十二金钗人数又不足,所以教主打算把她的师妹痴情仙子召来,加上刚刚从秘室调出来的大姊燕媚,二姊徐丹升任护法,嘿,咱们的管头可多啦!”
    阿莺装出十分神往之态,道:“她们的武功一定都十分高明的,但愿我有一日能稍稍比得上她们。”
    阮玉道:“你大概很有希望,教主对你期望很高。至于副教主她们的武功,当然十分高强。副教主的情况我不大晓得,大姊、二姊她们的情形却知道得比较多些。她们在秘室中已苦修了五个年头,好像尚未完全成功,但庄中人才缺乏,才调了出来。你定必想不到那秘室竟是一处很苦的地方,每日像聋子和哑子一般,别说男人,连同门也见不到。这等日子若要我去尝试,只怕一个月就苦死了。”
    阿莺道:“若然能使功夫精进,苦一苦也无所谓。”
    阮玉道:“等到你将来正式成为十二金钗之后,尝过人世上种种欢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番话只听得谷沧海暗暗惊心,想道:“从那燕媚瞧得出侯总管乃是练功岔气这一点眼力上来推测,她的造诣已经是十分惊人了。那副教主痴情仙子,自然比她们只高不会低,这一来,假如我的行踪败露,被花蕊夫人率领那痴情仙子以及燕媚、徐丹等人截住,联手围攻,我定难安然脱身无疑……”
    因此,他便更加感到争取时间的重要了。
    但天下之事,自然也不是着急就可以解决的,越是紧张危急的情形之下,就越须从容不迫,冷静应付才行。
    脚步声传来,接着饭香扑鼻,连橱内的谷沧海都嗅到了。
    他当然感到肚子饥饿,但以他这内功精纯深厚之士,三五日不吃东西,毫无妨碍,只不过饿肚子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就是了。
    饭后,阮玉便道:“你已经不能练功,等晚上我们才开始。现在咱们到别处走一走。”
    阿莺当然不敢违拗,只好欢欢喜喜应好,然后诈作喝茶时岔入气管,连咳四声。
    她先后咳了二次,都是四声,接着就跟阮玉出去了。室中寂然无声,谷沧海心中大为欣喜,沉住气等候着适当的时机。
    阿莺的四下咳声,表示白色的方砖可以落脚,这自然是阿环打听出来,在送饭之时暗暗传递这个情报。
    又幸得谷沧海心细如发,生恐阮玉一直陪着她,无法暗暗告知自己,所以规定好暗号。
    现在果然用上了,若无暗号,只怕多费不少手脚,而还不一定成功。
    谷沧海用听觉侦查外面的情形,在他想来,这座高楼矗立荒郊之中,日问因地形高低以及地点隐僻,反而不容易发现。
    但一到晚上,如若灯火辉煌,老远就可以望见,极易暴露而引起人家注意。因此,这座高楼灯光,一定管制得很严格。
    这一点对他大为便利,否则灯烛辉煌之下,势难隐藏行踪。现下如若光线黯淡,他还可以用身法和速度,使旁人瞧不见自己。
    他忖想了一阵,决定现在便须行动,虽然晚饭后不久,大家都未安寝,可是这刻如不出去,等到阮玉进来,便又不知何时方能脱身了。
    主意一决,便推开镜橱,放眼一瞥,但见室中依然无人,碗筷犹在,几上看核狼籍。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因此灯光只能向门口射出。
    门边有一道枣红色的帘帷,这刻还没放下。
    谷沧海昨夜来时,曾见到有几个房间透出灯光,当时没有什么特别印象,现在回想起来,敢情是别的房间都下了帘子,隔住灯光。而这一间房因有特别的原因,所以才没有放下门帘。
    他跃出门外,首先见到长廊上果然没有灯光,不过帘子下面却仍然瞧得出房内点着灯火。
    这座高楼占地甚广,若是前后备有一排房间的话,则这一层少说亦有三数十个房间。
    他放步疾奔,沿着长廊向中心奔去,果然见到一道宽大的楼梯,他先侧耳倾听一下,然后迅快奔落楼下。
    楼下却是一座大厅,急切间瞧不出这地下的一层是何等格局。他正是为了要了解这幢大楼的结构才不上四楼,反而冒险下去。
    大厅除了前门之外,尚有两道侧门和后门,他从后门奔出,却是一个天井,虽然天色昏黯,仍可瞧出天井中晒晾着许多衣服。
    谷沧海缩在角落中,定睛向那些衣服望去,迅即发觉有一条竹竿晒晾着男人的内裤。
    他仔仔细细地查看过所有晒晾的衣服,这才决意先上四楼,再研究上面的布置格局。
    谷沧海虽然知道大厅中不时有人出入,但他瞧出这些曲线玲珑,衣服极少的女孩子们,都不是武功高强之流,所以不大忌惮。
    他在后门外看了一阵,便奔人大厅,以最快的身法,一直向上奔,眨眼间已上了顶层,那里便是赤身教最重要的地方。
    楼梯尽处也是一座大厅,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踏足其上,感到相当舒服。
    谷沧海自然没有心思顾到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他已瞧清楚这座大厅甚是宽敞,却无人迹。
    但见好些屏风象征式地把这所大厅格分割成为许多块,一共摆了五套红木的桌椅,也就是等如有五个小型客厅,但还是空阔宽敞得很。
    他瞧看地上都铺满了地毯,根本瞧不出砖块颜色,正想设法揭开瞧瞧,忽然灵机一动,酗度一下方向,便向西面的那个小型客厅走去,果然毫无异状。
    原来他根据今日白色方砖可以通行这一点,推想出只有西方庚金乃属白色,自然就是安全之地。
    他果真猜得不错,这座巨大的厅中,都可以行走,只有五处摆有桌椅的小客厅才有问题,假如不知底蕴之人,到了厅中,自然想找一块屏风后面暂时藏匿,这一来,就触动埋伏,传出警讯了。
    谷沧海迅即想通了这个道理,放眼一瞥,但见这座大厅一共有两道大门,一南一北,恰是相当而开。
    门外都是长廊走道,可见得这四楼的一层,是不分前后,从两边瞧都是正面。
    他趁这机会急急奔到南边的大门口,探头外望,只见两端皆是长廊,每一边都有房门,房间自然便是向着走廊。
    他又转到北大门,向外查看,形势一如这一边。
    由此可见得要是两个房间以背相向,也就是说这层楼的房间是两排并列,都是背靠着背。
    他说快点算一下,长廊左端有六道房门,后面的那一排也是一样,则这一端便共有十二个房间了。
    右边长廊亦是六道房门,前后两排相加,亦是十二个房间,全层楼便是二十四个房间和这一座大厅。
    根据他在二楼时所看见到这前后两排房间当中,也就是两个房间背靠之间,定有一条夹道。
    有权从这条夹道通行之人,便可以进入任何房间而不让外人瞧见。
    他向大厅中东西两面墙上查看,果然发觉靠墙都有高大的红木橱柜挡立,这一定是暗门入口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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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驻颜天卉施红粉
    突然间北面大门传来人语和步声,谷沧海无暇多想,决定扑向西面的高柜,假如推测无误,必有暗门可入,足以躲过来人的耳目。
    如若猜错的话,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
    事实上他当时可没有时间想得那么多,一晃身已落在那个高柜之前。他已拣定那一排高柜的当中之处,那儿恰是两扇柜门。
    他伸手捏住柜门门柄,往外一拉,纹风不动,心中不觉一跳,想道:“莫非是锁住了?”
    但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假如这儿真是暗门的话,便不该上锁,否则出入多么不便?
    是以除非他推测根本错误,也就是说这儿并非夹道的暗门,才会上锁。
    这时他不禁着急了,因为来人已堪堪到达大门,这厅内灯光虽不大明亮,然而这一层所居住的全是地位甚高,武功亦强之人,当然不致于大意得瞧不见他。
    他着急是一回事,但双手仍然继续试探开启暗门的可能性,头脑依然保持极度的冷静。
    他试向左右横推,那两扇门竞应手滑动,缩入两边。
    这时他才松一口气,闪身而人,顺手关上柜门。
    从门缝中向外瞧看,但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全身赤裸、只穿条内裤,露出强健魁伟的身体,面貌却长得还算俊秀。
    那个女的身上的衣物不比那男子多,丰满健美的胴体.摇曳生姿。她让那男子围绕着纤腰,上身靠在他胸口,黏黏搭搭地走入厅内。
    他们一同向西面这一排高柜走来,谷沧海眉头一皱。回头望去,但见里面一团黑漆。暗念本来退回去总可以躲避一时,但问题不出在这两个人身上,而是脚下的砖块。原来他入门之际,看准了地上的白砖才踏上去的,旁边便是其他颜色方砖。最可恶的是所有颜色的方砖,都不是排成直线,而是参差错乱。因此。假如不是熟知砖头摆法之人,万万不能在漆黑之中顺利通行。
    即使是谷沧海如此功力绝世之士,也不能不借重灯火照明。如若实在没有灯火可用,则必须让他慢慢地查看清楚,方能迈步。
    所以假如没有敌人追迫,黑暗可难不倒他,但目下既然必须迅速行动,他可就无法可施了。
    他感到有点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凝望着这一对美貌男女,暗自提聚起功力,只等他们一开暗门,便施毒手。
    虽然打草惊蛇,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那对男女走到离这道暗门只有六七尺处,便停下脚步。女的打开了柜门,男的伸手取出一宗物事,却是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谷沧海忖道:“我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你这区区一把长刀,就抵御得住吗?”
    只听那女的娇滴滴地道:“李郎,你上一次练的是剑,为什么这回又取长刀呢?”
    李郎道:“我喜欢换换口味、老是练剑,岂不乏味?”
    那女的微哼一声道:“可见得你这个人用情不专、见异思迁,我对你再好也没用处。”
    李郎忙道:“哟,四姊怎的说出这种话,你也晓得我练武艺不过是强身和解闷而已,哪里是真的要练?这刀剑又怎可与四姊你相比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语调甜蜜。
    那四姊顿时回嗔作喜,道:“好吧,我也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两人当下练起刀法,谷沧海寻思道:“这个李郎,其情虽假、其态甚真。我想能够留在此地的人,也都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就被这些淫荡女子弄死了,焉能安然活着?”
    谷沧海也不去瞧他们练的刀法,继续想道:“这条夹道如此艰险难走,同时我又决计不能将二十四个房间都查看一遍,以找寻许姑姑的下落,这便如何是好?”
    须知若是逐间查看,不但耽延时间极久,兼且定必被人发觉,这可不是碰运气的事,试想敌人亦有功力绝高之士,若有动静,焉能全不察觉。
    旁人到此,定必全无办法可想,许灵珠当然可以居住在任何一个房间之内,这本是全无线索可以推测之事。
    但谷沧海却自有他的一套办法。
    他首先想道:“我在楼下查看洗晒的衣服时,有一根竹竿都是男人的内裤。共有九条之多。照理说,很少人一天之中换两条内裤,换外衣则不在此限。所以这九条内裤,已可证明这层楼上有九个男人。”
    想到此处,自己也不禁微微一笑,才又想道:“那么现在可以推测一下,这九个男人应当占据哪些房间?假如每人一间房,他们共占九个房间,自然是被分配在最容易看管之处。”
    外面练刀的声音,一点也不曾打扰他,他径想下去道:“对了,一共二十四个房间,除了九个男人占用,还有十五个空房,便是花蕊夫人、两大护法和十二金钗的居室,正好是十五人。”
    这样两下对证,倒也可以确信不疑。
    他又想道:“毫无疑问的,每一端头尾都不会分配给男人,此是就兵法中攻守之势而言,必须控制。因此,两端合起来就一共有八间房必是赤身教妖女占居,这已经够了,许姑姑一定在这八个房间之内。”
    突然间刀剑相碰之声使他思路略为停顿,目光再从门缝望出去。
    但见那一对只掩蔽得很少的美貌男女,斗得十分激烈,虽是修习武功,并非仇敌相逢,可是那李郎手中之刀,狠疾如毒蛇,毫不留情地向四姊攻去。
    谷沧海甚感诧异,一方面是觉得这李郎不该出手如此之毒。另一方面是这李郎的刀法有一点点蹊跷。
    他身在黑漆的秘道之内,脚下踏着的是一方白砖。
    这秘道内的白砖可不似大厅前后的走廊,五种颜色的砖块都排成直线。
    这儿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是以他一脚踏错,定必惊动了敌人,前功尽废,动辄还有被敌人擒杀之险。
    因此他不能随便移动,例如外面的四姊和李郎不是正在激斗的话,他大可以把暗门推开一点,让大厅的灯光透射入来,查看明白那白砖的位置。
    又或是他取出火折,打着了查看。现下这两法都不行,迫得他只得继续观看他们的练武。
    李郎忽然攻出一刀,既刁又毒,而且功力十足,比起他早先表现的功力,高出不少。一刀呛地击破了敌方剑圈,直刺入去。
    沉着如谷沧海,也不由得心头大震,眼看这一刀快如闪电般透心刺人。
    四姊连声音都末发出,便已向后跌倒。
    她手中之剑掉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因为地毯很厚,所以连她跌倒在地上之时,也没有声息。
    李郎口中低低咒骂一声,俯察那业已闭眼的女子,但见她动也不动,那口长刀刺人她心口,恰好刺过心脏,而又不曾从背后透出。
    同时由于李郎一刀得手,立时放开手指,让长刀插着她的身体,是以这刻尚无鲜血喷出。
    谷沧海感到目瞪口呆地瞧看着这一幕,一面推究此人胆敢刺杀十二金钗中第四金钗之故。一面寻思他如若打算暂时藏起尸体,有何方法?
