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回芦苇小洲
    却说他们正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时,一两个轻功极好的神风教高手赶到了,其中一位,就是白衣书生黄文瑞。当神风教的两位高手从瓦屋塘赶来时,湘西魔掌祖孙两人已身受重伤,不能再战。至于言家寨的那几位武士,亦全部死在甘凤凤的剑下。甘凤凤因身中言震湘一掌,浑身打颤,几乎僵立不能动了。
    小蛟儿看得大急,他以一招灵猴身法,如急电般破入端木一尊如网的鞭影中,一手夺端木一尊手中的鞭,一手直拍端木一尊的胸膛膻中穴。
    端木一尊没想到小蛟儿来这一招魔影般的杀着,人已逼近,长鞭已失去作用,更不敢以掌相近,惊得一个倒纵,退去两三丈远。小蛟儿也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一手挟起了甘凤凤,如流星似的向山野飞纵而去。
    黄文瑞和另一个轻功高手身影刚落,端木一尊对他们急叫着:“快追!”自己首先施展轻功追赶。黄文瑞和那一高手不敢怠慢,也起身直追。在朝霞之中,他们起先还看见小蛟儿似天边云彩中一只疾飞的轻燕,跟着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也不见了。这是多俊的轻功,小蛟儿手还挟着甘凤凤呢!令三个武林中一流的上乘高手,空手也无法追得上。
    端木一尊首先停下来,跟着黄文瑞和另一高手也相继停下。端木一尊望着东南天边的云彩说:“这小贼看来往衡山一带逃跑了,黄老弟,你立刻通知衡山一带的各处堂口,务必寻找他们的下落,千万不能让他们往广西方向逃去。不然,我们必然会引起同碧云峰的摩擦,这就不好办了!”
    “是,属下知道。”
    黄文瑞与那一高手,便往衡山、衡阳方向而去。神风教自崛起江湖后,虽然说势力遍及南北各省各地,但云南、广西都是碧云峰人的天地。碧云峰的段教主虽然逝世,却由白魔王掌管着,有黑魔王和碧波仙子相辅。尽管五大魔王只剩三大魔王,力量略有减弱,但仍然是武林中的一大帮派。何况招惹了碧云峰人,会引出奇侠一枝梅夫归来,那更是难以应付。所以,神风教在云南、广西,只是有一些象征性的一两处堂口,不敢公开与碧云峰人对抗。就是这一两处堂口,也不敢亮出神风教的牌子来,而是以小帮派名目出现。
    碧云峰人自从在武当会盟之后,消除了与中原武林人士的摩擦,化干戈为玉帛,便一直约束自己的各处堂口、帮会,尽量避免与中原武林发生纠纷,就是发生不平的事,也只是出面相劝,顶多告诉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由各大门派自行清理门户。
    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也约束自己门下弟子,不与碧云峰人结怨生仇。互相碰面,不要滋事生非,从而换来了武林中九十多年来的和平相处。个别地方,虽有些小摩擦,都双方各自让步,没发生重大的流血事件(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中)。
    没想到这么一来,给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黄岐士和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的端木一尊这两个枭雄可乘之机,他们像病毒似的,以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和方法,在武林中暗暗蔓延开来。先是拉拢、收买一些武林败类,后是分化、渗透于江湖上各个帮会中去,然后更是无声无息,伸入各大门派中去了。就是碧云峰有些人,也给他们暗暗拉了过去。
    碧云峰人略有所闻,但认为这是中原武林人的事,不想过问,也不愿插手去管。而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却认为这是江湖上一些人的恩怨仇杀,到底谁是谁非,难以分辨,因而也不想多事。在这方面,神风教的人也的确做得高明,他们从不向平民百姓伸手,更不去欺霸他们,甚至往往还仗义而行,打抱不平,杀了一些恶名昭彰的土豪劣绅(其目的在掠夺金银财富,收买人心)。至于各地黑道上的高手、魔头,他们先以武力相逼,继而收归己压,并在江湖上扬言、让他们有个自新机会,重新做人。当然,一些不为他们所用的人,就当众杀了。这么一来,不但迷惑了不少侠义之士,甚至获得好感。所以,在短短的几年之间,他们恶性膨胀,亮出了神风教,中原几大门派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有些糊涂的好心人,还以为武林中多了一侠义的帮派。
    尽管有一两个武林中正派的高手,如怪影云中鹤等人,已感到不对,洞察其奸,却又是单枪独马的干。有的为其所算,有的又苦于无明显的证据,说出来也恐怕没人相信。而这些侠义正派的高人高手,有个致命的弱点,不屑向人求援,也不屑与什么人解释,独来独往,想凭自己一个人的武功,面造福武林、江湖。但怎敌得过老奸巨滑的黄岐士和端木一尊?何况神风教羽毛已丰,教中各种高手如云,一些有名望的侠义人士,又为其所制所用,凭一个人的力量,又怎能达到揭露、战胜他们?就是武功再高,能达到奇侠一支梅夫妇那样高的境界,想一举而摧垮势力遍布南北各省的神风教,又谈何容易?何况这些侠义高手,又往往不愿多伤人命,滥杀无辜。因而坐看神风教的壮大成长。
    神风教与梵净山庄人恩怨仇杀之事,初时,各大门派不知道,事后也渐渐风闻,但梵净山庄一向为中原武林人士视为邪教。那里的全部是女子,地贤夫人和三小姐玉观音的名声,在江湖上更不怎么受称誉,加上她们的武功怪异歹毒,中原武林人士不想去也不敢去招惹她们。
    至于神风教,也渐渐露出了恃强凌弱的狰狞面目,隐隐看出了他们一统武林的野心。现在他们之间的恩怨仇杀,谁也不想过问,谁也不愿插手,以免惹火上身,乐得冷眼旁观,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这又是中原武林门户偏见的弊病。
    但中原各大门派已隐隐听闻梵净山庄出现一批新秀,其中一个叫什么小蛟之人,武功之高,几乎无人能敌,两次挫败了神风教的挑衅,杀了神风教不少的高手,弄得神风教兵败而归。至于其他情形,却不知道,连小蛟是男是女,也弄不清楚。还以为小蛟必然是位少女,将小蛟当成了小姣。中原各大门派掌门人,更带着一种不安的心情注视着梵净山庄一批新人物的成长,不知他们会不会在江湖上生事,又掀起—场腥风血雨。
    由于以上种种情况,才使得黄峻士、端木一尊敢于从一个秘密的集团,亮出了自己的旗号。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冒了出来,成为中原武林的一大帮派,势力隐隐凌驾于各门派和帮会之上。
    再说,小蛟儿见端木一尊手下的高手赶来,挟着受了伤的甘凤凤,抖展了自己十威的功力,如风驰电掣,先向东南方向的山峰奔去,后来看到无人追赶,想了一想,又掉头向北方向直奔。半日之间,走了近千里之遥。在田野上耕作的人,只见人影—闪即逝,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鸟,有的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下午,小蛟儿出现在洞庭湖畔的—处偏僻渔村里。他虽然在江湖上阅历不丰富,但在梵净册庄八年来的严格训练,已懂得了一套对敌斗争经验。有些经验和教训,几乎是用血和生命换来的。他知道端木一尊耳目极广,看见自己往东南方向跑,必然会派人通知东南方向各处的手下,盯踪和打听自己的下落,所以他出其不意,一个转弯,直奔北方。他这一行动,果然摆脱了端木—尊和黄文瑞。而黄文瑞在衡山,衡阳一带,花了大批人力和时间,仍查不到小蛟儿和甘凤凤的下落,他们踪影全无。虽然端木—尊老奸巨滑,黄文瑞精明能干,却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儿会去了洞庭湖畔。洞庭湖上的君山,就是神风教湖广总堂的所在地,在那里,有端木一尊的耳目和心腹,高手更是云集。端木一尊早已防备小蛟儿去找他的母亲俏夜叉了,只要小蛟儿一出现,自己没有不知道的。而小蛟儿,虽然到了洞庭湖畔却偏偏不去找母亲,却悄悄地来到了他儿时曾经生活过的渔村。
    这个偏僻的渔村,坐落在芦苇丛中。一条似小溪般的河涌,流入洞庭湖,渔船就停留在河涌边。这渔村实际上只有两户人家,岸上的两间小茅舍,一间是小蛟儿和爷爷的;一间是一对上了年纪的渔民夫妇的。
    从外面看去,很难看出这里有两户人家。而且这两户人家,几乎长年都在湖上的渔船生活,只有刮风下大雨的日子,他们才回到岸边茅舍中。
    上一次,俏夜叉打发人来洞庭湖寻找抚养小蛟儿的爷爷,不知向多少人打听过,才在湖上找到爷爷,把他带走,却没有到过这个小渔村。
    小蛟儿背着甘凤凤来到时,渔村没有人,两处茅舍都关上门,上了锁。显然,他们不是泛舟湖面捕鱼,就是驾船到附近市镇卖鱼去了。不过眼前小蛟儿居住过的茅舍已摇摇欲坠,一把铜锁也生满了绿锈。看来,抚养小蛟儿的爷爷,自从被俏夜叉请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小蛟儿救甘凤凤心切,略一用劲,便扭断了铜锁,推门进去。茅舍有一股霉气冲鼻而来,屋内简陋的家具积尘寸许,四壁破漏不堪,有的地方已穿了孔。小蛟儿,先打开了窗,让秋风将屋内的霉气吹走。然后将甘凤凤放在床上,问:“凤凤,你现在感到怎么样了?”
    甘凤凤颤得牙齿格格响说:“小蛟儿,我……感到很……很冷,那老不死的掌毒很厉害!”
    的确,湘西言家的僵尸功邪得很,人一给拍中,寒毒随之入体,有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阴寒彻骨之冷,好像血气快要凝结了似的。一般武林人士给拍中,十二个时辰,便寒毒攻心,全身血脉凝结,僵木而死,这就是言家独门的僵尸功。
    幸而甘凤凤所练的甘家内功,源出于九阳真经,尽管不全,但练得来的真气,比其他门各派所习的内功强厚得多了,再加上先断了言震湘一臂,后才中掌,使言震湘的功力大大打了折扣,所以甘凤凤才能坚持到现在,血脉没僵冻麻木。加上小蛟儿沿途不时给她输送真气,才没使寒毒散开,进入心脏。尽管这样,甘凤凤左肩上中掌的部分,已令她左臂麻木而不能行动,有—丝丝的寒气似在乱窜。
    小蛟儿本想埋怨她为什么不快离开,非要杀了言家祖孙两人不可,现弄得两败惧伤。但他见甘凤凤全身抖个不停,不忍说出口,只说:“凤凤,别担心,我给你运气排毒。”
    “你,你快点呵!想,想冷、冷死我吗?”
    小蛟儿一想到给甘凤凤运气排毒,势必一掌要按在甘凤凤背后的灵台穴位上,一掌按在她胸前的膻中穴位上。按灵台穴还好办,但按膻中穴这是少女最忌的地方,刚刚在两乳之间,是不容许任何男子碰的。现在,小蛟儿已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又懂男女之情,不由得迟疑起来。
    甘凤凤问:“你,你,你怎么啦?”
    “凤凤,我要运气给你,又要碰你的身体了,你不会用剑杀我吧?”
    甘凤凤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不碰已经碰了,还说干吗?”她流露出少女的羞涩。
    “凤凤,那我得罪了!”
    小蛟儿说时,便一掌按在她的灵台穴,一掌按在她的膻中穴,甘凤凤初时以为他运气,只不过将双掌按在自己背上的穴位而己,想不到她竟然按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不由吃了一惊,问:“你,你,你这是干吗?”
    “凤凤,别出声,快凝神守意,放松全身,准备排毒。”
    甘凤凤登时感到前后有两股强大而又柔和的真气,输入自己的体内,她顾不得害羞了,不敢胡思乱想,她放松全身,凝神守意。她感到小蛟儿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她体内。像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流通全身经脉,使她不再那么冷了,真气最后又汇成一股强大的热流,直逼她中掌的左肩上,与寒毒交锋。初初寒毒仍在乱窜,几次交锋后,随着热流源源不断涌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那股寒毒。最后,寒毒终于给排出了甘凤凤的体外,她的面色由黄白转为红润。
    小蛟儿头顶冒出了一团白雾,全身散发着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息,令甘凤凤闯了芳心乱跳,脸儿红似朝霞。她轻轻地说:“小蛟儿,行啦!你不用再给我输气了。”玉手轻轻将小蛟儿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拿开,纵身跃下床来。
    小蛟儿像经历了一场大战,显得有些劳累,仍坐在床上,闭目盘腿调息。
    甘凤凤见小蛟儿满头大汗,不由吃了—惊,关心地问:“小蛟儿,你没事吧?”
    半晌,小蛟儿睁开了眼睛,略略有点倦意,说:“凤凤,我没事,你身上的毒排干净了吗?”
    “我身上的毒已没有了!你看,我这条手臂已能转动了。”
    “凤凤,你今后可别再与人蛮打强攻了!”
    “我知道啦!”
    甘凤凤忘情的亲了小蛟儿的脸儿一下,然后又害羞地扑进小蛟儿的怀中去!她温顺得像一只小猫,梦呓般的说:“小蛟儿,你真好。”
    小蛟儿被她突然亲吻时,怔了怔,又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少女特有的淡淡清香,—时也忘情了,忍不住的低下头,也在她红似春花的脸上亲了一下。
    甘凤凤伏在小蛟儿怀中,羞得不敢抬起头来。这个大胆、刁蛮、任性的少女,竟然也温柔得像水—般,更令小蛟儿情不自禁,又要去亲她的小嘴儿。
    “啪”地一声,甘凤凤的粉拳擂在小蛟儿宽厚的胸脯上:“休想死了!”
    小蛟儿愕然,抓住她的粉拳:“你干吗打我?”
    甘凤凤咕咕地笑起来:“谁叫你坏的!”
    小蛟儿更是忍不住了:“好!你说我坏,我就坏给你看!”双臂—伸,抱住了甘凤凤,嘴唇便贴在甘凤凤的朱唇上。
    四唇相接,双方全身都像电触一般,一种令人情迷意乱的甜蜜感觉刹时流遍全身,双方都紧紧的相抱着。甘凤凤移开嘴唇,伏在小蛟儿的肩上。一头乌云般的青丝,散了开来。她想到自己出走,寻找小蛟儿。在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几度生死,刀口舔血,剑下惊魂的艰辛,得到了报偿,心里甜甜的。而小蛟儿也感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幸福、温暖,第一次得到了异性的爱。
    甘凤凤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小蛟儿,以后我不许你去碰别的女孩子。”
    小蛟儿说:“凤凤,我有你,怎会去碰别的女孩子!”
    甘凤凤抬起头来:“比我好看的女孩子你也不去碰吗?”
    “凤凤,除了你,还有谁比你更好看的?”
    “真的有比我更好看的呢!”
    “凤凤,别说没有,就是有,我也不会去看她们,别说去碰她们。”
    “是吗?好!以后你碰了她们,我就将她们杀了!然后再杀你。”
    小蛟儿吓了一跳,感到这事不是随便说说就算,问:“凤凤,你真的会这样做?”
    “你看呢?我会不会这样干?”
    小蛟儿感到事情严重了,甘凤凤这个人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任性姑娘,不说清楚,真的会弄出人命来。他说:“凤凤,你千万别这样做。”
    “哦!你想去碰别的女孩了?”
    “凤凤,你怎么不相信我?”
    “那你担心什么的?”
    “凤凤,我是说,要是有位亲人和朋友是女孩子,她受了伤,我也不去碰吗?”
    “不准碰!”
    “那不是见死不救吗?”
    “那只准我去救,不准你碰。”
    “奸好!你去救,你去救,我不碰就是。”
    “你不高兴?”
    “凤凤,你怎么这样说呵!其实我有了你,已感到无比的幸福,就是比你好—千倍一万倍的女孩子,我也不会变心。”
    “要是我以后变丑了呢?”
    “凤凤,你又胡说了,你怎么会变丑呵!”
    “很难说!一旦我给人划伤了脸,奇丑无比,你变不变心?”
    “那我先杀了那个人,然后也用刀划伤了自己的脸,跟你一样。”
    甘凤凤啐了他一口:“胡说!谁叫你划伤脸的?你只给我杀了他好了!”
    小蛟儿笑了笑:“凤凤,其实,我绝不会让人伤了你的脸,只求你今后听我活,别再那么不顾生死的与人拼命就行了!对付凶恶的人,你让我来。”
    “我就怕你心软,下不了手。”
    “好了!凤凤,这事我们不去说它,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给你弄些吃的用的东西回来。”
    甘凤凤这时才打量这间破陋的茅屋,问:“我们到了什么地方?这是谁的房屋?”“我的。”
    甘凤凤愕了下:“你的?”
    “是的,这是我跟爷爷居住过的地方,极少人会来这里的。”
    “爷爷!?你几时又跑出一个爷爷了!”
    小蛟儿只好将自己的身世略略说给甘凤风昕。甘凤凤大为惊讶,她想不到小蛟儿一出世就经历了这么多出风浪,过着一段几乎是传奇般的生活,问:“那你爷爷呢?怎么不见?”
    “他被我母亲接走后,就没有再来这里了,不然,这屋不会这般的破烂。好了!天不早了,我先去附近小镇子给你弄些吃的来。”
    “那你快点回来,我等你。”
    “唔。”小蛟儿临出门,又想了一下,转回来解开自己的行囊。
    甘凤凤奇异地问:“你这干吗?身上没钱?”
    “不!我不放心,我要给你穿一件东西。”
    甘凤凤不解:“穿一件东西,什么东西馅?”
    “说起来,也是你家的东西。”
    “我家的东西?我家有什么东西在你的行囊中了?”
    “一件什么丝织成的,刀剑不入的背心。”
    甘凤凤惊讶地问:“是不是用天蚕丝和乌金丝织成的那件宝衣?”
    “对,对,就是它。”
    “它怎么跑到你手中去了?是不是你从我大伯家偷去了?”
    小蛟儿不高兴了,带恼地说:“你看我像个贼吗?”
    “哟!跟你开句玩笑也不行吗?”
    “凤凤,这玩笑可开不得,有损名誉的。”
    “什么名誉不名誉,我才不在乎。这件宝衣,我曾经想去大伯家偷哩!”
    小蛟儿睁大了眼:“你真的想偷?”
    “你以前没偷过家里的东西么?”
    “我没有偷过,我想也不敢想。”
    “我呀,曾偷过爸和妈的一些银两,跑到山下买糖吃。”
    小蛟儿给她弄得啼笑皆非,这个无法无天的姑娘,真的偷过东西!他说:“凤凤,你今后可不能再偷东西了!这多不好。”
    甘凤凤眨眨眼:“你知不知谁教我偷东西的?”
    “谁!?”
    “是你叔叔东方叫化。”
    小蛟儿傻了眼:“你别胡说!东方叔叔怎么会教你偷东西?”
    “你以为你叔叔是个正经人吗?他偷人家的东西可多呢!皇帝吃的菜,官府中的库银,他都偷了来。远的不说,就是在黄板豹子林我中了那百毒仙子的毒时,他医治我的解药,就是从百毒仙子手下一个丫环身上偷来的。你说,偷东西不好吗?”
    “他,他是偷来的?”
    “你以为百毒仙子跟东方叫化有亲吗?看上他一身破烂和酒气了?”
    小蛟儿不是傻,在某方面极为聪明,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但摇摇头说:“凤凤,我总感到偷东西不好,尤其不应该偷自己人和善良人家的东西。”
    “对百毒仙子和端木一尊的解药那怎么样?偷不偷?”
    “最好我们光明正大的向他们要。”
    “你想,他们会给吗?”
    “必要时,我们就强取,逼他交出来。”
    “那就是公开明抢了,比偷罪更大。”
    小蛟儿虽然极会说话,在强词夺理方面,怎么也敌不过甘凤凤,只好说:“凤凤,我们别说了,这件背心,你快穿上吧。”
    “你怎么不穿的?”
    “凤凤,我不用,还是你穿上的好,这样,你今后与人交锋,我也放心些。”
    甘凤凤不由深情地望着小蛟儿,心头上涌起了甜蜜的暖流,她不是满意小蛟儿叫她穿上了这件武林中的珍宝,而是满意小蛟儿对她的关心和情意绵绵。她说:“好吧!那我穿上啦!你可要快去快回。”
    “凤凤,那你小心了!万一真的有什么人来了这里,你身体刚刚恢复,别与他斗,躲到芦苇丛中隐藏,等我回来。”
    “好吧!我听你的。”
    小蛟儿便放心离开了。甘凤凤在小蛟儿走后,便走出茅屋,四下观望。这时,日已偏西,满目芦苇,望不到边。茅屋不远,便是一条清清的小河。甘凤凤由于得了小蛟儿一股真气输入体内,不但排除了寒毒,更感到精神倍添,似乎增加了自己十年的功力。她好奇的沿着小河边而走,一转弯,便看见了烟波浩渺,无边无际的洞庭湖。远处天水之际,渔船点点,白云蓝天,湖中的君山隐约可见。这湖上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甘凤凤又绕着湖岸走去。不远处,又是一条清清的小河从芦苇丛中流出来。她走了一圈,才发现茅屋所在的地方,实际上是靠近湖边,由一条二丈多宽的小河隔开的一个小小的芦苇小洲。一般人没有船只,来不了这个小洲。武林中人,更不会注意这个偏僻荒野的芦苇小洲了。更想不到小洲的芦苇丛中,会有人家。甘凤凤暗想:小蛟儿选择了这个地方给自己排毒疗伤,实在太好了,谁也不会注意到。
    甘凤凤刚转回离湖岸不远的地方时,突然见一叶轻舟,从天水白云深处穿了出来,乘风破浪,似乎直朝这芦苇小洲跃来。甘凤凤心中奇异,是什么人朝这里来了?难道是神风教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追踪赶来了?
    甘凤凤为慎重起见,便隐藏在芦苇丛中,注视来船的行动。果然,这一叶轻舟朝小洲而来,似乎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水势,驶进了小河,停泊在茅屋前的岸边上。摇橹的是位青衣少女,容颜颇俏,年纪跟甘凤凤差不多,十六七岁。她叫道:“老爷子,是这里吧!”
