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佛刀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九章
    四下的人直到这时,才稍为有点反应,微生骚动,那男子惨叫之声,随著石头落下而发出,不绝于耳。
    大概惨叫十四五声,这才渐渐低弱,终于不闻声响。但那个丈夫还拿著石头猛砸,状类疯狂。其他的人也渐渐骚动起来,都发出奇怪的叫闹,宛如一群野兽。
    薛陵居然悟出这一群裸著身体的男女,乃是被鲜血和惨叫之声所刺激,生出了反应。
    不久,全场六七十人都闹了起来,男的佝偻著身子,互相斗殴,女的则各自乱扭乱叫,使人有如置身在一大群疯子当中一般,足以使正常之人,也变疯子。
    薛陵赶紧运功收摄心神,这才使自己冷静如常。却见那个拿石头砸死对头的丈夫,这刻已躺在石地上,动也不动,竟是已昏沉睡著了。
    在石屋那边的小孩子也发出尖厉的狂叫,闹成一片。石路上旋即出现了四个赤身大汉,每人挑著两只大桶,健步如飞地奔来。这四名赤身大汉一共是八只大桶,都把扁担压弯,可见得水桶甚是沉重。他们奔入石地,放下水桶,望著这一片混乱的情形,都放声狂笑不已。
    忽然有人大叫道:“水……水………”
    顿时间七八十人都先后叫喊著:“水………水……并且停止了互殴,女的停止了扭滚,个个竭力高叫。”水………水………“之声,响成一片,叫得人心烦意乱。那四名赤身大汉齐齐退开,其中一个引吭叫道:“这儿有的水,来吧!”
    那七八十名裸体男女,都蜂拥而去,拚命挤向水桶。
    顿时又乱成一片。
    薛陵但觉喉干口渴,心中想现身出去,抢几口水喝。
    他当然不致于失去控制,甚且还发现那名赤身大汉,遍体如雨,一个个都直舔嘴唇,大有干渴欲饮之意。
    不过他们面上又露出畏怖之色,反而退得更远。
    薛陵暗自点头,忖道。
    “是了,这八大桶清水必定大有古怪,想那万孽法师既以药物之道称绝天下,这些清水之中,一定混搀著奇异的药物。那四名大汉都知道内情,因此虽然十分干渴,也不敢饮用。
    这时许多对男女都饮过清水,安静下来,各自回去晒太阳,不久,都恢复了秩序,仍然是一对对的散卧各处。这么一来,这一大群人当中,就有一个女子变成单独无伴。但见那四名赤身大汉,匆匆忙忙的挑起水桶,走向那四排石屋,把桶内清水给那些孩子们饮用。他们把水桶放下,齐齐回身走向那个满面血迹的男子,其中两个突然迅即抬起尸体,急步向石路奔去。剩下的两人,楞了一下,四道目光,落在静卧地上的女人身上。他们一直喘气和舔著咀唇,那是自从众人争水以来,便即如此。显然他们都因酷热而十分干渴,加上众人争饮,使他们也强烈的想饮水。他们虽然已自制不去饮水,但喉中干渴更甚。薛陵见他们都望著地上那个单独的女人,面露犹疑畏怯之色,甚感奇怪,正在转念猜想其中原故。忽听其中一个大漠干涩地道:“喂,老李,咱们合力把这妞抬回去交差吧………”
    老李应道:“这个自然,但黄老三你可得当心点,千万别昏了头,胡作乱为。”
    黄老三喘气道:“我还好,你觉得怎样了?”
    老李也喘著气道:“俺还支持得住。”
    薛陵听了他的对话,全然弄不明白他们话中的含意。不过他很快就懂得了,只因老李和黄老三一同伸手抬起那个裸妇之时,老李突然怪叫一声,猛然夺过那裸妇,向石屋那边奔去。
    黄老三追了几步,一交跌倒,爬起身时,老李已奔入屋内,不见影迹。
    黄老三用力地甩甩头,似是想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软弱无力地站起身,蹒跚行去。
    薛陵十分小心地注视著,只见黄老三一踏上石路,顿时腰肢也挺得直了,全身似乎也恢复了不少气力,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不久,老李和那裸妇出来,他已佝偻著身躯,双目神光散乱,与她走到石地上,便挨著躺下。
    石地上数十对裸体男女,都入了梦乡一般,无声无息。
    此时那个老李也和其余的男人一样,毫无分别。假如薛陵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必定以为老李早就是这群狂人之一。
    他恍然地想道:“敢情黄老三和老李都知道必须抑制饮水和女色的欲念,所以他们要抬走那裸女之时,都互相警惕。但老李终于忍熬不住,自陷死地。他之所以忍熬不住,必是与这片石场上的酷热有关。这一点可从黄老三一踏上石路就恢复气力的情形看出来。”
    薛陵但觉自己似乎已不是在人世上,而是置身在一个奇异狂乱的国度中。他暗自忖道:
    “假如老李他们早就晓得有这等危险,何以肯潜入这片石场,让那酷热之气侵袭?啊,对了,一定是有人发布命令,他们不敢不遵从………”
    他警惕地四下查看,但见那条石路蜿蜒而去的那一边,十余丈远有一片斜坡,灌木密布。
    假如有人停身在坡上,果然不必费力就可以见到这石场中的情形。虽然不能看得十分细微真切,但既然早就晓得这些狂人们变乱的情况,自然不必近观,即可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发布命令的人,只须见到有人起身挑逗别人的妻子或伴侣,便下令准备送水。至于老李等四人是如何挑选出来担任这趟差事的?薛陵当然无法凭空臆测,必须设法查看明白,方能得知内情。
    他本想到石场上亲身体验一下,但又怕被隐身斜坡上的主持者看见。
    当下相度地势,看准了隐蔽身形的地点,先行后退了七八丈,这才绕道向石路那边掩去。
    他不慌不忙的慢慢向前淌,因为目下最重要的是不可惊动对方,免得万孽法师有了准备。
    他沿著斜坡往上移动,不久,已到了高处,但见一条石路的尽头,乃是在坡顶一间宽大石屋前面。
    这间石屋甚是高敞,四面都开著窗户,一望而知比底下石场上凉快十倍。
    不过又可从屋内许多赤身大汉这一点看出仍然酷热得很。只不过未达到使人昏乱的情况而已。
    薛陵远远望入屋内,只见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名赤身大汉,人人只在胯间扎著一条青布,掩著私处就算数。
    这些人个个彪悍健捷,动作间甚是爆燥粗鲁,这原是炎热中处得久的现象,不足为怪。
    他们似乎都无所事事,有的瞪眼望住屋顶,有的在练飞刀或飞镖,有些人在下棋,又有人信口唱戏。
    薛陵看了老大一会,突然大悟,想道:“这儿还不是那主持者驻足之地,待我掩近去再查个明白。”
    他身子向前一伏,双足顺势一蹬,整个人像一支劲箭般,贴著地面迅射,既迅快无声,又不致于暴露身形。
    霎时间已到了这庞大石屋外面,他籍著灌木枝叶的掩护,向窗内望去,目光无意中透过对面的窗户,这才发现那边数丈处又有一座屋宇。也是石砌的屋,不过因修筑在古树浓荫之下,整天都晒不到太阳。
    这间石屋占地甚广,却是平顶,上面有人屹立眺望,大概可以从树木间透视到下面石场一众狂人的情况。
    薛陵暗自点点头,打后面绕过去。
    他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走动之时,不但全无声息,同时快得如一缕轻烟,等闲之人见了,也不知竟是有人掠过。
    他快要迫近树荫中的平顶石屋时,忽见左方通路上有一个数丈方圆的水池,水声淙淙直响。
    他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断定已没有人,便跃到池边,但见池水十分清澈,一望之下,烦渴欲消。
    他弯低身子,正要掬水饮用解渴,但见水面上出现他自己的影子,戴著竹笠,形状大异平时。
    这使得他心中一动,忖道:“我乔装改扮之后才淌入这万恶派的腹地,何等小心从事?
    目下如何这般粗疏,走到这四无遮蔽的池边喝水呢?”
    此念才生,另一念又起:“不对,我修习两极神功,已有成就,能得不饥不渴,但这刻却口渴喉干,大有一饮为快之心。这等情形,十分反常,须得再想想看,方可当真取水饮用。”
    他迅即退回树丛内,凝眸寻思。他不想尤自可,这一动脑筋去想,竟不觉昏沉欲睡。他大吃一惊,索性盘膝坐下,收摄心神,运起两极心功。
    这两极心功乃是武林一大绝学,单是“寂灭”的境界,已不是一般高手所能达到的地步,但在两极心功中,此一境界竟只是初步功夫而已。
    薛陵心功一运,幻象阴鬼完全消灭,恢复了空莹明澄的灵台。
    这时才晓得自己早已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所侵袭,这大概是自从他踏入没有毒蛇的区域时就开始的。
    他睁目四望,但见周围并无异兆,当下忖道:“假如这一带的地方,自然而然有这等神秘力量,则我的踪迹可能尚未泄露。万恶派之人也许深信此地不会有任何问题发生,所以亦放心大意,不甚警戒。”
    虽然这推测如此乐观和合理,但他终究不敢疏忽大意,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向浓荫下的石屋走去。
    片刻间他已掩入浓荫之中,顿时间感到遍体清凉,筒直有如在极闷热的天气中,跳入河中一般。
    石屋中传出好几个男人谈笑之声,其中又夹杂得有女子口音。
    薛陵一腾身已飞落窗边,设法从窗隙窥入,但见这是一间宽敞的厅堂,靠内壁有一楼梯可以登上屋顶。
    屋内有两个浓妆艳抹的美貌少妇,坐在一隅,低声说高声笑。
    另一角则有四名大汉,都佩带著刀剑,敞开了上衣,露出了健壮虬突的肌肉。
    他们正在赌钱,虽然十分紧张,可是仍然压低声音,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一般。
    在对面的墙壁有一道木门,紧紧闭上。
    薛陵一望而知此地的首脑人物一定就在那房间之内,于是自己跟自己商量道:“我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但万一那厮竟是曾经修习过无敌神手的人,耳聪目明,竟发现了我的踪迹,我虽是不怕,但有违琼姊之令,说不定误了大局,这便如何是好?”