    转眼间第二个疑问已有了答案,但见李郎俯身抱起四姊之娇躯,走到柜前,打开下层的柜门,里面分为很长的两格,都搁着长兵器。
    他把好些棍棒等,从下一格挪到上一格,随即把四姊塞入下格,恰好客得她的身躯。不过这么一来,就不能让长刀插在胸口,是以鲜血喷涌,连谷沧海也仿佛嗅闻到一股血腥味。
    幸好这些家俱都十分精致扎实,所以柜门一闭,暂时不会让鲜血流出来。
    李郎全然不浪费时间,迅即离开大厅,向左方走廊转折。
    谷沧海记得他们来时是从右方走廊那边传出来的声音,因此,假使他居室应当在右方的话,则他此举一定是去寻找什么人的。
    他感到自己已没有法管这件闲事,他甚至恨起这个家伙,因为他此举将惊动了整个赤身教,今晚纵能救走许灵珠姑姑,可是却己绝难立即卷土重来,再把阿莺救走。
    虽然他今夜把许灵珠救走的话,也会使赤身教十分震惊,但敌人或者以为许灵珠是用自己的力量逃走的,所以在防御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杀人的李郎此举,无论如何,一定有帮手在外面接应。是以赤身教定必加强防御,不似以前从无敌人侵入过这般松懈。
    他心中想着这些问题,手脚可不闲着,迅快拉开一点暗门,让厅内灯光透入。凝神一瞧,暗道内的白砖,果然不是顺序排列过去。
    谷沧海他自己仗着过人的聪明,牢牢认住地上白砖的方位,直到第一间房门为止。
    这便是说,他只打算查看第一间房,由于这条暗道夹在两排房间的后背,所以他此举等如可以查见两个房间。
    他停身在右边第一间房门,因为这一边正是李郎所能到达的房间,故而首先查听。
    房内传出说话之声,虽甚低微,但谷沧海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对话之人,其中之一的口音,正是他刚才听到过的李郎。另一个是女子娇柔的声音,因为太低了,很难辨认。
    他静心一听,那李郎说道:“别装佯啦,你难道不需要男人么?”
    那女子低声道:“出去吧,别胡说了。”
    李郎道:“哈哈,倒像是真的不要我慰藉呢!”
    女子道:“我劝你快走,若然有人晓得你走入我的房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郎道:“原来你是害怕这个,但你不要害怕,今晚我是四姊的人,但她突然奉召离开,最快也得两日方能回返,你放心享乐,一点也不须忧虑别的事。”
    他隐瞒住杀死了四姊之事,分明是怕她惊骇之下,全无心情放在男女欢好这件事上。
    女子没有做声,李郎又道:“你抬头瞧瞧我,以我的相貌,我的体格,难道还不中你之意?”
    谷沧海暗自顿首,想道:“以他的相貌和体格,果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我且听她怎生回答。”
    房内没有声音,大概是那女子正在打量李郎。
    过了一阵,李郎才道:“啊,你怎么啦?难道在这赤身教之中,你竞还畏羞不成?”
    谷沧海大感惊奇,以他所知,这赤身教中除了不能破身的金钗之外,所有的女人都十分淫荡。
    因此他急忙举手轻推暗门,以便窥看房内情景。
    另一方面他突然发觉情况不妙,莫非这房内的女子,正是他师父的心上人许灵珠姑姑?
    那道暗门虽然推开了一丝缝隙,却全无声息,灯光透射出来,可以窥见房内春光,但他却没有凑上去窥看。
    原来他那灵敏无比的脑筋,已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许灵珠假使像别的女子一般,亦是赤身裸体的话,他怎生是好?
    由于她是长辈,是他师父最关心热爱的人,谷沧海无论如何也不能窥见她的身体。
    这真是一个比赤身教还要难以应付的难关。他皱起眉头,一方面寻思计较,一方面又担心那个李郎动粗用强,凌辱到许灵珠。
    只听李郎又道:“抬起头来呀,我可真不愿使你不高兴,但假如你全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宁可事后跪死了赔罪,也不能不动手了。”
    那女子微有惧意地道:“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
    她语声急促,一听而知,已经受到侵迫。
    由于声响提高了不少,谷沧海一听而知,这个女子当真就是他师父的心上人,武林中公认为第一美人的许灵珠。
    李郎长叹一声,道:“我的仙女啊,我实在不愿使你感到有丝毫的不快。可是你却把我当作毒蛇猛兽,害怕得不得了。唉,假如你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才得到这个见你的机会,你就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这话倒也是实情,倘若许灵珠晓得这个男子,为了一亲香泽,竞不惜下毒手杀死了十二金钗中的四姊。
    此事一旦发觉,李郎决不是一死就可以了事的。除非他早一步自杀,否则赤身教定将以天下最惨酷的毒刑,施于他身上。
    许灵珠没有声音,大概是哀求乞饶地望着李郎。
    她那绝世的姿容,在谷沧海脑中仍然十分清晰,因此,连谷沧海也突然心软不已,假使他就是那李郎的话,他一定不忍再迫她。
    李郎又道:“我曾在此地住了三年之久,各处通路都了如指掌。假如你肯赐我亲近的机会,事后我纵是粉身碎骨,亦要带你一同离开。”
    室内沉寂了一阵,谷沧海猜想这一定是许灵珠露出寻思的表情,所以李郎耐心等候答复。
    现在他仍然被以前同样的问题所困扰,那便是许灵珠到底有没有穿衣服。假如不是赤裸着身体,他这刻就可以闯人去,好好地收拾李郎一顿,然后迅即救走许灵珠,免得夜长梦多。
    忽听许灵珠道:“谢谢你啦,但我宁可留在此地。因为我已心有所属,不能再跟你。”
    底下的话不说自明,而这话亦不啻说,她并非因为对方面貌体格不合标准而拒绝他,相反的,正因他亦是罕见的美男子,才会告诉他拒绝的原因,否则大可斥他出去。
    李郎道:“我未到此地以前,早就听说过你的艳名,果然真是天下间第一美人,堪称绝代尤物,你说你心中有所属,那人可是少林寺的独角龙王应真?”
    许灵珠提高声音,坚定地道:“不错,就是应大哥。”
    声音中隐隐泛出骄傲。
    李郎哼了一声又道:“他也是一代高手,且不说他。假如他已经不在人世之上,而你又必须有男人的话,我能不能当选呢?”
    谷沧海虽是年少老成,机智无伦之士,但到底童心犹在,觉得这个问题妙不可言,心想许姑姑应该怎么回答呢?是说决不再找一个男人?抑是坦白答出第二个心上人?
    许灵珠已道:“我可以这样答应你。”
    谷沧海听了,大为懊丧。
    谁知李郎尚有妙论,他道:“这样回答法不行,若然是别的女子,我根本不必问她,也有把握使她爱上我。但你却不同,我一定要听到你的真心话。”
    他再三坚持这个说法,许灵珠被迫不过,道:“既然你一定要我讲老实话,我只好告诉你了。”
    谷沧海感到自己的耳朵像猫一样地竖起来倾听,料想那李郎也不会例外。
    许灵珠缓缓道:“这第二个在我心中很有份量的男人,姓谷名沧海,你可听过他的名字?”
    李郎忽然道:“没听过,他是谁?三年前出道了没有?”
    许灵珠道:“我几年前见过他,其时他才十多岁,难怪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其时已经有一种凛凛神威,有一种大丈夫的气概。现在他定当长大了不少,假如你见到他,一定自愧不如。”
    李郎在她的绝世容光之前,可以忍受她任何折磨或打骂。但她称赞别个男人,却使他无法忍受了,忽然道:“算啦,你的眼光不见得高明。我闻说应真相貌丑陋,额上有一个肉瘤,所以称为独角龙王,又是出家之人,而你居然跟他私通,还害死了你父亲性命。哼,哼,这就是你的眼光了。”
    许灵珠道:“先父遭遇不幸,实是另外有奸人陷害。假如你见到应大哥的英风雄姿,你纵然心有成见,也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折服的。”
    她明知决不能说服对方,所以对此事并不打算多说。
    深深叹息一声,又道:“他若知道我被赤身教所掳,一定会设法救我。”
    李郎冷笑一声,道:“你在赤身教很不错呀,假如练得成化阳指,你成为十二金钗,就可以随便玩弄天下任何男人了。而且据我所知,等到你练成了化阳指的功夫之后,即便想保持冰清玉洁之身,也办不到了。”
    许灵珠讶道:“这却是何缘故?莫非是赤身教有这么一条规定么?”
    李郎道:“等你练成功了自然明白。啊,那人是谁呀?”
    许灵珠骇然道:“在哪儿?”
    谷沧海嘴边泛起一丝冷笑,这刻他仍然在暗道之中,并没有偷窥过一眼,这是由于那个难题未能解决,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不必瞧看,也想像得到许灵珠正向对方目光所注之处望去。而李郎则趁这机会,突然出手制住她的穴道。
    这种声东击西,移转别人注意力而加以偷袭的诡计,若然碰上谷沧海,登时可以拆穿。
    果然许灵珠哎了一声,就没有声息。谷沧海心中一急,突然间灵机触动,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念头道:“我若在事急之际闯人去,还不是要瞧见她的身体?反正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她是我师父的心上人,那就等如我的师母,亦即等如我的母亲一般,何用多顾忌?”
    此念迅即扫除干净他心中的疑虑不安,伸手推开房门,睁眼望去。
    但见房内陈设得华丽之极,名贵的家俱,厚厚的地毯,妆台有几件首饰,闪耀出眩人眼目的珠光宝气。
    那个俊美健壮的李郎,依然像外面的打扮,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精壮强健的肌肉。
    许灵珠坐在椅上,虽然没有裸露身体,不过也不是穿着得很整齐,而是亵衣贴体,一双玉臂和大半玉腿都没有遮掩,肌肤如雪,散发出一种极为魅惑的力量。
    她这等装束,在赤身教这座高楼中,已经是穿着得最多的人了c她没有被人制住穴道的迹象,反之,那个李郎目瞪口呆,动也不动,敢情反被她点住了穴道。
    谷沧海顿时明白,这位绝世佳人的武功,也殊为不俗,不过若是明刀真枪的厮杀,她可能全然施展不出。
    但当李郎骗她之时,双目望向别处,她忽然出手,完全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因此,李郎简直没有逃避的机会,一下于就被她点住了穴道。
    许灵珠乃是仰头望住李郎,所以不曾发觉暗门打开。
    她喃喃道:“这如何是好呢?”
    她随即似是记起了什么事,弹跳起身,一掌拍开了李郎的穴道,急急道:“快走,马上就有人来啦!”
    李郎活动了一下,道:“谁要来呀?”
    许灵珠道:“大概是护法仙子,你快走,给她们发觉了,你连寻死也办不到。”
    李郎道:“她们一定在这时候来看你么?”
    许灵珠道:“是呀,别耽误时间啦!”
    李郎微笑道:“我不怕她们,而且我可以诬赖是你叫我进来的,反正你不答应与我亲热,我死也不走。”
    他面上流露出一股可厌的神情,就像无赖汉讹诈人家之时,那种可憎可厌的表情一样。
    他竞没有发觉暗门此时还有一线空隙,而空隙后面有一对忿怒的眼睛,正瞪视着他。
    这人当然就是谷沧海,他从许灵珠提及护法仙子之时,目光只投向前门,便晓得照例是从前门进来,因此,他不必躲避。
    同时他更怀疑的是这只是许灵珠想赶走对方的诡计。
    这个想法从李郎强硬的态度可以证实了几成。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观望一下,比较妥当些。
    许灵珠皱眉道:“你真的不走么?”