    船中一个苍老而又响亮的声音说:“不错,就是这里了。”
    跟着,从船舱里走出一位须眉皆白的健壮老人,他双目深邃,腰板硬朗,被日晒雨淋成古铜色的脸布满皱纹。他身后跟着两位年约二十多岁的佩剑丽人。其中一位丽人说:“老爷子,我扶你上岸吧。”
    老人哈哈一笑:“不用了!我不致于老得这般无用,我还想下湖打鱼哩。”说着,这老人抬脚上岸了。
    甘凤凤在隐藏处看得暗暗纳闷:从这老人的行动身手来看,他可不是武林中的人呵!完全是位久经风霜的老渔夫。可是跟随他的,却是两位佩剑的丽人。从她们的目光、行动上看,无疑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一位不会武功的老人,怎么会有两位会武功的丽人跟随着?而且这两位丽人,对老人十分恭敬,似乎是奴仆对主人一样。这老人是什么人的?怎么带人跑到这偏僻无人的小洲来?但可以肯定,他们不是为自己而来的,因为那两个佩剑的丽人,毫无戒备。
    老人上岸后,感叹地说:“一别九年,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茅屋没人居住,快倒塌了!”
    一位丽人说:“老爷子,你真的想来这里住?我们禀告夫人,派人来给你老爷子重新盖搭一间大的茅舍好吗?”
    老人摇摇头:“别麻烦夫人了。”说着,朝小蛟儿爷爷的茅屋走去。他走近时,见柴门打开,奇异地说:“咦!是什么人来住了?!”
    一位丽人说:“老爷子,你先别进去,让婢子先进去问问。”说完,便闪身进去。不一会,她便转了出来。另一位丽人问:“剑姐,里面没有人?”
    “没有,但有两个行囊放在屋了里。琴妹,我们先在这附近搜搜,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老爷子的地方来住了。”
    老人说:“剑姑娘,恐怕是无家可归的人,你千万别吓了他们。”
    甘凤凤在隐藏处想了下,便闪身出来,说:“你们不用搜了!我在这里。”
    “你!?”
    两位佩剑的丽人都睁大了一双凤目,惊讶地打量着甘凤凤。她们见甘凤凤目光流盼,神蕴异常,秀丽夺目,神采飘逸,比自己的夫人更美,疑是湖中的仙子,洞庭的龙女,一齐惊讶地问:“你是什么人?”
    甘凤凤的突然出现,也令老人和船尾上的少女惊讶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甘凤凤反问:“你们看,我是什么人?”
    “你总不会是仙女吧?”
    甘凤凤格格地笑起来:“仙女不敢称,妖女还差不多。”
    琴妹一怔:“你是女妖?”
    “你们没听说近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女妖么?”
    琴妹大惊:“你就是挑了我们总堂下几处堂口的红衣女妖?”
    “你说对了!”
    琴妹对老人说:“老爷子,你快上船。”
    甘凤凤一伸剑:“哎!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
    “你连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也不放过?”
    “要不,我怎么叫女妖的了,这女妖在江湖上可不是徒有虚名。”
    琴妹急了,对另一丽人说:“剑姐,你快护着老爷子上船,我跟她拼了!”
    “你拼了也没用,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琴妹一剑刺出,一边叫喊:“剑姐,你快带老爷子上船!不然走不了!”
    甘凤凤纵身而起,不但闪开了她这—剑,人也跃上船尾去了,一手将撑橹的那位少女抓起来,说:“小姑娘,你以后给我撑船摇橹,我不会杀了你。”
    剑姐、琴妹更是着急,一起跃上船来,喝道:“你快放了她。”
    这时,一条白色的人影,如飞矢般的,从芦苇中跃上船来,对甘凤凤说:“凤凤,你快放了她。”
    剑姐、琴妹见这突然而来的人,竟然是个白衣青年,手里还提了一个大包袱,而甘凤凤却“咦”了一声:“你回来了?”
    “凤凤,你快放了她,别乱来。”
    甘凤凤说:“放了她?有人给我们撑船去君山吗?我想挑了君山这总堂口哩!”
    剑姐突然惊喜地叫起来:“少爷!是你吗?”她又接着对老人说:“老爷子,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原来这两位二十多岁的丽人,正是俏夜叉贴身的丫环:一个是司剑,一个是司琴。司剑由于接触小蛟儿机会多,尤其看见了小蛟儿耳根的红痣,一下就认出来了。
    其实,甘凤凤早巳认出了司剑。那一夜在山神庙中,她虽然只见过司剑一面,但印象极深,而且司剑在这八九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正所谓,小孩认识大人容易,大人认出小孩子难。小孩子几乎一年一个样,长大为青年人时有的面形变得连大人也认不出来,何况一别八九年?要不是小蛟儿相貌极像俏夜叉,又有一颗红痣为记,司剑也不会一下就认出小蛟儿来。而甘凤凤和小蛟儿,认司剑就容易多了,司剑相貌几乎没有变化。
    甘凤凤虽然认出了司剑,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中,也猜想出那位老人可能是抚养小蛟儿的老爷爷了。要不是司剑说要搜查芦苇,甘凤凤也不想现身,芦苇虽然密,但小洲不大,四个人搜索,终会发现自己,倒不如自己出来的好。甘凤凤一来生性喜欢捉弄人,二来她也的确不放心,她们回去后,会不会说出自己来,所以将她们都留下。这时,她已放了那位摇橹的少女,说:“小妹妹,得罪啦!我没有抓痛你吧?”
    这时,小蛟儿已放下了手中的包袱,纵身上岸,跪在老人的膝下,叩头说:“爷爷,小蛟儿回来了。”
    老渔人骤然见到已成长为大人的小蛟儿跪在自己面前,怀疑自己在梦中。他惊疑、喜悦、激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颤巍巍地说:“你,你真、真是小蛟、蛟、蛟儿吗?”
    “爷爷,我真是你的小蛟儿呵!”
    老人性格一向坚强,从不流泪,有什么事,一咬牙就顶过去了。这次他激动得深邃的双目溢满了眼泪,说:“小,小蛟儿,你、你起来,让、让我看看。”
    “是!爷爷。”小蛟儿又叩了个头,站起来,“爷爷,你看吧。”
    老人上下打量着小蛟儿,只见小蛟儿英俊秀气、目中有神,嘴角含笑,风度翩翩,五官面容,酷似夫人,这的确是他不见了八年长的小蛟儿,日挂夜思的小蛟儿!
    这位善良、乐于助人的老渔人,忠于别人所托,千辛万苦将小蛟儿从婴儿抚养成人。他不但把一颗爱心,全放在小蛟儿的身上,还将他为人善良、忠厚、无私助人的可贵品质,灌注在小蛟儿的身上了。小蛟儿比他亲生的孙儿还亲,一旦见到了分散多年的小蛟儿,他怎能不喜悦和激动?他望着已长大成人的小蛟儿,满眼尽是泪水,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两句话:“小蛟儿,你长得跟爷爷一样高了,你母亲日夜在思念你。”他将自己思念之情,埋在自己的心中,泪水却掉了下来。
    小蛟儿也激动的说:“爷爷,我也在日夜想念着你,想念着妈妈。”
    司剑在旁说:“老爷子,少爷回来了,你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呵!怎么反而哭了?老爷子,这里风大,我们到屋子里坐下谈吧。”
    小蛟儿说:“爷爷,我们到屋里谈去。还有,爷爷,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扬声对甘凤凤说,“凤凤,这是我跟你说过的爷爷。”
    甘凤凤收了剑,走到老渔人面前裣衽,说:“爷爷,小女子凤凤拜见你老人家啦!”
    老渔人慌忙说:“姑娘,小老头不敢当。”
    “爷爷,刚才我说话不敬,望爷爷别怪。”
    “不不!我怎会怪姑娘?”
    “爷爷,你不会恼我吧?”
    老渔人见甘凤凤生得十分漂亮,比小蛟儿还会说话。心里喜欢极了:“姑娘说到哪里去了,小老头高兴还来不及哩!”
    “爷爷,刚才我还担心你会恼我,怪罪我、赶我走的。”
    甘凤凤这—说,大家都笑起来,连老渔人也含泪笑了!
    司剑,司琴暗暗惊讶,神风教的人都传言这红衣女妖非常的可怕,动辄杀人,想不到她人美,说话也很有趣。而且从她对小蛟儿的神情来看,恐怕是少爷的意中人了。
    甘凤凤又说:“爷爷,来!我扶你老人家到屋里去,小蛟儿,你也来吧!”
    小蛟儿连忙说:“是,是。”
    老渔人说不用,小蛟儿和甘凤凤还是一左一右扶着老渔人到茅屋里去了。在这一点上,小蛟儿更喜欢甘凤凤了,这也是甘凤凤极会做人的地方,知道怎么能令心中的人喜欢自己。
    司剑和司琴互相会意的相视一眼,心中已明白这位红衣女妖与自己的少爷是什么关系了。这么一个美丽绝伦、武功又高的少女,与少爷结为一对侠侣,那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要是夫人知道,不知该多么的高兴。她们提了小蛟儿留在船上的那个大包袱,吩咐那船尾摇橹的少女几句,也跟着进了茅屋。
    她们进屋时,小蛟儿指着她们对甘凤凤说:“凤凤,她们一个是司剑姐姐,一个是司琴姐姐。”
    司剑、司琴连忙上前拜见甘凤凤。凤凤说:“这位司剑姐姐,我曾见过。”
    司剑愕然:“小姐几时见过婢子的?”
    “姐姐不记得了?八年前在山神庙的那一夜……”
    司剑一想起那一夜险遭鸟鹏那盗贼的侮辱,脸孔略红,跟着又惊讶的问:“小姐就是那一位……”本来司剑想说“小女孩”三个字,怕不尊敬,没有说下去了。
    甘凤凤说:“我就是那扎丫角的小丫头呀!姐姐不记得了?”
    司剑说:“小姐长大了,又长得这般美,婢子真认不出来了!”
    凡是女孩子,都喜欢别人赞自己美的,甘凤凤自然不例外。她笑着问:“我很美吗?怎么别人骂我是青面燎牙的红衣女妖了?”
    司剑和司琴都嗤嗤地笑起来。司剑说:“正因为小姐长得美,别人才说小姐是女妖!”
    “两位姐姐长得很美呵!怎么别人不骂你们是女妖了?”
    司剑和司琴都格格地笑起来:“我们怎及得上小姐的!”
    甘凤凤知趣,知道小蛟儿有很多话要跟爷爷说的,站起来说:“两位姐姐,我们到外面说话去,别妨碍爷爷跟小蛟儿说话吧。”说着,便拉了司剑、司琴要出去。
    小蛟儿喊道:“凤凤,你不肚饿?我包袱里带来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带一些跟两位姐姐一边说一边吃不好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啦!爷爷,你不会怪我吧?”
    老渔人笑着:“姑娘!别客气,你多带一些。”
    “好的,爷爷。”
    凤凤真的带上一些吃的跟司剑、司琴转到外面船上去说话了。
    屋子里,爷爷眯缝着眼问小蛟儿:“蛟儿,她是哪家的姑娘?”
    “甘家的,爷爷,你看她好不好?”
    爷爷笑着:“好,好,这姑娘聪明伶俐,善晓人意。蛟儿,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小蛟儿点点头,爷爷更喜欢了:“蛟儿,爷爷看得出,她是位好姑娘,你以后千万要好好待她,别辜负了她。”
    “爷爷,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的。”
    “蛟儿,爷爷知道你为人,有你这句话,爷爷就更放心了!”
    “是了!爷爷,你怎么会回来这里的?这间茅屋,好像爷爷从没有回来过呵!”
    “蛟儿,大概是天老爷有眼,鬼差神使的,使我要来这里看一下,不然,爷爷真不知几时才能看见你。”这位老渔人,一一说出了要来这里的前后经过。
    老渔人自从为俏夜叉请去流云庄后,不久,小蛟儿就为怪影带走。俏夜叉固然悲痛欲绝,老渔人心里更不好受,便想告辞转回洞庭湖上,俏夜叉怎么也不放他走,说:“爹!女儿丢了小蛟儿,怎么也不能再丢了你老人家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女儿,让女儿尽一份孝心,以报答你老人家抚养蛟儿之恩。”
    老渔人见俏夜叉说得情恳意切,也就不忍拒绝了,在流云庄留下来。俏夜叉真心实意的将老渔人当亲爹一般的奉养,可是老渔人是一个手脚闲不住的人,他不想养尊处优,要人伺候,无事就帮流云庄打点打点。不但自己所住的地方打扫得一干二净,有时还到厨房帮破破柴,烧烧火,打打杂。俏夜叉几次劝说:“爹!你老人家辛苦大半辈子,应该享受晚年福才是,何必做这做那的。”
    老渔人说:“女儿,我做惯了!闲了手脚,会闲出病来。要不,我心里发慌。”
    俏夜叉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跟爹娘在江湖卖艺谋生,四处漂泊,受尽一些土豪劣绅、地痞流氓的欺凌,当爹娘被恶豪逼死之后,她一怒之下,杀了那恶豪,被官府追捕,最后为锦衣卫的人看中了她,将她吸收到锦衣卫府中去,派到所谓的湖南大侠马清身边当助手,想不到一次酒醉后,为人面兽心的马大侠沾污了身子,不得已而成了马大娘子。但她仍忘不了她的心中人覃雷,暗渡陈仓。想不到覃雷并不是真心实意爱她,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却在打小魔女主意(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
    俏夜叉可以说在人世中一直不得意,马大侠、覃雷先后死去,她更心灰意懒,看破人生,隐退江湖,没想到马凉一来,又将她卷入到江湖上去。
    俏夜叉在人生变幻的不幸中,难得有老渔人的这份人间真情,她不仅感激老渔人抚养了自己的儿子,更珍惜老渔人的这份真情,所以她拜老渔人为义父,使老渔人从此享受晚年之福,但也懂得老渔人善良、忠厚、闲不住的性格,她笑了笑说:“爹!你既然这样闲不住,那委屈爹帮姚总管,打理一些家务事好不好?”
    “行呵!只要不叫我吃饱睡、睡饱吃就行了。女儿,我问你,有没有小蛟儿的下落了?”
    “爹!听人说,他跟随徐神仙学医了!”
    “学医!?这个孩子,怎么不回来的?”
    俏夜叉不想将武林中的恩恩怨怨说给老渔人听,更不愿这善良的老人担忧,由于自己的过去,为武林中的侠义人士所不容,他们能那么对待小蛟儿,己算不错了。俏夜叉只有暗暗感激,没有埋怨。要是碰上一些跟自己有仇恨的黑道上人物,小蛟儿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十条生命早已没有了。俏夜叉在锦衣卫府当中,不但得罪了正派人士,也得罪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
    俏夜叉安慰老渔人说:“爹!小蛟儿不会忘了你老人家的,他一定会回来看你。他现在不回来,恐怕正在学艺,师父不放他走。”
    “徐神仙是什么人?”
    “爹!这是一位江湖奇人,医术举世少有,什么奇难杂症,经他医治,一医便好,所以人们尊称他为神仙,其实是位老和尚,小蛟儿跟他学医,算是有福了。”
    “不错,学医也是好的。”
    这样,老渔人便安心在流云庄住下来。俏夜叉任神风教湖广总堂主时,搬到洞庭湖的君山,老渔人也跟她一起去。俏夜叉特别将他安置在竹林中出雅致小室中,派人跟他饮饮酒,下下棋,还安排了一位会划船摇橹的小丫头伺候他。老渔人好几次要去自己居住过的芦苇小洲看看,俏夜叉担心他睹物恩人,总没答应。安慰他说:“爹!小蛟儿回来,一定会来这里看我们的,不会跑去那个地方。”
    俏夜叉自有自己的心腹耳目,不久,便知道小蛟儿上了梵净山。她初时吃了一惊,小蛟儿去梵净山干什么,难道是徐神仙打发他去?那不危险吗?梵净山可是武林中人的一块禁地,谁也不敢去闯,地贤夫人可是邪派中的绝顶高手,武功深奥莫测,人乖戾得与众不同,甚至毫无人情,素来不与武林人士来往。徐神仙打发他去梵净山干什么?釆珍贵药材,还是去学艺(俏夜叉仍不知自己的儿子在魔鬼峡中几乎关进了鬼门关)?
    后来甘玲托人带了个消息告诉她,说小蛟儿在梵净山庄学艺,千万别去干扰。她听了真是又惊又喜,要是小蛟儿学得了梵净山庄武功的一招半式,一生的享受就不愁了,一颗牵挂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她想不明白小蛟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奇遇。
    事隔几年,武林中又传来了一个惊震俏夜叉的消息,说小蛟儿内力惊人,武功莫测,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神风教的护法长老之一的岭南一掌杜傲天,也败在小蛟儿的手下。她几乎不敢相信,在武林中,能击败岭南一掌杜傲天的高手不多,自己的儿子能在短短的几年中而击败了杜傲天,这不可能,一定有梵净山庄的高手从旁暗中相助。但不管怎样,小蛟儿这一行动已惊震武林,惊震神风教的所有高手了!俏夜叉既暗暗高兴,又暗暗担忧。她隐隐听闻,副教主端木一尊为了想夺取梵净山庄的武功绝学,在暗暗调动人手,千方百计对付小蛟儿。奇怪的是,端木一尊从不将小较儿的事告诉自已,一味瞒着,是端木一尊不知道小蛟儿是她的儿子,还是有意不让自己知道?
    俏夜叉虽然心中有数,也故意装着不知。这时,她真希望小蛟儿别走出梵净山,她感到他就是武功再好,怎么也斗不过端木一尊。并且联想到端木一尊迟早必然要利用自己,使小蛟儿就范。现在他没有动自己,一来是他不知小蛟儿是她的亲生儿,二来是知道了而不动自己,必有其他所图。所以俏夜叉暗暗在防范,故意佯装不知。
    直到最近,她从心腹的耳目口中听到了小蛟儿的行踪,在黄板市集附近,小蛟儿竟然在众多高手中救了近来名动江湖的红衣女妖,随着又击败了神风教的两大拔尖高手黄文瑞和四川总堂主司马黑鹰。她惊震了!这说明小蛟儿已艺成下山,这也是—个战斗的讯号,自己也将会卷进去,会受端木一尊的要胁,用自己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刚好这时,老渔人又提出他想去以前居住过的小洲看看。她想了一下说:“爹!明天我叫司琴和司剑护送你去看看好了。”她知道,小蛟儿既然下山了,迟早都会来见自己和找他的爷爷。俏夜叉最担心的是小蛟儿毫无斗争经验,冒失地跑来君山找自己,那就会落入端木一尊的罗网中去。因为她已暗暗发现,近年来端木一尊已不动声色的派了他的心腹高手,前来君山。明里说是派来君山协助她,保护她,实际上是在暗中监视自己。俏夜叉心里更明白,要不是黄教主是自己的亲叔叔,端木一尊因而有所顾忌,他早就将自己抓起来当为人质来要胁小蛟儿了。幸而有这一层关系,端木一尊才不敢公然出手,只是在暗中背着她在计算小蛟儿。自己才侥幸平安无事。
    俏夜叉更了解自己的亲叔叔黄岐士,是一位城府极深,阴险莫测的枭雄,是一位武林中的曹操,宁愿他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他。对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和爱护,而只是利用。不知是何种原因,他对小蛟儿的事不闻不问,但却暗暗不满端木一尊几次招惹梵净山,而弄得损兵折将。
    万一自己的儿子小蛟儿冒失闯来君山,端木一尊一旦动手,自己势必出面,那么在自己,端木—尊和黄岐士三人之间的一道微妙的薄薄的墙,马上会被推倒。说不定黄岐士和端木一尊先联手对付自己,威胁小蛟儿就范,一旦他们两个从小蛟儿身上得到了梵净山的武功绝学,那天下武林,还有噍类么?
    要是俏夜叉述是过去一样,无疑她会协助黄岐士,以母亲之情打动小蛟儿,助黄岐土一统江湖,君临武林,从而自己也不失南面称王,但她经过一连串的挫折,知道凡是与武林为敌的人,绝没有好下场。湖南大侠马清是这样,覃雷父子也是这样,就是一代枭雄峨嵋派掌门人玉清,以偌大的锦衣卫府为靠山,最后也落得个众叛亲离,自绝于武当山上。所以俏夜叉看破了人生的变幻,在甘氏双壁的劝说下,再也不与武林为敌,修心养性。何况小蛟儿还是奇侠一枝梅夫妇救下来的,没有奇侠一枝梅,小蛟儿早已死在恶奴的刀下了,哪能还有今天?
    武林人士对自己宽恕过去,不念旧恶,甚至伸手相助,自己哪能不自爱再走绝路?因而俏夜叉一改过去的面目,虽然受胁而加入了神风教,但却暗暗为武林做些好事,起码她做到了这一点,约束湖广总堂的人,不为害无辜的平民百姓,不与武林人士为敌,甚至悄悄地除去了自己所管辖之下的那些罪不可恕的,危害百姓的凶徒,保护了一些正义的武林人士。
    现在义父提出了要去小洲看看,她心想:小蛟儿既然下山了,会不会到那小洲去。真的见上了小蛟儿,那就太好了!所以她暗暗吩咐司剑几句要紧的话,打发司剑、司琴伴随老渔人驾船来这芦苇小洲……
    以上,便是老渔人来小洲的经过和原因。
    小蛟儿问:“爷爷,我母亲现在好吧?”
    “好,好!你母亲为人好呵!”
    “爷爷,我离开后,我母亲没乱打人杀人吗?”
    老渔人愕然:“小蛟儿,你母亲怎会杀人的?她对人可好了!洞庭湖四周的渔民,都说你母亲是个好人,保护他们,使他们能在湖面上打鱼谋生,没有什么人再来欺负他们了!”
    小蛟儿听了大喜:“爷爷,是真的吗?”
    老渔人笑着:“孩子,爷爷是说大话的人吗?”
    “爷爷,我知道你不会哄我的。爷爷,有没有人来杀我母亲?”
    “哎!孩子!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母亲这么好,怎会有人要杀她呵!”
    突然,门口有人接过话说:“怎么没有?就有人要杀他母亲的。”
    小蛟儿和老渔人一看,是甘凤凤,司剑,司琴三人从船上转回来了。答话的是红衣少女甘凤凤。老渔人惊愕住了,小蛟儿问:“谁要杀我母亲?”
    “要杀你母亲的人不少哩!不信,你问问你的司剑姐姐。”
    小蛟儿不由望着司剑一愣。
    司剑点点头:“少爷,起初几年,是有不少侠道上的人要杀夫人,逼得夫人出手。”
    小蛟儿急问:“我母亲将他们杀了?”
    司剑摇摇头:“夫人只是自卫,没有伤害他们,正因为这样,夫人手下留情,几乎有两次死在别人的刀剑下,幸而有人及时出面救了夫人。”
    “谁!?谁救了我母亲?”
    “怪影大侠。”
    小蛟儿惊喜:“是怪影叔叔?!”
    “是!就是他,他不但救了夫人,也将来人劝走了。近两三年来,江湖上再没有人要来杀害夫人了。”
    小蛟儿一颗心放了下来,异常感激怪影叔叔。怪影叔叔真是信守诺言,暗中保护了他的母亲。这恩情,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呵!小蛟儿又问:“怪影叔叔呢?他现在在哪里?”