    但他终于悄悄打后面绕了过去,这石屋后面花木茂盛,品种繁多,想是由于天热地暖之故,大多是南方的花卉,这刻许多种已盛开,姹紫嫣红,甚是灿烂悦目。
    在一扇长窗下面,有一排芭蕉,翠绿的蕉叶迎风摇摆,不时发出沙沙之声。薛陵心中暗喜,忖道:“这一列蕉树摇曳窗间,正是我偷窥的最佳掩护,纵然有点声息,也将被蕉叶摇擦之声所掩没。”
    他心随念动,人已如一缕轻烟般落在窗下,探头向窗内望去,目光到处,只这一间比外面的厅堂还要宽阔,各式家俱应有尽有,皆是极佳的质料手工,极尽盎丽堂皇的能事。
    薛陵在深山中行走了多日,触目所及,山岭树木且不去说它,纵然有也山村人家,无不简陋异常。
    因此一旦见到如此豪华的排场摆设,竟然是出现在这等深山之中,真是感到难以置信。
    但见右前方靠著桌前面,一张虎皮太师椅上,坐著一个中年大汉。此人身材魁伟异常,虽是坐著,也不比常人为矮。
    在他的身边也有四个白衣少女,都长得十分美貌,有的打扇,有的捧茶,有的削瓜切果,团团转地服侍著这个中年大汉。
    这个中年大汉享受著这等艳福,却似乎不在意。
    他左目已眇,面上还有伤疤,左臂也齐肘断去。
    看他这副形状,可以想像得到假如他脱掉外衣,身上一定还有不少的伤疤。
    薛陵目力非同小可,相距虽是远远三丈,仍能查看出这中年大汉这些伤疤,皆是刀剑遗痕。
    在这一头靠墙有一张罗汉床,床上一人盘膝趺坐,瞑目调息运功。
    此人年纪甚轻,相貌俊美,身上的衣服甚是华丽。假如是在此地见到,定必以为他是什么贵介公子,在山中迷失了归路。
    那眇目断手的中年大汉,一直很留意看著床上打坐的华服少年,似乎他的任务,就是查明他用功的情形,随时准备予以协助。
    薛陵小心注视屋中各人,连那白衣少女们亦不轻易放过。
    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华服少年身上,希望能从他呼吸运气之时,查出他是炼的什么功夫。
    瞧了片刻,便发觉这华服少年修习的敢情是极上乘的内功,境界也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他大吃一惊,忖道:“假如万孽法师已训练出一批这等造诣的高手,则琼姊这一次攻打洪炉秘区的计划,只好迅即更改,免遭覆己的悲惨结局了。”
    这华服少年的造诣,居然能使炼成了“两极心功”的薛陵,也感到十分辣手,其厉害可想而知了。
    那眇目断手大汉突然间一挥手,四名白衣少女立刻放下手中各物,迅即从衣内拔出一口短剑,长仅数寸,形式如一,锋刃上闪耀出寒光。
    她们也都凝神向那华服少年望去,薛陵瞧得情楚,但见这四名白衣少女,眼神中都流露出怜惜不忍之色。
    那中年大汉低声道:“你们过去排列在床前,听得我的喝声,便送一剑在他手中。”
    那四名白衣少女迅即依令奔去,动作轻灵迅快,一望而知她们的一身武功,已经是不可多见的了。
    她们像屏风一般遮列床前,却见那华服少年美如冠玉的面上,已沁出了颗颗黄豆般大的汗珠。
    此是修习内功时,过于急进,以致生出走火入魔的危险时的现象。那些少女们都是修习过武功的,自然一望而知,尽皆泛现关切担忧的神情。
    其中一个白衣少女突然以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条手绢,那意思是替华服少年拭去面上汗珠。
    但她的手绢才一取出,“嗤”的一响破空之声起处,一根钢钉已钉在她左肘上,使她左臂完全失去转动之力。
    这一口钢钉,乃是后面的中年大汉所发,两下相距远达两丈七八,但仍然奇准和劲道十足。这等暗器手法,在武林之中,已可以自成一家了。
    薛陵见那中年大汉露了这么一手,顿时对他重新估计,认作劲敌。
    只听那中年大汉狞笑一声,道:“死丫头竟敢擅自作主取用手绢,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白衣少女两鬓间滚滚滴汗,显然那枚钢钉使她生出奇疼攻心,但她既不能移动,也不能作声,倒像是十分倔强地忍熬这阵阵奇痛。
    床上的华服少年身子一阵颤抖,汗下如雨。
    薛陵觉得十分奇怪,想道:“他既是修习这等极上乘的内功,造诣极为深厚,怎会突然问陷入走火入魔的险境?但这还罢了,如果那中年大汉是护持之人,这刻应当出手以本身功力助他度过险关,何以反而命人送剑前去了?”
    正在大惑不解之时。那华服少年猛哼一声,睁开双眼,说道:“莫教习,弟子已感到不支啦!”
    莫教习那只独眼眨都不眨,大声道:“那么你只好使用神剑刺体大法,试著阻止魔火焚心!”
    他声音之中,含有欢悦之意,似是因为那华服少年得到这等遭遇,使他感到十分快意一般。
    那华服少年一伸手,立时有一柄短剑送到他手中。
    他倒转著捏住剑柄,猛可一缩手,剑尖已刺入大腿外侧,登时鲜血喷溅,把裤子染红了一大片。
    只见他迅即拔剑,顺势五指一松,那柄短剑发出“咝”的一声,光芒一闪,已刺入那个送剑给他的白衣少女的心窝。
    那白衣少女登登登连退六七步,双手掩胸。满面皆是凄惨而又惶惑之色,悲声叫道:
    “庞公子,你为何对贱妾下手?”
    话声甫歇,已等不及对方回答,噗一声跌倒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在外面窥看著这一幕的薛陵,心中也横亘著这个疑问,暗想:“奇怪,他为何自伤之后,又向那少女下手?”
    那华服少年口中发出喘息之声,过了一会,这才平复下来,目光中恢复了活力神采,缓缓移到地上那白衣少女的尸体上。
    薛陵看得清楚,但见这对目光之中,全然没有半点歉疚或悲痛的意味,反而显得十分冷漠,毫不关心。
    华服少年的目光再移到那眇目断手的中年大汉面上道:“莫教习,弟子还没有失去信心。”
    那中年大汉发出冷酷得意的笑声,道:“好极了,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他接著下令那些白衣少女搬走尸体,那个被钢钉钉住手肘的少女,一起下钢钉,就能行动如常,片刻间她们都从另一道门户退了出去。
    莫教习的独眼中射出残忍的光芒,道:“庞老弟,你只要保持信念,咱们纵是耗上二两百个女孩子的性命,也不吝惜!只不知你一刀甩出去之时,心头有何反应?此是十分重要的关键,须得从实说出,以便我斟酌,另行布置。”
    庞公子道:“不瞒莫教习说。弟子这一刀刺伤自己之时,神智一清,魔火立退。但如若不是顺手一刀刺死了她,我心中的一股戾气就没有法子完全宣泄了。”
    莫教习频频点头,庞公子只停歇一下,又道:“当她惨叫之时,弟子但觉这声音美妙绝伦,四肢百体,酣美舒畅之极,唉!这种感觉一定不对。”
    莫教习大笑道:“什么?你简直太对了,我将把这情形向上面禀报,我猜老山主一定很高兴选中了你。”
    庞公子讶道:“这却是何缘故?”
    莫教习道:“你投入本派之时,当然不会忘记那『登堂十大关』的考验吧?这十大关都是考验你天性中的能力和诚意。例如要你连杀十个婴儿,却不许询问理由。这一关你毫不困难就通过了,在你的个人档案中,评价甚高,因为那不但考验出你对本派命令的无条件服从,同时这冷酷残忍的天性,更为上头所激赏!不然的话,凭你武功底子如此之差,年纪略略超过了一点,但仍然选中你修习本派无上心法,要使你在短期之内,得到大成就,这便是一切答案了。”
    那华服少年泛起了满足得意的笑容,但看起来仍然很俊美。薛陵看了,心中不禁暗骂他是魔鬼的化身。
    莫教习又道:“你必须保持坚强的信心,务必修习得成无上武功,到那时候,天下的美女,都任你享用,天下之人,都任你杀戳。只要你感到快乐,那就行啦!切切不可披世上那些道学先生们立下的教条所欺骗,那些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话,都狗屁不通之极。我们只须服从山主的命令,除此以外,任何人皆得而杀之!”
    庞公子连连点头,道:“太好了,莫教习,你猜我出山之后,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谁么?
    哈!炳!那就是我的父亲!他一辈子对我严厉不过,所说的话,我一听就想呕吐,简直恨死他了。”
    莫教习道:“很好,你先杀了他,再做一番事业,定必很快就可以崛起于咱们万恶派中。以我看来,你真可以闯一番事业。”
    庞公子道:“什么事业呢?”
    莫教习道:“你长得一副漂亮的容貌,定必可以做一个最成功的脂粉魔王,专门使天下女子心碎,哈!炳!那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把那些爱上你的妇女一一蹂躏之后,又一一丢弃,她们此后有的为你自杀,有的堕落在风尘中,有的削发出家。”
    屋内升起两个残酷可怕的笑声,薛陵激得热血沸腾,几乎按捺不住就要破窗而入,杀死这两个恶魔。
    但他忽然冷静下来,因为莫教习开口说话,这话的内容又很有意思之故。
    莫教习说道:“庞老弟,你真是罕有的人才,须知我自任教习一职以来,已奉命训练过许多人,但像你这等天性残忍的,还是第一个,假如我能助你成功,那时老冯老郭他们就不敢在我面前神气了。”
    庞公子道:“莫教习您已训练过多少人?”
    莫教习屈指一算,道:“五年以来,大约总有一百三十人以上了。但他们都不是材料。
    连像我这种中等资质的人也没有过。”
    庞公子道:“一百多人都没有一个能成功的么?他们如是失败了,便变成奴隶是也不是?”
    莫教习道:“有一大部份是变成各区的奴隶,但有些则是我气不过,把心肝都掏出来吃了!但你和他们不同,你大可以放心。”
    他发出令人汗毛都竖起的笑声,又道:“假如你失败了,我将教属下之人日日用毒刑收拾你,每天我斩你一只手指或挖一块肉烧熟了吃,直到你全身的肉都吃光了为止!”
    庞公子也不禁为之失色,道:“莫教习为何这般的恨我?”
    莫教习道:“因为你是我五年来资质最佳之人,我一定要你成功,不然的话,我这教习的地位也保不住了,大概会派去看管那些污秽的畜牲,哼哼!这都是管人事的老黄跟我过不去,才一直派些愚劣之人给我训练,这老小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庞公子思忖了一阵,才道:“弟子一定尽力去做,只不知您刚才说的老冯老郭是谁?”
    莫教习道:“他们么?目下已升为副总数习了,他们都训练出无敌绝艺的高手,但这有什么希奇,只要分得到这种人才,还不是可以成功,这有什么好希罕的?倒是你和他们都不同,你底子太差,年岁又稍大了一点,所以我不能按步就班的让你修习武功,必须使用速成之术,不然的话,这等上乘内功怎会生出危险呢?但话说回来,如若用正常的方法,你一则不易炼得成功,二则又得等个十年八载之久,谅你也不会愿意。”
    庞公子道:“若是要十年八载之久,我宁可情愿冒险一拚。莫教习狞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已打定主意想到艺成之后,取我性命,但你将要感到失望,因为本派手段奇奥繁多,除非得到老山主同意,你决计不敢动手,否则你就先将自负恶果!这话你信不信也不要紧,等你炼得成功之后再说。”
    此时薛陵已立下主意,所以变得十分冷静,等候著机会。他的主意是从莫教习的话中,触发出灵感。
    他们谈到这儿,莫教习一鼓掌,就有两个白衣少女进来,手中捧著食物和汤水。莫庞两人,一人一份,各自取饼盘子,遥遥对啖。
    白衣少女送过食物,就退了出去。
    莫教习道:“这些丫头们不坏吧?你莫瞧她们皆是十八九的妙龄女子,但其实有些已三十多岁,而有些才十二三岁呢!”