    李郎笑道:“大丈夫说不走就不走,你高声叫嚷吧,我担保她们不会相信你,至于你说护法仙子们会来此的话,简直可笑之极,她们刚刚召了两人去干那快活事儿,怎会有暇来此?来吧,咱们也快快活活,我担保你乐得要想做神仙。”
    谷沧海一下推开暗门,大步入房。
    两道卧蚕眉上射出慑人的威仪杀气。
    李郎瞧得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灵珠大喜叫道:“啊,谷沧海,你毕竟来啦!”
    谷沧海向许灵珠躬身施了一礼,道:“小侄总算赶上了,师父极为悬念姑姑的近况,特差小侄到此探望,并且负起保护之责。”
    他目光一离开了李郎,对方便顿时消失了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他转眼一望,瞥见墙上挂着一口长剑,离他甚近,即扑过去摘了下来,锵一声拔出鞘。回眸一瞥,但见谷沧海仍然不瞧他,许灵珠乃是面向着他,所以瞧得真切。
    但见她面上毫无惊慌焦急之容,似是深信这个仪容威猛的少年一定能保护她一般。
    李郎冷笑一声,道:“谷沧海,闻说你力敌本教高手,武功高绝一时。但你纵然有三头六臂,今日闯入了这龙潭虎穴,也休想活着出去。”
    谷沧海冷晒一声,头也不回,道:“是么?谁能把我留下?”
    李郎道:“我只要发一声喊,顿时惊动本教所有高手,你到时再吹牛不迟。”
    谷沧海淡然道:“这就奇了,我又没有堵住你的嘴巴,你为何不叫?我倒要瞧瞧赤身教有些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李郎做梦也想不到此人如此的顽强胆大,居然一点也不怕惊动别人,登时楞住。
    谷沧海见他不响,便又道:“我却晓得你为何不敢出声惊动别人之故,你是伯柜中的尸体被人搜出,反而送了性命,对也不对?”
    李郎一听敢情对方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便又傻了。
    过了一阵,这才恢复神智,道:“柜中的尸体怕是被你杀死的吧?”
    谷沧海道:“你这人太愚蠢了,我既敢说出此事,难道就没有想到你会反咬一口么?嘿嘿,我自然有法子证明那个尸体是谁的杰作。”
    李郎真不知相信好抑或不相信的好,呆了一下,蓦地扑上,挺剑刺去。
    谷沧海头也未回,反手一掌拍去。
    李郎便被一股强劲无伦的力道震退七八步,险险闭住了呼吸,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个敌人打是打不过,斗心机智谋也似乎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唯有屈服之一途。
    当下丢了手中长剑,垂头道:“谷大侠手下留情,在下实是不该妄想与你作对,还望大侠救我一命。”
    谷沧海问道:“你当初定有妥善计划保存性命,方敢向那女子下手,且说来听听。”
    李郎道:“在下已经疯了,才不顾一切地杀死四姊。事前只想到得手以后,便乘夜逃出此地。”
    谷沧海摇格头,道:“此处的逸乐正合你的口味,你竞舍得放弃么?”
    李郎低头道:“谷大侠不见怪的话,在下就实说了。事实上,在下前几日偷窥见许姑娘,竟然天夺其魄,做出这种疯狂之事,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舍得舍不得的问题。”
    谷沧海颔首道:“这话倒是有点道理,让我想想看,或者可以救你一命,而又能让你继续享受下去。”
    李郎道:“在下不敢如此贪心,能够留得一命,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全然不能相信这是可能之事,是以索性表示他欲望不大。
    谷沧海问过他的名字,得知叫做李一衡,接着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内容包括此地的天气、伙食等等。
    最后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担保你得以安然继续过着这种生活。”
    李一衡连忙请问,谷沧海道:“我要你发个誓,以后做我的耳目,凡是我的命令,你都须得服从。”
    李一衡心想且过了这个危难再说,以后是以后的事。当即一口答应了,并且向天赌咒。
    谷沧海道:“我若然有事要你做,自然有人传达命令与你。但你牢牢记着,假如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将视情节之轻重,或者命一些此地之人杀了你,又或是把你擒下,送到南岳,让你的师长们自行处置。”
    他末后的两句,把李一衡骇得面色泛白。
    原来李一衡真是出身南岳衡山,这一派的高手不少,门规之严厉,为天下各派之冠,他被赤身教之人所诱,叛出师门,其事极秘,南岳派的人全不知悉,故莫说把他擒送南岳,即使是谷沧海仅仅向南岳派透露出此事,南岳派之人定必千方百计来杀死他这个叛徒,清理门户。
    南岳派虽然远比不上赤身教的威名,可是这一派亦有几宗独门绝技,兼且源流深远,出过不少名家高手。
    这些人联合起来全力对付他的话,其势力甚难估计。他们甚至会用种种手段,从赤身教把他买回去,那时他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一衡知本门之人个个性情固执无比,凡事一经决定,绝不放手,即使他们奈何不了赤身教,到底是使人提心吊胆之事。
    尤其是对叛徒的恶毒刑罚,更足以使他心寒胆落,所以登时就骇得面色都白了。
    谷沧海又道:“现在你听我说,咱们一同到你的房间,我点住你的穴道,三日三夜之内,无人相救的话,绝不能恢复。你但须供称忽然失去知觉,就没有事了。”
    李一街心中大是不安,屡欲追问,但谷沧海什么话都不告诉他,只嘱他放心依照命令行事,绝无差错。
    他向许灵珠说了几句话,就和李一衡出去,从长廊迅快奔过,到了他的房中。他伸指疾点,李一衡方要开口,猝然跌在床上,人事不知。
    他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做成曾经有过格斗的样子。然后离开此房,出得长廊,他极为机警地查看过没有什么肤兆.这才把房门关上,放步疾奔。
    许灵珠正闭着眼睛祈求神佛保佑,被声响惊动,睁眼瞧见谷沧海,不胜之喜,差点没有扑入他的怀中。
    谷沧海计算一下时间,道:“我们就要动身了,在动身之前,先得把许姑姑你绑紧在我背上。”
    许灵珠道:“别小觑了我,你想把我摔离你后背也还真不容易呢,哪须捆绑?”
    谷沧海道:“小侄要姑姑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记得你的家传乌芒珠,乃是暗器中极难学的一种,因此,我想借重你的暗器手法,对付一些可能弄出声响的人畜。”
    许灵珠大感高兴,道:“好极了,刚才你何以不详细一点指示李一衡作供呢?”
    谷沧海道:“照我查询所知,他和四姊在房内掩上房门的话,至快也要到后日上午才有人推门查询,所以我什么话都不要说。我希望你逃走之事也是直到明天晚上以至后日早晨方始被人发觉,则其间有许多别的事故,李一衡浑然不知,一定会多方询问。赤身教之人暗加视察之下,见他事事不知,当然会释去疑心。”
    许灵珠方知道他不回答李一衡,敢情又有妙用。
    她的橱柜内东西不少,可是却没有值得带走的,只从箱底翻出一些衣服,穿着整齐。
    这些衣服都曾被严禁穿着,故此她在房中之时,穿得甚少。
    时间已到,谷沧海用准备好的布带,把她兜缚在背后。
    他虽然也认为许灵珠是天下最美的女子,而他本身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于,像这等身体贴触,本来很难不惹起退思。
    然而谷沧海这个人十分特别,他认定许灵珠是师母,即是自己母亲一般。故此,在他磊落坦然的胸怀中,全无男女避嫌的念头。
    他们从暗道出厅,在楼梯口,谷沧海运足精神,侧耳倾听。过了片刻,他突然蹿下去,快如闪电,把背上的许灵珠骇了一大跳。
    霎时间,他已连续奔下四层楼,到了楼下。
    他们一离开大楼,便闪到黑影中察看四下动静。
    他忽而静匿不动,忽而快若飘风闪电般弃出数丈。
    直到这时,许灵珠方始明白他为何定要把自己缚牢,只因以他如此骡急的动作,当真很容易把她摔跌。
    而他争取的时间,又往往只是一眨眼间,实在无法事先向她招呼,否则就容易失去机会了。
    霎时已奔到河边,河边的那道树墙,形成了一重难以逾越的天险。
    谷沧海来时,乃是从对岸使用天遁神抓飞越河面,直达桥侧的木兰树上。他可不敢跨越那道红栏干的石桥,以免惊动了敌人。
    这刻仍然循着旧路,跃上那棵木兰树,转眼四望。
    彼岸竞没有树木或是足以承受飞抓力道之物,谷沧海不禁皱起眉头,迅即跃落地上,沿着这一片长满了尖刺的树墙走去。
    大约走了二十余丈,其间有些房舍或假山树木,他异常小心地行经,以免泄露了踪迹。
    在他背上的许灵珠,也感觉出紧张的气氛,是以既不敢乱动,亦不敢言语。她小心避免任何动作使谷沧海分心,以致耳目失灵,遭遇到敌人。
    又走了三数丈,忽见这道隔住河流的树墙有一个缺口,迫近一瞧。这个缺口竟是一道门户,有一道铁栅隔住出入之路。
    谷沧海皱起眉头,暗暗打量这道铁栅门,目下他与此门相距尚有丈许,又是在侧面,是以目光无法投入,瞧不见栅后有些什么景象。但若是移到门前,那处地方极为暴露,附近屋子的人都可以瞧见。
    他所以注意这道门户之故,便是考虑到这儿可能是本庄渡过这道河流的另一条出路,所以特地开了一道门户,以便出去。
    许灵珠突然在他耳边轻轻道:“这儿有许多奇怪的香气,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气。”
    谷沧海灵机一触,答道:“我明白了,这道门户之内便是无理庄的天卉圃啦!”
    许灵珠道:“什么天齐圃?你听谁说的呢?”
    谷沧海道:“在这天卉圃之内,种植了无数奇花异卉,其中有一种宇内罕见的奇花,名叫驻颜花,一共有十二盆之多。若是采到真的一朵,练成灵药,即可永驻红颜。”
    许灵珠道:“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谷沧海道:“姑姑可还记得小侄第一次拜见你之时,曾经允诺过你一件事么?”
    许灵珠道:“你说过要找一种灵药给我,让我永不衰老,是不是这件事?”
    谷沧海道:“正是这件事,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自应永驻红颜才行。”
    许灵珠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时时暗想,假如我不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我的一生就不会生出如许波折风浪了,你师父也不至于受我之累,饱受折磨。”
    谷沧海道:“或者你说得对,不过你既然已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也是没有法子改变之事。小侄曾经究心典籍,查阅有关驻颜灵药的学问,后来在藏经阁一本秘典上,查出了好几种绝世灵药,驻颜花便是其中之
    许灵珠道:“你的厚意我十分感激,而你也真了不起,居然一嗅花香,即知是驻颜花了。”
    谷沧海道:“小侄还没有这个本事,我是听那十二金钗无意中泄露的,是以才晓得本庄之内有一个天卉圃,也才知道这驻颜花共有十二盆之多。”
    他说到此处,忍不住仰天轻笑几声,许灵珠道:“你笑什么?”
    谷沧海道:“我笑那花蕊夫人虽是找到了这罕世难遇的奇宝,也晓得如何培植,使之长年开花。但还欠一点功夫,那就是无法分辨出千数百朵艳花之中,哪一朵才是真花。”
    许灵珠感到这个少年大有深不可测之能,当下问道:“这话怎说?我一点都不明白。”
    谷沧海道:“这十二盆驻额花有一点奇怪之处,便是每一盆花朵均在百朵以上,灿烂艳绝,不可迫视。而在十二盆当中,只有一盆能产生一朵真正的驻颜花,其余的俱是假花,毫无灵效,这是因为栽植此花之时,一粒种籽会抽发十二株根芽,再分植为十二盆,却只有其中一盆能产真花。如若真花出现后,一甲于之内不曾采摘,这朵真花便结实为果实,果实内只有一颗种子,而其时驻颜之效尽失,而且其后这十二盆花亦再不产真花了。”
    许灵珠笑道:“这还不容易么?等到十二盆花开足之时,一齐采下练药,不就行了?”
    谷沧海道:“能够这样,当然简单不过,可是事实上每盆花不得采摘两朵或两朵以上,过此数便即枯死。这还不说,假如练药之时,炉中有两朵同一盆的花朵,其效即失。”
    许灵珠道:“这也能够解决,假如每炉药上能放人十二朵俱不同盆的花,则只须准备百余炉鼎,通通同时烹练,岂不是就解决了?”