    “少爷,怪影大侠是位武林高人,武功高深得很,来无踪,去无影,他救了夫人之后便闪身而去,谁也没看见过他,怎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甘凤凤说:“这个怪影,他千万别碰上了我。”
    小蛟儿一怔:“碰上你怎样?”
    “我用剑挑了他呀!”
    “凤凤,你别胡闹。”
    “我怎胡闹了?挑开他蒙面的黑布也不行吗?”
    小蛟儿问:“你挑开他的黑布干什么?他又没有犯着你。”
    “看看他的真面目呀!”
    “凤凤,你别胡闹,他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知他不好看了?”
    小蛟儿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说才好,甘凤凤又迫问—句:“你看见过他了?”小蛟儿点点头:“我看见过他。”
    司剑,司琴又大为惊讶,怪影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侠义人物,对黑道上的人来说,更是一个可怕的人,武功高极了,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听说,凡是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会说话。司剑、司琴一齐问道:“少爷,你真的见过他了?”
    “唔!”
    “他面目很可怕?”
    “不!他是位清瘦的老者,跟一般瘦削的老人家差不多。”
    甘凤凤问:“那他干吗要蒙脸装神扮鬼的?”
    小蛟儿说:“凤凤,武林有些高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这样,或许行动方便些。”
    一直不出声的老渔人也点点头:“是呵!江湖上是有这么一些不让人知道的世外高人,他们做好事而不想让人知道。小蛟儿,我们一块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她跟我一样,日夜在惦挂着你。要是她看见你长得跟我一般的高大了,不知如何的高兴哩!”
    司剑说:“老爷子,恐怕少爷目前还不能跟我们回去。”
    “哦!?为什么不能跟我们回去?”
    “老爷子,有人正千方百计要捉少爷。”
    老渔人睁大了眼睛:“什么人要捉蛟儿?”
    “老爷子,这些人现在不能说出来。”
    老渔人困惑了:“为什么不能说出?夫人也不能保护蛟儿?”
    “老爷子,总之少爷在目前不能跟我们回去!”
    老渔人不由问小蛟儿:“蛟儿,是什么人要捉你?是锁龙帮的人吗?”
    司剑说:“老爷子,夫人才不将锁龙帮的人放在眼里哩,是一个比锁龙帮帮主更可怕百倍的人。”
    老渔人担心了:“那是什么人?连夫人也害怕了他?”
    “要不!夫人怎不想见见少爷的。”
    老渔人说:“蛟儿,那爷爷也不回去了,跟你在这小洲住下来。”
    司剑说:“老爷子,你要是不回去,就叫人注意了,说不定那伙人会寻来这里,少爷就更危险。”
    老渔人一怔:“谁会注意我老头子了?”
    “君山中的人呀!”
    “君山!?谁?”
    “老爷子,要是我们知道他是谁就好办了,夫人就早把他除掉了。”
    老渔人又怔了半晌:“他在暗中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
    “是!老爷子。所以你老人家回君山后,对任何人也别说看见了少爷。除了夫人,有人问你也别说。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说,只说在湖面上散散心好了。”
    “那小蛟儿怎么办?”
    小蛟儿说:“爷爷,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照顾自己,只要爷爷别向人说我在这里就行了!”
    司剑说:“老爷子,我想夫人知道了少爷在这里,会有很好安排的。”
    小蛟儿说:“最好你们也别让我母亲知道我在这里,以免她担心和不安。”
    “少爷,夫人可惦挂你呵!怎能不让她知道的?不过少爷和小姐,最好别在这一带生事,以免夫人难做。”
    甘凤凤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在这一带生事的。”
    司剑说:“小姐能这样,夫人和婢子们就放心了。”
    老渔人不禁问:“小蛟儿,你招惹什么可怕的恶人了?”
    “爷爷,我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千方百计想捉我。”
    “他们为什么要捉你?”
    甘凤凤说:“爷爷,这个恶人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说小蛟儿是什么仙人转世,捉住他劏来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呀!”
    老渔人惊愕了:“有这样的事?”
    甘凤凤向司剑等人眨眨眼:“要不,他们怎么要千方百计的追杀小蛟儿呵!”
    小蛟儿急说:“凤凤,你……”
    甘凤凤急忙打断他的话:“哎!我怎么这样不小心的,将这事也说了出来,爷爷,我没有吓着你吧?”
    老渔人不禁担心的问:“这伙是什么人?怎么相信这样的事?”
    甘凤凤又说:“爷爷,他们跟妖精差不多,毫无人性。所以你老人家千万别向任何人说在这里看见了你这宝贝孙儿啊。”
    老渔人给吓得不敢出声了。
    司剑忍住笑说:“老爷子,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就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甘凤凤又补了一句:“爷爷,你放心,小蛟儿有我保护他,只要你老回去什么也别说就行了。”
    老渔人说:“姑娘,那,那不连累了你?”
    司剑说:“老爷子,这位小姐的武功很好哩!有她在,少爷会没事的,我们走吧。”
    老渔人还想说什么,给司剑、司琴扶着他上船了。老渔人一走,小蛟儿对甘凤凤说:“你怎么吓唬我爷爷呀?”
    “好呀!我不这样说,该怎么说?你说出了端木一尊他们,不更将你爷爷吓坏了?就是不吓坏,他能安心了不为你母亲担心?”
    “好了!凤凤,这事我们别说了,你现在身体怎样?没有什么事吧?”
    “没有啦!”
    “没有就好了!凤凤,看来在这里我们不能久住,到别处去吧!”
    “你不想去看看你母亲?”
    小蛟儿一时不语,从内心上,他的确想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可是从司剑的话中,他听出了母亲已在端木一尊耳目的监视中,自己贸然前去,不但自己有危险,母亲更有危险,要不,司剑就不会那么说。
    小蛟儿更想起了临下山时,地贤夫人与自己说的一番话,他印象最深的是地贤夫人说:“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她绝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有你去见她了,为端木一尊知道了,那才有生命的危险。要是你真的想救你母亲,以后下山,最好还是先别去见她……”
    现在看来,司剑的话与地贤夫人的话不谋而合,而且司剑的话,极可能就是母亲的意思。想到这里,小蛟儿摇摇头说:“凤凤,我真想去见我母亲,但我现在还不能去。”
    甘凤凤问:“我们今夜里就离开?不休息一下?”小蛟儿看了看甘凤凤,心想:只要爷爷不说出去,端木一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来了洞庭湖边这僻静的小洲上。而甘凤凤自从到黄板小镇以来,一连几天几夜,没好好的休息过,刚刚排出了毒,的确也需要休息一两天的,便说:“凤凤,那我们在这里休息两天吧!”
    “不怕有人闯了来?”
    “凤凤,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来,就是洲上住的那家渔户,一出湖捕鱼,往往也有几天不回来的。”
    “万一他们回来怎么办了杀不杀了他们?”
    “哎!凤凤,你别胡来。”
    “你不担心他们会说了出去?”
    “到时,我们只好请他们在小洲住几天别出湖去。”
    “好呀!那我们安心在这里住两天,而且,我还想缝两套衣服的。”
    小蛟儿不明白:“凤凤,你还缝什么衣服?我们衣服不够穿么?”
    “你知不知道我要缝制什么衣服?”
    “什么衣服?”
    “缝制两套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大披风,像那个什么怪影一样,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的真面目了。从此,红衣女妖和小蛟儿在江湖上消失,又出现了两个怪影,多好玩?”
    “白天我们不走动了?”
    “白天走动干吗?在这里住呀!”
    “凤凤,我们不去找我师父徐神仙了?”
    “去呀!怎么不去的?不过,我想过了,就算找到了徐神仙,恐怕也没有用。”
    “怎么没用的?”
    “我想,要是徐神仙能解神风教的毒,武林中那么多有名望的人中了毒,受他们控制,徐神仙还有不风闻的?能解,恐怕他早已解了!还等我们去问?我知道,武林中各门派所制的毒药,别的人往往不能解的。要不,四川陶家之毒,早已有人化解了,而陶门也不会以使毒而惊震武林了。只有一个办法,逼黄岐士,端木一尊交出解药来。”
    小蛟儿一听,不禁锁眉沉思。甘凤凤又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化解神风教的毒。”
    小蛟儿眼睛一亮,急问:“什么办法?”
    “找奇侠一枝梅夫妇。”
    “找他们!?他们能解?”
    “他们有一种玉女黑珠丹,可化解天下万毒,不过,这种价值千金的丹,他们恐怕也不多了,救不了那么多的人。但先将你母亲救出来也好。”
    小蛟儿大喜:“那我们找一枝梅去。”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我知道,他们在广西南丹孟英山的紫竹山庄中。”
    “他们会给你吗?”
    “我想他们会给我的。”
    “你那么有信心?小魔女可是个难缠的人哩!”
    “凤凤,我认识他们,白姑姑曾经救过我哩!她还叫我去找她的。”
    甘凤凤惊讶:“你怎么认识她的,她又怎么救了你?”
    小蛟儿将小魔女救自己和在梵净山庄的事一说,甘凤凤又惊喜又羡慕的说:“想不到你这么有缘,见到了这一对武林奇人,好!我们去广西南丹,我也想看看奇侠一枝梅夫妇是什么人的,是不是三头六臂,必要时,我要和他们比试比试一下,像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厉害。”
    小蛟儿又怔住了:“凤凤,你别胡来。”
    “我跟他们讨教几招也不行吗?”
    “凤凤,你要是这样,我不敢带你去了。”
    “好好,我不胡来就是,你放心了吧?”
    “凤凤,白姑姑和慕容叔叔武功很高哩!连地贤夫人和玉观音也佩服他们。梵净山庄的梅姑姑她们,不用一招,就给慕容叔叔点倒了!”
    “行啦!我不胡闹就是,明天,你得给我买一匹黑布和针线回来。”
    是夜,他们便在茅屋中住下。第二天,小蛟儿真的到附近小镇上买回来一匹黑布和一些日用物。甘凤凤又有得忙的了:量身、剪裁、缝制,宛如一户小家碧玉、心灵手巧会剪裁的少女,哪里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女侠,出剑无情的红衣女妖?
    小蛟儿虽然在山洞看见过她剪裁缝衣,但那时,情感却没有这样的亲密。现在,甘凤凤已是他的人了,他看着看着,不禁神往起来,想;要是凤凤永远这样就好了!别再在江湖上过那刀口舔血、剑下惊魂的日子,自己也放心多了!等到自已所要办的事全办了,真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凤凤好好的过日子……
    突然,一件细小而又凉的东西,“叭”的一下飞落在他的额头上,使他在遐思中醒了过来。他愕了愕,摸摸自己的额头,是一段线头,甘凤凤看了,“嗤嗤”地笑起来。小蛟儿问:“你怎么将线头吐到我额头上了?”
    “你呆呆地看着我干吗?我叫你也不应。”
    “你,你叫我了?”
    “你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的?”
    小蛟儿憨厚地笑了笑:“我想,我们永远在这里多好!”
    “就住这个烂草房吗?”
    “不!我会亲手搭盖一间漂亮的给你住。”
    “我才不住这么一个没山没树的地方。”
    “凤凤,你想住什么地方呢?”
    “有山有水,有树有花的地方呀!最好还有一大片平地和树林子,我可以养一些老虎、豹子和猴子的。”
    “养老虎、豹子和猴子?它们能养得熟吗?不伤人?”
    “从小就将它们捉了来,怎会养不熟的?”
    小蛟儿一下想起了梵净山庄冰湖边的林大叔,不也曾提了两只小老虎来养?便说:“好吧,凤凤,只要你喜欢,我就捉老虎、豹子仔给你养着玩。”
    甘凤凤眉目动情:“真的!?那我等你给我捉老虎、豹子仔了。”
    这一夜,甘凤凤又在油灯下缝黑大披风。蓦然小蛟儿轻轻吁了一声,说:“凤凤,快熄灯,有人朝我们这里闯来了。”
    “从湖面还是从岸上来?”甘凤凤吹灭了油灯轻声问。她知道小蛟儿内力极强,在夜里,能听出附近周围十里之内的一切响动声。
    “从岸上来,来人的轻功极好。”
    “难道是端木一尊发现我们了?有多少人来?”
    “一前一后,两个。”
    “两个?好!我到芦苇中等着他们,叫他们有来无去。”
    “凤凤,好像来人是两个女子。”
    “女子!?不会是司琴,司剑她们吧?”
    “听不出来。凤凤,我们先别出声,等她们来到了再说。要是司剑、司琴她们来,恐怕君山出事了,她们才在这深夜里赶来。”
    不久,甘凤凤也听出了芦苇的响动,果然来人轻功不错,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甘凤凤暗暗惊讶:司剑,司琴竟有这么好的轻功?
    小蛟儿说:“凤凤,你在屋子里别动,我先到外面芦苇中看看。”说着,小蛟儿悄然无声地从窗口闪了出去。
    朦胧的秋月之下,一条黑影,矫健敏捷地跃过小河,落在茅屋前面不远的地方,凝神倾听了一会,轻声问:“屋里有人吗?”
    甘凤凤在屋里一听,这可不是司剑和司琴的声音,是另一位陌生女性的声音。她心想:小蛟儿不是说有两个人么?怎么只有一个人来的?显然,另一个人在外面看风,由她一个人来踩盘子。小蛟儿在外面没有行动,看来是去对付看风的人了,这一个留下来让自己对付。甘凤凤想看看她有什么行动,在屋子里不出声。
    来人见屋子里没有回应,似乎迟疑了一会,又轻问一声:“屋子里有没有人?”
    仍没有回应,来人便要走进茅屋。突然,柴门打开,甘凤凤从里面闪身出来,人到剑到,宛如电光一闪,直取这人下身的伏兔穴。
    来人似乎早有防备,身形轻闪,刀也出鞘,“当”的—声,刀格甘凤凤的剑挡了回去,刀出乎比剑来得更敏捷。
    甘凤凤想不到来人刀法竟这么的快如闪电,不敢大意,又随手进招。来人招架了甘凤凤的三招后,有点惊讶地问:“甘氏三煞是你什么人?”
    甘凤凤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甘家的剑法了?”剑也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甘凤凤?”
    “是呀!你是什么人?”
    来人急问:“小蛟儿去哪里了?”
    “什么小蛟儿大蛟儿的,我不知道。”
    来人惊诧:“什么!?你不知道小蛟儿?”
    “不知道就不知道,奇怪吗?”
    “凤姑娘,你父母没说过我?”
    “你连姓名也没有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我父母有没有说起过你的。”
    “黄玉凤,人称俏夜叉。”
    甘凤凤一怔,惊讶地问:“你就是黄姑姑?”
    “这一下,你可以说出小蛟儿了吧?”
    甘凤凤暗想:真的是黄姑姑来了,小蛟儿怎么不出来呢?难道他连自己的母亲也认不出来?她顿时生疑,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黄玉凤不禁暗暗点头,赞道:“果然不愧是甘家的人,遇事警惕高,小蛟儿有姑娘在他身边,我放心多了!姑娘,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没个伴吗?”
    黄玉凤一笑:“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黄玉凤正想发出一声暗哨,便听到那边芦苇丛中司剑一声轻叱:“谁!?”跟着是小蛟儿的声音:“司剑姐姐,是我。”司剑惊愕地问:“少爷!你手里提的人是谁?”
    又是小蛟儿的声音:“司剑姐姐,别问,我们回茅屋里再说。”
    黄玉凤在茅屋前可怔住了!小蛟儿手中提着什么人?难道还有人在暗中悄悄跟踪自己么?正想着,两条人影,先后而来,先来的正是小蛟儿,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人丢在茅屋一旁,朝黄玉凤下跪叩头:“妈!小蛟儿向你叩头请安。”
    黄玉凤在朦胧月色下骤然见到分散了八年多的儿子,惊喜交集,问:“小蛟儿,你怎知道是妈来了?”
    “妈在屋前问话,孩儿就听出是妈的声音了。”
    甘凤凤问:“你干吗不跑出来?令我对姑姑发生了误会。”
    “凤凤,因为我发觉了有人在暗暗跟踪妈的行动,为了妈和大家的安全,我就不急与妈见面,赶去先抓住了这个人,以免他跑掉。”
    司剑这时说:“夫人,这个人的轻功好高明,连婢女也没发觉他在后面跟踪我的,要不是少爷发觉,今后我们就危险了。”
    黄玉凤点点头:“这人轻功是不错,别说你,连我也没发觉。司剑,你提他过来看看,我要见识见识这位高人。”
    “是!夫人。”
    司剑将这跟踪者提了过来,黄玉凤略略打晕一下,面孔陌生,似乎不是神风教的人,问:“阁下何人?”
    跟踪者不动也不出声。司剑轻喝道:“我家夫人问你,干吗不出声?”
    小蛟儿急忙说:“妈,是我点了他的哑穴,我来拍开他的穴道。”小蛟儿走过去拍开了他的穴位,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甘凤凤在月光下看清楚他的面目了。“噫”了一声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小蛟儿问:“凤凤,你认识他?”
    “小蛟哥!你不记得了,在黄板不远的山谷里,不就是他发现了我们,后来又带着黄文瑞和什么黑鹰来的那个人吗?”
    小蛟儿看了看,认出来了:“不错,正是他。”
    这跟踪的人,就是神风教贵州总堂松桃堂的善于跟踪寻人的夜里飞鼠娄山。不知怎样,他竟然来了洞庭湖。甘凤凤对他笑着说:“你跟踪人的本事真有几下的,竟然从黄板小镇跟踪我们来了这里。”
    司剑问:“甘小姐,他是什么人?”
    “他吗,可是你们神风教的人。”
    司剑“哦”了一下:“神风教里,我可没看见过此人的。”
    黄玉凤说:“司剑,他不是四川,便是贵州方面的人,不归我们管,你怎么认得?”又问娄山,“阁下高姓?何处堂口的弟兄?”
    娄山恭敬地说:“小人贵州松桃堂的,贱名娄山,人称夜里飞鼠。”
    “兄弟来了这里,怎不来见我?”
    “小,小人是,是……”
    黄玉凤和蔼地笑着说:“兄弟,我们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我不会怪你。”
    “小人是奉黄使者之命,暗暗潜来这里,盯踪总堂主的行踪。”
    “黄使者?是人称白衣书生的黄文瑞吗?”
    “是!”
    “为什么要盯踪我?”
    “主要是要探知蛟少侠有没有来见总堂主,要是有,就及时报告。”
    “就是这些?”
    “小人不敢隐瞒总堂主。”
    “兄弟,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没说的。”
    “小人忘了什么事?”
    “你一个人跟来,没人知道?”
    “这……”
    “你不想说?还是不敢说?”黄玉凤眼露杀意。
    “是,是总堂的曹护法知道,也是他通知小人,说总堂主今夜里出动了。”
    司剑怔了怔:“曹护法?是不是过天星曹彬?”
    “是!”
    司剑骂了一句:“该死的好贼。”
    黄玉凤微笑:“司剑,别这么说,说不定曹护法担心我有什么闪失,派他跟来。”
    娄山连忙说:“是,是,曹护法就是担心总堂主有什么不测,叫小人跟了来。”
    甘凤凤说:“你这张嘴转得好快的。”
    娄山吓得不敢出声。黄玉凤又问:“除了曹护法,还有没有人知道你的行动?”
    “曹护法不愿人知道小人潜来,只有他知道,没其他人知道了。”
    “你来,就住在他家中?”
    “是!总堂主。”
    “你可以走了!司剑,你送他离开这里。”
    “是!夫人。”
    甘凤凤说:“姑姑,还是我来送他回去的好!”
    黄玉凤会意:“好!那麻烦姑娘了!”
    甘凤凤朝娄山说:“我们走呀!”
    娄山说:“不,小人自己走,哪敢麻烦女侠。”
    “你走得出去吗?这附近一带,我安置了不少陷阱,没我带路,万一你掉下去了,死了别怨我们。”
    “这,这……”
    “走吧!别客气啦!”
    娄山只好跟着甘凤凤离开芦苇小洲。甘凤凤一离开,黄玉凤便吩咐司剑说:“司剑,你在外面多注意,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动静。”
    “夫人,婢子知道。”
    黄玉凤万般感触地说:“蛟儿,我母子两人,到茅屋里说说话去。”说完,便挽着小蛟儿的手,走进了茅屋。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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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洞庭湖畔
    却说黄玉凤挽着小蛟儿的手走进了茅屋,油灯之下,她第一次端详自己成长了的儿子,义父和司剑他们都没有说错,儿子的面容的确酷似自己,只不过在神态中,又隐隐似覃雷的神韵,也仿佛看到了覃雷似的。
    黄玉凤想到,马清用计占了自己,覃雷也负了自己,他们两人之死,黄玉凤半点也不心痛,而且迟早,黄王凤也会杀了他们的,以泄自己之恨。黄玉凤是一个恩怨十分分明的硬心女子,谁对她有恩,她涌泉相报、谁对她有怨,誓必复仇,只不过她城府极深,不多形于面上,只是藏在心里。
    黄玉凤现在看清楚了自己儿子的面容,可以说是百感交集,心里不知有多少话要向儿子说的、而千言万语,又从何说起?但不管怎样,小蛟儿的亲生父亲,是怎么也不能说出来的,这是黄玉凤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私隐。
    的确,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是不便对任何人说的,何况这秘密是自己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说出来反而造成自己的痛苦和别人一生的不安,又何必说?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黄玉凤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蛟儿,你身体好吧?”
    “妈!我身体很好。妈,你的身体好不?”
    黄玉凤一笑:“妈的身体没事。蛟儿,你到我身边来,让妈好好的看你。”
    “是!妈。”
    小蛟儿温顺地依在黄玉凤的跟前。黄玉凤慈祥的抚摸着小蛟儿的脸和头发,眼里不禁泛了一层薄薄的泪花,喃喃地说:“蛟儿,妈没本事好好的照顾你,令你受苦了。”
    “这不关妈的事,孩儿也没受苦,—直过得很好。”
    “听说你在梵净山庄受了不少苦的。”
    “妈!你别听人家说,梵净山庄的人,个个都对孩儿好。尤其是地贤夫人,她为使孩儿成材,几乎绞尽了心血,锻炼孩儿,传给了孩儿很多的武功。”
    “真的?蛟儿,你以后见了地贤夫人她老人家,代表妈多多感谢她对你苦心的栽培。”
    黄玉凤早已从儿子身上,看出他有一身惊人内力,目光神韵异常,单单从他不动声色地活捉了夜里飞鼠娄山,提着娄山落地面时刹那间的轻功,已臻至当今武林一流上乘的轻功,提着—个百多斤重的人,落地时居然轻似残叶,毫无声音,一尘不扬。何况她最近还听闻了小蛟儿,惊震江湖,名动武林的大事,连心机莫测、阴险狡猾的端木一尊,也一度为儿子制服了。能制服这只老狐狸的,试问当今武林,又有何人?其他的一流上乘高人,顶多只能击败了他,而无法制服了他。这不但凭武功,也要凭机智。
    小蛟儿说:“妈!你跟孩儿去梵净山庄好吗?”