    庞公子惊讶地抬起头,问道:“她们怎会出如此巨大的变化?”
    莫教习道:“她们都是老山主的试验品,老山主精通医药之道,天天研究,为了证明药方,当然要找人来试验,我只要把你们训练成功,老山主一高兴之下,或者就赐给我眼睛和手臂,使我不再是这般残废之身。”
    庞公子小心翼翼地探问道:“您身上的伤残是谁给弄的?”
    莫教习独眼一睁,道:“还有谁能伤咱们万恶派之人?当然是我自己给弄的?”
    他指指对方,又道:“你如果再有次过不了关,可就差不多也变成我这般模样了。”
    庞公子摸摸大腿的伤口,登时完全明白了他的话。敢情他使用这等伤残自己的手法,以抗御魔火焚心之祸,这情形定然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再来几次,身上的伤痛已不生作用,无疑会闹到断手挖目的地步了。
    他面上的惊色一掠即逝,接著仰天放声大笑,道:“原来如此,但设若能炼成绝艺,瞎了一只眼睛又有什么关系?”
    莫教习连连点头道:“可教,可教,真是吾道中人!据我所知,大凡是你我这等心性之人,一定是出身于犯罪世家,父母亲祖先皆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你却出身于书香世家,真是咄咄奇事!”
    庞公子道:“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依弟子看来,我那父亲虽然读书做官,但他背后做尽了不法之事,贪赃枉法,强占良家妇女等等,说之不尽!他的方法比别人高明,受害之人,根本有冤无路诉。比起一般的盗贼凶恶得多了。”
    莫教习恍然道:“有道理,据说老山主派了不少人到世间去做官,我一直以为这些人是敛刮财物支持本派,或是探听种种消息之用。谁知这里面学问大著呢!那就怪不得你的心性这么适合本派的条件。”
    这两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逢恨晚之慨。
    不过他们决计不是一般深厚友情的味道,而只是臭味相投而已,骨子里依然有一种敌视。
    此是源出于他们邪恶的天性,那怕是至亲至好之人,也想加害以满足他们残忍的欲望。
    饼了一会,莫教习说道:“时间差不多啦,你且推窗向山下瞧瞧,然后我再解说一些道理与你听闻。”
    那庞公子下地走去,推开前窗,但觉薰风扑面,阵阵树木泥土的气息送入鼻中,大有盛夏时的意味。
    他放目望去,但见山坡之下,那四排石屋全都映入眼帘。石地广场上,那许多对赤身夫妇,亦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瞧了一阵,头也不回,说道:“这些人可都是夫妇么?为何都不穿衣服呢?”
    这正是薛陵也想知道的疑问,是以竖起了耳朵,凝神听去。
    莫教习道:(这儿叫做小洪炉,那儿的人,皆是老山主曾经喜欢过的手下,虽然后来犯过遭谪!但仍然遣到这比较好的地方,如是大洪炉或者是赤炎炼狱之内,那个罪就受大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些人几乎皆是夫妇,只有很少数不是!而他们都犯有同一毛病,那就是太重视妻子的贞节,殊不知人性皆同,不分男女,都爱新奇刺激,喜欢杂交。他们一旦发现妻子不贞,就加以制裁,这是最愚不可及之事了。”
    庞公子瞠目道:“这又有何不对?”
    薛陵也听得迷迷糊糊弄不明白。
    莫教习道:“根据老山主的看法,这气候与每个人的性情都有极密切的关系,越是炎热,犯罪作恶之人越多,所以老山主特地设置了这一区小洪炉,以供试验。”
    庞公子面现迷惑之色,想了一想,道:“也许很对吧?我不知道。但我却记得每当天气闷热之时,我的心情也跟随著烦燥起来,不知不觉会做出种种奇怪之事。”
    莫教习狞笑道:“例如一些什么事呢?”
    庞公子道:“那可说不定,有时我把猫狗禁在密室之中,让它们打个落花流血。有时则挖掉她们的眼睛,看著她们在室内哀呜乱奔,便十分快意。”
    他回头望了对方一眼又道:“有时我窥看女人沐浴包衣,我喜欢故意弄出点声息,让她们发现有人偷窥。那时她们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薛陵听了这些极是邪恶之言,心中忍不住连连咒骂。
    但他仍然沉住气,并不出手。
    莫教习道:“天才,真是天才,亏你怎生想得出这些有趣的玩意儿?不过你可以继续往下看,这几十对夫妇,当小洪炉的气候太以炎热之时,他们都昏昏欲睡,心灵麻木不仁,完全没有活动的能力,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
    庞公子道:“这倒是真的,天气太热了,什么玩意儿都提不起劲,连烦燥也感觉不到。”
    他怀疑地望了一阵,回头道:“但这样安排,有何用处?”
    莫教习道:“你继续往下看。”
    庞公子瞧了一会,突然道。
    “噫,有一个男的爬起身!啊呀,他根本站不直身子。”
    莫教习道:“这个人体内的药力发作了,这种药力可以抗拒炎热,因此,他已恢复了体能,只比平常弱一些,但这是指心智而言,他的智慧只及于眼前之事,不会溯忆过去,亦不能推想未来。”
    庞公子道:“他四下张望,对身边的裸妇不感兴趣,却移步走到右侧的一对夫妻身边,开始挑逗那个女的。”
    莫教习接口道:“你小心看看,那个男的身体的影子,是不是投在对方那个丈夫身上?”
    庞公子道:“正是如此。”
    莫教习道:“那么有得瞧了,他的影子将使那丈夫减去不少炎热,所以体能恢复了一点。此时,他当必已发现自己的妻子与别人调情,因而心中充满了愤怒。”
    庞公子道:“理应如此,但这设计太巧妙了。”
    莫教习道:“还有更巧妙的呢!他的愤怒,化作保卫自己的本能,使他不再怯懦,你当必还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暴戾的气候中,大多数都变成了懦夫,虽然也有暴戾的行为,但内心仍然十分怯懦,而没有紧张的进取心!只有贪婪、妒嫉、苟安等性格。”
    庞公子道:“这倒是弟子第一次听到的奇怪道理。”
    莫教习笑道:“大凡是暖热之地,人们不须太多的衣物防御寒冷,而地土肥沃,所获甚易。因此之故,人们的进取心薄弱,性格也绝大多数是懦弱的,多以诡计阴谋害人,你懂了没有?”
    庞公子事实还不大懂,却点头道:“懂啦,但这便又如何?”
    莫教习道:“那个做丈夫的感到自己体力有限,所以尽避愤怒,但仍然忍抑著装作昏睡不醒。等到奸夫淫妇苟合之后,你自己看看结局吧!”
    庞公子感到十分刺激,兴奋地遥望著石场中的情形。这一幅景象,薛陵早已亲眼目睹过,所以脑海中已可以幻想得出,无须观看。
    庞公子突然叫道:“有趣,这一对奸夫淫妇已奔向石屋了!奇怪,他们难道不怕人家看见么?”
    莫教习道:“那倒不是,这是因为他们晓得在烈日之下,很不好受,所以回到屋中。其实屋中温度之高,一点也不逊于烈日晒炙。”
    庞公子已没得看了,目光开始浏览那些裸妇,看得津津有味,说道:“这些妇人们身材真好,等我功夫炼成了,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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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莫教习道:“她们不但身段好,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包管你回味无穷。只等你功夫炼成,本山地域之内,但凡是女的,你见了都可以饱餍所欲。”
    庞公子道:“本山有没有女弟子?”
    莫教习道:“当然有啦!但除了一些修习特别功夫,所以不能破身,也不喜这件事之外,其余的人,甚至是老山主的姬妾女儿们,皆可狎玩。”
    庞公子大讶道:“什么?老山主的姬妾和女儿们?谁有这等胆子侵犯她们?”
    莫教习狞笑道:“不错!那得瞧瞧你有没有这等胆色了,听说这些绝色美女们个个都淫荡非常,能在一夕之间,把很健壮之人变为枯骨。”
    庞公子道:“这实在很惊人,也许她们都精于阴阳探补之术,那自然没有人敢招惹她们了。”
    莫教习道:“那也不然,灯蛾扑火,自焚其身,人类中亦有许多具有这种性格,所以死在那一批绝色美女身上之人,天天都有。”
    庞公子突然讶道:“既然天天有人送死,这山中那得有这么多的人呢?”
    莫教习道:“你倒是很精细之人,要知本山地域广阔,在那大洪炉和赤炎练狱之间,有一座城镇,居民多达万余户。熙攘往来,买卖交易,一如外间。这些人品流复杂,籍贯包括全国各地,每年增加的人口,几乎杀不尽,何况还时时从外面运大批的人进来。”
    庞公子道:“这真是越听越出奇了,这个市镇可有名称么?”
    莫教习道:“这座城镇之内,恶行层出不穷,所以称为『罪恶城』,由于周围数十里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通路,所以任何人的出入,皆受限制。若非城主许可,一概不能离开。任是最有本事的大罪犯,亦没有法子飞越出去。那儿耕种、作工、开馆子、赌场、妓院等各式各样的行业全有,气候十分和暖,真可算得是人间乐土。”
    庞公子神经质地道:“果然太好了,我若练成了功夫,在那罪恶城中,可以雄霸一方,肆意作乐。|莫教习道:“你得立下大功,老山主才赐予这等机会,但也不过是一年半载而已。谁不想到那儿去当城主呀?”
    庞公子道:“这话甚是,啊!那一对奸夫淫妇出来啦!”
    莫教习道:“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庞公子道:“弟子猜想那做丈夫的如果有气力的话,这刻就可以起身打一架,或者把那奸夫的妻子也勾引一次,以作报复。”
    莫教习道:“你等著看吧!”
    饼了一会,庞公子道:“果然他趁奸夫睡著之后,去勾引对方的妻子,哎!原来他拿石头砸死那奸夫,好痛快,这等把戏亏得老山主如何布置的?”
    莫教习道:“现在由几个犯了过失的本山部属,拿水送去,并且收埋尸首,命令中规定他们得把那女的带回来。那一个办成功这件差使,他就得到赦免,还可以占有那个女人。”
    庞公子讶道:“此举何难之有?”
    莫教习道:“他们虽然有备而去,又饮下大量的冷水,方敢行动。但踏入那片广场后,很快就被那炎热的温度所征服,所以他们动作都要快。”
    他停顿一下,又道:“同时那些女人也是莫大的威胁,谁要是熬不住焚身的欲火,动了其中任何一个女人,顿时变成其中之一。假如他不被妒嫉的丈夫杀死,我就遣送一个女人给他做妻子。”
    庞公子道:“他们如若辨到了任务,却赐给他们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他们谁肯要呢?”
    莫教习道:“此是火中取栗之事,当然很烫手。至于那个女人,我早先已说过,他们皆是奇货,男人们只要碰过她们一次,就舍不得丢掉了,这是人人皆知之事,故此虽然本山女人甚多,但这一批才是女人中的女人。”
    庞公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那么比起老山主的姬妾或女儿们又如何呢?”