    谷沧海反问道:“谁能找到百余个内外兼修、功力极深之人一同练药?而且假如练药成功,被此人先行服食,顿时打通了玄关秘锁,花蕊夫人其时也奈何此人不得,你说她敢不敢把这等重要之事付托他人呢?”
    许灵珠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老是不成功了。”
    谷沧海道:“这十二盆驻颜花开落不定,那朵真花当众花凋谢之时,亦会凋谢,其实只是隐藏在枝内,外相消失而已。假如深悉其妙,便可在众花全萎之时,细细检查,当可看出。这时系以记号,到下一回开放,就可以选中真花了。花蕊夫人不识此法,每次开花,只好碰碰运气,在每一盆百朵之内摘采其一,合共十二朵,便开炉练药,这样当然十分困难了。”
    许灵珠道:“你可不是想进圃瞧瞧吧?”
    谷沧海道:“当然要闯进去瞧瞧,但我却怀疑此圃一定是全庄防守得最严密之处。”
    许灵珠道:“那就算了,反正我并不希罕什么驻颜花,你还是设法离开此地吧!”
    谷沧海道:“咱们这回出去,再进来就困难得多了,所以这个机会决不可轻易失去。姑姑你听我一次,定要冒这个险,或者就这么一趟,便可以履行我以前的允诺。”
    许灵珠温柔地道:“你是主持全局的人,爱怎么做都由得你。但说到那个允诺,你不必放在心上。”
    谷沧海凛然道:“小侄从来最重允诺,断断不能不放在心上。况且今日机缘凑巧,如若不是姑姑也在此处,小侄未必动心入圃。”
    他后面的话有点含糊,使人无从索解。
    许灵珠没有再说,她赋性温柔不过,眼下对谷沧海便等如对待应真一样,言听计从。
    谷沧海把她放下来,让她匿藏在一处树丛之内。
    然后独自大踏步走到铁栅前,在夜色中运足目力瞧去。
    铁栅内果然是一片花圃,占地甚广,畦沟纵横,颇为齐整。
    其间也有些丈许高的树丛,亦有假山石,以及精美的凉亭,是以他的目光不能完全看遍这座花圃。
    他淡淡一笑,吸口真气,飘过铁栅,落在那条鹅卵石路上。
    顺着这条幽雅的石路向前走,四下花香袭人,极是交心怡神。
    这条石路四通八达,分岔甚多。
    谷沧海好像认得路径,频频转弯,忽而左折,忽而右转。
    不一会,已置身在如锦的花海之中,全然瞧不见来路,亦很难辨认得出方向地点。
    谷沧海停下脚步,仔细向右方的一条石路望去,但见两旁皆是盛放的花卉,再远一点,有几座突兀峭立的奇岩怪石,俱被藤萝布满,甚是古朴可喜。此外,就瞧不见任何房舍了。
    他心中叫声奇怪,忖道:“那驻颜花乃是天府仙种,定须养于温室之中,方能生长,何以此处竞瞧不见一间屋子?一路前来,虽是见过好些古色古香的凉亭,但都不能藏养那驻颜花。”
    要知他目下已处身于一个奇门大阵之内,旁人到此定必仲志昏迷,方向不辨,甚至会仆跌地上,任由无理庄之人处置。
    但谷沧海精通少林罗汉大阵,这等奇门阵法远比不上罗汉大阵的奥妙精深,是以他适才在门外一瞧,已知内藏阵法。
    他既没有被阵法迷惑了神智,目力亦一如常日,如有屋于,断无不见之理。此所以他走到这奇门大阵的核心部位,反而楞住,心想:“此处乃是全阵中枢重地,那驻颜花自应藏放于此,方始合理,但此处既无房屋,莫非花蕊夫人高明至此,居然另在别处供置那驻颜花么?”
    他急急收摄心神,纫细计算过奇门阵法的方位,算来算去,都没有别处比这中枢重地更为安全。
    这时候心灵上忽然生出警兆,连忙跃到左近一丛灌木后面躲藏起来。片刻间,一条窃宛人影,在夜色中出现,沿着大路走过来。
    谷沧海神目如电,远远就瞧出这个婀娜少女,长得相貌秀美,穿的是紧身无袖上衣,薄薄的短裤,因而不但双臂双腿都裸露着,一身曲线完全暴露,昏暗夜色之中,倍觉魅惑动人。
    她挽着一只竹篮,奶奶走来,口中念念有词。
    不久,走到切近,谷沧海可就听见她口中念的是一连串数字,颇含韵律,大概是一篇数字歌诀。
    自然这就是她仗以通行此阵的护身符了,因为她武功既不是十分高明,定力和耳目之聪都还有限,若然对这奇门大阵只是一知半解,很容易就迷失方向,自陷死地。
    花蕊夫人想是考虑及此,所以做了一首歌诀,教这些须得人阵的手下背熟,免得闹出乱子。
    谷沧海留神地瞧她到此何事,那美貌肉感的少女到了他面前的路上,停住脚步,四下查看了一下,又蹲了下去,伸手探入路边草丛之内,这才满意地微笑点头,举步跨过草丛,转入对面的一丛花树后。
    她的举动大是莫测高深,谷沧海那么聪明伶俐之人,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当下跃到路上,小心地分开草丛查看,但见草中有一块半尺高的石碑,碑上有个老虎头,张嘴眦牙,神态威猛。
    他顿时恍然大悟,忖道:“原来这块虎头碑是个记号,那个女孩子一摸此物,顿时晓得没有走错路。”
    他站起身子,正要向那丛树走去,瞧瞧后面有什么秘密。突然间中止了跨出去的动作,重又蹲下,拨开青草,细加观察。
    他暗暗付道:“这块虎头碑当然是一个记号,让手下们办出正确位置。但除此之外,或者尚有作用。否则这块碑上的虎头,决不会雕刻得如此精美,凛凛生威。”
    果然在他细察之下,瞧出了蹊跷,敢情虎口之内,那条舌头,赂有异状。他决不肯随便伸手触摸,以免被敌人警觉,功亏一篑。
    初时他还不知这条虎舌有何奇怪之处,只不过感觉到不大对。
    后来可就看出这条虎舌太短了,几乎缩入喉内。如此精美的手工制品,当然不会留下如此巨大的缺憾。
    谷沧海微微一笑,想道:“是了,这条虎舌一定是开启门户的枢纽,这样说来,那间藏放驻颜花的屋子,竟是在地下了?怪不得我瞧不见屋宇呢!”
    他迅即退回原处,潜伺不动。
    过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那个少女从花树后转出来,手中仍然挽着竹篮,向回路珊瑚而去。
    谷沧海跃到草丛前,拔草一瞧,虎口内的舌头,果然伸出不少,看来再无破绽。
    他起身绕到树丛后,但见地势突起,乃是一个圆形小丘,俱是茸茸细草,全无异状。
    但他这刻已胸有成竹,回去推动虎舌,果然应手缩退。
    他再走回树丛后面一瞧,但见那个圆形小丘的腰部,已裂开一个狭长的缺口。
    谷沧海站在缺口旁边,已嗅到阵阵清香,使人心神皆爽。
    他更不迟疑,举步入去,拾级而下。
    走完这道梯级,顿时光亮得多。
    环顾一眼,敢情自己已处在一间宽敞的地下室中。
    屋顶拱起,在拱起的边缘处,有不少窗门,透入光线。
    这些窗子都用极粗的铁柱隔住,密得连兔子也钻不进来,雨水亦溅不进屋内,设计得十分精巧。
    在当中有一座石坛,大约是两丈见方,高约两尺。
    坛上摆着十二盆花,每一盆都相当巨大,全无叶子,却缀满了碗口大的重瓣花朵,每一朵花都具有五色,续纷灿烂,娇艳夺目。
    这就是宇内奇宝驻颜花了,谷沧海虽是从秘典中识得此花,却是第一次目睹,但觉美艳绝伦,目为之眩。
    他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出去,把许灵珠带入来,突然—愣,原来他听到一阵极为低微的轧轧之声,似是门户关闭。
    他没有立刻去查看,双眼却向上面的宙于巡视。
    果然在左方上面的一个宙子外,赫然有人向内窥看。
    那人的头发散垂下来,一望而知是个女子,谷沧海估计对方定必已瞧见了自己,那个窗子正是在虎头碑附近,伸手可及。
    由此可知,对方早就窥看着自己,等到自己人屋之后,方始伸手关闭住出路。
    这个女子是谁?是早先那个少女?抑是别人?他可没想到虎头碑附近,居然有个窗洞,利用青草遮掩。
    因此刚才他查看虎头碑之时,或者已被那个少女发觉。
    但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那个少女武功有限,耳目绝对不可能灵到发觉自己正在查看虎头碑。
    挨诸常理,她若然没有被声响惊动,决不会抬头查看。
    那么这个人是谁?她可认得自己?想到这儿,却又醒悟此女当必认得自己,深知自己的厉害,才不现身捉拿,而利用机关之力,困住自己。
    他的脑筋转得极快,登时猜出了几分。
    当下朗声一笑,道:“仙子此举太不聪明啦!我若没有几分把握,岂敢走入这座地下室之内?”
    窗外的女子惊讶地啊一声,道:“你瞧得见我么?”
    谷沧海道:“当然啦,你是摇魂仙子,赤身教两大护法之一,乃是区区的手下败将。”
    摇魂仙于当日乃是伤在他手底,另外荡魄仙子更已惨死,此是事实,当然没得话说。
    她冷冷道:“你如今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还敢张牙舞爪,哼,我总有法子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谷沧海十分镇定,笑道:“只怕你这个心愿很难达到,我其实是诱你出现,你却以为我落在你的陷阱中,真正可笑。”
    摇魂仙子大吃一惊,心想:“此人以智计、武功名噪天下,莫要当真中了他的计才好。
    要知她人在窗外,面贴窗子,全无光线可以瞧见她的面孔,但谷沧海居然晓得她是谁,这一点她怎样也想不通,除非是他早已晓得自己藏身之处,故意诱她出来。
    她道:“你想把我从什么地方诱出来?”
    谷沧海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在秘屋养伤练功么?我有事找你,又怕你闷声不响,不易查出确实的下落,所以设法到处现身,好让你在秘屋窗中瞧见,出来跟踪。”
    摇魂仙子不能不信,但仍然不肯就此承认,道:“荒谬,就算你知道我在秘屋中养伤,你又怎知定然是我跟踪而不是别人呢?可见得实是一派胡言。”
    谷沧海道:“信不信由你,我也懒得多说了。”他随即用心地查看石坛上那十二盆驻颜花。由于每一盆都有数以百计的花朵正在开放,因此他查了许久,还未查看完一盆,但他还是用心地查下去。
    摇魂仙子不住问道:“你想找什么东西?”
    谷沧海哈哈一笑,道:“这便是我到无暇庄来的原因之一了,你莫非以为我闲得无事,胡乱溜达,竟迷路在这天卉圃内么?”
    摇魂仙子心头一震,忖道:“他竟然晓得天卉圃之名,定然晓得那是驻颜花了。”
    谷沧海又道:“我在圃中走动之时,便曾经考虑到一个困难,那就是你自知斗不过我,所以虽然瞧见了我,也不敢现身,一味仗着阵法掩蔽着自己,暗下跟踪,那样我就没有法子跟你打商量了。”
    摇魂仙子不禁问道:“奇怪,你有什么事竞要与我商量?”
    谷沧海道:“这事虽说找不找你都行,但却深知你昔日被我伤得很重,断难恢复,尤其是你们赤身教练的是邪门功夫,若然伤及真元,最是棘手难愈。即使能够痊愈,但也不知道须得下多少年的苦功才行,兼且永远不能恢复昔时担任护法的功夫。”
    他因为已晓得化阳指的修练秘诀,所以这番话大有根据,并非凭空捏造。这时他为了使对方深信不疑,便把她现下以何法运功自疗,以及进境的过程详细说出,果然一一吻合摇魂仙子的经验。
    她至此无法不信,道:“你似是深悉本教的神功秘奥,我也不能不信啦!”
    谷沧海道:“你相信就行啦,我且问你一句,假如你费了二三十年时间,方始痊愈,而功力尚不及从前,你将何以自处?”
    摇魂仙子默然良久,才道:“我若说真心话,则如此情况,简直是生不如死了,但你难道有意帮助我么?”
    谷沧海道:“当然是有意助你啦,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恢复了一身功力,又永保青春之后,却不得再行邪恶之事,须得重新做人,这样我便出手助你。”
    摇魂仙子心想,我口中先答应了你,以后听不听你的话,却是另外一回事,你又如何防止得了?