    黄玉凤苦笑着摇摇头:“这由不了妈作主。”
    “妈!你受他们的毒药控制了?”
    “你以为妈会甘心依附他们吗?”
    “妈!孩儿要千方百计,或者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为妈寻找这一种解药来,以解妈身上的毒。”
    “孩子,这不是一般的毒,任何解药也解不了!就是有奇侠一枝梅的玉女黑珠丹,也解不了。”小蛟儿惊愣,“玉女黑珠丹也解不了?那不是能化解万毒的药吗?”
    “孩子,你不了解神风教教主的手段,神风教一般一流高手身上所中的毒,玉女黑珠丹可以化解,像妈身为神风教总堂主身上所中的毒,就化解不了。”
    “那妈身上中的什么毒?”
    “妈也不知道。”
    小蛟儿咬着牙齿说:“妈!孩儿今后拼死也要捉了黄岐土和端木一尊,逼他们交出解药来。”
    “捉了端木一尊也没有用。”
    “妈!他宁死也不交出解药么?”
    “他身上根本就没有药,只有一年一度解除痛苦的镇静药。这种药妈也有,用不了向端木一尊要。”
    “妈!那只有向黄岐士要了?”
    “孩子!黄岐士行踪莫测,就是神风教的人,也不知他在哪里,你去哪里找他?再说,你就算找到了他,他也没有解药的。因为所有总堂主身上所中的毒,不是药力所能化解的。”
    “妈,那要怎么才能化解?”
    “一套奇妙的掌法,拍打中毒人身上的一些穴位,不用服药,便可以解了。”
    “哦!?这是什么掌法?”
    黄玉凤摇摇头:“妈不知道。这套掌法,只有黄岐士一个人会,端木一尊也不会。而且这掌法,需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以阴柔之劲拍打才行。其他人就算偷到了他这套掌法,没有深厚的内力,不会抖出阴柔之劲,也解不了。”
    小蛟儿怔了半晌才说:“妈,那么说,只有他一个人亲自出手才能化解了?”
    “孩子,正是这样。而且还要在他不受伤的情况下,才有内力用阴柔之劲化解,他要是受了伤,也无力化解。”
    黄玉凤言外之意,就是说,以武功相逼,伤了他,遏他动手化解也无用。以黄岐士这么高的武功,想活擒而不伤他,又谈何容易?在上乘高手交锋当中,不伤对方而令对方屈服,又怎能办到?何况黄岐士是当今武林中一代枭雄,武功又高,不是绝顶的拔尖高手,也伤不了他。他明知不敌,还不逃跑?就是受了伤,也会负伤而逃。
    小蛟儿说:“黄岐士怎么这样阴险、歹毒和缺德的。妈!孩儿不管怎样,也要治好妈身上的毒。”
    “孩子!你有这份心,妈也满足了!就算你真的医好了妈身上的毒,我也不会随你去梵净山庄,而是留在神风教中。”
    “妈!你这是为什么?”
    “蛟儿,妈的为人,你恐怕还不清楚,妈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被黄岐士、端木一尊这般要胁,我受不了。妈要留在神风教中,从内部摧毁他们,令神风教瓦解,在武林中消失。只要你没事,妈死了也甘心。”
    “妈,你不能死的,让孩儿来对付他们。”
    “孩子!人生在世,哪有不死的?只要死得其所,无愧于世,就满足了。妈过去做过不少得罪武林中人的事,也杀过不少人,妈希望通过毁了神风教,造福于武林,有鉴于江湖,以赎前罪。”
    小蛟儿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变得这么好,这么令人起敬,他热血沸腾,激荡在心,感激地说:“妈!摧毁神风教的事,由孩儿担起来。孩儿这次下山,不但受了地贤夫人所托,也受命于天圣老人,要消灭黄岐士,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
    黄玉凤惊讶:“天圣老人!?他可是一代奇异的人。蛟儿,你怎么见到这位武林老前辈的?他还在世么?”
    小蛟儿难过地说:“妈!天圣老人死了!就是给黄岐士、端木一尊害死的。天圣老人将一生的功力,以破顶之法,灌输给了孩儿,临死时叫我一定要为他老人家杀了黄岐士,清理门户,而且打发孩儿上梵净山庄求地贤夫人传艺。”
    黄玉凤断了更是惊喜,怪不得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有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原来是得了天圣老人一生的功力,也明白小蛟儿上梵净山庄的真正原因,不是徐神仙打发前去,而是受了天圣老人之命。孩子有此奇遇,正是他心地仁厚,为人善良正直所报。
    黄玉凤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要问,但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回君山,以免为端木一尊打发来的耳目所知道。便说:“蛟儿,难得你有此奇缘,你别辜负天圣老!人对你的嘱托和期望,也别辜负了地贤夫人对你苦心传艺。”
    “孩儿知道。”
    也在这时,甘凤凤和司剑走进茅屋来。司剑说:“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回去,要不,恐怕有人会注意夫人的。”
    黄玉凤点点头:“不错!我们也该走了。”
    小蛟儿说:“妈———”
    黄玉凤说:“蛟儿,我们母子还有相见的日子,也不在今夜多一时。你和凤姑娘已为神风教所注目,今后的行动,你们应特别小心,千万别大意。我现在有两副精巧的面具,你们戴上,白天行动也方便些。”
    甘凤凤问:“什么精巧面具?”
    “它做得跟人们面上的肌肤一模一样,只不过年纪来说,比你们老多了,三十多岁,所以你们戴上后,一举一动,像三十多岁的人一样才好,不然,仍瞒不过目光敏锐的武林高手。”说时,从衣袖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儿,交给了甘凤凤。
    甘凤凤大喜,心想:有了这副面具,今后行动就方便多啦。她连忙说:“多谢姑姑!”
    “凤姑娘别客气。蛟儿江湖经历不及姑娘,希望姑娘多从旁指点,我先在这里多谢姑娘,望姑娘答应。”
    “哎!姑姑,你怎么对我客气了?”
    “那我就算将蛟儿交给姑娘啦!”
    甘凤凤听了心中暗喜,黄玉凤这一句话,等于承认自己是蛟儿的人了。她斜目看了看小蛟儿,说:“姑姑,就怕他不听我的话,同时,他有时还欺负我的。”
    小蛟儿听了,愕然:“我,我几时欺负你了?”
    黄王凤听了微笑,说:“蛟儿,你今后可不许欺负凤姑娘了!同时得多多听凤姑娘的话,要不,妈会不高兴的。”
    “是!妈。”
    甘凤凤得意地对小蛟儿说:“你听到啦!今后得多听我的话,也不准欺负我。”
    小蛟儿心里说:我怎么敢欺负你?你不欺负我就算好了!但在母亲的面前,他只好苦笑一下。黄玉凤看在眼里,又引起自己的伤感,自己一片芳心给了覃雷这负心人,甚至愿意为他而死,而他却抛弃了自己,去追求小魔女……她深情的说了一句:“蛟儿,今后你可不能辜负了凤姑娘,知道吗?”
    “妈,我知道!”
    黄玉凤又对甘凤凤说:“我走了。”接着对蛟儿说:“蛟儿,我就托姑娘代我照顾你了!”说完,便与司剑双双离去。茅屋里的油灯下,只剩下小蛟儿和甘凤凤。再有,就是秋虫的夜鸣声。
    小蛟儿目送母亲在夜空中远去,锁眉沉思。甘凤凤在旁问:“亦想在门口站到天亮,不休息了?”
    小蛟儿心不在焉说:“凤凤,你辛苦了,你先去睡吧!”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凤凤,我怎会生你的气?”
    “我在你母亲面前说你欺负我,你不生气?”
    “我不明白,你干吗要那么说的?”
    “你想不想报复?”
    “我怎么报复?”
    “你以后见到了我母亲,也在她面前告我不听话,欺负你,不就行了吗?”
    小蛟儿不由笑起来:“你母亲听了不恼我吗?”
    “她才不会恼哩!说不定你这么说,会讨得我母亲的欢心。”
    “凤凤,我明白了,原来你在讨我母亲的欢心才这么说。对了,凤凤,你将夜里飞鼠送去哪里了?”
    “哦!你怎么关心这只小老鼠来?”
    “我担心他将今夜的事说出去,就麻烦了!”
    “那么你说,该怎样办才好?”
    “先不能放走他,等事情过了才放走他。”
    “那多麻烦!不过你放心,我送他回老家啦!”
    “回老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老家就是回老家嘛!还有什么意思?”
    “你将他杀了?”
    “哎!你老是画公仔画出肠的,那多没味道。”
    “凤凤,这可是一条人命呵!”
    “是呀!还有你母亲和我们这几条人命,你不担心让他给断送了?”
    小蛟儿默然无语。甘凤凤又说:“喂!你休息不休息的?你不休息,我去休息了。”
    “凤凤,你先去休息吧!”
    “你在想什么的?想那只死了的小老鼠?”
    小蛟儿摇摇头:“我只是联想到他而已,他既然死了,也就算了。”
    “我知道啦!你在想你母亲身上中毒的事,怎么化解是不是?”
    “凤凤,你听到我和母亲的谈话了?”
    “我耳朵不聋,怎么听不到?”
    “看来,我们去找奇侠一枝梅也没用了!”
    “你怎么不问我?”
    小蛟儿睁大眼睛:“问你!?你有办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当然有办法。”
    “凤凤,你有什么办法?真的能解除我母亲身上的毒,我给你叩头下跪,要我干什么都行。”
    “真的?”
    “凤凤,你不相信我?”
    “我要你的心。”
    “行行!你能解除我母亲身上的毒,我将心挖出来给你好了!”
    甘凤凤“啐”了他一口:“谁要你挖心的?我要你的心只装着我一个人,不准装别的女孩子,懂吗?”
    “哎!凤凤,我的心早已经是你的了。”
    “好呀!那我以后看看是不是这样。”
    “凤凤,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的?凤凤,你说吧,怎么治好我母亲身上的毒?”
    “小蛟儿,我知道你的武功,与黄岐士同出一源,甚至比他还好。他会的掌法,你不会么?而且你一身奇厚的内力,恐怕也不比他差,你怎么不朝这方面去想?”
    甘凤凤这一说,立即使小蛟儿从迷雾中见到阳光:是呵!我怎么不从这方面想的?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星宿海一派的武功,不正是以阴柔之劲为主吗?
    甘凤凤又说:“要是你还想不通的,我们再去找徐神仙这老和尚去,这老和尚对奇难异症,非常感兴趣,说不定他有办法。我是没办法的,但会思索,两个人一起去想,不比你一个人去想好得多吗?”
    小蛟儿听了大喜,向甘凤凤长长一揖:“凤凤,我多谢啦!我们去找我师父徐神仙去。”
    “你先别多谢,我还不知我这个办法管不管用的。现在我们先去睡,明天,我做披风,你就一个人先想想那一套掌法吧!”
    第二天,甘凤凤又动手缝制她的黑大披风了。小蛟儿却在思索黄岐士的掌法,天殛掌法。天圣老人不会,黄岐士就更不会了。那黄岐士抖出的是什么掌法呢?天圣老人没有传给自己什么武功,只传了灵猴身法的七十二招式和那春阳融雪功。小蛟儿不由想到了灵猴身法中一些回手反击的招式,那是专拍人身三十六大穴的掌法。小蛟儿又想到了梅、兰、菊、竹四位姑姑不用剑,徒手与人交锋时所拍出的掌法,与灵猴身法中回手反击的招式是大同而小异。难道黄岐士的掌法,是星宿海这一套入门防身的掌法?那自己也会。可是,黄歧士抖出的掌法,会不会是这套掌法?那只有与他交锋才知道了!但是,又去哪里找黄岐士?连神风教的总堂主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自己怎么去寻找?
    甘凤凤已将两件连头到脚的黑丝大披风缝制好了。问小蛟儿:“喂!你想好了没有?”
    小蛟儿摇摇头:“想是想了,但不知黄岐土使用的是不是这套掌法。”
    “什么掌法?”
    “飘云柔掌,是星宿海的入门防身掌法。”
    “什么!?入门防身掌法!能不能与人交锋、过招的?”
    “当然可以,而且专拍人的三十六大穴。”
    “哦!?或许是这套掌法了!小蛟儿,你找人试一下,看能不能化解他身上的毒。”
    “找人试一下?找谁?”
    “当然是找跟姑姑一样身份的总堂主啦!”
    “他们肯吗?万一不是,这飘云柔掌只要拍中人一两处穴位,也足以使人身受重伤。”
    “受伤就受伤,只要能化解毒就行了。”
    “凤凤,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乱来。再说,身为神风教的总堂主,他会相信我们吗?他会不会回手反击?不让我们去拍他身上的大穴?凤凤,假如你是总堂主,你让不让人拍你身上大穴的?何况这—掌法,还不知是不是黄岐士为人解毒的掌达哩!”
    “小蛟儿,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先去找我师父徐神仙问问看。”
    “那也行!来,你来试试这件黑大披风合不合身。穿起来像不像怪影一样。”
    小蛟儿不忍也不敢辜负了甘凤凤的一片心意和辛劳,很乐意穿起来。黑披风不长不短,正好合身。甘凤凤好像在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小蛟儿问:“像不像怪影叔叔?”
    甘凤凤说:“我怎么知道像不像,我又没见过怪影。”
    “那你也穿起来,让我看看。”
    “好呀!”甘凤凤也穿戴起来。
    小蛟儿看到甘凤凤全身被黑色的丝披风遮盖了,只露出一双明亮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除了眼睛,真像一个活脱脱的怪影叔叔。他连忙说:“像,像极了,晃眼一看,我还以为真的是怪影叔叔来了。”
    “胡说!你骗人。”
    小蛟儿愕然:“我怎么又胡说了?”
    “怪影是男子,有我这样矮小吗?”
    “哎!凤凤,你不知道了!怪影叔叔是矮瘦的老人。他过去在江湖上人称追风猴,身材高矮正跟你一样,怎么不像了?”
    “追风猴!?”
    “是呀!你也知道?”
    “我爹说,追风猴是江湖上一位高明的小偷,怎么是怪影了?”
    “小偷!?凤凤,你一定弄错了,怪影叔叔怎么会是小偷的?他轻功那么好,又有本事,会是小偷吗?”
    “不信,你问我爹去。”
    “那一定是你爹弄错了!”
    “我爹会弄错人吗?除非他是第二个追风猴,要不,准是他。”
    “那一定是同名了,怪影叔叔人那么好。一副侠义心肠,绝不会是小偷的。”
    “好啦!别争了!我真的跟怪影一模一样吗?”
    “除了说话声音不同,其他的,跟他一样。”
    “好呀!那我就不说话,黑夜行功,在洞庭湖四周出没,让神风教的人以为我是怪影。”
    “凤凤,这样做,怪影叔叔听到了,他不会恼我们吗?”
    “我们又没干坏事,他恼什么的?”
    “凤凤,假冒怪影叔叔的名,总不太好。”
    “哎!你怎么死脑筋的?我们又没有向人自称是怪影,是别人误会,关我们什么事了?”
    “好,好!凤凤,那我们白天就一直躲藏着,不出去?”
    “谁说我们不出去了?我想下午就跑去附近市镇上玩玩。”
    “那不怕别人认出你了?”
    “你忘了你母亲给我们的两副假面具吗?我们不能戴上假面具出去?谁又一下认出我们来了?”
    “对对,我怎么将它忘了呵!”
    “来,我们就戴上看看,你将这黑披风脱下来。”
    他们戴上面具,互相一看,全都傻了眼,跟着两人都笑了起来。甘凤凤问:“你笑什么的?”
    小蛟儿问:“那你又笑什么?”
    “我笑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变成了一个倒眉、黄脸,有两撇胡子的猴琐的乡巴佬。要是我骤然见你站在我身边,不杀了你才怪。”“我真的那么难看?”
    “难看倒不难看,只不过叫人讨厌。不过这样也好,除了我,没人认出你了。我呢?成了什么人?”
    “你像—个一般的乡下妇女。”
    “难不难看?”
    “一般,嘴角有颗黑痣,像个搬弄是非而又贪吃的妇女。”
    “那还不难看吗?”
    “配上我这个猥琐的汉子就不难看了。”
    “不行!我去那湖边看看。”
    “凤凤,不用去看了。这样,我们在江湖上走动,不但没人认出你,也省掉了一些麻烦的事发生。”
    “什么麻烦的事发生?”
    “凤凤,你还不知道?你那么漂亮,人人都会对你多看一眼,要是碰上了一些好色之徒,就是你不生事,他也会生事,以你的性子,还不弄出人命来?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没人多看你—眼啦!不就省掉了一些麻烦么?”
    “你母亲怎么给了我们这么难看的面具!”
    “凤凤,这样就更好,不过,你这身红衣红裤的,得换一身青色的土布衣裙才行,不然,一些人会背后笑骂你丑人多作怪。”
    “你这身公子哥儿的白绸衫更应该换过,不然更不伦不类。”
    “我好办,爷爷在这里留下两套过去的粗布衣裤,没有霉烂,还可以穿。而你,我得给你去弄两套衣裙了。”
    “你不是说小洲那头的一家渔户,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么?你去看看,有没有那老妇所穿的衣裙。”
    “他们不在家,不问自取,那不成了小偷么?”
    “嗨!我们只借来穿两天而已,要不,你留下—些银两,当买了她的不行?”
    “好吧!我去看看。”
    不久,小蛟儿便弄来了一套渔妇所穿的衣裙。他们各自穿上,一对神采飘逸的青年人,顿时变成了一对平庸的渔家中年夫妇了。他们相视又笑起来。
    甘凤凤笑着说:“这样子,我们可以在江湖上走动了,再也不用担心神风教人的注意,让端木一尊他们瞎忙去。蛟哥,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凤凤,到外面你可不能再叫我什么蛟哥和小蛟儿了。”
    “那叫你什么?”
    “叫我当家的。”
    “臭美!你当什么家的?”甘凤凤说着,也嗤嗤地笑起来,“好吧,当家就当家,你叫我什么?”
    “孩子他妈呀!”
    “你想死了,哪来的孩子?”甘凤凤嚷起来,要不是戴着面具,小蛟儿准会看见她脸上飞红。甘凤凤又说,“这难听死了!你不能叫一些别的么?”
    小蛟儿笑着说:“凤凤,我们在一起,不这样叫,别人会生疑的。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不知道!”甘凤凤戳了他额头—下,“起初,我以为你很老实哩!原来你是扮猪吃老虎,尽讨我的便宜。”
    小蛟儿笑着说:“要不,我们互相分开,装成两个互不相认的人怎样?”
    “不行!我不准你离开我身边半步,你别想出花样离开我。”
    “那我该怎么叫呢,叫老伴吗,可是你又不老呵!要不,叫内当家的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起码我也是一个当家的。”
    小蛟儿感到好笑,风凤在这方面也争强好胜。甘凤凤又问:“喂!你还没说,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听人说,附近一带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什么岳阳楼、慈氏塔、鲁肃墓等等。再有,就是洞庭湖的君山,有什么柳毅井、传书亭、湘妃庙的。可惜,我们不能去君山玩。”
    “干吗不能去?”
    “凤凤,你忘了?君山现在成了神风教湖广总堂的所在地呀,能让人士玩吗?我们去,要是叫我母亲手下的人抓起来,那不令我母亲为难?”
    “好吧!那我们去岳阳楼玩,我也听人说,岳阳楼是座有名的楼,我看看它怎么有名的,像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好。”
    “凤凤,那我们明天一早去吧!”
    “干吗现在不能去的?”
    “我们现在去,到岳阳楼已天黑了,人也没一个,有什么好玩呵!不如我下湖去,给你捉些鱼来,让你美美的吃上洞庭湖的美味。”
    “你没网没船的,怎么捉?”
    小蛟儿伸伸双手:“凭我这两只手,你要吃什么鱼,我都可以给你捉来。”
    “好呀,我爹说,洞庭湖最名贵的是白鲟鱼,你去给我捉两条大的来。”
    “好!我去给你捉来。”
    小蛟儿脱掉了上衣,露出上身结实的肌肉和宽厚的胸脯,准备跳下湖去。甘凤凤睁大了眼睛:“你真的要下湖空手捉鱼?”
    “那还有假的吗?”
    “你水性极好么?”
    “我呀,在水底比鱼游得还快。”
    小蛟儿在冰湖中磨练了两年多,放眼江湖,水中的功夫,已无人能及。只见他身形一闪,几乎毫无声音,水花也不见溅起,人已插入水中去了。
    甘凤凤睁大双眼望着湖面,许久不见小蛟儿浮出水面,不由担心起来,别不是小蛟儿出事了?蓦然,她听到一阵水响,小蛟儿一下从水中冲出水面,宛如流星,跃上小洲,手中提着一条尺多长的大白鲟,大鱼活泼乱蹦的。甘凤凤惊喜得叫起来:“你真的捉到鱼啦!”
    “我没骗你吧?”
    “这条鱼好大哟!你怎么这么久不浮上来的?找还担心你出事了!”
    “为了追这条白鲟,我追了它半里路才捉到。”
    “水里的鱼多不多?”
    “多,什么鱼都有。鲤鱼、青鱼、草鱼、鲋鱼……我全都放过了它们,只抓这条白鲟。”
    甘凤凤听得神往了。小蛟儿又说:“凤凤,湖底下还有一个宝贝的,我去捉了它来,你先将这条鱼拿回去。”
    “不!我要在这里看你的。”
    “那也好。”小蛟儿又跳进湖水中去了。转眼之间,又从湖里冒了出来,双手捧着—个面盆大的黑古隆冬的东西。甘凤凤感到惊心了,这是什么宝贝的?再一看,原来是只缩头缩脚的大鳖鱼。小蛟儿问:“风凤,这东西你喜不喜欢吃?”
    “喜欢,喜欢,说不喜欢吃的,准是个大傻瓜。”不是甘凤凤回答,而是另一个躲在芦苇丛中的人。
    小蛟儿和甘凤凤同时吃了—惊。别说小蛟儿内力那么深厚,就是凭甘凤凤的内力,这个人藏在小洲上,也早应发觉了。这个人居然不让他们发觉,轻功之高不去说,单只这份屏息之功,已令人吃惊了。
    甘凤凤喝问:“谁!?”
    小蛟儿丢下鳖鱼,身形如电闪进芦苇中,只听见那人叫起来:“你,你想要我的命吗?”跟着是小蛟儿惊讶、愕异的声音:“叔叔,是你!?”