    莫教习狡笑一声,道:“没有人能在那些美女怀中活过一昼夜以上,所以若要比较,恐怕只有老山主一个人知道了。”
    庞公子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老山主的姬妾也还罢了,但他老人家的千金们,难道都不打算出阁的么?”
    莫教习笑一笑,道:“天知道她们有什么想法,总而言之,她们都是蜘蛛精,你见过蜘蛛交尾没有?那才好看呢,雄蛛体积都比雌蛛小,一交完尾,多半被雌蛛吃掉。”
    庞公子笑道:“但仍然有不少没被吃掉的呀!”
    莫教习面上掠过不耐烦之色,道:“我懒得跟你罗嗦了,你已瞧过底下的一幕精彩好戏,可曾领悟到什么道理没有?”
    庞公子沉思片刻,才道:“弟子资质愚钝,难窥其中奥妙。”
    莫教习冷冷道:“你当然看不出任何道理了,这是因为你脑中塞满了各种欲念,而这些欲念,正是你修习上乘内功最忌之事,各式阴魔,到时群集环攻,你能幸逃一死,已经很不容易,更莫说想要修习成无上神功了。”
    庞公子凛然道:“教习训诲得是,弟子自应勘破此关,务求有所成就,方可肆志行事。
    莫教习见他十分颖悟,禁不住泛起了欣慰的笑容,道:“这就对了,现在咱们开始吧!”
    他一鼓掌,又有四名白衣少女进来。其中有一个是新补上的,她们依令取出短剑,排立在庞公子榻前。
    薛陵用心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庞公子何以取剑自伤之后,竟要顺手杀死一名白衣少女?
    他回想起早先的情节,一点也不敢遗漏。
    但直到他从头再想第三次之时,突然恍悟,忖道:“是了!这庞公子天性之中有一股戾气,是以当他受到了挫折,戾气大量积聚于心中,如若不设法泄去,难以恢复如常。哼!
    哼!这等恶暴之人,今日竟撞在我手中,焉能容他活命?”
    他瞪大双眼,窥视著屋内的情形。
    但见庞公子依照莫教习的指点,一一照做。
    片刻工夫,已经入定。
    薛陵细加观察,但觉这庞公子的资质禀赋,都属上乘之选,假如不是如此邪恶之人,可真是值得助他成功的。
    但现在他必须把他毁灭,以免他万一修炼成功,世上又多了一名可怕的魔鬼。
    他但觉得此行收获殊为不少。
    因为起码他探听到许多有关这洪炉秘区的内容,又晓得万孽法师手下,最少已有两个修成了无敌绝艺的高手。
    饼了片刻,庞公子的呼呀渐觉粗大沉重,但一忽儿又恢复了细匀深长。莫教习十分注意著他的徵候,相隔虽遥,却也露出了吃力的表情。
    薛陵默然注视著,晓得那莫教习不单是解说指点种种诀窍,同时也运功暗助。这当然是属于心灵方面,只能助他抗御阴魔,捱过诸般幻象的引诱。
    饼了一会,庞公子鼻息又粗大沉重起来。
    薛陵一瞧连莫教习亦是显得十分吃力之状,心中灵机一触,运聚功力,施展出千里传声之法,在庞公子耳边厉叫一声。
    庞公子骇得“砰”一声,弹起尺许高,跌落地上,四肢僵硬,面色发紫。那四名白衣少女大惊,却又记得早先的教训,谁也不敢伸手扶他起来。
    庞公子在地上僵卧了许久,其中一名白衣少女回头一望,只见莫教习瞪目瞠视,宛如泥雕木塑之人。
    她们自然不知道这是由于庞公子心灵突然受到莫大侵扰,顿时走火入魔,而那莫教习正自全力相助之际,也受到阴魔侵袭,顿时心智迷乱,终身不能复痊。
    薛陵一直等著,眼见四名白衣少女都不出手扶起庞公子,使他不能及时救治,心中大为宽慰,暗忖:“这叫做恶有恶报,假如你早先不是那么恶毒辣手的话,这些女孩子们马上把你抬回榻上,不受地气所侵,则还有救治之望。”
    他寻思了一下,决定放弃了救助小洪炉中那些夫妇之意。
    这是因为一则会打草惊蛇,使行藏败露,二则尚未探出如何下手解救之法,须得费去许多时间力量,方能达到此一目的。而事实上他已没有时间再停留在此处了。三则那些贬于小洪炉中的人,原本皆是万孽法师的亲信手下,这些人个个恶性重大,天生是坏胚子,让他们受到报应,也是应该的。
    他悄然走开,校对过方向,续向前走。这秘区之内,幅员辽阔广大,他翻过了许多座山岭,不觉日暮。
    当下趁暮色未深,找到一处岩穴,暂时栖身一夜。
    他并不闲著,取出地图和炭笔,把自己经过踏勘的路线,都详细画下,又将一切有关之事,详细注明。例如毒蛇、烈日等各种情况,毫不遗漏。
    这一夜,耳中听到了许多奇异的吼啸之声,有些甚至就在附近。
    薛陵在洞口窥看,有时见到极高大的黑影奔驰而过。有时则只见到碧绿的巨目,在黑夜中发出了荧荧绿光。
    他以小心二字为原则,决意不出去查探。
    不过这些可怖的声音,使他很难安心入寐,几乎整夜都目不交睫,手按剑把,随时准备应付突然而来的变故。
    直到黎明之时,他才闭目运功,调息养神。
    幸而他功力精湛,虽然是一夜不得安睡,但只要有些许时间运功调息,也就可以对付了以他的功力,三五日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他还不放在心上,再向前走去。
    走了个把时辰,太阳渐渐使人觉得燠热。
    薛陵在一株树下,停住了脚步,仔细打量四下形势。
    但见前面地势仍然崎岖起伏,但最显著的一点,是来路树木苍翠,花草华茂,但前面路径却渐渐变为褐色。
    这自然是由于树木稀疏,以致露出了泥土、岩石所致。
    薛陵机警地寻思此中异象,忖道:“这一定接近了某一地区,例如大洪炉,或者是赤炎炼狱。这些地区,既然十分酷热,则草木不生,也非奇事了。”
    他再起身四下打量,发觉北面有一座山峰,虽然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草木。但岩石甚多,奇形怪状,足供隐匿身形之用。同时地势最高,可以查看得见较广阔的地区。
    不过从这儿到这座山峰,相隔尚有十里八里之遥,假如一直穿行过去,当然很近。如若想绕个圈子,从侧面登峰,这个圈子兜下来,可能超过百里。
    他想了一会,心中略感烦燥,很想一迳扑奔此峰,不必兜什么圈子了。
    但幸而他修习的是宇内无双的心功,立时警觉不妙,连忙靠在树上,略略瞑目调息,运起心功。
    片刻工夫,心灵中一片澄明,烦燥全消。正在这时,耳中听到左方不远处传来步声。
    他暗叫一声好,想道:“这阵步声甚为轻微,可见得必是身负武功之人。假如我不是运功调息,心灵复归于澄澈,那就不一定查听得到这阵声息了。”
    转念之际,人已迅捷翻上树去,小心地攀登高处,向声息来路望去。
    一看之下,甚感惊奇,原来是一个青衣少女,缓步而来。
    这刻虽然只见到她的侧面,但那轮廓甚是美丽,肤色白哲,加上安详恬静的神态,使人但觉她有如谪降人间的仙子一般,既美丽而高贵,却又十分淡雅。
    薛陵真是差一点就开声招呼,叫她别胡乱往前走。但他终究沉住气,静静地在树叶间隙中窥看著。
    紧接著又是一阵步声传来,有一个人从来路匆勿奔到。
    只见此人是个英挺俊秀的少年,满头大汗。
    他一见到那青衣少女的背影,立刻如痴如狂,叫道:“芸姑娘!别走!我求求你。”
    青衣少女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温柔地道:“什么事呀?”
    那英俊少年一面喘息,一面挥汗,说道:“芸姑娘!那边去不得。”
    芸姑娘惊讶地哦了一声,道:“为什么那边去不得?”
    英俊少年压低声音,说道:“因为那边就是禁区,误入之人,决计不得生还,其实连这儿也很是危险,我们最好快点走开,回到城里。”
    芸姑娘道:“但我听说那边有一个很好的地方,那儿有仙人隐居,只要见到了仙人,就可以求他收录传道,长生不老。”
    英俊少年讶道:“你听谁说的呢?”
    芸姑娘道:“你不必多问,总之我非去瞧个明白之后,难以死心。”
    她旋即含笑盈盈,道:“阿章!你不必替我耽心,你肯追赶到这儿来,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阿章的目光投向远处,说道:“那边地干山秃,寸草不生,又酷热难当,你何必还要往前走呢?”
    芸姑娘道:“不!你别管我的事。”
    她突然返身投入他怀中,送上红辱。
    阿章紧紧抱住她,四唇相接,顿时神魂颠倒,醺然欲醉。
    薛陵窥著这一幕,心中也充满了缠绵沉醉之感。
    要知他已可算得是曾经沧海,眼界甚宽之人,经历见识,都非旁人可比。
    因此,如果这一对年少美貌的爱侣,不是表现出一种纯情灿烂的爱情的话,他决计不会心情波荡的。
    他们结束了一吻,阿章道:“唉!我热死了,真想跳到河里洗个澡。”
    芸姑娘道:“我还好,前面或者有溪河什么的,你就可以下去浸一浸了。”
    阿章竖起耳朵,道:“咦!我好像听见河水奔流之声,那一定是条很大的河。”
    芸姑娘道:“是的,我也听见了。”
    声音很是温柔悦耳。
    然而薛陵却完全听不见任何声响,心想:这一定是他们在炎热之下引起了的幻觉,奇怪的是那个姑娘何故坚要向前走?莫非此地传说有仙人隐居是真的么?
    他在这个当儿,放眼查看了一下前面的地势,但见树木渐渐稀少,但幸而有许多巨岩怪石,连绵不绝。
    因此他下了决心,假如这一对男女往前走的话,他将跟随一侧,随时查看他们的情形。
    此举虽然不免有暴露的危险,但有这一对爱侣作掩护,薛陵本人又十分年轻,人家多半会误会他们是在爱情上有纠纷,所以他在暗中跟蹑。
    不过他们却还未移步动身,原来阿芸突然拉住对方的胳臂,说道:“阿章!据说前面比这儿更热,我自小就特别的不怕热,但你却不行,你回城去吧!”
    阿章微微一笑,满头滚滚流下的热汗。几乎像是被人迎头淋了一盆水一般。但他的笑容和眼神中,却显得很坚定无畏。
    他道:“你不怕热的话,我也不怕,如若让你独自前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芸姑娘摇摇头,道:“不!你回去吧!”