    当下应道:“这个条件似难不难,似易非易,我答应尽力照办就是了,但你目下自身难保,如何助我?”她惟恐中计被敌人利用,所以决计不肯出手释放他出来。
    谷沧海审度出自己这一番话,已是大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目下可以施展高压手段,迫她立刻作最后决定。
    假如事先没有这一番铺路工作,形势当然完全不同了。
    他用手捧起一盆驻颜花,凛然道:“我告诉你我的做法,假如你不立刻开启机关,让我安然出去的话,我就松手让这盆驻颜花粉碎在地上。”他那对卧蚕眉上泛射出逗人的威煞之气,声音威严有力,震撼人心。
    摇魂仙子大为震惊,道:“你若是打碎了这盆宝花,我就更不能释放你啦!”
    谷沧海沉声道:“你若不立刻释放我,照我们刚才所订的计划去做,我就只好被迫掷碎此花,使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想必明白我将会使用反咬一口之计,那时花蕊夫人气忿难泄,必将不问真伪,拿你出气。”
    摇魂仙子打个寒噤,忖道:“原来这个人也懂得使用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我现在虽还不十分深悉他对花蕊夫人如何说法,但想必与助我疗伤之事有关。单单是他能说出我目前伤势到了何种地步这一点,教主也会确信他曾经检查过我,因而完全相信他的鬼话了。”
    她委实料不到像谷沧海这种人,也会得施展这般恶毒手段,足以使自己蒙冤不白,饱受各种毒刑之后方始死去。这一来更是心寒胆战,顿时泛起屈服之心。
    要知她如若不是另有一条生路,这条生路不但可以恢复武功,而且还能永驻春青的话,她可也不这么容易就泛起屈服之心。
    此所以谷沧海必须先做好准备工夫,方能使出这一着。
    事实上谷沧海决计不会使用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令她含冤莫白,致遭惨死。
    他乃是格守正道之人,杀死任何仇敌,都一定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段。
    目下如此施为,只不过是一种计谋,迫使对方在双重压力之下,不能不让步而已。
    谷沧海深知自己已经耗费去极多的时间,转眼天就亮了,时机稍纵即逝,断断不能有片刻延误。
    当下沉声道:“你再不爽快答复的话,我就放手啦!”他双手作出要摔花盆的姿势,可把摇魂仙子骇得芳心大跳,几乎从喉咙跳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道:“我放你就是,但你却不能失信啊!”
    谷沧海凛然道:“在下生平未做过任何毁诺背信之事,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
    摇魂仙于喃喃道:“我有生以来,从没有试过这等境遇,连转念头也来不及,唉,我真是没有办法……”说话之时,伸手一按枢纽,门窗立刻开启,恢复原状。
    谷沧海放下那盆驻颜花,迅快出去,向摇魂仙子道:“你放心吧,我一定遵诺行事,现在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得去找一个人来。”
    他迅快奔去,只剩下摇魂仙子独自在那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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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火阵腾飞见真金
    过了片刻,她斗地清醒,付道:“我真是昏了头,他明明是利用能够帮助我这番话来迫使我低头屈服。”
    转念又付道:“但假如真能那样,我暗暗纵敌叛教,也甚是值得。”
    她自个儿矛盾地反复寻思这件事,猛抬头,已见到谷沧海带了一人进来,却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认得便是武林中公认为当世第一美人的许灵珠。
    自古至今,尚没有一个美人能像她那样巨大的魅力,能使无数男人为她单思独恋,做出种种可笑而又可感的傻事。
    以此而论,她大概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的第一美人了。
    摇魂仙子虽然很妒忌她的美丽,但一当瞧见她之时,心中的妒意就忘记了,只顾着用心瞧她。
    换言之,连她身为女性,也被许灵珠的绝世容颜迷住。
    谷沧海向摇魂仙子道:“你到路上把风,有人来的话,早早发出警讯,我们好躲起来。”
    摇魂仙子听令走到路上,谷沧海和许灵珠一同奔入养花的地下温室。
    许灵珠一见这十二盆五彩摈纷的天府异花之时,不觉目为之眩,磋讶良久。
    谷沧海道:“姑姑不妨去贴近花朵,让小侄瞧一瞧。看看是你比花更艳丽呢?抑是花比人娇?”
    许灵珠虽是觉得这话太是轻薄,不该出自谷沧海口中。
    然而她赋性温柔之极,也不说他,便依言去做。
    谷沧海但见摈纷绚丽的艳花之中,又增添了一张使人不可迫视的美丽面庞,初时简直目不瑕给,不知看人抑是看花好,他当真用欣赏的目光去瞧,暗作比较,心中全无一点偏见。
    换言之,他乃是用艺术家的眼光去审视人花两者,看看到底哪一样更美。
    渐渐他的目光完全被那张面庞吸引住,鲜花大觉黯然失色,好像因此而萎顿憔悴。
    但这并不是谷沧海的错觉,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千数百朵五彩摈纷灿烂无比的仙花,当真渐渐黯淡失色,光彩褪落,不一会工夫,已有不少呈现枯萎的现象。
    又过了一会,枯萎的现象更加明显,因而更显得许灵珠艳丽无比,不可方物。
    这时候谷沧海可就发现其中有一朵毫无凋萎之象,相反的群花越是懈悴枯萎,这一朵便更为盛放,香气大盛。
    谷沧海方自一笑,上面的宙洞外传来一声惊叫,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何这些仙花都掐萎了?”叫声中传来门窗被铁栅封闭的声音,而这话声却仍是摇魂仙子所发。
    这幕奇异景象,使得摇魂仙子震骇莫名,那么艳丽盛开的仙花,居然像县花一般迅即枯萎,其原因只是由于许灵珠站在群花之内,与这些仙花争研斗艳。
    谷沧海一直以整个心灵去比较许灵珠和驻颜花两者之中孰美,到底是人比花娇,他不但确切相信此事,而且甚至以心灵的力量,把这意思传送出去。
    现在那些娇艳无双的汕花,都完全萎落了,只有一朵巍然独存,颜色中略黯淡了一些,却毫无枯萎之象。
    谷沧海笑道:“姑姑,请你瞧瞧,那一朵就是花蕊夫人梦寐以求的真驻颜花了。”
    许灵珠目光落在花上,美眸中透露出怜爱之意。
    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那朵碗口大的仙花,好像捧住心爱儿女的面庞一般的温柔,细细瞧看。
    那朵驻颜花具有长春不老的灵效,是以不曾因被许灵珠的颜色压倒而萎落。
    此时,在大约五寸下面茎上自行断开,整朵花可以捧起来,看上去虽是脆弱,但事实却十分坚韧,绝难损毁分毫。
    谷沧海瞧瞧天色,道:“此刻离天亮已没有多少时候,我们要走,就得快点走了。”
    摇魂仙子讶道:“我们?连我也在内么?”
    谷沧海道:“当然啦,你如若不走,花蕊夫人见到此地情况,定将迁怒于你。总之,你很难令她相信你与此花之枯萎全无关系,所以你得跟我们离开。再说你还须我帮助你疗治内伤,兼且保持青春,这也不是础磋立办之事。”
    摇魂仙子轻轻磋叹一声,道:“原来你一点不怕我不遵守诺言的原因在此。试想我一旦叛出本教,岂敢复在人间出现呢?那当然谈不到为非作恶了,好吧,我们走。”
    他们一齐离开天卉圃,摇魂仙子乃是赤身教的护法,当然熟悉本庄地形以及出入之法。
    因此她带领着许灵珠公开地走,从那道朱栏石桥上走过去。
    石桥两端都有暗桩把守,但喝问口令之下,摇魂仙子一一应付过去。那些暗桩一见是护法仙子,岂敢多言。
    护法仙子和许灵珠到了对岸,便悄然转到河边,谷沧海在对岸一扬手,发出天遁神抓,让许灵珠抓住,他便借这一点点助力,飞过河面。
    谷沧海一径出庄,他借助天遁神抓,凌空飞出庄墙之外,然后在约定的地方,等候摇魂仙子和许灵珠出来。
    那朵驻颜花还在他手中,因此他十分放心,假如不幸被花蕊夫人碰上,把她们拿下。但其时最多牺牲这一朵仙花,亦足以换回她们两人的自由。
    等了一阵、但见两条人影悄悄奔到,正是摇魂仙子和许灵珠两人,谷沧海立即带领她们走到藏放木板之处,把木板取出来,向摇魂仙子道:“此河宽达四丈以上,背你们过去才行。”
    摇魂仙子感到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心想:“这等登萍渡水的功夫虽难,自己也勉强可以办得到,但背上多了一人,可就比空身困难上不知多少倍了,假如他的功力已经到达如此精纯的地步,那就真的可以与教主花蕊夫人一挤了。”
    她默然伏在他厚而有力的背上,不禁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以她的经验,任何男人只要碰触着她的身体,那是非得神魄颠倒不可。
    但这个谷沧海简直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而是铁铸石刻的人,全不受她的魅力所惑。
    谷沧海把木板平放水面,运足内力一推,这块木板如激箭向对岸射去,他的人也跃出去,到了河中心,往水面一落,脚尖恰好点在板上,借力又起,这一回便已纵到对岸岸边,把摇魂仙子放下来。
    他如法炮制,很快就把许灵珠也背过对岸。
    他临行之时,仍然将木板收藏妥当,方始带了二女向前疾奔。
    不久,他们到了一条河边,谷沧海撮唇吹了三响,对岸芦苇中嚓嚓连声,划出一艘快艇。
    艇上共有四人,其中一个面带黑巾,形迹神秘,其余三人俱是精壮汉子。
    他们都不开腔,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灵珠面上,难舍难分。
    谷沧海他们一道落船,快艇随即迅疾飞驶。滑过河面,划下一道波痕。
    在快艇上,谷沧海问知摇魂仙子本来姓封,单名兰。
    他上船之际,已用布包住驻颜花,交给许灵珠收藏。
    此时曙色已露,天际一片灰白。
    谷沧海向封兰道:“现下我趁这一段水程,助你疗伤。我将以我本身一点纯阳真火,助你打通穴道,以后你用心修持,定可把内脏之伤医好,为时最多不过两年左右,你不但可以恢复原有功力,同时更能青春永驻。”
    封兰不能不信,当下依言运功,谷沧海则出掌抵住她背后的大穴,传出本身纯阳真火。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谷沧海收回手掌,睁开双眼。
    许灵珠微笑道:“她经过你的帮助,呼吸已均匀细长,大有灵效。但难道这样就可以永驻青春么?”
    谷沧海笑一下,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请姑姑把驻颜花给我一用。”
    他取过驻颜花,放在封兰怀中,清香阵阵,直扑封兰鼻中。
    封兰似是受到刺激,微露不安的神情,但不久就恢复平静,瞑目端坐,动也不动。
    谷沧海向许灵珠道:“这朵驻颜花乃是宇内奇宝,既不损毁,亦不凋谢。以后姑姑只须日日佩戴在头发上,或是挂在身上,即能永得青春,不必服用任何药物。”
    他的目光转到封兰面上,又道:“这个秘密别告诉任何人,即使是封兰以后路你十分要好,也不能说出,别的人更不用说了。还有一件事要托姑姑做的,便是当她打坐入定之后,请你俏俏把驻颜花放在她仟中,如此放上一百次,大功告成。这个秘密也望你千万不要泄漏。”
    许灵珠笑一笑,道:“我明白啦,你是怕这驻颜花秘密泄漏出去,便变成天下之人皆欲得而甘心的宝物,那时自然会发生种种想不到的危险,对不对?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谷沧海看看已没有什么可嘱咐的,便向她告辞。
    独自飘然上岸,好在他业已布置严密,从徐州地面直至巨鹿为止,一共八位名家高手负责分段运送。
    这八位名家高手皆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物,安排得十分妥善,共分四站,每站由两个人负责。
    每到达一站,便布置许多疑阵,扰乱追兵耳目。
    敌人再强,也决计没有法子追得上。
    至于这一批负责护送的人,到了交差之后,各自星散,永远不晓得许灵珠藏在巨鹿的什么地方?