    甘凤凤见芦苇丛中跑出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叫化,不是别人,正是游戏人间的东方望这个怪乞丐。甘凤凤叫起来:“你这死叫化,怎么不声不响的摸到这里来了!想偷东西吗?”
    东方望不答,飞也似的扑向快要爬到湖边的那只大鳖,一下将它抓起来,向甘凤凤眨眨眼:“你这个丑婆子,怎么让这只大王八跑了的?这是人间难得的美味,跑掉了不可惜?”
    “我问你怎么摸到这里来了!”
    “别问,别问,我们先吃饱了再说。”东方望又朝小蛟儿说,“打鱼的!你会弄这个大王八吗?不会,我叫化来弄。”
    小蛟儿笑着:“我当然会,要是有一只鸡来配它一块煲,那就更好吃了。”
    “哈哈!不错不错,我叫化身上正好有一只鸡。”东方望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只活生生的鸡来。
    甘凤凤又叫起来:“你去哪里弄来的?是不是偷的?”
    “嘘!别大声,我叫化经过一条村,只不过见没人,顺手牵羊而已,别说得那么难听。”
    甘凤凤笑起来:“那还不是偷吗?好呀!原来你这叫化,还是个惯偷,今后我真要提防你才行。”
    “喂!你给我叫化留点面子好不好?”
    小蛟儿对这个武林中不拘小节的怪人,只是笑笑,说:“叔叔,我们去弄吃的吧!”
    鳖鱼和鸡煲了一大锅,还有一条美味的白鲟,吃得东方望大叫痛快。饭后,东方望望着他们两个,说:“你们去哪里弄来这两副面具?要不是我叫化听出了你们说话的声音,我几乎以为我叫化摸错人家了!”
    小蛟儿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甘凤凤也问:“你怎么也跑到这洞庭湖来了?”
    东方望眨眨眼:“因为我叫化会算,衡山没你们的踪影,十九不离八,一定是来了这洞庭湖。”
    小蛟儿不禁皱起眉来:“叔叔,那么端木一尊他们也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端木一尊知不知道,我叫化可不知道,但他们将大部分高手都派到湘桂一带的交界处。一个叫什么冷面杀手的马凉,却来到了君山,在暗暗打听你们有没有来了这里。”
    甘凤凤问:“还有什么消息的?”
    “有!怎么没有呵!”
    “你说呀!”
    “听说徐神仙这老和尚,也跑到这洞庭湖的什么岳阳楼去了。”
    小蛟儿惊喜:“真的!?我师父也未了?”
    “不过,我叫化在岳阳楼转了—转,没看见这老和尚,却给人赶下楼来。”
    甘凤凤问:“什么人敢赶你这叫化的?”
    东方望苦着脸说:“岳阳楼是个衣冠楚楚的名人雅士、达官贵人、豪商巨贾所去的地方,他们在岳阳楼上饮酒吟诗,观赏洞庭湖风光,我叫化跑上去想讨杯酒喝,他们认为我叫化大煞风景,便将我赶下来啦!”
    “你怎么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东方望连忙摇手说:“那里有官府中的人,我一动手,不给他们抓去坐班房么?这万万使不得。所以我叫化只好转到这没人的野村中来。我看呀,这个芦苇小洲上的破茅屋,比岳阳楼还好,叫我叫化吃得痛快,坐得舒服,看你们两个丑八戒,比看那些什么文人雅士、达宫贵人顺眼多了!”
    甘凤凤笑起来:“你才是丑八戒哩!”
    小蛟儿问:“叔叔,我师父去了哪里?”
    “谁知道这老和尚跑去哪里找狗肉吃了!小兄弟,你要找他?”
    “叔叔,我找他有事的。”
    “是不是想解你母亲身上的毒?”
    小蛟儿点点头。东方望说:“要是这样,你找这老和尚也没用。这老和尚弄狗肉吃有本事;但解毒嘛,他只有干瞪眼。”
    甘凤凤说:“哎!你这叫化老是说扫兴的话,你只说我们去哪里找到他就好了!”
    “要找这老和尚还不容易的。只要你们弄条狗来,由我叫化烧烤,准会老远的将他引了来。”
    小蛟儿大喜:“叔叔,狗我可以弄到,我们去哪里烧烤?”
    “这老和尚在岳阳楼附近出没,我们就去岳阳楼烧烤。”
    甘凤凤拍起手来:“好呀!我赞成。”
    小蛟儿问:“人家不会将我们赶出来么?”
    甘凤凤说:“谁敢赶的,我砍了他的手。”
    东方望跳起来:“你这丫头,想造反吗?我叫化可不陪你去蹲大牢,岳阳是知府的所在地,容得你撒野吗?”
    “那你说,我们不在岳阳楼,在哪里烧烤?”
    “我们不能上岳阳楼,就在岳阳楼下左边的一个小亭中烧烤,那享叫什么‘仙梅亭’的,说那里有一块石头,洁白如玉,上面还呈现出一枝梅花哩,当地人叫什么仙梅的,就建了这么个小亭。我们去那里烧狗肉吃,谁也管不了,也让香喷喷的狗肉,气气岳阳楼上的那些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叫他们流口水。”
    “好!我们就这么干。”甘凤凤欢叫着。
    小蛟儿问:“叔叔,一定能将我师父引来么?”
    “嗨!我叫化可不敢写保单,万一这老和尚心血来潮,转回岭南了,这狗肉之香,可不能飘到岭南的南华寺去呵!”
    甘凤凤说:“小蛟儿,你也真是,就算没找到徐神仙,去岳阳楼玩玩也好。叫化,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怎么样?”
    东方望看看锅里吃剩的鳖和鸡,摸摸肚皮,显得有些为难:“我,我,我叫化害、害怕走夜路的。”
    “你才不怕走夜路,你是舍不得这锅肉和汤。”
    “是呵!让我叫化在这里睡一会儿,半夜里爬起来再.吃,明天才去吧!就这么走了,带又不能带,吃又吃不了,丢了多可惜。”
    “好呀!那你今夜里再吃个饱吧!”
    “我,我叫化多谢你啦!”
    甘凤凤笑道:“怪不得有人说,叫化留不得隔夜米,一有就吃个干净,宁愿第二天饿着肚子去向人讨吃。”
    东方望咧着嘴笑道:“凤凤,你真可将我叫化说得透彻了。留下不吃,便感到浑身不舒服似的,吃完了才睡得着。不过,明天我们到了岳阳楼下,你们两个,真要扮成渔家夫妇一样,别露了馅,去岳阳楼的人,不但是文人雅士,也有不少的武林中人,单是神风教的人就不少。”
    小蛟儿说:“叔叔,我们会小心的。”
    “好!我叫化可要去睡会儿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先后出现在岳阳楼下。岳阳楼,坐落在巴陵城(又称岳州)西门的城头上,远在三国时代,巴陵是东吴的地方,东吴大将鲁肃在这里训练水师,在西门城头筑一阅兵台,台上建有一个简陋的阅军楼。到了唐朝,因这里风光极美。登楼向南可眺望八百里洞庭一片迷人的湖光山色,向北可遥望滚滚不尽的长江。于是,当时将阅军楼扩建为气势雄伟的楼阁,改名为岳阳楼。成为我国江南的三大名楼之一。
    登上岳阳偻,八百里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尽收眼底,洞庭湖湖中有山,湖外有湖,湖面渔帆点点,湖岸芦叶青青,蓝天白云绿水之间,鸥鹭翔飞,雁鹤飞舞。洞庭湖中的渔村夕照,洞庭秋月,远海归帆,平沙落雁等等美景,更令人神往心醉,留恋忘归。令多少历代文人墨士,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等有名的诗人,登楼吟诗挥赋,留下了数以千计的名篇绝唱。
    甘凤凤一向在云雾深山中长大,极少看见这么一座四周绕廊、三层的金碧雕龙画风的大楼,怪不得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称了。甘凤凤看得心痒难禁,便拉着小蛟儿:“走!我们上岳阳楼看看去。”
    小蛟儿轻轻说:“凤凤,我们有事要办,等见了师父后,再上去也不迟。”
    “谁知道那老和尚出不出现的。”
    “他真的不来,我们就上楼去。”
    这时,东方望提着一只劏好了的狗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问:“你们都准备好了?”
    小蛟儿说:“柴米油盐酱醋和一个大沙锅,都准备好了,煲和烧烤都可以。”
    “我叫化要的名牌巴陵酒,有没有?”
    小蛟儿扬扬葫芦:“装满啦!”
    东方望咧着嘴笑:“好!我们到那仙梅亭架灶点火吧!正所谓狗肉滚三滚,神仙也难禁。肉香酒又香,包将那老和尚引了来。”
    小蛟儿心想:但愿真的能将师父引来就好了。便说:“凤凤,我们过去动手吧!”
    甘凤凤说:“这么别开生面的煮狗肉,我算第一次碰上。”
    仙梅亭旁种满了松、竹、梅“岁寒三友”,他们在竹林中选了一处宽阔干爽的地方架起灶来。不久,沙锅里的狗肉散发出透人的香味,再加上另一堆火上,吊烧的鲜红狗肉,香气更令人口谗。狗肉的香气,早飘进了岳阳楼上,引起了一些人伸头张望。
    蓦然,一团白云凭空而现,轻飘飘地落在火堆旁,小蛟儿急看,这不是他师父徐神仙又是谁?红颜白须仍然与八年前一样,丝毫没小点改变,一身月白色的肮脏旧僧袍。弄得黑不黑,白不白的,跟叫化一样。徐神仙是小蛟儿的师父,是第—个传艺给他的人,并鼓励他坚定做人的勇气,恩同再造。小蛟儿几乎要激动得喊起来。
    徐神仙似乎急不可待,一伸手就取下一串烧烤得喷香的烧狗肉,也不怕烫手,更不怕烫坏了嘴和舌头,就往自己的嘴巴送,咕噜一声,就吞下肚子里去了!
    甘凤凤已知道来人是名动江湖的三不医徐神仙了。心想:东方望这怪叫化真有办法,将这嘴谗的老和尚引了来。她见徐神仙旁若无人,伸手又去揭煲盖,急喊道:“喂喂!你这肮脏的手伸进煲里,这一大煲狗肉就你一个人吃了?别人就不用吃啦!”
    徐神仙愕了愕,笑笑说:“女施主,老衲喉急了,没想到这一层。好好,老衲去取一双筷子来。”
    “喂!你这样不问自取算哪一门的?”
    “女施主,请原谅,等老衲吃够了再向你们赔礼好不好?老衲有半个多月没吃过狗肉啦!”
    小蛟儿连忙用碗装了一大钵热气腾腾的狗肉递给徐神仙,说:“师父!你老人家坐下慢慢的吃,不够的,我再给师父装。”
    由于小蛟儿由一个十岁的孩子,已长成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了,再加上小蛟儿又戴了面具,徐神仙根本认不出小蛟儿了。更不会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中年渔民,就是小蛟儿,是自己失踪了八年的徒弟。他以惊讶、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小蛟儿,这是他自从不请而来而吃人家的狗肉时,从来没有碰上的这么一个好人,不但不骂不打不赶,还装了一大钵狗肉叫自己坐下慢慢享受,不够还可以再装,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有点不敢相信了,困惑地问:“施主,你怎么对老衲这般好?老衲冒昧而来,不问自取,你怎么不恼怒的?”
    小蛟儿带激动地说:“师父,我……”
    东方望连忙打岔说:“老和尚,你吃好了。这一大锅的狗肉,还有这几十串的烧烤,我们三人也吃不了,有你来就更热闹。来,老和尚,你要不要酒的?要,我这里还有酒。”说着,将葫芦盖打开,递了过去。
    徐神仙闻了闻,惊喜地说:“这可是上好的巴陵酒,老衲可难得—尝。”
    “来,我们江湖上人,酒肉不分家,我们一块坐下来享受。”
    “这样,老衲就不客气了!”
    甘凤凤说:“你还客气呀!你客气就不会跑来了。”
    “不错,不错,老衲说这句话是多余了。”
    徐神仙吃一块狗肉,喝一口巴陵酒,连呼美哉!妙哉!
    甘凤凤说:“你是—个酒肉和尚吧?”
    “不错,不错,老衲就是犯了这两戒,变成了大庙不收,小庙不纳的野和尚。来来来,你们也吃呵!”
    转眼,一大钵狗肉给他吃个精光,一葫芦酒也给他喝去了一半,举钵又向锅里装了一大钵。
    甘凤凤又说:“老和尚,你难道不知狗肉里放了毒药?”
    徐神仙一时傻了眼,暗暗运气,不见经脉有什么阻塞,不由笑了:“女施主,别吓老衲,有毒没毒,老衲一试就知道。”
    “是真的呐!我们这毒,无臭无味无色,更不阻塞经脉,人喝了下去,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一年后,它便发作了。到时经脉收缩,痛苦异常,没我们的解药,死得叫苦连天。”
    小蛟儿急道:“凤凤,你……”
    东方望却指着小蛟儿说:“你是不是怪你内当家的说出来?说出来也好嘛!”
    徐神仙疑惑地问:“世上有这种毒药?”
    甘凤凤说:“要不,我们干吗让你吃的?”
    “老衲跟你们没仇没怨,干吗要向老衲下毒?”
    甘凤凤又眨眨眼:“老和尚,你没听闻神风教么?”
    徐神仙吃了一惊:“你们是神风教的人?”
    “老和尚,这下你相信狗肉里有毒了吧?”
    徐神仙僧袍无风自胀,一身真气充溢,微愠而说:“你们给老衲交出解药来。”
    “老和尚,现在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没有用,我们身上根本没有解药。”
    “谁有!?”
    “教主呀!”
    “老衲不愿开杀戒,但不得不……”
    小蛟儿急道:“师父!你别听她胡说的。”
    徐神仙问:“你是不是害怕老衲杀了她?”
    “师父!你怎么认不出徒儿来了?”
    徐神仙愕然:“徒儿!?你是老衲的徒儿?”
    “师父,徒儿就是八年前在魔鬼峡失踪的小蛟儿。”
    “不可能!”
    小蛟儿想动手撕下自己的面具,东方望急忙阻止道:“小兄弟,岳阳楼上有人。”他又对徐神仙说,“徐老前辈,他真是你的徒儿小蛟儿。”
    “你是谁?”
    “东方望。”
    “武林中人称神龙怪丐的东方望施主?”
    “叫化愧称。”
    徐神仙又用目光望着甘凤凤:“女施主是谁?”
    东方望轻声说:“徐老前辈,她就是最近江湖上出现的红衣女魔。”
    徐神仙略带惊讶:“是她!?”
    “徐老前辈,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先喝酒吃肉,再到别处说话去。”
    徐神仙问甘凤凤:“你干吗吓唬老衲?”
    甘凤凤说:“女魔嘛!不吓吓人,又怎称女魔的?”
    徐神仙释疑了,笑道:“神风教的人在衡阳一带,到处追踪女施主。想不到女施主却出现在这里,还设计将老衲引诱了来。”
    小蛟儿说:“都是徒儿想见师父,不关她的事。”
    东方望将葫芦递给徐神仙:“来!喝酒,闲事莫谈。”
    徐神仙笑道:“对对!先吃饱了再说!”
    一锅狗肉,一葫芦美酒和几十串的烧烤肉,不一会就给四个人吃得精光,喝得底朝天。
    东方望站起来:“请徐老前辈随我来。”
    他们锅锅碗碗的全不要了,又转回了芦苇小洲的茅屋里。东方望说:“小兄弟,你跟你师父叙话,我叫化到外面为你们望风去。”说完,便闪身隐没在芦苇丛中。
    小蛟儿和甘凤凤都取下了面具,一个是丰姿绰灼,眉目如画,容颜绝丽的少女;一个是神采飘逸,双目炯炯,英俊秀气的青年。徐神仙看得人为惊讶。小蛟儿立即跪拜在徐神仙的跟前,说:“徒儿小蛟儿给师父叩头问好。”
    徐神仙暗运真气,想将小蛟儿托起来,谁知小蛟儿纹丝没动,恭恭敬敬地给徐神仙叫了三个头。徐神仙更为惊异,暗想:小蛟儿可不是从前的小蛟儿,单一身的内劲,奇厚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之外。他又惊又喜地用双手扶起小蛟儿:“徒儿,你这一身的真气比以前深厚得不可同日而语了!好,太好了!你起来,为师有话要说。”
    “是!师父。”
    甘凤凤也走过来:“老和尚,小女子也给你叩头啦!”
    徐神仙暗运真气将她托起,连忙说:“女施主,使不得。”
    甘凤凤跪不下去,只好裣衽地说:“老和尚,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你们都坐下,我们好好的谈。”
    “不了,老和尚,小女子给你烧水煲茶去。”说时,甘凤凤到厨房中去了。
    徐神仙激动地对小蛟儿说:“徒儿,你在魔鬼峡突然失踪,为师在江湖上可找得伤好辛苦呵!过了两三年,为师才知道你去了梵净山庄。”
    “师父宽恕,徒儿受人所托,来不及去寻找师父。徒儿……”
    徐神仙挥手说:“徒儿,为师并没有怪你,为师知道你在梵净山庄就放心了,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不愿传你武功,有梵净山庄的地贤夫人能传你武功,这不论对武林,对江湖,都是件好事。”
    甘凤凤在厨房里搭话说:“老和尚,你不担心他学了梵净山庄的邪派武功会变坏么?”
    徐神仙哈哈笑着说:“女施主,别人我不敢说,对于老衲的这个弟子,老衲却一百个放心,他怎么也不会变坏。”
    “哦!?老和尚,你那么相信他?”
    “老衲不会看错人的。”
    小蛟儿激动地说:“徒儿多谢师父的信任。”
    甘凤凤又在厨房问:“老和尚,你干吗不传给他武功呢?”
    小蛟儿说:“凤凤,师父早巳暗暗传给我武功了!”
    “这老和尚传给你什么武功了?”
    “轻功和点穴手法,都是师父教我的。”
    徐神仙含笑说“徒儿,要是你不走失,为师也准备将一身的绝艺给你了。”
    甘凤凤端了茶水出来,笑问:“老和尚,你传他武功,不害怕武林中那些名门正派恼怒你吗?”
    “老衲只要传得其人,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
    小蛟儿说:“师父,凤凤,他们有顾忌不传我武功,也是为我好。像怪影叔叔和小琴姑姑,我半点也没怨他们,心里只有感激他们。要不是小琴姑姑,我就遇不上我师父了。”
    徐神仙不禁赞赏的点点头:“徒儿,为师真没有看错你,一些名门正派人,太着重看你的出身,而不看你的品质和为人的表现。往往将一些出身不好的人,逼他们走上了歧路,这不能不令人深思。徒儿,就拿你母亲来说,老衲在暗中观察了几年,不管她过去为人怎样,但她已下决心改了,虽然身不由已,为人控制,却不像别的总堂主,助纣为虐。她反而暗暗为百姓做了一些别人做不出来出好事。”
    甘凤凤给徐神仙斟了一碗茶说:“老和尚,你知不知我们为什么用这狗肉之计,将你诱了来的?”
    徐神仙问小蛟儿:“徒儿,是不是为了你母亲身上中毒的事?”
    甘凤凤笑着说:“老和尚,你说对啦!”
    小蛟儿说:“师父,请你老人家原谅。”
    “徒儿,这是你的孝心,为师没有半点责怪你。不过看来,为师好吃狗肉的脾气。恐怕以后要小心了。”
    甘凤凤说:“是呵!老和尚,万一神风教的人在狗肉中下毒,你就受他们控制啦!”
    小蛟儿心里也悚然:“是呵!师父今后真要小心才是。尤其是端木一尊,他什么手段都会干得出来的。”
    “为师今后一定小心。徒儿,恐怕你母亲身上的毒,为师也化解不了。”
    甘凤凤问:“老和尚,你不是神仙吗?医术盖世,怎么化解不了的?”
    “女施主,老衲要真的是神仙就好了!可惜老衲是个酒肉的野和尚,各门派特制的毒药,不单是一种毒药,而是由许多种毒药配制而成,有奇花异草中的毒,也有各种毒虫毒物的毒,它有一定分量的配搭方式,就算是大部分用的药对症,只要其中一种不对症,就化解不了。就算全部都对症,分量不同,也同样化解不了。老衲在几十年里,曾经摸索过一些门派的毒药,如四川陶门的—些毒药,贵州九龙门的毒药,老衲可以化解。可是神风教的毒药,它才出道几年。而老衲只在近一年才知道,所以仍不知道如何去化解。想化解,只好去求奇侠一枝梅夫妇了,他们的玉女黑珠丹,才可以化解万毒。徒儿,这样吧,为师去向他们讨两颗来,给你母亲化解。”
    小蛟儿摇摇头:“师父!恐怕奇侠一枝梅夫妇的玉女黑珠丹,也化解不了我母亲身上的毒。”
    “哦!?你怎么知道?”
    甘凤凤说:“因为黄姑姑身上的毒,不是用药物能化解的。”
    “不用药,哪用什么?老衲所知道,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有另一种药物所克制。”
    “老和尚,黄姑姑身上的毒,得用一种掌法,拍打身上的几处穴位,才能化解。”
    “女施主,世上有这种能控制人的毒药吗?不错,有些毒药,可以用真气将它逼出体外而治好,却没听说用掌法拍打穴位而化解的。”
    小蛟儿说:“师父,我母亲的确是这样说,用阴柔之劲拍打穴位,不用任何药便可以化解的。”
    徐神仙睁大了眼睛:“真是这样?”
    “我母亲不会骗我吧?”
    “以一种掌法拍打穴位而解毒,老衲活了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听到,那是什么毒药?”徐神仙不由沉思了。
    甘凤凤说:“所以我们才急于找你呵!”
    小蛟儿说:“你别出声,师父正在想哩!”
    半晌,徐神仙紧锁双眉,似在自语:“用掌法拍打穴位而解毒?除非,除非它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封穴的手法。”
    小蛟儿惊喜问:“师父,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封穴手法?”
    徐神仙说:“徒儿,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就算下了某些毒药,但毒性也不大,也可以凭深厚的阴柔之劲,在拍打中使它也随之化解排出体外。”徐神仙说到这里,脑海里一闪念,脱口而说,“是了!是这种封穴手法了。”
    小姣儿急问:“师父,是什么手法?”
    “徒儿,为师曾听说过,邪派当中,有一种截脉手法,先给一些人服下麻痹经脉的毒药,再以截脉手法封穴,那样,要是他不帮你解开,一年以后,这人便会经脉收缩痛苦而死。”
    甘凤凤说:“蛟哥,恐怕黄姑姑中的就是这种所谓的毒。”
    小蛟儿不由沉思自语:“截脉手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封穴手法?”
    甘凤凤问:“你在梵净山庄没有学过?”