    她说不出什么理由,甚至话声也不坚决。
    她忽然转头回望,而此时薛陵亦有所警觉,暗运神功,把躯体缩小了许多,恰好嵌入枝叶最密之处。
    他清清楚楚看见了芸姑娘的面庞,但见她美丽如常,在这等酷热之下,丝毫不曾失去她的淡雅高贵的风姿。
    这等景象,连薛陵可也禁不住生出了倾慕之心,幸而刚才的警兆,使他保持著冷静清醒。
    薛陵谨慎地转头望去,但见一个丑陋妇人,站在一丛树木之后。
    这个中年妇人似是对年轻男女的对话,极感兴趣,所以全神竖耳聆听,连眼珠也突了出来。
    她那丑陋的面上,露出含有恶意的笑容。
    芸姑娘向阿章说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的话,刚刚传入薛陵耳中。但见那丑妇迅即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包,解开了酒在身后的地面上,然后迅即收起包套,垂头而立,表示出恭谨之貌。
    芸姑娘已走了过来,在树丛边停下脚步,盯视著这个丑陋妇人,眼中露出不悦之色。
    直到此时,薛陵方始明白这个芸姑娘,敢情是万恶派高手,否则焉能在这洪炉秘区之内,出没自如?
    不过她与这丑妇是何关系?里面牵涉到阿章又是怎么回事?阿章若往前走,会遭遇什么命运?
    这些疑问,薛陵自是无从猜测,但他却深知那丑妇一定在身后的地面上施了毒物,只不知她如何使用而已。
    芸姑娘迫进一步,由于距那阿章有三四丈远,以常人耳目,决计听不见这边的声音动静。
    她道:“你跟来干什么?”
    丑妇陪笑道:“我怕你有什么差遣,所以还是跟著来了。”
    芸姑娘道:“不劳费心,你走开吧!”
    丑妇笑道:“咱们这些姊妹当中,你可是平步青云,地位日高。记得当初咱们一共是十二个人修习武功。”
    芸姑娘插口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提之作甚?”
    薛陵讶疑地想道:“以她的年纪而言,十几年前,岂不是只有两三岁?如果以那中年丑妇来说,则十多年前,开始修习武功,却还适合。”
    那丑妇突然间态度显得强硬起来,那对三角眼中,射出凶光,道:“我说这话是提醒你一声,虽然近些年来,我已是奴婢身份,事事须得听你指挥。但你现在已有把柄落在我手中,你最好对我客气些,何况咱们本来身份一样,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哼!哼!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用不著在我面前装出很高贵的样子。”
    薛陵预料这一番话,当必惹起那芸姑娘的怒火,可就怪不得那丑妇先行施了手脚。但奇怪的是她为何不把毒药酒在身前,反而布置在身后呢?
    芸姑娘的反应亦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见她微微一笑,举手按辱作出要她噤声的姿势,轻轻说道:“别嚷!也用不著你提醒我,难道我会以为我是公主出身么?”
    她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继续说道:“你说的话真不公平,试问这些年来,我几曾对你或是我们同一班的人作威作福过呢?”
    丑妇见她没有发作,顿时放心不少,道:“话虽如此,但你早已可以使我们升级作别的事,但你还是让我们在外面监工,那多辛苦呀!”
    芸姑娘笑道:“你想调到那一个部门呢?”
    丑妇道:“别的好地方轮不到我,但只要不在外面晒太阳,你总可辫到?”
    芸姑娘点点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以前从未向我说过,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到处走动的人呢!”
    丑妇道:“本来我在那儿都行,不过在外面有一个莫大的苦恼,那就是没有男人,你当也知道,那些男人在烈日之下做苦工,半天下来,就连一丝儿气力也没有了,根本不能召来取乐。”
    芸姑娘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不错,你当初就是过不了欲海这一关,才被淘汰了的。好啦!假如你没有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丑妇道:“没有别的事啦,你不会放过这个小子吧?”
    芸姑娘道:“这种差事,我差不多每个月要做一次,当然不会放过他。但你大概还明白,我得使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口中劝他回去,其实却使他更是非得跟来不可。”
    薛陵一想这话果然有理,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忿根。这一阵发自侠义天性的忿恨,反而使他头脑突然清醒,忖道:“厉害!厉害!这儿酷热比之小洪炉又大不相同了,我只是为了这对少年男女之事分了心,立刻就险险失去了冷静理智,怪不得我刚才竟对这个女子生出了倾慕之心………”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运起两极心功,保持头脑清醒。
    却听那丑妇说道:“那么芸小姐你把这小子赐给我吧,反正城中的人多的是,我身份所限,不许擅出禁区,更不许踏入城中一步。但你却不同了,你随便就可以进城,勾引一个人回来报账。”
    芸姑娘道:“这件事恐怕行不通呢!”
    丑妇突然跃退数尺,冷冷道:“那也随你的便,我回去就据实向上头禀报,三老爷信不信你是使用欲擒故纵的手法,那是他的事了。”
    薛陵看了她所站的位置,恰是在置毒地区的后面,这才恍然大捂,心想:这丑妇真有点诡谋,她如此布置,对方决计想不到她已在身后预先布过毒。假如她是布置在前面,一则怕对方开始之时就闯了入去,以致在不必要的情形之下,却巳中毒死亡,无法控制情况。二则对方也多半会先行查看过,容易看出蹊跷。
    现在,只要那芸姑娘动了杀机,往前迫去,就一定会陷入有毒地区之内了。以薛陵的猜想,这一处有毒地区,必定厉害之极,一脚踏上去,就会倒地。
    芸姑娘尚未发作,站在那儿皱眉寻思,过了一会,才道:“好吧!但你记得严守秘密,千万别在喝醉酒之时,向别人泄露口风。你记得向人说那小子是闯入禁区,而被你碰上的。
    千万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粗心。”
    丑妇大喜道:“这个自然,假如我走漏了秘密,不但你遭殃,连我也活不了。”
    芸姑娘又道:“以后我们表面上还是保持疏远的关系。但骨子里一定袒护你,而你也可以帮我暗中办些事,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丑妇喜形于色,道:“奴婢若蒙小姐收为心腹,定必尽忠效力,绝对不会替你添半点麻烦的。”
    她的口气立刻改变了,变得十分卑躬屈节,一副谄媚讨好的神色。
    芸姑娘取出一个小瓶,道:“给你一颗丹药,给那小子服用之后,就不怕炎热,同时也生出情欲之念,你放心取乐,我得赶回城去再弄一个人交账。”
    丑妇一跃上前,芸姑娘倒出一颗蓝色的药丸,递给丑妇。丑妇方自伸手去接,芸姑娘突然间一翻掌,五指如钩,拿住了她的手腕脉门。
    丑妇顿时僵立不动,也做声不得。
    芸姑娘含笑道:“你只到欲海这一段就陷溺了,而我却熬到了今日。而这一道情关,也剩下今日这一次,你可知道么?”
    对方脉门受制,神智虽在,却不能开口做声,当然不会回答。
    芸姑娘又道:“这情关一共是三十六节,每个月都得去和一个上面指定之人谈情说爱,然后使他甘心情愿的闯过禁区,自投大洪炉内。这个差使,你以为是容易办得到的么?”
    对方依然静默无声,芸姑娘说得兴起,又道:“我老实告诉你,我天生不喜欢男女交合之事,所以欲海这一关,对我全然不起作用。但这光是谈情说爱的一关,却是我最难克服的!大概任何女人,如是渡得过欲海的,就一定过不了情关。反之,过得情关的,例如换了是你,定然不把空口白话的情爱放在心上,但却一定会陷溺在欲海之中了。”
    薛陵听到这种奇异的理论,可一点也不知道对是不对。不过以他想来,这些理论一定是芸姑娘观察所得的结论,大概很有点道理。
    芸姑娘又道:“我近三年来,每个月都耽在城中二十日以上,跟种种不同的男人谈情说爱。然后,当我们都十分缠绵难舍之时,我得把他诱到大洪炉去,让他终身做苦工,比牛马还要不如!想想看,这对我来说,是多么不易过得的难关啊!”
    薛陵心想:假如你受不了,何不临走之时,另找一个男人充数?
    芸姑娘大概也想到对方心中会有这等疑问,当下说道:“表面上看来,换一个男人回去,上头也不查究。但事实上在大洪炉作苦役之人,完全是陷入情关的男子。必须如此,他们才甘心情愿的去做那些苦工。此所以上头一望就知,决计无法拿别的人顶缸。”
    她长叹了一声,又道:“我虽然每一次都十分痛苦,但比起那些派到山外的姊妹们,还算是好的了,因为那罪恶城中,能让我真正动情的男子,倒底不多。但山外地区辽阔,人才众多,很可能每一次都会动真情,这一来,失败的成份自然就太大了。”
    她的声音始终显得温柔悦耳,但那丑妇眼中却露出畏怖的光芒。
    这使薛陵心中很不自在,因为她的声调、态度,显然都是受到严格的自我训练而成,所以她即使有杀人之念,却也动听悦耳如常。
    芸姑娘又道:“我索性告诉你吧!这三年来,我把情关一一捱过,但事实上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因为许多奉命监视我的,都一如你一般,有著豺狼之心。只要我有了把柄,你们回主报告,我纵然依令交差,后果如何,也难说得很。所以这些暗中监视我之人,死在我手中的,大概也有十人以上了。”
    薛陵心道:“好一个心肠毒辣,手段莫测的女子,看她的外表,当真使人难以置信竟是如此凶狡多智的女魔头?”
    此念一生,顿时兴起援救阿章之心。不过这件事可真不容易,因为他此行主要目的是查勘地势和这秘区的内部情形,绝对不可让敌人得知,以致预作戒备。
    然而身为侠义中人,既然碰上了此事,却又焉能袖手旁观?
    芸姑娘定睛凝视著丑妇,端详了好一会,才道:“我或者会给你一条生路,因为事实上你确实有恩于我呢!”
    那丑妇忽然能够开口,说道:“小姐你是大贵之人,还望饶奴婢一条蚁命。”
    芸姑娘道:“我先问你,你几时变得如此丑的?”
    丑妇道:“那是在欲海的一年时间内,第五个月完了,忽然一夜之间,就老了二十岁还不止。”
    芸姑娘沉吟道:“上面规定在欲海一年期间,日夜都得与男人在一起。但却不是严禁不许交欢好合,只是有所限制而已,莫非你逾越了此限?”
    丑妇道:“一定是逾越了限定之数,才会如此。”
    芸姑娘道:“那你也未免太放纵了。”
    丑妇道:“奴婢心中至今不明白的是,既然本山总称为万恶派『,将来功行圆满,大有成就的话,亦将是专做邪恶不善之事,何以又有不许纵欲的限制呢?”芸姑娘道:“这是天地间一种自然的限度,凡是不能夺天地造化之功的人,就得自我节制,设若没有任何诱惑,根本无所谓节制,那就显不出心性来,所以欲求大成就,必须经历种种难关。合乎条件了的话,方是本派重要人才,可以委予重任。嘿!嘿!你竟以为真真正正的恶人魔鬼,是轻易做得成功的么?”
    薛陵此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等理论,真是既惊讶,又佩服。因为他但觉这道理十分正确,不论是正邪两途,大凡想出人头地,得到成就,必须是心性坚毅,又极能自制之人方可。
    丑妇道:“奴婢一点也不懂得小姐的高论,只求小姐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芸姑娘道:“别慌!我的话未问完。这些年来,三老爷命你杀过多少人?”
    丑妇道:“确数记不得了,大概总有两百余人吧!”