    其时只有另一部分的五个人知道。这五人是毕氏兄弟、神枪杨宁、开碑手杜钧以及毒金钱陈若水。
    不过他们即使是与许灵珠一同隐居、但也是三五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并且为了安全起见,这五人都不得与外界任何人接触。
    谷沧海很放心地离开快艇,随便在一处草堆中睡一觉,一直等到昏暮之际,方始向无瑕庄奔去。
    他此行目的,是要把那个与他私订了终身的未婚妻关阿茸救出魔窟。不论有多大的危险,他也得走上一遭。
    他在夜色中到达环绕全庄的河边,放眼望去,但见无理庄似乎十分平静,一如以前所见。
    谷沧海不敢低估敌人,暗自提高警觉,取出木板,渡过这条河流,然后跃上高墙。
    四瞧无人,适时取出天遁神抓,凌空飞渡过十多丈远的距离,落在屋顶上。
    这次重来,他当然方便迅快得多了。不一会已抵达不禁楼外的河边。他先拣好一根竹子,劈了下来,带到河边。
    掘了一个深洞,把竹子插在洞内。这根竹竿尚有七八尺长的一截,露出地面。
    谷沧海把竹子弄妥,解决了撤退时飞渡这道河面的困难,随即依照上次人庄时的路径,以天逅神抓渡河,直闯不禁楼。
    他业已深知这座不禁楼安装有极为精巧的警报系统,除了那道楼梯之外,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进入楼上,哪伯只是在纵上二楼之时,足尖仅仅在栏杆上轻踏一下,亦将触发了警报系统。
    自然最严密的还是最高的一层,即是以前许灵珠所居的四楼,幸而他此次用不着潜入四楼之内,只须在二楼把阿莺救出顺便把阿环也带走,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他运足目力,查看那座不禁楼的情形,过了一会儿,断定并无异状,当下潜行到楼下,取出天遁神抓,扬手发出。
    那只神抓破空飞起,抓住三楼檐下的横梁。他判断警报系统一定安装在檐面,如果跃上去,足尖一落,登时触发消息,但檐下的横梁当必安全不过,因为没有人能跃得那么高,也没有法子在那儿立足。
    他轻轻一纵,借神抓之力,越过二楼的栏杆,轻轻飘落走廊上,当即把神抓收回囊中,很快地弃到一个房间外面,在门外听了一下,便推门而人。
    这个房间内灯烛已灭,他定睛一瞧,床上空荡无入。
    谷沧海不由得吃了一惊,心灵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很快地走到床头一面镜子之前,伸手一拉,露出镜后的橱柜,但见橱中空无所有,凡属阿莺的衣物,均已失踪。这座镜橱他曾经藏匿过不少时间,也只不过是昨天之事,阿莺难道就已迁上了四楼不成?
    一想到此处,不由得热血沸腾,心痛如被刀续。只因她若是在今天把化阳指第一关闻过,迁上了四楼,莫说极可能已被赤身教豢养的壮男夺去贞操,即使不然,她的未来命运。
    亦已发生了激烈变化。
    这是因为修习化阳指功夫,一定会激发人类与生俱来的兽欲,尤其是她们能够假借男女欢合之举,增进功力。
    是以假使阿莺已经冲过第一关,便立刻踏入纵欲的可伯境界。
    他掩上镜橱,在床上坐下,呆呆地寻思道:“假使阿莺在迷失本性之时,与别的男于发生丁关系,失去贞操,我便如何?仍然履行诺言,娶她为妻么?抑是设法把她从这纵欲荒淫的魔窟中拯救出去,交还她的父亲就算了却责任?”
    这个问题不比寻常,令他苦恼之极。默默寻思许久,尚未得到答案。
    他向来是坚毅勇敢的人,凡事总须有个不移的主张,方能付诸行动。是以若是换了别人,一定先去找寻阿莺,等找到她后再说。
    但他却必须在心理上准备好了,才肯行动。如此才不影响到他行动的反应。
    在那个年头,不论是贤愚老少,都对贞操十分重视,即使是江湖上豪侠之土,亦受到这个观念的影响。
    他们之中有些人固然能较世俗之人豁达得多,看得开这件事。可是若然非娶一个失去贞节的女子不可,最多也纳为侧室,决计不肯当作匹配的发妻。
    谷沧海自然没有想到纳妾这一点,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娶她为妻,一是干脆断绝一切关系。
    但山盟犹在,海誓难忘,才不过是一两日时间,岂敢就与她断绝?况且儿时的一段共患难的往事,亦使他无法忘怀。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斗然间站起身,忖道:“不管她是否尚是处于,但只要她并非自愿献身给别人,而是在无法抗拒情形之下失的身,就不能把罪过算在她头上,我作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须得有这等宽阔的胸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仍旧娶她为妻才对。”
    当然这个决定在他心中经这不知多少次的交战,才下的决定,实在不容易帮这决定,假如没有这等胸怀和坚强的意志的话。
    他一旦下了决心,顿时感到十分轻松,当即迅快行动,转瞬间,他已悄悄奔到另外一个房间外面,听过房中动静,便推门而入。
    房中一灯如豆,不过由于镜有三面之多,光线互相折射、仍相当明亮。
    床上躺着一个美貌的女郎,身上衣物甚少,曲线暴露,白皙的皮肤、散放出青春动人的魅力。
    谷沧海过去推她一下,把她从梦中惊醒。
    她一睁眼见到谷治海。登时露出惊喜交集的样子。
    俏声道:“啊,老天爷帮忙,你到底来啦?”
    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美貌女郎就是曾受他救命之恩的阿环,她面上现出严重的表情,道:“今天本庄着实骚乱了一大阵,所有的高手都派出去追捕护法仙子和许姑娘,听说教主气得差点昏倒,因为她万万想不到护法仙子居然叛变,毁了仙花,又带走许姑娘。假如她把护法仙子抓住,她说不定会亲口咬下护法仙子的肉来吃。”
    谷沧海道:“现下情况如何?”
    阿环道:“教主中午之时离开了,当然我没有亲眼见到,而是因为发觉到莺姑娘不见了。向暂代本楼总管打听,她说,教主已把莺姑娘带走,前赴江南,找黑手派商议重要之事。”
    谷沧海心头一震,沉吟道:“她既有要事,何以携同阿莺一同走呢?”
    阿环道:“我后来留心打听这件事,有的人说是莺姑娘将要过得魔火焚心这一关,所以教主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督促她用功。有的人说教主觉得护法仙子叛教之事,情节重大,所以把全教的高手,都派了出去。但她又须有一贴身服侍,所以带了阿莺在身边。”
    她停歇一下,又道:“下午搜出了四姑娘的尸体时,全庄又着实骚动了好一阵。人人都认为是护法仙子下的毒手,其时副教主只冷笑不语,谁也不知她有什么想法。”
    谷沧海沉思顷刻,心想:“以她在赤身教中的地位,能够打听得这么多的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但是真是假,却无法判断。例如花蕊夫人赴江南,去找黑手派商议大事,此举何等重要,定必十分秘密。但连阿环都晓得了,可见得此中必定大有问题。”
    他收摄心神,又想道:“以我想来,假如花蕊夫人带阿莺前往江南属实,极可能就是因为阿莺打通了魔火焚心这一关,所以特地把她带去黑手派巢穴,用她的身子换取黑手派某种援助。”
    他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之雄,但是一旦想到这件事,仿佛瞧见阿茸正被黑手派之人蹂躏,登时心痛如绞,热血上冲,根不得插翅赴江南,早早把她救出魔窟,免她受到恶魔们的蹂躏。
    这等使他感情激动之事,不兔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力,因此,他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立刻道:“那么我们得赶快走啦!”
    阿环大喜道:“谷爷你带我走么?我纵是为奴作婢也甘心侍候爷您。”
    谷沧海道:“别这样说,但我这刻心乱得很,其实应当好好地想一下,唉……”
    他没有移动,面色沉凝地寻思着。在他心头好像有一点灵光闪动,觉得这样一走,大是不智之举,须得施展另外一个方法才对。但他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是什么方法,是以迟迟不肯动身。
    阿环已收拾好衣物,并且穿上最整齐的服装。但纵然是整齐的,在俗世中,依然属于十分惹人注目,而且以她的美貌和身段,可以说是极为惹火,使人泛起邪想的装束。
    谷沧海见她己准备停当,便起身道:“好,走吧!”
    阿环甚是高兴,当先出门,四下一望,便点头示意。
    谷沧海迅即离房,向下面指了一指,腾身一跃,径从二楼廊上纵落楼下。
    他们在楼下黑暗中会合,谷沧海正要移步,忽然间,那对卧蚕眉紧紧皱在一起,低声道:“我忘了叫你别带走衣物啦!”
    阿环讶道:“衣物?我只有这个小小包袱。”
    谷沧海心中烦乱,态度不免有点暴躁,道:“就是这个包袱,你告不得抛弃么?”
    阿环低头道:“那么我不带着就是了。”
    她把包袱抛弃在草丛中,谷沧海摇头道:“抛在这儿怎行?若是如此,倒不如带走?”
    阿环不知所措地捡拾起来,低低道:“我太笨了,现在怎么办呢?”
    谷沧海不耐烦地道:“拿回去,解开来,把一切物事放在原来的地方,我在这儿等你。”
    阿环柔顺地应了一声,赶紧向不禁楼走去。当然她十分小心地走动,生伯被人瞧见了手中的包袱。
    她离去之时,谷沧海望着她健美婀娜的背影,突然问感到一阵惭愧,忖道:“阿莺被花蕊夫人带走之事,全是命运,怎能怪得旁人?尤其是阿环本是受难的弱女子,我焉可因心情烦乱而如此对待她?”
    他惭然地默默等待着,一面注意四下动静,若然略有异兆,便可测知阿环是否已经出事。
    阿环奔到楼下,这刻人人入睡,寂静非常。她躲在暗影中张望了一会,断定没有人,这才迅快奔上楼梯。在楼梯另一例的一道门户后面,有一对眼睛正在窥看阿环的动作。阿环登楼之后,这对眼睛仍然在原处,动也不动。
    过了片刻,这对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原来阿环又悄然从楼梯下来,手中的包袱已经没有了。她的态度闪缩鬼祟,张望一下,迅快奔去。
    门后这对眼睛跟随着她,现出身形,却是个四旬左右的妇人。她手中提着一把连鞘长刀,左边挂着镖囊。
    这个妇人远远钉住阿环的身形,没有迫近。
    顷刻间,便见到另一条人影出现,她连忙躲起,但见那条人影是个男子,却一瞧而知,不是不禁楼上蓄养着的男人。
    原来这个妇人姓苏,在无瑕庄中乃是总管之一,人称苏二娘。为人阴险多智,一身武功亦得有真传,极为高明。
    她经常轮值管理不禁楼的每一层楼,是以深知不禁楼上那些男人,都没有衣服可穿。眼下这个与阿环接触的男人,衣服整齐,不问可知,乃是外面之人。
    在这无瑕庄中,亦有凶悍的男性部属,但都居住在外面,严禁踏入不禁楼地区,也就是说,不得渡过那条环绕不禁楼的河流。
    现在苏二娘还无法判断的是这个男子到底是外敌侵入呢?抑是本庄数十名男性部属之一?假如是后者,她现身出去,即可解决。
    但假如是外敌,竞能在无声无息之中,侵入禁区,可知厉害无比,她可就决不肯出去应战。
    她仔细地遥遥观看,但见他们并不向桥那边奔去,一径穿过树木草地,走到树墙旁边。
    苏二娘心中冷哼一声,讨道:“这道禁河之中,设有许多奇异的消息埋伏,你们如若妄想泅泳过去,那是送死。”
    却见那个男子轻轻一跃,已纵起两丈余,高出树墙之上,但却直上直落,并没有越过树墙。
    由此可知,他只是跃起瞧瞧对岸,并非有意跨越那道树墙。
    苏二娘一瞧这个男子的身法,顿时一凛,迅即拨转头疾奔而去。
    谷沧海落在草地上,便向阿环说道:“你伏在我背后,咱们可以走啦!”
    阿环柔顺地如言伏在他背上,并不询问任何话。她那丰满的胸部,压在谷沧海背上,使他生出异样之感。
    谷沧海一定神,设法使自己忘掉她是个女子之事。本来他并非没有这等经验,例如昨夜和许灵珠、封兰二人飞渡庄外的宽河之时,也曾如此背负她们。而且若以姿色而论,阿环尚是少女,远远不及那个曾是赤身教护法仙子的封兰。
    但奇就奇在这里,封兰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这个阿环却使他泛起奇异的感觉。
    他暗自忖道:“也许是我刚才态度不好,心中惭愧,所以影响到我的情绪。”
    当下暂时不跃起,低声道:“阿环,我得向你道歉,刚才我实在不该那样的对待你。”
    阿环趴伏在他宽厚有力的背上,也自情思恍惚、全身发热。而他这种话不免含有情意绵绵的意思,阿环听得一身都软了,只低低昭了一声。
    谷沧海道:“你不会怪我吧?”