    “没有。”
    “看来地贤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私藏了,没传给你。”
    “凤凤,你不能这么说,地贤夫人她老人家不传外人的绝学都传给我了!这种排毒法恐怕她老人家也不会。”
    “那黄岐士怎么会了?”
    “我,我不知道。”
    徐神仙说:“女施主,这种手法,近百年来,在武林中极少出现。老衲在十多岁时,随家师云游,在青海草原上,曾经见过有人中过这种截脉手法的。从那时起,就再也没见过了。它太过歹毒,连使用它的人也不忍下手,似乎已在武林中绝了迹。小蛟儿说的也有可能,恐怕地贤夫人也不会。”
    小蛟儿说:“是呵!我在梵净山庄从来没听人说过。”
    甘凤凤说:“奇了!黄岐士怎么会的?”
    小蛟儿说:“恐怕是天圣老人传给他。”
    “天圣老人怎会传给这头恶狼这种歹毒的武功的?”
    小蛟儿默然不出声。其实,他和甘凤凤都说错了。天圣老人也没有学过这门武功,那是天圣老人的师父,九魔天尊,感到这种手法太过残忍,没传给门人,而将它撕了下来,藏在一本一般武功秘笈的夹缝之中,不知怎的,给黄岐士翻了出来,偷偷地学会了,同时也学会拍解的掌法,而这种掌法,也正是天殛掌法中的第十招。黄岐士学会这门歹毒的武功,不但没对天圣老人说,就是端木一尊,他也没说出来,以防端木一尊对自己起异心。
    徐神仙说:“或许老衲猜错了。徒儿,你母亲是不是被这种手法所制,等为师诊过你母亲的脉后,才敢断定。”
    小蛟儿问:“师父,中了这种手法,有没有症状的?”
    “中时并无其他症状,发作时才明显表现出来。”
    甘凤凤又问了:“那你怎么能诊断出来?”
    徐神仙微笑说:“不是老衲夸口,武林中任何门派的点穴手法,老衲一看就知道,也能拍解,要是老衲诊断不出来,恐怕十有八九是这种截脉手法了。”
    小蛟儿问:“师父、要是我母亲中的是这种手法,师父能不能拍解?”
    徐神仙摇摇头:“这种特异的手法,恐怕要用特异瞧法才能拍解。徒儿,不过,要是诊断出来了,为师总可蝴到它的拍解方法来,但恐怕要一段日子。”
    甘凤凤高兴地叫起来:“蛟哥,你快去请你的母亲来,让你师父诊断一下。”
    小蛟儿说:“我怎么去请母亲来这里?”
    “哎!我们不会去君山么?”
    “去君山,那不让神风教的人知道了?”
    “嗨!我叫你大摇大摆的去么?当然是偷偷摸摸的去啦!”
    “君山在洞庭湖中,怎么偷偷摸摸去?”
    “蛟哥!你水性极好,不能潜水去?”
    小蛟儿一想:对!我怎么急糊涂了?便说:“好!我今夜就潜水去君山。”徐神仙讶然:“徒儿,这里离君山几百里,你水性再好,能潜这么远?为师还听说,君山四周的水下,设置了不少机关,就是防人潜水去君山的。”
    甘凤凤一听小蛟儿今夜里要潜水去,也担心了,说:“蛟哥!我只是说一下,你别当真的。要去,我们化了装,雇条船去才好。”
    “雇条船!?一接近君山水面。不让神风教的人注意?他们不盘问?”
    “嗨,我们在夜里去呀!要不,到了君山附近水面,我们再潜水不好?”
    “凤凤,要去我一个人前去,你千万不能去。”
    “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哩!”
    东方望这时闯了进来,说:“有,—条船,似乎朝这里来了,你们要不要避一下?”
    甘凤凤说:“莫不是司剑姐来了?那太好啦!”
    “哦!?你这女魔还有一个姐姐在洞庭湖的?她叫什么魔了?”
    “洞庭女魔,你听说过不?”
    “真的!?”
    小蛟儿凝神倾听了一会,说:“叔叔,离它一里地远,好像还有一条船在跟踪。”
    甘凤凤问:“那前面的船,是什么人?”
    “是司剑姐姐,但不单是她一个人。”
    徐神仙又讶然的望着小蛟儿:“徒儿,你内力之深,更出乎为师意料之外了。不错,是有条船在跟踪前面的船。”
    不用说,徐神仙的内力,并不在小蛟儿之下,他也听出来了。小蛟儿想了一下说:“师父、叔叔、凤凤,你们先别动,我去看看。”
    甘凤凤问:“你怎么去看?”
    “我潜水上她们的船去。”
    小蛟儿说完,闪身出屋,悄然跃进水里去了。东方望赞了一句:“好俊的水性!”
    前面来的船,的确是司剑、司琴。不过在船舱里的,却不是老渔人,而是总管家姚山柱。他们奉了夫人之命,再次前来小洲看看。
    司剑说:“姚总管,后面的那条船,好像在跟踪我们,怎么办?”
    姚山柱想了一下:“我们先别去小洲,到小洲附近五里地的小市集,看看后面跟来的船是什么人。”
    “姚总管,会不会是冷面杀手跟来?”
    “要是他,我们更不能去小洲了。”
    蓦然,一条人影似幻影般从水中闪进了他们的船舱里。
    司剑骇然惊问:“谁!?”
    “司剑姐姐,是我。”
    “是少爷!?”
    姚山柱更是惊讶:“是少爷!?”
    司剑说:“总管,他正是我家的少爷。”她又对小蛟儿说,“少爷,这是姚总管。”
    小蛟儿叫了一声“姚大叔”,才问:“司剑姐姐,你们去小洲?”
    司剑说:“是!少爷。不过,现在有船跟踪我们。”
    “正因为我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所以才潜水过来。你们别去小洲了。到别的地方转转,便回君山,别让人注意小洲。”“少爷,姚总管也是这个意思。”
    小蛟儿不由看了姚总管一眼,暗想:姚总管不愧为一个老江湖,能见机行事,怪不得我母亲那么信任他。便说:“那更好了!姚大叔、司剑姐姐。你们回君山后,请告诉我母亲,请她今夜到小洲来。”
    司剑问:“请夫人今夜来?少爷,是不是出了事了?”
    “司剑姐姐,你别问,务必请我母亲来一下,这事非常非常的重要。”
    姚山柱说:“司剑姑娘,少爷这么说,我们回去告诉夫人好了。”
    “一定要请我母亲来,其他人不行。”
    姚山柱说:“少爷放心,奴才一定告诉夫人,务必来见少爷。”
    “姚大叔,那我先多谢你了!”
    “少爷,这是奴才该做的事。”
    “那我走了!”
    小蛟儿说完,身形一闪,又像幻影般的闪入湖中,水面几乎纹丝不动。姚山柱看得骇然、惊喜,这才是武林中所说的来无踪,去无影,不可思议的身法。半晌,他不禁赞了一句:“少爷的武功,恐怕放眼武林,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怪不得他惊震神风教,名动武林了,我算是第一次看见了这么一个武林高手。”
    司剑说:“少爷的武功,当然俊啦!他那夜活擒了夜里飞鼠,连夫人也没发觉哩!”
    “司剑,我们到那小市集一转,马上赶回君山去。”
    “好的。”
    跟踪他们的船,虽然不是冷面杀手马凉,却也是马凉手下的人。他们见姚山柱上了那小市集一转,立刻又掉头北上,感到有些愕然。其中一个有几点雀斑的汉子说:“姚总管去那小市集干什么?李四,你上岸去打听一下,从陆路赶回君山,我跟着他们。”
    李四应了一声,上岸去了。
    是夜戌时,马凉在房间里听了两个手下人的报告后,这个冷面杀手感到事情有点跷蹊,问李四,“你到那小市集中,没打听到姚总管的其他行踪?”
    “属下打听过了,姚总管只问了集上神风教几个弟兄几句话,叮嘱他们注意有什么生面人出现后,便径自上船而去。”
    “姚总管在市集上再没与别的人交头说话?”
    “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
    “集上那儿位弟兄说的,姚总管没与集上任何人说话,就上船了。”
    马凉不出声,他总感到夜里飞鼠的突然失踪,这事太可疑了!夜里飞鼠是副教主端木一尊暗暗打发来的,他的失踪,要是端木一尊追问起来,自己怎么交代?他又问雀斑汉子:“你跟踪着他,没发现他在湖面上与任何船只接近?”
    “没有。属下一直在盯踪。”
    “这就怪了!你去告诉曹护法,叫他今夜里注意总堂主行踪!”
    “是!属下就去。”
    就在马凉询问两个手下时,俏夜叉黄玉风,带着司剑,早巳离开君山,到小洲去了。当曹彬奉了马凉之命,来到内院巡察时,隔纸窗看见俏夜叉的身影(那是姚山柱的妻子,被俏夜叉视为姐妹的翠玉,扮成俏夜叉模样),在灯光下伏案低头看书,曹彬暗想:总堂主今夜里有什么行动的?为什么马凉特别打发人盯着她?正想着,竹林中闪出了司琴,而竹林中,似乎另一个人影在监视着,好像是司剑身材模样,司琴问:“谁!?”
    曹彬忙说:“司琴姑娘,是在下。”
    “原来是曹护法,曹护法今夜里值班?”
    “是!在下身为总堂的护法,不能不保护总堂主的安全。”
    司琴说:“夫人吩咐,今夜她要看书,任何人不准接近打扰她。”
    “是!在下只在附近巡视,不敢打扰总堂主。”
    “那曹护法请便啦!”
    司琴便转进竹林中去。而这个时候,俏夜叉在小洲上已与小蛟儿见面了。而曹彬仍稀里糊涂在附近一带监视着,直到深夜。他见纸窗灯下俏夜叉的身影灭灯而睡,就一直没见俏夜叉出来,也不见任何人影从院子个闪身出去。到了寅时,临近天亮了,曹彬感到,俏夜叉再不会有什么行动了,才无精打彩的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再说,俏夜叉黄玉凤接近小洲时,小蛟儿便现身出来:“妈,你来了?”
    俏夜叉问:“蛟儿,你有什么重要事要见妈?”
    “妈!我师父来了!”
    “哦!?地贤夫人?”
    “不!是徐神仙他老人家。”
    俏夜叉既喜悦又意外:“三不医徐神仙?”
    “妈,就是他。”
    “你师父要见我?”
    “是,妈,我师父想给你诊断一下。”
    俏夜叉黄玉凤一阵激动,三不医徐神仙是名动武林的宿老,医术盖世,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想见他而无法见到,尤其是黑道上的一些凶汉恶徒,根本就见不到他,就是见到了他也不予理睬,看来自己今夜能见到他,全是儿子的面子。何况徐神仙还专程来给自己诊断中毒的事,这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她激动地说:“蛟儿,徐神仙在哪里?快带妈去拜见。”
    “妈!他就在爷爷的茅屋中。”
    俏夜叉黄玉凤吩咐司剑几句,整理一下衣服,随着小蛟儿走进茅屋。甘凤凤和徐神仙在灯下一见黄玉凤进来,都起身相迎,甘凤凤奔过来欢叫着:“姑姑,你来了!”
    黄玉凤对她点头微笑一下,便走到徐神仙跟前裣衽施礼说:“小妇人黄玉凤,拜见徐前辈。”
    徐神仙合十回礼说:“不敢!女施主请坐。”
    “徐前辈请!”
    甘凤凤说:“姑姑,你坐吧!别跟老和尚多礼了!”
    黄玉凤含笑道:“凤姑娘,不可对徐前辈无礼。”
    “姑姑,我已对他够客气的啦!”
    小蛟儿却说:“师父!你先坐下,不然我妈不敢坐下的。”
    徐神仙笑着:“好好,老衲告罪先坐下了。”
    黄玉凤说:“徐前辈别客气。蛟儿,给你师父敬茶。”
    徐神仙摆摆手说:“不用了!女施主,老衲寅夜请施主前来,看来蛟儿已告诉施主了?”
    “告诉了,小妇人先感谢徐前辈的一片佛心。”
    “女施主先别感谢,老衲还不知能不能看出来,就算能看出,也不一定能医治。到时,请施主原谅。”
    “徐前辈过谦了!武林中谁不敬仰前辈医术盖世,能起死回生,令白骨生肉!就算万一医不好,这也是小妇人之命,又怎能怪前辈的?总之,小妇人先感谢了!”
    甘凤凤在旁嚷起来:“哎!你们谁也别客气了,老和尚,你先给我黄姑姑诊断才是呵!再客气来客气去,就天亮啦!”
    徐神仙说:“不错,请女施主伸出手来,让老衲先诊诊脉。”
    黄玉凤伸出手,徐神仙说了一句:“老衲失礼了!”便以三个手指按在黄玉凤手腕的脉搏上,诊了半晌,又凝视了黄玉凤面色一会,锁眉深思。甘凤凤忍不住了,问:“老和尚,我姑姑有没有中毒?”
    徐神仙说:“不论从她神色、说话和行动中,老衲也看不出施主有任何中毒的征兆。要是你们事先不说,老衲怎么也不相信她是为毒所控制的人。”
    小蛟儿问:“师父!可是我母亲为什么每年都要服下一颗解药,才能制止经脉肌肉的酸痛?”
    “怪就怪在这里了!”徐神仙问黄玉凤,“老衲先问一些事,望施主能如实回答。”
    “徐前辈请问,小妇人必定如实回答。”
    “施主每年何时发作?”
    “八月十五前后两日。”
    甘凤凤说:“八月十五?岂不是过两天就是?”
    徐神仙又问:“施主要是不服下解药,会怎么样?”
    “一早起身,经脉收缩,肌肉酸痛,服下后半日症状就消失了。”
    “施主是不是每天早上,必练一路刀法,才感到浑身经脉畅通?不练,是不是阳刚、夹脊这两处奇穴有麻木感?”
    黄玉凤惊讶:“徐前辈怎么如此了解?”
    徐神仙又问:“施主在发作前,是不是先感到九曲中府奇穴有隐隐阵痛?”
    “正是如此。”
    徐神仙叹了一声:“好毒的手法!”
    小蛟儿和甘凤凤一齐惊问,一个说:“师父,我母亲怎样?”一个问:“姑姑中的是什么毒?”
    徐神仙说:“老衲要是没看错,黄施主身上没有中任何毒、她过去所中的毒,早巳化解了!现在,她却给武林百年来极少出现过的截脉手法封了经外奇穴。一年一度穴阻症发,没有舒经活络丹疏通就痛苦异常。但这种丹,只能治末,不能制本,所以每年都要服下一次,才可止痛。”
    小蛟儿问:“师父,我母亲如何才能治本?”
    “徒儿,只有神风教教主以特异的掌法才能拍解,为师目前不能拍解。”
    小蛟儿怔住了:“看来只有找黄岐士了!没任何别的办法,这个恶魔,他用的是什么掌法呵!”
    甘凤凤问:“用别的掌法不能拍开么?”
    徐神仙摇摇头:“要是能拍开,老衲早拍开了,这三处不为武林中人所注意的经外奇穴,分别在腰间,背脊不同的地方,要用阴柔带吸力之劲同时间拍中才行,老衲有此迅速,却没阴柔带吸力的掌法。”
    小蛟儿蓦然心中一闪,急问:“师父!要一招之间同时拍中这三处奇穴?”“不错,要同时拍中,差不得分毫之间,不然,会造成绝症。”
    “师父,我在梵净山庄学过一门掌法,可以同时拍中这三处奇穴。”
    徐神仙惊讶:“你会这特异的掌法。”
    “是!”
    “是阴柔带吸力的掌法?”
    “是!徒儿所学的这套掌法,正是专拍对手的经外奇穴,一招足令人丧命。”
    甘凤凤嚷起来:“你不是说不会吗?怎么又会了?”
    “凤凤,我怎么也想不到黄岐士会这套掌法?”
    “你怎么这般的糊涂大懵!你们武功同属一源,你会,他怎么不会的?”
    “凤凤,这是地贤夫人的绝艺,不轻易传人,连天圣老人也不会,黄岐士怎么会呵!现在听师父说,要同时一招之间,拍中这三处奇穴,这正是这套掌法的第十招式掌法,所以我才想到了。但我还是不明,天圣老人不会,怎么黄岐士会的。”
    “你别多说了!快给你母亲解穴呵!”
    徐神仙说:“徒儿,你要想清楚,千万不可疏忽大意,这是你母亲的生死大事,你真的能一招拍中这三处奇穴?”
    小蛟儿一听,不禁迟疑起来,喃喃说:“师父,我的确一招可同时拍中,但不知能不能治我母亲的病。”
    “徒儿,只要你真的一招拍中,为师可担保你母亲无事。”
    小蛟儿信心大增:“师父放心,徒儿有把握。”
    徐神仙问黄玉凤:“施主,可不可以让令郎试试?”
    黄玉凤一直在旁听着,见徐神仙问自己,便说:“那就让蛟儿试试吧!”
    甘凤凤嚷起来:“姑姑,先不能让他试,要试,找另外的人来试。”
    小蛟儿问:“找什么人来试?”
    “当然找一个总堂主啦!蛟哥,我想办法将四川的总堂主,那个什么黑鹰的捉了来,让你先在他身上试试。”
    黄玉凤微笑着:“凤姑娘,看来你跟你的玲姑姑差不多,不像你母亲的性格。凤姑娘,别麻烦了,黑鹰也不是可以轻易捉到的。再说,用别人来试也不大好。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是让蛟儿在我身上试试好了。”
    “姑姑,那不危险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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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江湖狂生
    却说黄玉凤为了验证一下小蛟儿拍穴解毒的功力,她接着说:“凤姑娘,其实人生在世,处处都充满了危险,尤其是我们武林中人,整日在刀光剑彤中过日子,还有不危险的?只有放手一搏,才能在险中求胜。就是死了,也为后人积累失败的教训。万一我真的不幸,也让徐前辈和小蛟儿有个经验,对医治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就有把握了!我的死,能给其他人带来幸福,瓦解神风教,为江湖消灭祸害,我也死得其所了。”
    “姑姑,你不能这么说的。”
    徐神仙却说:“善哉!善哉!黄施主这一番话,足见黄施主已改恶从善,其心可敬,其善可嘉。”他又对甘凤凤说:“凤施主放心,老衲先以针灸护着黄施主的心脉,就算出危险,老衲也可以解救。”
    甘凤凤嚷起来:“老和尚,你怎么不早说呵!叫人担心。”
    小蛟儿听徐神仙这么说,更添信心了,问:“师父!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徐神仙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了两三支银针,迅速插在黄玉凤几处要位上,说:“徒儿,出手吧!”
    小蛟儿凝神运气,猝然出手,快如电击,一掌连拍黄玉凤身上三处奇穴,快得几乎连徐神仙也看不出来,甘凤凤更加看不出来了。她只看见小蛟儿轻出一掌,天殛掌法,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掌法,着实匪夷所思,要不是小蛟儿以阴柔带吸力之劲,任何人中了小蛟儿这一掌,早巳是魂归西天。黄玉凤“呀”地一声,仰后便倒,晕了过去。甘凤凤急忙扶着:“姑姑,你怎样了?”
    小蛟儿更是呆在一旁,面色苍白,目光望着徐神仙。徐神仙却按着黄玉凤手腕上的脉,而露惊喜:“放心,黄施主一会就没事了!”说时,便将银针拔出来。
    小蛟儿仍担心问:“师父,我妈真的不会有事么?”
    徐神仙哈哈笑着:“没事没事!徒儿,你这一掌法,为师可算开了眼界了!掌法刁钻怪异,武林少见。可见武功既可杀人,也可救人。徒儿,希望你今后要善于用这一套掌法来救人,而不是取人性命。”
    “徒儿知道。”
    果然,过了一会,黄玉凤便苏醒过来,显得有些倦意。甘凤凤问:“姑姑,你现在感到怎样?有什么不舒服?”
    黄玉凤微微一笑:“我没感到不舒服,似乎只是有点累。”
    小蛟儿问:“妈!你真没感到不舒服的?”
    “我只感到我身上的内劲,突然给吸了去,眼前一黑,便昏迷了,醒来时,感到有点倦意而已。”
    徐神仙说:“黄施主,你再运气全身行走一遍,看看过去一些阻滞之处,现在是不是仍感到阻滞?”
    黄玉凤点点头,盘腿闭目运气行走一周,跟着惊喜地睁开眼来:“徐前辈,毫无阻滞。”
    “恭喜黄施主,你今后再也不力神风教教主控制了!”
    黄玉凤大喜,起身拜谢徐神仙:“前辈大恩,小妇人终身难忘。”
    “哎哎!你别拜谢老衲,要拜谢的是施主令郎,是他化解了你身上的截脉手法。”
    “没有前辈,小儿又怎知化解?”
    小蛟儿说:“是呵!没有师父的诊断,我怎么知道能倒解?”
    甘凤凤问:“老和尚,我姑姑解了截脉法后,怎么反而昏迷,醒来又感到累的?”
    “因为小蛟儿那一掌的阴柔吸力,表面上只是轻轻一沾而走,其实吸力极为凌厉,不但拍开了为截脉手法点封的奇穴,也吸去了黄施主体内一成的内力,怎会不疲倦?在这骤然一吸之下,当然也就一时昏迷了,这不足为怪。”
    小蛟儿担心:“师父,我妈要几时才能恢复过来?”
    “一两天运气调息,便可恢复。不过,今夜里黄施主是不能赶回君山的,需要好好休息。”
    黄玉凤说:“前辈!我要是不赶回去,恐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传到了神风教总处,就不太好办。”
    甘凤凤说:“是呵!千万别让神风教的人知道姑姑已解除了身上的毒才好。不然,姑姑就危险了。”
    小蛟儿说:“妈!不如你别回去了,跟我回梵净山庄去,要不,去凤凤巫山的家也好。”小蛟儿一来想把母亲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二来也想借此送凤凤回家去,别再在江湖上冒险了。而自己一个人在完成天圣老人的遗命,清理门户,就没后顾之忧。
    黄玉凤摇摇头说:“我不回去怎行?要是我一个人,要走,早就可以走。孩子,家里还有你爷爷,妹妹那么多亲人和部下,我一走,他们就全危险了!我怎么也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徐神仙说:“阿弥陀佛!黄施主,老衲有一颗丹药,你服下后,不但可以医治你陈年之内伤,也可迅速恢复你的功力。”说时,从怀中掏出一颗似鸽蛋般的丹药,芳香扑鼻。
    小蛟儿一看,惊喜:“大还魂丹!?”