    芸姑娘点点头,道:“像你这类身份之人,本山中何止数百名之多,那么三数年间,单单是死在本山禁区之内的人,已有数万之众了。”
    丑妇甚感惊讶,道:“当然有啦!小姐何须怀疑?”
    芸姑娘道:“我半点也不怀疑。只不过突然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数万之众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每天有十个人送入本山,一年也不过数千而已。因此,假如外面每次派人押送人丁入山,绝对不会少于三两百之数。而且几乎每隔十天八天,就得押送一次,如此规模庞大而又连续不断的行动,实是不难引起外人注意。为了避免此弊,你看用什么法子最好?”
    丑妇道:“据奴婢从一些伙伴口中听知,本山似乎有一条秘道,工程十分庞大。也许这一处大洪炉所作的苦工,与这条秘道大有关系。”
    芸姑娘道:“那是毫无疑问之事。以前我猜想必有秘密通路,但由于十多年来,都一直忙著炼功过关,简直没有机会与别人交谈,是以完全没有听过秘道的传说,现在你倒是替我证实了。”
    丑妇突然兴奋起来,道:“假如小姐有意找出这一条秘道,奴婢可以派点用场呢!”
    芸姑娘道:“这话虽是不错,但我倒没有找寻秘道之意。只因我的身份不同,得以随意进出本山,这是你想不到的吧?”
    丑妇大感失望,垂头丧气。
    芸姑娘凝眸想了一下,才道:“不过假如我当真过不了情关,可就须要晓得秘道中的情形了,你说是也不是?”
    丑妇又勾起了满怀希望,忙道:“是呀!假如小姐过不了情关,奴婢等愿为你效忠,查这条秘道,纵然背叛本山,也在所不惜。”
    芸姑娘道:“好!就这么办,我已过不了这一道情关啦!”
    丑妇抖擞起精神,道:“奴婢有一条妙计,可以很容易就查出秘道所在,以及其中的详情。”
    芸姑娘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有妙计,微微一楞,道:“什么妙计?我先听过,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丑妇谄媚地道:“奴婢曾经听教习爷们说,小姐是洪炉秘区中最动人的一位,因此,咱们只要施展美人计,由奴婢从中牵针引线,勾搭上一个深知内情的教习爷。这在床上枕边,小姐爱知道多少都行了。”
    芸姑娘道:“此计果然大妙,但难就难在以前我陪男人睡觉的话,虽然不喜欢这一套,却也没有相干。现在我已心许了某人,可就不能随便失身与别人,以致良心中觉得很对不起他。”
    丑妇怔一下,道:“良心?对不起?这是什么话?小姐若是真要达到目的,只好不择手段了。”
    芸姑娘沉吟片刻,才道:“看来我已没得选择了,但假如肯对不起他,又何难厌弃他?
    推论下去,也就不难让他陷身洪炉之中了,这样我也不必探查秘道啦,你说是也不是?”
    丑妇道:“小姐的话太深奥了,奴婢一点也不懂。”
    芸姑娘突然间松开手,退开数步,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薛陵看得清楚,但见那丑妇七窍迸涌出鲜血,一交仰仆地上,再也不动。一望而知,她已气绝毙命,而这死状却十分惨酷骇人。
    他更因那姑娘杀人之后,还面泛欢笑之容而感到可怕。
    但觉大凡是在这洪炉秘区中的人,都具有一种残酷的性格,这一点,教正常之人焉能不感到憎厌和恐惧呢?
    那芸姑娘在外表上,甚是美丽可爱。
    但她的行事,却冷酷毒辣异常,可比蛇蝎。薛陵内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感慨,大有“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的惋惜。
    芸姑娘再也不瞧那丑妇一眼,举步向阿章那边走去。
    薛陵突然间忽发奇想,忖道:“我若是想诛除此女,现下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妙计,可以使万恶派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有外人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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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他的妙计是这刻迅即下地,站在那丑妇下过毒的地区后面,出声惊动芸姑娘。她只要向自己走过来,踏过有毒的地面,便难望活命。
    这芸姑娘的死状,在万恶派之人眼中,一望而知,乃是中了丑妇之毒,因而判断他们是互相残杀而死,自然不会思疑到有外人潜入这回事了。
    此计诚然极佳,但薛陵却犹疑著没有施展。
    那芸姑娘恰已扬声招呼阿章,那娇脆的声音,传入薛陵耳中。
    薛陵心知时机已逝,设若仍要施展此计,势必也惊动了阿章。这么一来,为了灭口起见,定须把阿章一并处死才行了。
    要知薛陵此行关系十分重大,如若被对方侦知他曾经潜入之事,情势马上改观,可能使他们再也无有挥兵突袭剿山的机会了。
    因此如若阿章发觉了,为了绝对不能泄漏秘密,非得下手取他的命不可,但他身为侠义道中人,又岂能杀戳无辜?尤其是像阿章这种陷在魔窟中的少年?
    那芸姑娘娇脆的叫声,连续升起了六七下,但阿章居然没有回音。这使得薛陵也感到奇怪,转目四望。
    他居高临下,形势特佳,视界十分广阔。四望之下,发现阿章离开原地,向前走了十余步。
    他现在倚石呆立,双目向前直视。
    对芸姑娘的唤叫,竟然充耳不闻。
    他似是怀有极大心事,以致失魂落魄一般。
    芸姑娘很快就找到他,奔到阿章身边,叫道:“阿章!阿章!你怎么啦?”
    她伸手一推,阿章应手倒下。
    原来他早已失去支持身体之力,全靠那块巨石,才没有跌倒。
    薛陵大吃一惊,付道:“奇了?是谁杀死了阿章,我怎的一点都不知道?”
    只见芸姑娘迅即抱起了阿章。回身便走,一直到树荫之下,才把阿章放在草地上。
    薛陵正是藏身在树上,这时与他相距只有丈许。因知她有一身上乘武功,是以屏息静气,不敢弄出声息。
    芸姑娘探摸阿章的胸口,又诊察他的脉搏。
    然后出手拍击他身上五处穴道。
    最后,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盖,倒出一颗丹药。
    突然间,两丈外的石后,传出十分冰冷的哼声。芸姑娘身子一震,手中连瓶带药都掉在草地上。
    石后已转出一个人来,但见他年在三四旬之间,长得五官端正,人中处蓄著一撮短髭。
    使人觉得他既稳重又潇洒。
    他身披濡服,手持白羽扇,一派斯文,但却似是军师型的人物。
    薛陵打量之下,但见此人虽是斯文潇洒,但眉宇眼光中,仍然隐藏不住阴险冷酷的性情。
    而从芸姑娘如此骇怕的反应上推想,也可知道此人必非善类。
    芸姑娘魂飞魄散一般,呆呆转头望住来人。
    那人左手摸一摸唇上短髭,嘿嘿冷笑数声,才道:“好大胆的丫头,见了本座,还不跪下磕头行礼?”
    芸姑娘连忙跪倒,口称“黄总数习在上,弟子叩见”之言。行礼之时,娇躯禁不住发抖。
    薛陵见她如此惊惧,忖道:“是了!她怕的是犯禁违规,定须遭受毒刑。而她自然又深知毒刑的厉害,所以这般惊恐。”
    他迅速地瞥视那黄总数习一眼,又知道此人多半是训练出一名谙通无敌绝艺的高手的教习,因功晋升至现职。
    这是从那莫数习口中听到的内幕。
    他的思想已转回芸姑娘身上,忖道:“她既是如此惊恐畏惧,何不趁这机会马上自杀?
    但她并没有这等企图,那么莫非她尚有一线机会?”
    那黄总数习冷冷道:“罢了!你犯规的行为,已落在本座眼中,证据确凿,不容狡赖。
    因此之故,你就算叩上一百个头,也是没有用。”
    芸姑娘怯怯道:“总教习慈悲。”
    黄总教习道:“你早已升入一级弟子之列,为时甚久,当知本派上下都十分严厉,绝对没有人情可讲,况且你竟敢取出本山极为珍贵的灵药,『万宝丹』,打算喂给一个罪恶城的贱民,此罪之大,你可知道么?”
    芸姑娘居然是有问必答,道:“是的!弟子知罪。”
    黄总教习道:“这万宝丹乃是老山主秘制灵药,珍贵无比。尤其是大洪炉、赤炎练狱这等地方,如是未曾服过此丹之人,休想保持神智以及行动自如。你把此丹给了那贱民服用,岂不是不能把他收在大洪炉内做工么?”
    芸姑娘索索发抖,回中还得应声如仪。
    薛陵见她如此可怜,不觉生出了不忍之心,暗暗动脑筋应付这个局面。
    黄总教习喝道:“死丫头,还不赶快捡起丹药,缴还与本座么?”
    芸姑娘忙道:“是!弟子马上捡起来。”
    她伸出颤抖不住的双手,捡起那倒出来的丹药,一共只有三颗,她全都找到了。但当她捡起第三颗之时,突然一缕劲气打落了这颗丹药。
    芸姑娘那知这是薛陵的手脚,还以为是黄总教习不要这一颗丹药。她震骇之下,已不会思想,只顾著顺从黄总教习的意思,连忙盖好瓶塞捧著,膝行而前,送到黄总教习手中。
    她竟然不敢站起来,而是以双膝移动,这一副壳缩可怜之态,纵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觉得不忍。
    但黄总教习的心肠,似乎比铁石还要坚硬,根本全不动容。冷冷道:“这万宝丹只有一级弟子,才发有三粒以备不时之用,你们虽然可以随时服用,但第一条禁规,就是不许擅自给别人服用。这一点,你自然不会忘记,本座猜想你更不会忘记犯禁的话,该有什么刑罚,你且说给本座听听。”
    芸姑娘怯怯道:“犯禁者褫夺一级弟子身份,并须遍历本山二十四种毒刑中的十二种!”
    黄总数习似乎有虐待狂的变态心理,故意折磨芸姑娘,道:“以你所知,本山有史以来,被刑之人,最多能捱得住几种毒刑?”
    芸姑娘又大大的发抖起来,道:“据弟子所知,最强健坚轫之士,也不过捱上八种毒刑,就得送了性命。”
    黄总数习道:“然则又何以要订明是捱受十二种毒刑呢?”
    芸姑娘玉面热汗直流,面色灰白如土,道:“因为本山另有刑法,可使死者复生,一直捱过十二种毒刑,甚至二十四种都尝遍,这才准许死去。”
    她说到这儿,突然失去控制,哇一声哭了起来,可见得这些毒刑何等恶毒厉害了!
    薛陵怒火上升,忖道:“万孽法师乃是天下间有史以来第一等混世魔王,他设下二十四种毒刑,倒还罢了。但这些喽罗们却倚靠这等毒刑,折磨不屈之士,还沾沾自喜。混账可恶之处,比那万孽法师更甚,这等万恶之人,如不诛除,还有天理可言么?”