    阿环心中大声应道:“我当然不会怪你,我爱死你了。”但嘴上却说不出这句话来。
    谷沧海听不到她的回答,惊讶地问了几声,阿环才语声含糊地道:“不,我不怪你……
    我……”
    底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谷沧海也没有留心。
    当下道:“我们要过去了.小心,抓紧一点。”
    阿环四肢使出气力,像章鱼一般紧紧缠住他。
    谷沧海往上一蹿,身在半空,扬手发出天遁神抓。
    那枚钢抓飞过河面,咔嚓微响,己抓住那根竹竿。
    谷沧海换一口真气,身子随着那根韧丝,呼地横越过河面,落在彼岸:
    在他背后的阿环、但觉风声掠耳,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她把身体和心灵都付托在这个男子身上,莫说对他极有信心,知道绝不会掉在河中。即使底下是刀山剑树,她也愿意陪他,一同掉下去,一同死掉。
    这是一种极为深刻诚挚的爱情,含有悲剧的气氛,假如她晓得一定可以获得谷沧海的全部爱情,则她决不愿就此死去。
    世上许许多多的痴男怨女,双双携手自尽,也一定是为了有某种压力的原故。自然这种能使他们分离的压力,有的从外面来的,有些则是产生在他们内部。无论如何,他们殉情自杀之故,总不外是为了想永不分离,哪怕是到黄泉厮守,亦是甘愿。
    他们过河之后,谷沧海就把阿环放下来。
    阿环有点不情愿地离开他的背脊,她仍然神魂颠倒,是以当她跃上屋顶之时,使不出平时的五成功夫。
    谷沧海见她动作迟缓,便又着她伏在自己背上。
    阿环登时十分高兴,依言伏下,那对玉臂环绕过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
    他们跃过七八重屋宇,前面是个露天院子,谷沧海正要飞跃越过,斗然间一阵声响,使他停住了脚步,紧接着一阵火光冒起来,把四下照得十分明亮。
    这时他才知道刚才的那阵声响,敢情是点火的声音,这阵火光乃是十六七支火炬形成,分布整个院落之内,留下当中一片空间。
    在这片空间之中,站着四个女子,她们都仰头向谷沧海站立之处望来,似是早就晓得他的行踪,特地在此等候一般。
    谷沧海不难立刻闯过,一径离开,不过这些赤身教高手们既是在此等候,必有用意,只怕不是冲过就可以了事的。
    倒不如现身下去,弄个水落石出。当下飘落院中,举目打量她们,竟然都是未曾见过的美貌女子。
    她们身上穿着得很少,裸露出玉臂大腿。其他部分虽是有衣物遮挡,可是那蝉翼似的质料的衣服,根本不能阻隔目光透射,因此,任谁也瞧得见她们高挺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只有下身,总算是有一条短裤遮住。
    这是经过赤身教精心设计的服装之一,她们纵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中,把整个身体棵露出来,亦不会感到羞耻不安。
    只不过根据她们的经验,得知男人的心理很奇怪,越是似棵不裸,就越发富于挑逗性、诱惑性。
    假如通通赤裸,初时当然可以令人惊顾,但时间稍稍长久一点,就将减少许多魅力。
    在那个时候,莫说是她们如此惊人暴露的装束,即使是露出手臂,也足以使全市之人侧目。
    幸而赤身教乃是天下两大邪教之一,别说是普通人很难见到她们,即使是武林人物,资格未够,也没有法子见得到她们。不然的话,凭她们这等身材姿色,加上一些邪门功夫,已足以天下大乱了。
    谷沧海飘落院中之时,曾经向阿环低声嘱咐过,叫她闭上眼睛,不要动弹。只须用力抓紧,免得急急移动之时,把她摔在地上就行了。
    阿环如言而做,但她这刻心中的荡漾情思全都消散无踪,只有无限谅惧。所以谷沧海教她闭目不动,倒是极好的主意。
    那四个美丽的女子,手中都有兵器,奇形怪状,全不相同,但都是软兵器。
    其中有一位稍为站得前面一点,一望而知,她一定是此间的领袖人物。
    谷沧海打量她一眼,但觉她极为妖媚,相貌有点像花蕊夫人。当她眼波流转之际,魅力也显然强过其他的三女。
    他向她点点头,道:“在下少林谷沧海,姑娘是谁?”
    这个美女冷冷道:“久仰大名,我在教中称为痴情仙子,现在任副教主之职,今得晤少林寺后起高手,幸何如之。”
    谷沧海目光转到其余三女面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痴情仙子道:“左边第一个是本教护法仙子燕媚,第二位亦是护法仙子徐丹,第三位是十二金钗之一,姓温名如玉,你们多亲近亲近。”
    她故意说一句江湖话,却大有不伦不类之感。
    谷沧海微微一笑,道:“幸会!幸会!我瞧痴情仙子你长得很像花蕊夫人,是不是她的姊妹?”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隐情,痴情仙子点头道:“你的眼力还不错,但现下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
    谷沧海爽快地道:“好吧,我们谈一谈眼前之事,省得我又要跑一趟。在下先请教两件事,一是令姊花蕊夫人何在?二是许灵珠姑姑是否还在此地?”
    痴情仙子目光落在他背后的阿环身上,但由于她面庞伏在他肩上,所以只瞧见她的头发而已。
    她冷冷道:,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做你的内应,你先放下她,我们才谈别的。”
    谷沧海感觉到阿环娇躯颤抖,当即仰天长笑一声,道:“一听副教主的口气,似乎有把握可以把在下留在这无理庄中,这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痴情仙子面色一沉,道:“少林门下之人,本教还不曾放在眼中,你莫非以为真出得了本庄?”
    谷沧海笑道:“别恼火,这件事一试便知,空口说的话全然没用,你说对不对?但在下往前一闯,可不就厮杀起来了?如何还能请教刚才的两个问题呢?”
    痴情仙子定睛望住她,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心想:“这厮相貌长得何等稳重生威?照理说,应该不是能言善辩之士。但事实恰恰相反,连我这向来很会说话的人,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种人最是可怕不过,处处教人猜测不透。无怪姊姊提起此人,言下十分忌惮。”
    这痴情仙子总算是一流人物,所以能见微知著,推测得出谷沧海当真是厉害人物,因此不敢稍有轻敌之心。
    她玉手一扬,一点红光破空飞起,接着在三丈高空砰一声炸开,溅进出千百点红光,在黑夜中极为耀眼。
    谷沧海明知她此举必是什么暗号,大概接下来就发动无理庄最厉害的埋伏,全力堵截于他。
    虽然他全都明白,却一点也不惧怕,冷静地屹立不动,等候局势变化。
    痴情仙子森冷地笑了一声,道:“谷沧海,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肯不肯把本教的叛徒放下来?”
    谷沧海平静地道:“这事有何不可?但你最好还是先把花蕊夫人请出来。”
    痴情仙子嗔道:“难道我的资格还够不上?”
    谷沧海凛然道:“当然啦,关于我许灵珠姑姑之事,是她亲口应承过我,回来后就送她回返旧居。但她竞毁诺食言,想必因此而不敢见我。”
    他话声一顿,目光四下一掠,但见四下屋顶都露出人影,无疑的己布成了伏击之势。
    当下又朗声道:“花蕊夫人身为一教之主,竞能做出食言而肥之事,然则,贵教之人,又何尝不可以叛出赤身教,花蕊夫人拿什么道理怪责教徒的不忠?”。
    这几句话雄辩之极,痴情仙子没法反驳,气得怒骂一声。
    谷沧海一点也不放松,接着又朗声道:“副教主,你也知道没法反驳,所以索性来个相应不理,或者是恼羞成怒,率众群殴。你心里当然不外这两个念头,但我不妨告诉你,似花蕊夫人这种食言而肥的做法,终将使赤身教时时闹出叛变之事。好啦,你们上来动手吧!”
    痴情仙子厉声道:“谷沧海,你纵然舌灿莲花,今晚也休想保得住那叛徒性命。”
    谷沧海纵声长笑,豪壮非常。
    痴情仙子发出命令,首先亲自扑过去,手中软鞭划出无数光影,凌厉迫攻。其余三女也齐齐扑到。
    护法仙子燕媚使的是黑蛟索,另一位护法徐丹使的是缠仙带,十二金钗之一的温如玉使的是桃花帐。
    这几种奇形软兵刃,手法全然不同,分从四方八面夹攻而至。
    但最厉害的,还是痴情仙子的软鞭,挟着劲厉风声,霎时间就攻了七八招之多。
    她们各自抢占方位,把谷沧海围个水泄不通。
    谷沧海在众女急攻之下,闪蹿腾挪,拳掌并用,居然一一拆解了她们这一股狂风骤雨般的锋锐攻势。
    双方才激战了二十余招,谷沧海陡然舌绽春雷,铁掌猛挥。一股狂飘应掌而出,隐隐有风雷之声。
    四女围攻的圈子登时散开,其中功力最弱的温如玉退到搪边,还定不住身形,一跤摔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谷沧海施展出师门绝艺无敌金刚力,果然威力绝世,无坚不摧。这一掌只把痴情仙子和燕、徐二女都骇得面色大变。
    痴情仙子尖叫一声,三女同时撤开。顿时弓弦声四下急响,劲箭如乱蝗般从四方八面射到。
    这些劲箭又快又准,可见得弓箭手俱是饱受训练之人。
    谷沧海即使站着不动,也不怕这些劲箭能伤得他。可是背后多了一个阿环,便不能这样说了。
    当下挥掌拨打劲箭,一面腾跃闪避。
    就在他对付乱箭之时,痴情仙子等三女已退开甚远,黑暗中纵上三名侍女,各执一袭薄如蝉翼的衣服,向她们身子一套,从头到脚,都套得紧紧的,手足也没有一点露风之处。
    蓦然间鼓声大作,响彻云雷。
    谷沧海听得鼓声,心灵忽然大为震动,忖道:“怎的这一阵鼓声如此的凶杀残恶,莫非是有什么特别恶毒的手段,将要施展么?”
    谷沧海的念头还未转完,鼻子中已嗅到一阵奇怪的臭味,紧接着四方八面响起一片轰轰烘烘之声,同时好像忽然间从黑夜跃入白昼一般,四下光亮异常。
    他用不着转眼去看,也晓得这是四周都冒出火光。
    最使他惊心的是这些火光向天空喷溅,劲急激射,都高达丈许,所以发出燃烧之时的轰烘声。
    假如这数十道火龙也似的烈火都向他射到,不论他向哪一方闪避,也没用处。
    谷沧海心灵大震,暗念如若趁这瞬息间硬冲,未始不能冲出这座烈火大阵。
    可是自家不但难免烧伤、同时最堪虑的还是背后的阿环。
    她却是非死不可的命运,假如不是万不得已,他可不希望弄成这等结局。
    但话说回来,他只有极短促的机会,一旦放过了这个机会,连他自己亦难免化作飞灰,更别说阿环的性命了。
    换言之,他根本没有迟疑考虑的机会。
    况且假使这个烈火大阵一发动之际,就径向他进攻,他可就连试图冲出去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自然是因为发动这座烈火大阵之际,必须配合痴情仙子等三人,是以操演之时,向例是先向空中喷射。
    等到痴情仙子她们发动,这数十道火龙,方始向核心中的敌人烧去。
    谷沧海浓眉一剔,杀气腾腾,全身已运足了神功。
    当然他已下了决心非冲不可,假如此举幸而得脱大难,他决不轻易遁走,定要回转来大施屠杀,血洗此庄。
    这是因为他晓得阿环一定不能活命之故。
    就在他甫要纵起之际,痴情仙子已发出得意无比的笑声,清清晰晰地传人他耳中。
    谷沧海反应何等迅快,登时已听出对方并没有立刻下手的意思。
    但这并非说她打算活擒老鼠,在吃掉老鼠之前,先尽情戏弄一下。
    他煞住了纵起之势,全身的骨骼发出一串连珠脆响。
    这是因为他已运集全力准备纵起,忽然煞住,便发生这等反应,换了别人,决计无法煞得住纵起之势。
    谷沧海朗声大喝道:“你们这座烈火大阵果然毒绝人寰,大罗神仙也逃不出去,在下总算开了眼界啦!”
    痴情仙子独自跃上前来,她由头发以至脚踵、都被那一层蝉翼般轻薄的东西包住、令人觉得有如雾里看花,不大清楚,而又倍觉其美。
    她冷冷一笑,道:“本教的烈火大阵从来未曾施展过,今晚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想不到竟是用你这位少林高手祭旗,不过你还算死得不冤。”
    谷沧海大惑不解,问道:“这话怎说?”