    “大还魂丹!?”黄玉凤和甘凤凤也惊怔了。大还魂丹是少林寺一等的良药,极为稀贵,是武林中的珍品,多少武林人士渴望而不可得,它不但可起死回生,也可增加人的功力,比韦氏女侠独步武林的九转金创还魂丹还来得名贵。在医治内外伤方面,大还魂丹虽不及九转金创还魂丹那么神效,长期停留人体内继续起医治作用。但却能增加入的功力,就是医治内外伤方面,功效也不在九转金创还魂丹之下,只不过不及九转金创还魂丹那么神速而已。小蛟儿曾经在梵净山庄见过大还魂丹,也目睹过它医好了垂危的小芽菜,所以一下就认得出来。
    徐神仙说:“黄施主,快服下吧!服下,你就可以赶回君山了。”
    黄玉凤说:“如此珍品,小妇人怎敢受领?前辈还是收回的好。”
    大还魂丹,地贤夫人曾经想谋取一颗救人,不惜亲临少林寺,以兵戎相见,黄玉凤反而推却,这又使徐神仙暗暗赞许。甘凤凤在旁说:“姑姑,既然老和尚给你,你就服了吧,别再拖延回君山了。”
    小蛟儿也说:“是呵!妈,你就受了吧!”
    徐神仙说:“黄施主,老衲既然拿了出来,好意思收回去吗?”
    黄玉凤只好再拜而受,服下后不久,果然感到体内真气流荡、精神大添,刚才的倦意一扫而光。最后拜别徐神仙和东方望,叮嘱小蛟儿一两句话,亲了甘凤凤一下,带了司剑,赶回君山。
    俏夜叉黄玉凤赶回君山时,刚好是过天星曹彬离去。司琴、司画和翠玉一见黄玉凤赶回来,松了一口大气,说:“夫人!你回来了!”
    黄玉凤问:“这里没出事吧?”
    司琴说:“夫人,没出事,曹护法刚离开这里不久。”
    翠玉说:“夫人!看来他很注意夫人的行动哩!”
    黄玉凤说:“这些贼子,我今后叫他们有好看的。大家今后小心点,别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众人应是。翠玉又关心问:“少爷没有什么事吧?”
    “小翠,他很好,没事。”
    “这样,婢子就放心了。听说少爷长得一表非凡,武功惊人,婢子真想看看他的。”
    “多谢你了!他恐怕目前还不能来君山,大家辛苦了一夜,都去休息吧。少爷的事,千万别让小玉这丫头知道。不然,会出事的。”
    “我们知道,这事绝不能对小姐说的,小姐的那张嘴,没遮拦。”
    再说小蛟儿见母亲一走,似乎心有所失,但总算解除了母亲为神风教所制,下山的第一件事总算完成了,免除了心中的牵挂。以后,就是怎样使母亲、爷爷和妹妹小玉他们脱离神风教的事了。
    甘凤凤见小蛟儿心有所思,问:“你又在想什么了?”
    “没想什么。”
    “是不是惦挂你妈妈?”
    “凤凤,我是想,妈妈、爷爷和我妹妹他们,不知几时才能脱身离开神风教,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住下来。从此以后,别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你认为他们能脱身吗?”
    “不能脱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说你母亲现在不想脱身,就是想脱身也脱不了。我知道你母亲曾经隐居在武陵山一处深山密林中,还不是给神风教的人找到了,将她逼出江湖?蛟哥!你想你母亲从此隐退江湖,过一个安静的日子,只有一个办法,灭了神风教,扫平武林败类,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好办法。不然,再安全的地方,也会不安全。”
    东方望鼓掌而说:“好!凤凤。我叫化第一次听到你这么一番妙论。的确,除了荡平神风教,再没其他办法了!”
    小蛟儿一时无语,徐神仙也点点头:“是呵!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想过一个安静的晚年,但总给神风教的人缠上了。”
    小蛟儿问:“师父!他们缠上你干吗?”
    东方望说:“小兄弟,徐神仙医术盖世,神风教怎不想猎取的?只不过老和尚比我还更会溜,神风教的人对他没办法罢了。”
    小蛟儿说:“那么说,神风教一日不除,江湖上一日不得安宁了?”
    “目前,恐怕就是这样。”
    甘凤凤却问东方望:“你怎么偷懒溜回来了?不在外面给我们看风?”
    “哎!我的小姐,你看看外面,已天亮了,还看什么?你们不想睡,我叫化要睡了!”
    小蛟儿一看,外面果然天色明亮,便说:“凤凤,师父和叔叔昨夜是一夜没睡,也应该休息才是。”
    “你不休息?”
    “我略略坐一会就行,凤凤,你也去睡吧,我会给你们看守着。”
    甘凤凤知道小蛟儿真气奇厚,又会天山派的内功心法,就是几天几夜不睡,略略坐会儿,精神就会恢复过来,也就不客气,说:“那你好好给我们看守着,别让人摸到小洲来。”
    “凤凤,你放心睡好了。”
    凤凤一觉睡醒过来,已是日升中天,一看,茅屋里不见了小蛟儿和东方望叫化,只有徐神仙在房间里入神定坐。凤凤不敢去惊动他。走出茅屋,以为东方望和小蛟儿在湖边捉鱼摸虾,可是她整个小洲走遍,也不见小蛟儿和东方望的踪影,心想:他们去哪里了?不会出事吧?便举目远眺湖面,只见湖面船帆点点,白鸥在蓝天下飞翔。
    突然,甘风风听闻身后一阵风起,回身一看,只见东方望肩上伏着—条已死的大黑狗,东方望挤眉弄眼的咧着嘴对自己笑。
    甘凤凤叫起来:“你们去哪里了!去偷人家的狗?”
    “哎哎!你别乱说,我叫化几时去偷人家的狗了?”
    “那这条狗怎么得来的?”
    “买的呀。”
    甘凤凤笑着:“鬼才相信!你叫化有钱去买狗?那就不用向人讨吃的了。快从实招来,去哪家偷的?”
    “喂喂,你别大声嚷嚷好不好,这条狗是我路上拾来的。”
    “路上还有狗拾呀!那你怎么不去官府的库房里拾些银子回来?”
    “我真的是拾回来的:它有眼不识我叫化,冲着我乱叫乱咬!我只好给它脑袋上一拍,它就老实了!再也不会动啦!小丫头,你帮帮手,给我弄些柴草来,我叫化要烧掉它身上这一层黑毛。”
    “小蛟儿呢。他去了哪里?”
    “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是不是叫他到镇子里去买什么配料吧?”
    “我没叫,是他自己去的。”
    “你想死了!他万一让神风教的人盯上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化了装啦!谁也认不出来。”
    甘凤凤这才放心,问:“你怎么不叫我去?”
    “算了!你这丫头,睡得像条猪似的,我叫化……”
    甘凤凤“啐”了他一口:“你才像条猪哩!”
    “喂!丫头,你帮不帮手的?”
    说着,小蛟儿背着一只大布包也赶回来了。东方望说:“好了,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你回茅屋去烧一锅水好了!”
    甘凤凤却问小蛟儿:“你这布包里的是什么东西?”
    小蛟儿笑笑:“什么都有,油、盐、酱,醋、八角、腐竹,一应俱全,还有一坛巴陵的陈年老酒,保证师父吃得满意。”
    “你顶会孝奉你师父呵!”
    甘凤凤进屋去烧水了,小蛟儿和东方望便在湖边剖狗。一个时辰后,狗肉便在锅中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徐神仙再也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溜进了厨房,去揭锅盖。甘凤凤叫道:“哎哎,狗肉还没有焖好呢!”
    徐神仙一副谗相,嘻嘻地笑着说:“没焖好不要紧,煮熟就行了。”
    “那你咬得动吗?”
    “咬得动,咬得动,老衲这副牙齿连铁板也可以咬下一块来。”徐神仙说着,已掀开了锅盖,一锅满满的狗肉,在沸汤中跳动着,肉香令人垂涎欲滴,徐神仙就想伸手去沸汤中抓狗肉吃。
    甘凤凤又嚷起来:“你这一只脏手抓下去,我们还用吃吗?”
    “不怕不怕,老衲的手虽然黑,但半点也不脏。再说,脏也不怕呵!”
    “不行!你给我住手!”
    “我的女施主!老衲的喉馋得快要伸出一只手来了,你让我吃几块好不好?”
    “用手抓就不行。”
    “好好,老衲就不用手抓,怎样?”
    “不用手你用什么?”
    “用嘴,用嘴总干净了吧?”
    “什么!?你要伸个头进锅里用嘴咬狗肉?”
    “不用!老衲就站在灶旁,也不伸头。”
    “那你怎么抓的?我不信你喉里真会伸出一只手来!”
    徐神仙哈哈笑着:“女施主,你要不要看看?”
    “好呀!我看你怎么抓!”
    “女施主,你看清楚了!”
    “我当然要看清楚啦!”
    徐神仙暗运真气,用嘴向着锅头里,说声:“肉快来!”
    果然,“叭”的一声,一块肉从锅中飞了起来,直飞进了徐神仙的口中。徐神仙嚼了两下,咕噜一声,就把狗肉吞进肚里了,连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女施主,你看清楚了吧?老衲可没有用手呵!头也没伸到锅里。”
    甘凤凤看得傻了眼:“老和尚,你玩的是什么魔术?你再吃一块我看看。”
    “好!你看清楚了!”
    “叭”的一声,又是一块狗肉从锅中跳起,飞进了徐神仙的嘴巴里。
    甘凤凤睁大了眼:“老和尚,你这是什么功夫?”
    “嘿嘿,吃狗肉的功夫。是老衲特别练出来的。”
    “你怎么练呵!”
    “给人逼出来的。”
    “谁逼你了?”
    “碧云峰过去的段教主。有一次,老衲闯进了他家里偷狗肉吃,给他捉起来,将我捆在柱子上,动也不能动。可是,他还在老衲身边摆了一盘香喷喷的狗肉,调侃老衲:‘你吃呀,你怎么不吃了?你有本事将这盘狗肉全吃了,我就放了你。’老衲问:‘段施主,你说话算不算你’‘算呀!’老衲就暗运真气,对这盘狗肉吸呀吸的,吸了一刻时辰,皇天不负苦心人,盘中的一块狗肉,真的给老衲吸到嘴里去了!”
    “你就这么将一盘狗肉吃完了?”
    “老衲吸了三四块后,段教主哈哈大笑:‘和尚,好功夫,在下佩服你了!’便放了我,还请我上座吃狗肉哩!女施主,你看看,我不是给逼出来的吗?”
    甘凤凤笑着:“老和尚,也真有你的。”
    “你要不要我再吃一块你看看?”
    “算了!看你这么嘴馋,我装一大碗给你慢慢吃好了。”
    “多谢女施主。”
    小蛟儿和东方望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各人手中都拿着一条大鱼,见甘凤凤从锅里装狗肉,小蛟儿问:“凤凤,狗肉这么快就焖好了?”
    “没焖好,可是你师父喉急等不及啦!”
    徐神仙说:“徒儿,为师一闻到狗肉香,就等不耐烦了,先吃一碗解解馋虫。”
    小蛟儿和东方望—笑,小蛟儿说:“师父!你要不要来一碗酒?”
    “酒?!要呵要呵!有酒送狗肉,人生最幸福不过了。”
    东方望笑着:“前辈!依我叫化看,你是名副其实的酒肉和尚。”
    “不错!不错!要不,老衲怎会给少林寺赶了出来?”
    当狗肉焖好了,鱼也酥炸好了,他们四个,便在茅屋中举杯畅饮,吃得好不痛快。在饮酒中,甘凤凤问:“我们明天去不去岳阳楼玩玩?”
    徐神仙说:“别去,别去,老衲有件重大的事要办。”
    甘凤凤问:“你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办?”
    “这是老衲和小蛟儿的事,你没份。”
    “哎!我怎么没份了?”
    小蛟儿问:“师父,有什么事要我去办?”
    徐神仙微微叹了一声说:“徒儿,为师前后一共收了三个弟子,第一个叫牛儿,可惜他没有慧根,内力也练不到上乘的境界,无法承受我的衣钵,第二个是名义弟子慕容子宁,本来……”
    甘凤凤惊讶地问:“奇侠—枝梅慕容子宁是你老和尚的弟子?”
    “是呵!可是他只学了我的一半医术,以后就给小魔女这丫头缠上了,学不成啦。”
    “第三个是谁?”
    徐神仙一指小蛟儿:“就是他!”
    “噢!我还以为你有另外第三个的,作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要他去给你办理。”
    “女施主,希望你以后别缠上他……”
    甘凤凤一下脸上飞红起来,啐了徐神仙一口:“谁缠上他了?你才缠上他哩!”
    徐神仙哈哈一笑:“你缠上他不要紧,不过,得让他承受老衲的真传衣钵。”
    “也和你一样当和尚?”
    “不,不,只承受我的衣钵而已,别当什么和尚的,不影响你缠上他。”
    “我不跟你老和尚说了。”甘凤凤害臊的跑开了。但她心里却十分的高兴,要是小蛟儿当和尚,她准跟徐神仙没完没了!
    东方望笑着:“喂喂,你跑开干什么?不陪我叫化喝酒了?”
    甘凤凤在户外说:“鬼才陪你们喝呢!”她坐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嘴角挂着笑,心里是甜丝丝的,没有多久,东方望也转出来了,甘凤凤咦了一下问:“你怎么不喝酒了?”
    “没你陪,我叫化喝酒也没味道了!”
    “你找死了?”
    “哎哎!你别误会,我是说,那老和尚喝酒没有半点风度,他不是喝,简直是抢,不像你慢慢地品。你说,有味道吗?”
    “那你可以慢慢品呀!”
    “我叫化再慢慢品,连酒恐怕也喝不够三碗,全给他倒进肚子里了,那我还品什么?”
    “那你跑出来,不是更喝不到酒了?”
    “还喝什么?一坛名贵的巴陵老酒,已经是底朝天啦!”
    “所以你就走出来啦!”
    “酒喝完了,狗肉也吃得七七八八,我不出来干什么?听那老和尚念经?那好听吗?要不,你去听听。”
    甘凤凤笑着:“这老和尚怎么念起经来了?他不吃狗肉吗?”
    “大概他在发酒疯了!好了,小丫头,我也该走了,再见。”
    甘凤凤一怔:“你要去哪里?”
    “我叫化总不能陪你们一世吧?不走干什么,听那老和尚念经?再听下去,他不头大,我叫化可头大了,还是早走为妙。”
    东方望说走就走,一闪身,便离开这芦苇小洲,来时洒脱,走时也洒脱。甘凤凤怔了一会,便转回茅屋里,见徐神仙和小蛟儿面对面的坐在厅上,徐神仙指着桌上一本发黄的书,不知在说什么,小蛟儿全神的听着。甘凤凤好奇地走过去看看,是一本针灸书,专讲解银针刺穴的方法。
    小蛟儿对她笑了笑:“凤凤,麻烦你到厨房里收拾一下。”
    甘凤凤对这些医书不感兴趣,说:“好吧!”便进厨房里去收拾碗筷了,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姐,一下变成了一个温顺、贤良的女主人。
    徐神仙足足在芦苇小洲上住了五日,这五日中,也难为了甘凤凤,一直在照顾他们两师徒的起居饮食。第六天,徐神仙要走了,临走时交给了小蛟儿三部医学奇书,说:“徒儿,这是为师几十年来心血滴成的,希望你善为运用和保存,千万别让人夺了去。尤其是其中的针灸,既可救人,也可制别人性命,一旦为心术不良的人得去了,那将为害江湖不浅。”
    “徒儿知道,绝不让人得了去。”
    “好,好,为师的衣钵,总算有了你这样一个传人,希望你今后悬壶江湖,济世救人,为师的三不医规矩,除了狗肉一条,其他两条,徒儿,你得遵守,别坏了为师的规矩。”
    “徒儿紧记在心。”
    徐神仙仰天大笑:“为师今生心愿已了,再无牵挂,完全可纵情云水中矣!”说时,一闪而逝。
    小蛟儿大叫:“师父!师父!”
    徐神仙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他用密音入耳之功远远传来:“徒儿,别喊了!也别跟来,人生在世,那能永久相聚?要是今后有缘,我们还能相见。”
    小蛟儿本想启身追去,听师父这么说,也就打消了去追赶的念头。的确,自己追上了师父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分手?自己还有天圣老人的遗命,负责清理门户,扫除为祸武林的叛徒。
    甘凤凤听到小蛟儿的叫喊,从厨房奔出来,看了看问:“你师父走了?”
    “走了!”
    “蛟哥!那我们怎么办?”
    小蛟儿看了看芦苇小洲,看了看茅屋,几天来在这里,使他对儿时的情感、依恋又增加了几分,他长叹了一声:“凤凤,我们也走吧。”
    “好呀!”甘凤凤高兴了!她没有小蛟儿的那份依恋,感到在芦苇小洲有点住腻了!想到外面走走,过那江湖上冒险而富于刺激的生活,说:“蛟哥,那我们先到岳阳楼去玩吧,然后到君山玩去。”
    小蛟儿皱皱眉:“凤凤,你不会是去闹事吧?”
    “我怎么去闹事了?”
    “岳阳楼,武林人士去的不少,君山,更是神风教湖广总堂的地方,我妈坐镇在那里,连我妈也受神风教总坛的人监视,我们去,不让人发觉?怎么不会闹事了?”
    “我们可以戴上面具,化了装去呀!除了你妈妈,谁能发觉我们了?”
    “万一有人认出了我们,就连累我妈了,凤凤,我们好不好到别的地方玩去?”
    “你说,我们到什么地方?”
    “凤凤,我想去巫山先拜见你父亲和母亲好不好?”
    甘凤凤一下警惕起来:“你想去拜见我爹爹和妈妈?”
    “你爹妈对我顶好的,送了我那么多金银,我现在下山,又解了我妈身上的‘毒’,也应该去拜见他们才是。你出来这么久,不想念他们么?”
    “你是不是设法想将我送回去?哼!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凤凤,你怎么这样说的?你回去见过你爹妈了,还可以出来呀!再说,你爹妈见了你,他们也放心呵!”
    甘凤凤眨眨眼说:“你知不知道,我家已不在巫山啦!”
    小蛟儿一怔:“他们不在巫山了?”
    “早搬家啦!已经搬了三年了。”
    “你们怎么要搬家的?”小蛟儿困惑的问,“巫山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给神风教的人注意了,骚扰了几次,双方都死了一些人,逼得我们只好搬家。”
    甘凤凤这么说,小蛟儿不能不相信,因为神风教的人,也曾骚扰过甘凤凤大伯父的浮云山庄,这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小蛟儿又关心的问:“你爹妈没事吧?”
    甘凤凤心里几乎笑出来:“我爹妈没事。”
    “神风教的人怎么尽想霸占别人的庄子。”
    “是呀!要不,我爹妈怎么让我跑出来与神风教为敌?我是见一处堂口,就挑毁一处堂门,想不到将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也得罪了。”
    “凤凤,你可别滥杀无辜。”
    “我没有滥杀无辜呀!你几时见过我滥杀无辜了?我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
    小蛟儿不出声了。的确,他没有见过甘凤凤乱杀人,就是在豹子林那夜,她也没杀害武当派弟子柳家双雄,又问:“凤凤,你家搬去哪里了?”
    甘凤凤狡黠的眼睛一转:“哎!这可不能告诉你。”
    “哦!?连我也不能告诉?”
    “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口疏的说了出去?给神风教的人听到,我爹妈不危险?”
    “凤凤,我怎会说出去?”
    “你真的想见我爹和奶?”
    “我骗你干吗?”
    甘凤凤凝视着他,说:“好!我说给你听,我家搬去了雁荡山中。”
    小蛟儿茫然:“雁荡山!?雁荡山在什么地方?”小蛟儿一直在洞庭湖边长大,以后又在梵净山庄近八年,只听说过峨嵋山、嵩山、武当山、武陵山、泰山等一些与武林中?人有关系的名山,至于远在东海之滨的雁荡山,他就从来没听说过了,所以感到茫然。
    “雁荡山你没听说?”
    小蛟儿摇摇头。
    “雁荡山可远了,在浙江的东南,大海之边,离这里有好几万里的路哩!”
    小蛟儿愕然:“那么远?”
    “要是不搬那么远,又怎避开神风教各处的耳目?这么远,你去不去?”
    其实,甘凤凤的家就根本没搬动过。雁荡山,更没有去过,她只不过昕父母提到东海之滨有这么一座山罢了,她为了避开小蛟儿想送自己回家,有这么远就说这么远而已,令小蛟儿望面生畏,没法去。
    可是小蛟儿想了一下,毅然说:“我去!”
    甘凤凤反而愕然:“你真的要去?”
    “凤凤,你万里迢迢跑来看我,我又怎能不去你家看看的?”
    甘凤凤心想:借此去江南一带走走也好,杭州的西湖,名胜古迹极多,此外还有什么太湖、普陀山的,恐怕比洞庭湖更好玩,便说:“好吧!我带你去,不过,沿途—带的名山大川、风景名胜之地,你得陪我去看看。”
    小蛟儿心想:只要我能平安的送你回家,交给了你的父母,就了结了一件心事,陪你去各处玩玩有何不可?便点点头:“我也想去玩的,当然陪你啦!”小蛟儿的确不愿甘凤凤跟随自己冒险去寻找黄岐士以决胜负,他又怎么想到甘凤凤在骗他呢!
    甘凤凤大喜:“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好不?”
    小蛟儿想了一下:“我们在夜里动身吧,你穿上了那件背心没有?”
    “我穿上啦!”
    “那我们收拾一下,带上路途上一切应用的物件,等天黑便离开。”
    “好的。”
    是夜,他们便离开了住了半个多月的芦苇小洲,临走前,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保持着破旧茅屋和四周一切的原样,舒展轻功,取道临湘、通城,往江西而去。
    在这半个多月当中,端木—尊、白衣书生黄文瑞集中了不少的武林高手,调动了湘南神风教各处堂口人马,搜遍了衡山、衡阳一带的山山水水,府城小镇,结果一无所得,好像小蛟儿和甘凤凤一下消失了。黄文瑞对端木一尊说:“教主,依属下看来,红衣妖女中了言家的僵尸掌,又身带剑伤,恐怕早巳死了。”
    “有这个可能,但小蛟儿呢?又怎么寻遍各地也不见?马凉方面,有什么音讯没有?”
    “没有小蛟儿的动向,也不见黄玉凤有什么异举。”
    端木一尊沉思一会说:“小杂种,这次出梵净山庄,一是去见他母亲,二是去寻找三不医徐神仙。现在既然洞庭湖没有这小杂种的音讯,他必然带着中了僵尸掌毒的红衣妖女去找三不医这怪老和尚求医了!你快命人在五岭和南华寺一带继续追踪这小杂种。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放心。”
    “属下遵命。”黄文瑞退了出去,心想:你和言老寨主都对付不了小蛟儿和红衣妖女,叫手下弟兄们又怎能对付霍活要见人,谈何容易。看来只有用诡计才能杀死小蛟儿,要活捉是不可能的,他出去布置人手如何暗算小蛟儿了!