    此念一生,顿时泛起强烈的杀机。当下寻思妙计,看看如何能取他性命之后,又可不启万恶派的疑窦。
    只听那黄总教习道:“徐小芸,今日总算你时运不济,一切情形都落在本座眼中。如若不然,你只要这回达成任务。老山主已交侍下来,传以本派上乘心法。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山护法,除了有限的两三个人以外,连本座也须以同事之礼相见。”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你却终于过不了这最后一关,堕人情网。所以本座非得执行本山严规,拿下你送往刑堂。以后之事,就与本座无关了。”
    徐小芸骇得浑身发抖,汗流不止。
    她结结巴巴道:“总教习,您老可否念在相随一场,就地处死。我求求您开恩,不要把贱妾送到刑堂。”
    黄总教习面色一沉,冷冷道:“不行!咱们之间,除了传艺的关系之外,别无情份,比之路人还不如。本座何必帮你这个忙呢?”
    徐小芸见他意思甚是坚决,骇得魂飞魄散,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宛如梨花带雨,煞是可怜。
    黄总教习面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静静站了一会,等到她发泄过了,略为平静,这才说道:“徐姑娘,你可曾知道本座一向很喜欢你的么?”
    徐小芸生似在波涛滔天的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木头。迅即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真的?第子见您十分严肃,所以连话也不敢多说。”
    黄总教习道:“当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
    徐小芸怯怯道:“那么这些年来,贱妾何以从来未曾蒙您召侍枕席呢?”
    黄总教习道:“你是出了名的冰宫雪美人,听说在床第间,十分令人扫兴,因此之故,本座何必自找难受?”
    薛陵听到这儿,已恍然大悟,忖道:“原来黄总教习抓住了徐小芸的把柄之后,大大予以威胁恐吓,等她胆子骇破了,然后加以蹂躏。这时徐小芸为了希望避过刑堂这一关,当然竭力逢迎,使他得到最大的快乐。至于以后有何等情形发生,那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照这些人如此恶毒看来,这徐小芸始终难逃一死。”
    那徐小芸道:“贱妾如蒙您垂青,岂敢使您有丝毫不欢?只不知总座现在对贱妾还有没有兴趣?”
    黄总教习道:“兴趣不是没有,但假如你一改以往的态度,使我得到无上快乐。我其时舍不得杀死你,那就糟了。”
    徐小芸道:“只要总教习不说出去,别人谁能知道今日之事?”
    黄总教习道:“你太把事情看得容易了,要知当你晋级为护法之时,老山主一定要召见,亲自予以改核,这一关定可使你原形毕露。徐小芸讶道:“这却是何缘故?”
    黄总教习道:“这道理颇为深奥,那就是你有两点,显示你天性中尚有善根,不合本派的条件。第一点,你有冰雪美人之称。可见得你对行淫取乐之事,仍然不能放怀享受,这自然是你深心中认为这是不对之事,才有冷淡的反应。既然认为不对,就无疑表示你要选择对的途径走。此一选择,就是善根作祟了。”
    这番话连徐小芸本人也不能不点头承认。
    黄总教习又道:“第二点,你过不了情关,表示对心爱之人,无法生出恶念,这也许是天性中存有善根的证据了。”
    徐小芸深深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老山主一旦改核,就可以查出这不妥之处?”
    黄总教习道:“不错!凡是能变成本派护法之人,必须是天性残忍,以作恶为乐之士才行,除非你有特别杰出之才,又当别论。例如本派的一个叛徒夏侯空,他才华绝世,过目成诵,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晓,无所不精。因此之故,老山主才特许免去考核一关,这是因为人才难得之故。然而夏侯空终于叛出本教,可见得这一关实是不可或缺徐小芸至此又急得珠泪夺眸而出,不知如何是好?黄总教习沉吟一下,才道:“你早先为何不敢自杀?”
    薛陵心中也道:“是啊!她何不趁机自杀,这时纵然有千种毒刑,也无须畏忌了。”
    徐小芸道:“贱妾当然不是为了怕死。而是深知老山主的神通手段。贱妾亲眼见过一个被送去刑堂的人,出手自杀死了。但老山主竟能使他暂时还魂,仍然送入刑堂,饱尝各种毒刑之后,才让他死去。这等教训,贱妾如何会忘记?”
    薛陵一楞,忖道:“原来如此,以万孽法师的手段,的确能有本事使刚死之人,返魂还阳。与其如此,又何必自杀,白白多受一趟痛苦呢?”
    那万孽法师这等神通手段,果然骇人,连薛陵也为之毛发直竖,觉得太以恐怖可怕了。
    黄总教习道:“你明白就行啦!那么我先跟你讲明白,如若你能使本座感到满足痛快,木座就赐你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不把你送往刑堂,你认为如何?”
    徐小芸但求不入刑堂,其余都非所计,甚至很甘愿了却残生,免得烦恼,当下欣然答应了。
    她立即起身拂拭去身上的灰尘,擦干了眼泪,堆起媚笑,款摆著一握柳腰,向黄总教习走去。
    她确实可以算是一代尤物,因此一旦刻意献媚,果然显得风情万种,极具魅力,连薛陵看了,也不禁泛起“我见犹怜”之感。
    正因如此,加上那黄总教习说过她善根深固,并非天性残忍,十恶不赦之人,便生出拯救的决心。徐小芸热情如火般投入黄总教习的怀中,那个男人的双手,立刻大肆活动,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丑态。
    徐小芸竭力献媚,自动送上香唇。
    经过热烈的长吻之后,黄总教习健壮的双手粗鲁地有所行动,啧啧连声,那徐小芸身上衣服已被撕毁了大半,露出一具粉雕玉琢的动人躯体。
    薛陵勿勿瞥视一眼之后,目光落在那个美少年阿章身上,见他尚无动静,不觉甚是著急。
    原来他趁那黄、徐二人热吻之时,已检起草地中的那颗丹药,迅快奔去,塞入阿章口中,然后回返树上。
    他深知徐小芸虽然尚有善根,但积习甚深,惯于作恶,必须有一个环境,慢慢薰陶,才能使她彻底改过。
    因此,假如他目下现身出去,搏杀了黄总数习,这个徐小芸很可能暗中发出警讯,让万孽法师对付自己。
    以她想来,只要立此大功,何愁不得到万孽法师的垂青擢拔?在她的观点而言,自然是依赖万孽法师较为妥当和舒服。
    只要升作护法,她即可为所欲为,当然十分划算。
    所以薛陵也老谋深算地施展稳扎稳打的手法,好在徐小芸又不是良家闺女,就算再失身于黄总教习,也算不了一回事。
    不比正派女子,最重视这贞节问题。
    正当黄总教习恣意抚摸,情势已进入弩张剑拔的紧张阶殷之时,突然一阵呻吟声,惊动了他们。
    黄总教习发出一声狞笑,停手鹰视著徐小芸,凶恶地道:“那是你爱人的声音是不是?”
    徐小芸侧耳而听,口中应道:“奇怪?阿章分明已失去知觉,照理说须得灌以法水,方能苏醒。”
    黄总教习道:“如是灌以法水,苏醒之后,亦不会发出呻吟之声。”
    徐小芸讶道:“那么他竟是忍受得住你这大洪炉的酷热侵袭么,这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黄总教习狞笑道:“你在大洪炉炼功多年,难道还未见过那些奴隶们饮了法水后的反应么?
    不管他们多么疲乏痛苦,一饮了法水,立时振颓起衰,不但苦痛全消,并且如登仙界,飘飘然乐不可支。因此,你的爱人如是饮服了法水,焉会呻吟作声?”
    徐小芸茫然道:“然则那是什么缘故呢?黄总教习冷哼一声,道:“那自然是服了老山主精制的万宝丹之故了,这万宝丹既能抗热解毒,又能增进功力,乃是至足珍贵之物。徐小芸摇头道:“你乃是亲眼所睹,贱妾并没有拿药给他服下呀?”
    她似乎被对方硕健的躯体,压得身下麻木,所以移动了一下,又道:“莫非另有别人,拿了灵丹给阿章,以便陷害我们么?”
    黄总教习瞿然抬起半身,睁目环视。
    薛陵听得清楚,付道:“这女孩子脑筋真是灵活不过,如若升作护法,必是手段毒辣的害人精,我宁可让姓黄的杀死了她,也不可救她,免得反而被她所害。”
    他心中大生警惕之意,决意要袖手旁观,方在此时,忽见徐小芸玉手抬处,“蓬”一声,把那黄总数习劈倒,自家跃了起身。
    烈日之下,但见除了下体尚有一点遮掩之外,全身皆裸,粉乳玉腿,在极明亮的光线下,反映出皎白眩目之光。
    而当她动作之时,胸前双丸跳荡,丰臀摇颤,实是极为惹火。
    她这一掌劈在黄总教习腰间要害,纵然不会立刻毙命,亦当已重伤。只见她迅快的弯腰伸手,在衣服堆中摸索什么物事。
    晃眼问,一道寒光应手而起,原是她掣出一支匕首,光芒夺目,显然极是锋利。而她美丽的玉面上,却布满了森森杀机,冰寒异常。这表情与她那惹火的胴体,恰好成为强烈的对比。
    她冷笑一声,迈开粉光致致的修长的玉腿,向昏卧地上的黄总教习走去,一望而知,她决意取他性命。
    薛陵虽然决意不肯帮助她,但对黄总教习更无好感。如若要薛陵选择帮助其一,他还是要选徐小芸的。
    所以他见徐小芸向黄总数习走去之时,心中不禁替她泛起了一丝欣慰之意,颇庆幸她逃脱了对方的魔掌。
    徐小芸在强烈的光线之下,款款走去,举步之时,轻盈优雅,宛如舞蹈一般,使人印象深刻异常。
    当她快走到黄总数习身边时,尚未举起匕首。突然间一阵残忍狞恶的笑声,冲破了岑寂。
    这阵笑声分明是黄总教习发出的,徐小芸大惊失色,手中的匕首,呛一声掉在地上。黄总教习果然一跃而起,眼中凶光四射,狞声道:“好大胆的叛徒,竟敢行弑木座,这回瞧你如何死法。”
    但当他的目光在数尺外这个稞体美女身上巡视了数遍之后,突然透露淫邪贪婪的光芒,大有一口吞下这个裸美女之意。
    徐小芸见他动了邪念,芳心稍放,感觉到事情尚有几分转机。只要应付得好。或者仍然可以得到一死,不须饱尝本山主各种毒刑。
    说也可怜,人生之中,最终的悲惨莫过于一死了,但有等时候,连“死亡”也变成了恩惠。
    正如这徐小芸,她目下所求无多,只不过是一死而已,仅仅欲求达此目的,她将不惜牺牲一切。
    她挺起胸瞠,使该突出的地方更为突出,那雪白的娇嫩的皮肤,反映出眩目的迷人光芒。
    她道:“黄忍!我自分罪大如天,无须晓舌,看来纵然用尽一切心机,也不能求得你怜悯的了。”
    黄忍从牙缝中迸出可怕的笑声,道:“美人儿!你真有点眼力,不错,任你如何哀求乞怜,也无用处。本座定要亲眼见你遍历种种毒刑,终于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妪,这才满意。”
    他大步走过去,伸出粗壮多毛的巨掌,抓住她那一捻的腰肢,猛可拉到怀中,狂暴地吻在她红辱上。
    他另一只手“嗤”一声,把徐小芸身上仅有的一点布片也撕掉了,变成完全的彻底的裸体女人。
    徐小芸极力挣扎,不让他容容易易得手。在别人而言,她此一举一定使人十分烦恼。
    然而黄忍却发出残恶得意的笑声,似乎她的挣扎,能使他更为兴起,更能满足淫虐的变态心理。
    “蓬隆”一声,两人一齐倒在地上,黄忍嘿嘿笑道:“好!妙极了,我还未碰见过胆敢抗拒的女人。”
    徐小芸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挣扎了,我决计不让你如愿,在任何事情上皆是如此!黄忍怒道:“可恶的贱人。”
    徐小芸冷笑道:“你最狠也不过使我遍历毒刑而已,还能怎样呢?笑话之至,我只要豁了出去,你还奈得我何么?”