    痴情仙子道:“因为你还有人陪你一同火葬,在黄泉路上,不会感到寂寞,哈,哈……”
    谷沧海沉声道:“似你这般心肠恶毒的女人,实是死有余辜。假如我逃得过今晚一场大劫,发誓定要亲手取你性命。”
    痴情仙子道:,你决逃不出本教的烈火大阵,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这座烈火大阵是我想出来的玩意儿,布下这座大阵之时,须得七七四十九人控制火龙,又七七四十九人以极高明的箭法辅助,方能困住天下无双的高手。这一批人马,个个都是邪恶之辈。以杀人为乐事,照你的看法,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的人呢!”
    谷沧海已把阿环移到面前抱住,但阿环仍然不敢抬头,一直把面庞埋在他的胸怀中。
    他这种动作,使得痴情仙子放心不少,因为他这一来,可就没有法子腾出双手,全力猛攻自己。
    她甚至暗暗嗤笑他的愚蠢,心想:“他若是妄想利用阿环的身体护住前面,而强行冲出大阵,那真是愚不可及的行为。他竟没有考虑到四方八面都有火龙射到的事实么?那么单单护住前面,有何用处?难道他后背不怕火烧?”
    谷沧海己朗声应道:“你透露出这个秘密,是不是教我逃脱之后,回来报仇时不可放过这些坏东西?”
    痴情仙子笑道:“是啊!假使你的武功已达到水火不侵的地步,能够不死在本教的烈火大阵之中,我们纵然通通死在你手中,也是甘心瞑目。但可惜的是你并未修练到金刚不坏的境地,所以咱们都是白说。”
    谷沧海道:“我当然还未曾达到这等境界,我们谈一谈条件如何?”
    痴情仙子面色一沉,道:“役得好谈的。”
    她挥一挥手,轰轰烘烘之声更加震耳,原来围绕在四方八面的数十道火龙,喷射得更高,大约总有三丈左右。
    由于大阵布下的时候已不少,喷出的烈火落在周围的屋顶上,已变成一片火海。
    以谷沧海为核心,周围两丈之内,尚未有火,但再往外即已形成了一道宽达三丈左右的火圈。
    照理说,谷沧海确没有法子可以脱身,因为他其势不能纵起三丈以上而又横渡六七丈远的距离。
    痴情仙子踏火而退,竟然一点也不怕瓦面上的烈火。这自然是她穿上那一层透明的衣服可以御火之故。
    谷沧海突然发出一声长笑,接着朗朗大喝道:“无知妖孽,你们且看我谷沧海如何脱身吧!”
    此时四方八面火光冲天,照耀得纤毫毕现。
    谷沧海的神情也逃不过众人眼睛。自然他的话更加使人惊凛,因为这个烈火大阵经过多少次的修改和操练,已公认为是世上最厉害的阵法,任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幸免。
    痴情仙子发出号令,数十条火龙一齐从空而降,全部向谷沧海之处射去。
    当他们动手之际,但见谷沧海双臂一振,呼的一声,一条黑影破空飞起。人人皆看清这条黑影正是谷沧海手中抱着的阿环。
    都想这谷沧海敢是失心疯了?虽说他能够仗着绝强的力量,把阿环丢上半空,竞达八九丈以上。
    这等高度,当然可以飞越过火海,落向远处,但阿环乃是血肉之躯,这一下非变成肉饼不可。
    那数十道火龙从天而降,恰好要合成一片火网之时,谷沧海身形疾起,带着遏云震山的笑声,疾逾闪电,从那只有丈许方圆的火网缺口中飞出。
    痴情仙子迅即发出命令,那数十道火龙带着轰轰烘烘之声,不落反起、斜斜指向天空。
    以谷沧海的身手,诚然可以尽力跃起两三丈高,但跃高则不能及远,这是字宙内的自然限制,人力到底有一个限度,决不能像飞鸟一般鼓翼飞走。
    因此,谷沧海虽是从缺口中冲出、但落下之时、定必落在火海中、甚至落下之时,须得被火龙扫中,紧接着火龙一齐罩下,顿时化作飞灰。
    这等情形,赤身教方面早就计划过,晓得他最多只能苟延残喘片刻而已,所以大家都不惊奇,人人仰头上望,静等他掉下来。
    这烈火大阵唯一的缺点是不能随便移动、因为这些火龙乃是用西域出产的一种油类作为原料,以特制的圆筒喷出去,每一条火龙的配备都十分笨重繁多,而且喷射烈火之时,每条火龙都须得有五个后勤人员协助。
    因此这个威力盖世的大阵,只能设于固定地方,尤其是事后这十余丈方圆之内,成为一片火海,任何房字都得毁坏、所以亦须选择固定地点方可施展。
    不过以此阵的威力,只要施展得出来,定是万元一失,谁也休想逃生。
    百十对眼睛都集中在天空,谷沧海的身形已升到三文高,这时阿环却已从高空中消失,大约总在十余丈外。
    却见谷沧海到了三丈左右的高度,略一停顿,居然又破空飞起寻丈,这才改变方向,迅急横飞。
    这等情景煞像是鸟类一般,能得在空中进退自如,人人都张大嘴巴,瞧得呆了。
    谷沧海笑声冗自震耳,刹时间迅即远去,隐没在黑暗夜空之中,从笑声飞去的距离推测,他乃是斜斜向地面飞落,快逾闪电,而落处则已远在十余丈外。
    痴情仙子发出号令,收回烈火大阵,这一桩奇事她已被吓呆了,根本不敢动追赶谷沧海的念头。
    书中交代,这谷沧海并非练有飞行之术,也不是长有翅膀。事实上是他借说话以拖延时间之时,已想出唯一可以脱身之法,那就是利用阿环和天遁神抓这两件物事,飞出烈火大阵。
    当他把阿环从背后挪到前面之时,己暗暗取出天遁神抓,扣住她的臂膀。然后运足气力,把阿环抛出去。
    以他的绝世功力,竞把阿环抛到八九丈之高,遥向十余丈外飞落,他也趁机跃起,仗着天遁神抓后面那根细索,借力换气,登时又飞起丈许,才改向阿环追去。
    当此之时,他已运足内力,把细索绷得紧紧,向前加速飞去,由于他距地面较低,又是笔直地向地面斜飞过去。
    而阿环则—。来身在高处,二来被天遁神抓的力道缓住了去势,三来她是作极大的抛物线向远处落下。
    由于这许多种不同的原因,阿环虽是先行飞起,但在落地之时却被谷沧海追上,猿臂一伸,把她抱住。
    此时谷沧海也没有法子平稳煞住冲落之势,因此他索性不作站立的打算,猛可一个翻身,变成了他背脊向下,阿环压在他身上的姿势。
    砰地大响一声,谷沧海硬是以背脊碰撞在屋顶之上,撞碎了一大片屋瓦,两人一同滑出丈许,又掉向地面。再度发出一声大响。
    单单是谷沧海自己的冲力,就足以使一个普通之人全身震裂,何况还加上一个阿环的冲力和重量,这一股压力,简直可以把石头轧碎。
    谷沧海已运起天魔心功护身,可是这么巨大的压力,实在是梦想不到。以他身怀如此精纯的武功造诣,以及受过高度训练的体魄,也大是禁受不住,但觉五脏六腑好像都挪了位,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在他身上的阿环,虽然有他作垫,减去大部分震动,但也是够瞧的了,当时也就昏厥过去。
    片刻间,阿环首先回醒,耳中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以及烈火焚烧之声,顿时记起了一切,晓得自己尚在险地。低头一瞧,谷沧海双目紧闭、嘴角流出鲜血、可见得已受到极为严重的内伤。
    她勉力挣扎起身,一面伸手探查他的口鼻及心脏,晓得他只是昏迷,并非已死。
    这一来使她又是宽心,又是害怕。宽心的是个郎未死,害怕的是他人事不醒,犹在险境、须得立刻逃出这个龙潭虎穴才行。
    这刻她己没有人可以商量,一切都得靠她独力奋斗了。她站起身,舒展一下四肢。发觉全身虽然疼痛之处甚多,却没有一处骨头断折,也尚有气力。假如是她独自一人,似乎不难逃走。
    当然她是宁死也不肯丢下谷沧海的,这正是她最大的困难,她如何能把这个壮硕的人悄悄带走?
    她先跃上墙头,四下一瞧,便晓得自己的位置,离最外面的庄墙尚有三重屋宇之处。
    阿环几乎急得哭出声,敢情她发觉自己双腿发软,即使是空身也很勉强地跃上墙头,若是背起谷沧海,那是一定上不了墙,更别说还有三重屋字,须得更费气力。
    此外,她还听说过本庄最外面的一重屋宇,屋顶上都装设有警铃等巧妙消息,她若是从屋顶过去,非谅动庄中之人不可。
    假如设法从平地出去,一来门户难寻,除非转到大门那边出去,但当然不可以从大门走。二来庄内养有一批极厉害的奖犬,随时随地会搜到这边,假如她从平地上走,说不定马上就碰上这些猛恶的敖犬,被它们的爪牙撕成粉碎。
    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求个痛快解脱,因为这些困难,简直是没有法子可以克服的。
    十余丈火光冲天,喧杂异常。
    这些声音使得她心惊胆战,在如此噪闹之际、她根本不可能查听出獒犬走动的声息。
    要知这无理庄中豢养的獒犬,来自藏土、狞恶威猛之极,即使是狼、虎之类的猛兽,也未必禁受得住它们的爪牙。
    阿环当然晓得獒犬的厉害,又知这些獒犬都经过训练,一船的武林高手,碰上了也很难逃得一命,何况她背着一个人事不醒的谷沧海?
    唯一可以躲过恶獒的法子,就是高来高去。
    但前文说过,她已双腿发软乏力,加上谷沧海的负累,根本无法上屋,何况屋顶尚有警讯系统,必须避开。
    这刻她简直是陷入必死的境地中,完全束手无策,远处的人声、火声不断地威胁着她,刺激得她几乎崩溃了。
    她跳落院中,全身发抖,却不顾一切搬弄谷沧海。
    好不容易才把他抱起来,便蹒跚地向院门走去。走到隔壁院落中,这才发现又得穿入屋字,却无法越过这一重屋字而抵达外面的一重。
    换句话说,从外面数进来的第四重屋宇,全都衔接无缝,无法出得第三重,除了越墙而过,就得横绕老大一匝,到了没有守卫的门户,方能出去。
    她并非不知道本庄的奇怪建筑,而是在着急之中,不得不闯一闻,现在这座院落已使她死了这条心,当下举目向墙头望去,打算翻过这道石墙。
    石墙那边也是院落,不过却是个小小的后院,必须穿过屋字,才能到达前院。这样亦须连翻两重、最后的一重房屋、盖得更是奇怪。
    虽然每一座屋字之间都有露天院子,但这些院子都不能进入,除非翻过屋顶,否则就无法出得庄墙。
    那边是最后的难关,眼下还不必理会,当务之急,却是怎生越过这一重石墙。
    阿环走到墙边,打量了一会。一面寻思计较,一面那颗心儿突突地狂跳,生怕恶獒忽然出现。
    她咬咬牙,把谷沧海放下,背贴墙壁瘫软地坐着。然后用天遁神抓扣住他臂膀。自家运足气力,跃上墙头。
    放目一瞥,那边院中杏无人迹,也没有最使她提心吊胆的恶獒。于是拉动细索,要把谷沧海吊上墙头。
    若在平时,她也有一身武功,吊起一个人毫不困难,但目下四肢酸软,也不能提气发出内劲,全靠一股子着急之下勉强发出的气力,当然很不济事。
    谷沧海身体才离开地面,她两只纤手已被细索勒破了,流出鲜血。
    她咬紧牙关,不顾手掌的疼痛,硬是往上绞拔,一尺一尺地把他吊起来,终于到了伸手可及之处。
    她用一只手拼命抓紧细索,腾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腋窝,总算把他抓紧了,可以松掉几乎勒入骨头的细索。
    她连连喘息着,等了一会,才用双手把他提上墙头;只这么一下,就己筋疲力尽。掌上的伤口,弄得谷沧海全身都是血迹。
    经过这么一下,她己晓得实在无法连越三重屋宇了。当下一阵心酸,热泪夺眶而出。
    四方八面都随风送来火焚人噪之声,但阿环却感到十分寂寞,她目下独自担当起一个巨大的责任,那便是她须得决定是否要先杀死谷沧海,然后才自杀。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便是她宁愿亲手杀死谷沧海,也不愿意让他死在那一群西藏来的猛獒爪牙之下,亦不愿意他死在痴情仙子等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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