    她像木头般卧地不动,反而使黄忍停下来,不再作进一步的侵击。他显得很扫兴的样子,道:“你说得虽是不错,但假如你能使我感到满意,也许我会赐你一死………”
    徐小芸冷冷道:“我怎知你的话是真是假?”
    她越是显得倔强冷笑,黄忍就显得更感兴趣。这一点恐怕与他的虐待心理无关,而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大多数的男人,对女性来说,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贱骨头,越是不易到手的女孩子,就越是视若仙子。
    一旦得到了手,就可以立时视如敝屐。男女之间,所以要讲究一些擒纵之术,道理便在于此了。
    那边厢的阿章已站了起身,用力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转眼四望,找寻徐小芸的倩影。
    他旋即听到了说话之声,警觉地蹲低身子,掩到树丛后面,目窥耳听,见到了徐小芸赤裸裸的身躯,也见到了一个粗壮的男子底肌肉坟突的身躯。
    这个男人有如虎狼,而徐小芸有如羔羊,被那男人搂抱在怀中,虽然未有更进一步的丑态,但这等情状,就足以使任何人血行加速,春情勃发。更足以使有关之人,例如徐小芸的情人阿章,为之拓火中烧,恨意填膺。
    阿章那张俊秀的面上,突然痉挛扭曲起来,眼中射出凶光,大有扑上去与那黄忍拚命之慨。
    他喉咙中不禁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黄忍早就察觉了,此时更为得意,双手姿意地在徐小芸身上活动。
    徐小芸这时也发觉了,顿时心情大乱,忘了心中拟定的步骤,竟用手推拒黄忍的抚摸。
    这是下意识中不让阿章见到的反应。
    黄忍狞声道:“徐小芸,本座又改变主意了。本来我不要你太驯服顺从。但现下却要你驯如绵羊,尽力逢迎。如若你使我满意,本座不但免去你诸般毒刑,还饶了你一死。”
    这个条件实在太以优厚,谁也无法抗拒。
    徐小芸深深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弟子遵命。”
    黄忍得意地大叫道:“徐小芸,你的情郎在旁边瞧著呢,你竟不管他么?”
    阿章怒吼一声,从树后奔出来,叫道:“阿芸!别怕。”
    他奔到距对方六七尺左右,黄忍挥掌遥推,阿章登时立足不稳,摔了一个大筋斗。
    阿章迅即起身,但黄忍随手挥掌,又把他推了一个筋斗。这样连接翻跌了六七个筋斗,可就没有气力扒起身子。
    黄忍口中笑声不绝,看来他对这等情景,感到莫大的满足快意。徐小芸伸展双唇,搂向这个残恶的男人,这等情景落在阿章眼中,实足以便他斗志全消,失去了奋身救援之心。
    但她双眸却孕含著泪珠,流露出锥心刺骨的痛苦之情。
    薛陵早已决心不管此事,免得败露了行藏。如若不然,早在黄忍受暗算后忽又起身之时,他就现身诛除此人了。
    现在他却禁不住暗问自己,这个不管闲事的决心是对是错?若是以侠义的标准而言,这等可怕的残酷的事,岂能袖手坐视,却任恶人得以肆志横行?
    他忽地霍然如有所悟,口中发出一声长笑,纵落地上。这个变故突如其来,黄忍推开徐小芸,一跃而起。
    薛陵哧哧连欺两步,所站的方位,恰恰可令黄忍无法抢回衣服遮掩,如若不然,他就得让自己暴露在十分不利的位置。除非他有把握挡住敌人袭击,不然的话,他实可暂时不要衣服。
    薛陵的用意并非要使黄忍和徐小芸都裸露身体,而是防范黄忍可能在衣服中,取出了告瞽之物,例如响炮或特制的哨笛之类。
    黄忍定一定神,但见对方衣服粗朴,年纪极轻,虽是英气勃发,来势突兀,却也不甚重视。
    因此他暂时不去抢衣,取出告警的用具,也丝毫不以赤身裸体为意,泰然自若地打量对方,面含冷笑。薛陵也不说话,静静地与他对看。
    饼了一会,黄忍才道:“你见了本座,竟敢不叩头行礼,可知必是潜入本山的奸细无疑。薛陵徐徐道:“奸细?笑话得很,本山的小洪炉,大洪炉禁区,皆是老山主精心设计的绝地,外人谁能涉足通过?”
    他因为不知赤焰练狱的情形,也不知座落何方,所以乖巧地避开,只提他经过的小洪炉禁区。
    此言一出,黄忍竟信了八成,道:“哦!原来你是本山之人,但本座却从来未见过你。
    薛陵神色如常,既不怒,亦不笑,道:“你虽是擢为总教习之职,但那只是因功论赏,讲到本山真真正正的人事和种种秘密,你还有很多不知的。”
    他这种态度,反而使黄忍十分敬畏。因为这正是万恶派有大成就之人的外相,绝对教人猜测不透。
    再者薛陵的话讲得十分内行,并且指出他是因功晋升,本身未有真才实学可当总教习之位。
    要知黄忍虽然是训练出一名超级高手,但那只是依照万孽法师的命令行事,由于运气好,所以成功了。
    若论真才实学,他岂能当得那修习过无敌绝艺的高手的师父?
    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十分谦卑,道:“您教训得是,卑职责是太以浅薄无知了,但卑职初时一心疑惑你是外面之人,所以多有得罪。”
    薛陵道:“那么你试猜一猜我是谁,猜错了也不要紧,我决不怪你。”
    黄忍惊道:“卑职那敢妄行猜测?”
    薛陵双眉轻轻一皱,道:“不妨事,顺便也猜猜我今年几岁了。”
    黄忍沉吟片刻,才道:“您一定是老山主至为亲近之人。老山主有巧夺造化之工的大神通,因此您虽是看来年轻得很,其实或者此卑职年高也未可知。”
    他一面说,一面窥测对方的表情,最后下个结论,道:“您可是三位总管老爷之一么?”
    薛陵道:“这话怎说?”
    黄忍忙道:“卑职该死,应该称为少山主才对。”
    薛陵道:我说出姓名来,定必骇破你的狗胆。“他走到衣服堆旁边,脚尖勾住那件女衣,轻轻一挑。那件衣服呼一声,向徐小芸飞去,势疾力劲。他露了这一手,黄忍乃是识货之人,已发觉他内力之强,真是连听也未听过,更别说亲眼目睹了。徐小芸伸手一接,但觉全无力道,一如有人用手递给他一般。她这一惊也非同小可,深信这个俊美少年,必是传说中的三大总管老爷之一。他体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因为这些外貌上似乎很好的人,才是残忍绝伦的恶魔,只不知他将如何收拾自己?薛陵脚尖勾住黄忍的衣服,轻轻一挑。那团衣服呼地飞起,突然不进反退,向背后飞去,落在七八尺远的地上。黄忍大惑不解,道:“老爷………”
    薛陵冷冷道:“我观察良久,你的手段太差了,实是不配当总教习。现在扒过去检回衣服。”
    黄忍脑袋瓜子上热汗直冒出来,颗颗有如黄豆般大小。但唯其如此,他更不敢违背命令,立刻四肢撑地,像狗一样的向前爬行。
    当他经过薛陵面前,薛陵一脚把他踢出六七尺远,却没有伤他。
    黄忍赶紧起身再爬。
    薛陵仰天一笑,道:“黄忍!本人如若一味借用万孽法师这恶魔之名,收拾于你,便算我没种。”
    黄忍顿时怔住,却还不敢起来。
    薛陵又道:“本人姓薛名陵,你可曾听过?”
    黄忍身为总教习,须得把外间的敌人,告诉受训的弟子,是以薛陵之名,如何不知?
    即使是徐小芸,也听过薛陵的事迹,登时花容变色,一颗芳心十五十六的上下急跳。她心中暗暗埋怨薛陵最不该徒逞英雄好汉,竟不趁机杀死黄忍,而硬是要让他有反击的机会。
    她当前所遭遇的难题,便是判断两件事。第一是这人自称薛陵,不知是真是假?如若是本山之人冒充,那么自己若是马上就发出警讯,此举当可获得老山主赞许,或能免去死罪。
    但假如此人真是薛陵,则她此举岂不是害死了他,纵然要发警讯求功的话,也应该等到他杀死黄忍之后,始行发出。如此则死无对证,老山主只计功论赏,而不会牵涉到阿章这一笔了。
    第二个判断是薛陵的武功能不能赢得黄忍?据她所知,黄忍在本山虽然不算是绝顶高手,但比起一般的护法及教习,却是只高不低。这也是她最近方知之事,原来护法的地位,比教习高了一些。但黄忍因立了大功,所以老山主赐他灵药,增进不少功力。
    假如薛陵赢得他,那么发出警讯之举,自然要等到战事结束后再说。万一黄忍得胜,这后果就不必说了。
    她捏住袋内一个特制的铁匣,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薛陵一心一意只防备黄忍告警,倒没想到连徐小芸也有告警之力,并且亦有此心。
    他冷冷瞪住黄忍,道:“起身吧,要不然你死在本人手底,亦难瞑目。”
    黄忍涮地跃起,捏拳作势,目闪凶光。
    薛陵心中一凛,忖道:“这厮功力如此深厚,拳术如此奇奥,实出我意料之外。薛陵他是一时没想到这黄忍已学识了“无敌神手”的招数,所以才这般惊讶。他终是惯经大敌,饱历风浪之人。虽然认为自己有轻敌之失,但面上一点神色也不露出来。这时,在一旁的徐小芸,正聚精会神地观察著薛陵和黄忍的情形。假使薛陵现出惊异之色,她老早就发出了本山特制的警讯了。薛陵当然全不知道,一迳提聚起心功神力,举步迫近黄忍,朗朗一笑,道:
    “黄忍!你猜一猜能够支持几招之数?”
    黄忍晓得徐小芸定有观望之心,岂肯放过这等机会?
    心想我只要夸点口,徐小芸听了,信以为真的话,定必立刻发出警讯,援兵不久即到。
    他冷笑道:“薛陵,我也不要夸口能够赢你,但你想击败本座,少说亦在三五百招以上,方能得手!”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假如他坚称定可击败薛陵,则徐小芸一想既然他定能取胜,警讯发出与否,都无功劳可言,也表现不出忠心,定也另施别计,或是插手助敌或是这时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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