    可是这时,小蛟儿和甘凤凤已出现在江西南康府的星子县城了,与衡山、衡阳相隔有千里之遥。黄文瑞可以说是在瞎折腾。
    星子县,不但是南康府的所在地,也是庐山脚下,鄱阳湖畔的一座县城,景色优美,气候宜人,水陆交通都非常方便。北上九江府,南下南昌府,一般游人登庐山,往往乘船在星子城上岸,从北城到三峡涧弯的观音桥,然后沿涧而上直达含鄱口,一到含鄱口,就离牯岭不远了。牯岭,是庐山的中心,有个山中小镇。小蛟儿和甘凤凤扮成一对中年文妇,就在牯岭小镇的一间客栈住下。
    庐山,古称南障山、天子都、天子障。西周时,传说有匡氏七兄弟结伴到这里隐居,结草为庐,所以又称匡山、匡庐,而庐山一名,出自司马迁所写的《史记》中,以后人们一直称这里为庐山了。它所以称为天子都、天子障,因为夏禹王疏九江,秦始皇南巡,都到庐山住过,至于历代名人学土相继慕名而来的,就更多了,在庐山留下了大量的诗文题刻。晋代有名的大诗人陶渊明,辞官归居田园,就住在庐山脚下的星子县城,写出了《归去来辞》的名篇。至今,星子城郊,鄱阳湖畔还有一座陶渊明墓祠。
    庐山,以雄奇挺秀的山峰,变幻莫测的云海,神奇多姿的流泉飞瀑而扬名神州,也是一个著名的佛教名山之一。在东汉时,山上便有三百多处寺庙,有海会、秀峰、万杉、栖贤、归宗五大丛林和西林、东林。大林三大名寺,世代相袭,毁而复建,因而庐山被历代统治者视为灵山,加以保护。
    庐山常年为云雾所遮掩,一年有一百几十天都有云雾,云海茫茫,不易看到庐山的全景,宋朝的大诗人苏东坡在庐山游历了十多天,仍看不到庐山的全景,写下了这么一首名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的确,庐山的美景,囊括了雄、险、幽、奇、绝的特色,一代剑王西门子,就是在庐山的仙人洞中,融汇了各门各派剑法之长,日思夜练,他将庐山的雄峻山峰,变幻莫测的云海,流泉飞瀑的奇景,都融汇在他的剑法中去了,因而创出了一举惊震武林雄、险、幽、奇、绝的西门剑法来,打尽天下无对手。从而也将这一套绝世剑法,传给了小魔女,使小魔女傲视武林,惊震江湖,令武林中败类闻风丧胆,不敢与之为敌(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大张人间正气。
    小蛟儿和甘凤凤上到庐山之时,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过后不久,秋高气爽,长空万里,只有片片浮云,千里景色,尽入眼底。多少人看不到的庐山全景,他们看到了。他们站在一座高坡的小山亭上,往北看,万里长江的壮景,一览无余。向南看,千里鄱阳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摆在庐山脚下。
    在洞庭湖,他们只是站在芦苇小洲看,看见的只是碧波浩渺,湖水接天,面看不到洞庭湖的全貌。现在,他们站在庐山上看,可看见鄱阳湖的全貌了,只见湖畔四周,村镇府城错落在大地上,城廓如画,赣江如丝,近处远处的庐山高低各个险峻挺秀的山峰,历历在目。小蛟儿和甘凤凤虽然多年生长在高山云深处,看惯了不少的奇岩异峰,飞瀑流水,但这么一幅广阔壮丽山河城镇的画面,却极少看见,甘凤凤看得不禁赞美起来:“原来江山竟是这么的美,比我家中所看到的画要好看多了!”
    小蛟儿也感到心旷神怡,问:“凤凤,你以前经过这里,没看么?”
    “我……”甘凤凤几乎将“我没来过”的话说出来,一想到这不露了馅吗?立刻转口说,“我为了急着赶去梵净山看你,哪有心思上庐山看景色呵!”
    小蛟儿心情激动:“凤凤,你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
    “你这话是不是真的?”
    “凤凤,你不相信我?”
    “哎!看你急的,我怎不相信你?你别感激我,要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别恼我就行了!”
    “凤凤,我只会劝你,怎会恼你呵!”
    甘凤凤眨眨眼问:“你真的不恼我?”
    小蛟儿诧异:“凤凤,你怎么啦?”
    “你说,你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不是真的?”
    “好!那我记住你今天所说过的话。”
    小蛟儿疑惑:“凤凤,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
    “我做了什么错事了?”
    “那你为什么这样说的?”
    “我说说不行吗?”
    正说着,突然从北面的山道上了奔来十多个一色劲装打扮的汉子,提刀带棍,其中—位瘦削的汉子问:“你们看清楚是他了?”
    一位汉子说:“八爷!我看清楚是他了,绝不会走眼。”
    这伙人奔到了亭子边,那叫八爷的瘦削的汉子不由打量着小蛟儿和甘凤凤。小蛟儿和甘凤凤都不由暗吃一惊,难道这伙人是神风教的人?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追踪而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暗运神应战。
    八爷以怀疑的目光盯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甘凤凤没好气的回答:“我们是什么人不好!?要你来问?”
    小蛟儿在旁连忙说:“我们是一般生意人,听人说庐山景色秀美,特来游玩。我内人不大会说话,请你们包涵包涵。”
    八爷本想动怒,听小蛟儿这么说,将怒气压了下来,哼了一声:“今后叫你的婆娘说话客气一些。”
    甘凤凤要发火了,小蛟儿急切制止她:“我的内当家,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又对瘦削汉子拱拱手说:“请问各位,有什么事要赐教的?”
    “唔!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看见—个穿古袍的中年秀士在这里出现过?”
    “没有看见这么一位秀士的。”
    先前那位说话的汉子说:“八爷,我刚才还看见他在琴湖的桃树林中,说不定他还没有离开。”
    “好!那我们快去,别再叫他跑了。”
    八爷一挥手,这一伙人便直朝琴湖的桃树林奔去了。
    他们一走,甘凤凤生气了:“你干吗对那瘦猴子低声下气的?”
    “凤凤,出门在外,能忍还是忍一些好,以免惹事。”“我可看不惯那瘦猴子的一副嘴脸,盛气凌人。要不是你,我早将他的舌头削了下来,看他今后还敢不敢那么对人问话的。”
    “凤凤,那又何苦!这伙人是什么人呢?”小蛟儿在思索着。
    甘凤凤说:“看他们贼眉贼眼,八成不是好人。”
    “凤凤,你怎能这般说的?”
    “难道我说错了?好人有这般横蛮霸道的吗?”
    小蛟儿笑了笑,心想:“你不是刁蛮任性、横蛮霸道吗?难道也不是好人了?梵净山庄的人,几乎个个都不讲理,有些行为,简直不可理喻,可是他们都不是坏人呵!不能以一个人的态度来分好坏。但小蛟儿没有说出来,一说出来,甘凤凤准会气得跳起来。
    甘凤凤见他只笑不语,又问:“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小蛟儿转了话题说,“我在想:他们在捉什么人?”
    “他们捉的准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是好人了?”
    “因为他们是坏人。”
    “坏人捉的人,自然就是好人了?”
    “难道不是这样?”
    “哎!凤凤,不能这么说。有时好人捉坏人,当然,也有坏人捉好人,好人捉好人或坏人捉坏人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看你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凤凤,我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中去。”
    “我想!”
    “凤凤。”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小蛟儿叹了一口气,知道凤凤的刁蛮性又来了,无可奈何的说:“好好,我们去。可是,我们只是看,别去招惹是非。”
    “要是有人要死了,你也见死不救?”
    “这……”
    甘凤凤狡黠地笑着:“你没话说吧?我们走呀!”说着,凤凤已动身朝琴湖的桃树林而去,小蛟儿只好跟着。
    他们一到,便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十多个劲装汉子,在桃树林中威圆形包围了一位青袍中年书生装束的人。这青袍书生几乎对这伙人不屑一顾,背着手正在欣赏那花径亭内一块刻有“花径”两个字的石碑。花径这两个字,写得苍劲有力,传说是自居易这位诗人所书写的。
    小蛟儿在远处瞧得暗暗惊奇,这位青袍书生,看去文质彬彬,似乎不是武林中人,可是面对十多个手持各种兵器的劲装汉子,居然神色自若,不为所动,莫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要不,他怎么半点也不害怕的?
    有位汉子喝问:“我八爷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书生仍饶有兴趣的在欣赏石刻,头也不回的说:“在下并不耳聋。”
    “你凭什么昨天在护园寺伤了我们的人?”
    “高兴。”
    众人诧异,八爷瞪着双小眼睛问:“高兴!?这成理由?”
    “不错。”
    “你高兴就伤人,不高兴那不是要杀人了?”“你说对了!”书生这时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所以你们最好走开,别惹得在下不高兴。”
    “你敢在庐山上撒野?”
    “随便你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在下不想过问。”
    “我们是神风教的人。”
    “神风教?在下没听闻。”
    甘凤凤在远处听了,“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她感到这位青袍书生傲得可爱。神风教近两年来在武林中可以说是日升中天,声势浩大,令人侧目,这位书生居然说没听闻过。
    甘凤凤这—笑,惊动了众人。八爷喝声:“谁!?”
    “我呀。”
    甘凤凤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八爷一见,不由一怔:“是你!?”
    “是呀!”
    “你来干什么?”
    “来看热闹呀!”
    “你们跟他是—路上的人?”
    “什么一路上的人?我根本从来就没看见过这位秀才。”
    八爷皱眉说:“最好请你走开。”
    甘凤凤问:“我看看也不行吗?”
    青袍书生也不禁上下打量着甘凤凤和小蛟儿,他似乎从甘凤凤和小蛟儿的目光中看出—股英气,心内一怔,但不动声色的说:“要是你们不是相干的人,你们还是走开的好。”
    “秀才!这里是你的地方吗?”
    “这倒不是。”
    “不是!为什么你叫我们走?你来得,我们就来不得?”
    书生微笑:“你是来管闲事的了。”
    “我现在还没有兴趣。”
    “你们要是有兴趣,在下也乐意奉陪。”
    “秀才,你说这话不后悔?”
    书生傲然说:“在下做事从不后悔,多你们两个也不为多。”
    显然,书生已误会甘凤凤和小蛟儿是神风教的高手了。这么一来,也弄得八爷和他的手下莫明奇妙,不知甘凤凤和小蛟儿是哪一路的人物。但可以肯定,与青袍书生不是一路上的人,八爷已看出书生目光中对他们两人已存有戒备和敌意。便拱拱手问:“两位是哪一处的朋友?”
    甘凤凤说:“哎!你别误会了!我们是生意人,只是想看看热闹。”
    八爷又困惑了,一时弄不清这对中年夫妇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或者真的是好奇看热闹的不相干的生意人。但可以说,他们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必然身怀一门绝技,不然,他们绝不会这么大胆的来看热闹。动刀动枪的热闹,转眼便会流血,一般平民百姓,早巳吓得远远的跑开了,还敢来看的?八爷也不排除神风教总坛中有不少的高手,经常化装出外巡视各处的堂口,不愿意让人知道,必要时才露出身份来,所以客气地说:“既然这样,请两位站开点。”他指着书生,“这个人由我们来打发好了。”
    “好呀!我担心你们打发不了他。”甘凤凤拉着小蛟儿站到一边去。
    八爷感到受了侮辱似的,不大高兴地说:“那你们看着好了。”他转身朝青袍书生问,“你是要我们动手还是跟我们走?”
    “随便。”
    “最好你跟我们走。”
    “没兴趣。”
    “你是要我们动手了?”
    “请!”
    书生似乎用词用字特别节省,不愿多说几个字。
    一个汉子在旁说:“八爷,待属下先放倒了他再说。”
    八爷点点头,“小心,别大意了!”
    这汉子便站了出去,双手互相按了按,弄得手指骨骼啦啦的响,显然是外功练到了一定的火候,双臂肌肉突然暴起,朝书生说:“你出手吧。”
    青袍书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兵器?”
    “我一双拳头就足够了!你听没听过赣北铁拳之名?”
    “是你!?”
    “不错,也有人称我为一拳震山。”
    “那山一定是纸扎的。”
    “你敢瞧不起我铁拳?”
    “在下从没看在眼里。”
    “书生,你这是找死了,”铁拳一拳就朝书生太阳穴击去,准备一拳就将他击晕倒地。可是,他的拳头还没有击倒,书生只一伸手,倏似电闪,赣北铁拳便惨叫一声,自己的拳头不但给书生捏碎了,人也飞了出去,不远不近,正摔在瘦削汉子八爷的跟前。
    众汉子一时全惊呆了,这是哪一门的武功?赣北铁拳,算是神风教南康府堂口中的一位高手,不到一招,就给摔飞了!还不见人家是怎么出手的,抖的是什么武功。连小蛟儿和甘凤凤也惊讶起来,果然这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人摔在八爷脚下,八爷一看,瘦削的面孔顿时变色。他看见赣北铁拳的手、手指骨、手背骨全碎了,手背上还清清楚楚留下了书生的指痕,青紫三点。这是中原武林哪一门派的武功?
    赣北铁拳之所以称为铁拳,一拳可碎巨石,击出之力,不下千斤。这青袍书生居然伸手将它接住了,还用指力之劲将铁拳捏碎,顺势摔了出来,这一门功夫,比鹰爪功还来得厉害,自己还看不出人家的武功来路,怎不震惊色变?八爷眼里顿露杀机,吼声:“跟我全上!”
    四条汉子首先奔上,刀剑棍棒,齐向青袍书生身上进招。书生身形冲天跃起,闪开了四件兵器,他刚落下,又有四条汉子猝然出手,书生长啸一声:“来得好!”青袍水袖飞舞,宛如两条白练,长空飞腾,柔软无力的水袖,在书生内力灌输之下,化成了兵器。这近乎挥绸成棍的上乘武功了,转眼之间,前后齐攻的八条汉子,不是手中兵器脱手飞掉,就是人给摔了出来,有的竟然给摔进了琴湖中去,有的摔在桃树干上,将树也折断了。这八条汉子,全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的伤得比铁拳还严重。
    青袍书生刹那简便打发了八条劲装汉子,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事后仍气定神闲,拂拂水袖,仿佛刚才挥走了几只苍蝇,而弄脏了他的衣袖一样。
    八爷和剩下的三名汉子,呆若木鸡,不知是出手好还是溜走好。这八位汉子,虽然不是南康堂口的全部精英,但其中两个也属精英之一,却不堪青袍书生一击。
    青袍书生瞧瞧八爷等人,又望望甘凤凤和小蛟儿,含笑问:“还有谁来试试?没有,请给我滚开吧!”
    小蛟儿拉着甘凤凤:“我们走吧!”
    青袍书生又是一声冷笑:“不错,走开总比出丑的好。”
    甘凤凤感到这书生太目空一切了,生气地问:“秀才,你是说我们?”
    “走开不比出丑好?在下并没说错。”
    “你不感到太过狂妄了么?”
    书生大笑:“在下人称江湖狂生,又怎能不狂的?”
    小蛟儿本来就担心甘风凤会惹事,现在果然要惹事了,急拉着她说:“凤凤,别多事,我们走吧!”
    书生又说:“是呵,这是最聪明的办法。”
    甘凤凤生气地挣脱了小蛟儿:“你要走你走,我不走。”
    “凤凤!”
    甘凤凤朝他说:“你不是想学医吗?”
    小蛟儿一时诧异:“这又怎样了?”
    “现在有只疯狗在乱咬人,你怎么不医治一下?”
    “凤凤,别乱说。”
    书生闻言顿时面色一沉,跟着仰天一笑:“好!好!在下自从行走江湖以来,自认没有人敢骂在下半句,现在不但有人骂,居然敢骂在下为疯狗!愚妇,你知不知这句话的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我根本不考虑!”
    “代价是,从此你再也不会说话了!”
    甘凤凤说:“我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书生摇摇头:“在下不想取人性命,只想割下你的长舌。你说,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在下动手?”
    小蛟儿紧张地对书生说:“你别乱来!”
    “阁下妻子是个长舌妇,不割掉会给阁下带来麻烦,还是割……”
    书生话没说完,蓦见人影一闪,暗叫不好,正想闪开,可是“啪啪”两声,他左右脸都捱了甘凤凤骤然出手的一个响亮耳光,打得他火辣辣的,也打得他惊呆了。他睁大了一双不相信的眼睛,惊愕、奇异、恼怒、羞愧,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竟有这种快过电闪的身手,算是走了眼!问:“你!你敢打我?”
    甘凤凤冷冷的说:“这是医治乱咬人的疯狗的一个方法。看你今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好!在下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甘凤凤“嗖”地一下,亮出了利剑:“用你的话说,你不想出丑,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书生怒极而笑:“好好,在下为人颠狂,想不到你比在下更狂。”
    “我狂虽狂,还不至于乱咬人。”
    在一边的八爷,初时还摸不透这对商人打扮的夫妇是什么人,现见他们出手,还刮了青袍书生的两个耳光,以为是总坛派来的高手了,立刻向三个手下打了一个眼色,马上散开,又形成了对青袍书生的包围。
    甘凤凤一扬眉:“你们干什么的?给我滚开!这秀才不愿取人性命,我可会取人性命。”
    小蛟儿虽然恼恨神风教,但恼恨的只是黄岐士、端木一尊和黄文瑞等几个人,对其他神风教的人,只要不来犯自己,他也不愿多生是非。同时,他不愿甘凤凤与青袍书生真正交锋,想化解必然会说明自己的面目,这一点,更不想神风教的人知道,所以他挥手说:“你们快走开,再不走开,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了你们。你们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下山去。”
    八爷一见甘凤凤和小蛟儿都这么说,他见过总坛的一些护法长者和其他一些上乘高手,都有这么一种怪行为,不愿别人插手自己的行动,一插手,便认为是瞧不起他们了!所以八爷连连应是,率了众人,互相携扶,重伤不能走的,由没受伤的背了走,一齐离开琴湖,下山去了。
    在这时间,青袍书生只疑惑地看着听着。青袍书生为人虽然高傲而狂,却不是阴险之人,更不是黑道上的人物,却颇有名门正派的作风,不屑乘人不备而骤然出手。本来甘凤凤和小蛟儿在与八爷说话时,他完全可以骤然出手,但他不耻此种行为。八爷带人走了后,他冷冷对甘凤凤说:“姑娘,你可以出手了!”
    甘凤凤反而一怔:“什么!?你叫我为姑娘?不称愚妇了么?”
    “别以为你戴了一面精致的面具,在下就看不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了?”
    “从你说话的声音和身材,根本不可能是位妇人。虽然你乘人不备,骤然出手打了在下,在下还是佩服你快如电闪般的身法和手法。姑娘,出手吧,在下真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小蛟儿朝他一揖说:“先生,我们的确与神风教没有关系,只是顺道来庐山游玩,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是他们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在下根本不想过问。在下只知道给人骂为疯狗和捱了两个耳光。”
    小蛟儿又朝他一揖说:“我愿给先生赔礼道歉。”
    “你要为她求饶?”
    “望先生宽恕。”
    “—句宽恕就行吗?”
    “先生想怎样?”
    “要地在我面前下跪叩头,叫三声大爷,那刚才发生的事,便一笔勾销。”
    小蛟儿一时不出声,心想:甘凤凤根本不可能这样干,要她下跪,你不如杀了她。可是甘凤凤却说:“可以!”
    小蛟儿不由愕然:“凤凤,你愿意?”
    青袍书生也有些意外了,问:“你真的愿意下跪叩头?”
    甘凤凤说:“是呀!不过你得先胜了我手中剑才行。”
    书生一笑:“姑娘,请出手。”
    “秀才,你输了怎么办?”
    “在下任由姑娘处置,要是姑娘输了又怎样?”
    “我不但将舌头割了下来,连我颈上的头,也割下给你,这总可以了吧?”
    “够痛快!可是在下不想取人性命。”
    “你胜了再说。”
    “不!你得下跪叩头赔罪。”
    “秀才!有人说,男子膝上有黄金,不轻易向人下跪,可是女子膝上有什么,你知不知道?”
    书生愕然:“有什么了?”
    “有毒。”
    “有毒!”
    “一种能令山河变色,令人身败名裂之毒,所以女子更不能轻易下跪,我一下跪,你不但是身败名裂,你全家也毁灭,你想不想试试?”
    “在下没听闻过。”
    “现在你听了也不为晚。”
    甘凤凤说着,倏然刺出一剑,晃若轻风,迅似流星,直挑书生的迎香穴位。青袍书生早有防备了,身形轻闪,一袖拂出,劲风逼人,一边说:“好心狠的女子,不打招呼,一剑就想取在下性命。”
    甘凤风说:“你不是叫我出手吗?我出手了,你又说不打招呼,那叫我怎么做?”她闪过书生劲风逼人的袖力,又是一剑刺出。“啪”地一声,甘凤凤的剑给书生挥出的水袖击中卷住了。双方兵器交缠,就以双方的内力深厚决高低了。书生的内力深厚,要是其他人,手中兵器给衣袖击中卷住,不但兵器给卷飞,人也给摔飞。甘凤凤顿时感到一股暗劲从衣袖转来,自己的剑几乎脱手而飞,急运内力相抵。甘家的内功,原以不全的九阳真经为基础,甘凤凤从小就练起,虽然体内只有两三成的九阳真气,但对其他任何门派来说,已是相当深厚,两三成的九阳真气,胜过其他一流上乘高手的八九成真气,所以甘家的武功,能在武林中独竖一格,称雄于黑、白两道中。不是一流上乘的高手,不堪甘家的武功一击,从而使甘氏三雄成为黑、白两道视为可怕的人物,称为:“甘氏三煞”。他们只败在小魔女的剑下,从没败给别人。
    甘凤凤的内力本来就深厚,甘家的剑法,又是集各门各派之所长,以少林寺的达摩剑法为基础,剑气森森,变幻莫测。甘家剑法之所以不及西门剑法,就是它虽然集各家所长,却不能与达摩剑法融汇成一体,使起来仍然是各门各派中精湛的招式,而不能形成一套新的剑法来。
    再说,甘凤凤原有的内力就深厚,最近在芦苇小洲上得小蛟儿一股奇厚的内力输入,因而就更深厚了,胜过书生的内力一筹,她剑没有给卷飞,人也没给摔出去,手腕一抖,“嘶”的一声,将书生内力贯注下的衣袖削飞了一幅。这幅衣袖,在双方内力的余劲之下,“啪”的一声,击在不远的桃枝上,桃枝随即而断。双方都同时一怔。
    青袍书生的怔,是想不到甘凤凤的内力竟是这般的深厚,不但不给自己的衣袖卷飞摔飞,反而将自己的衣袖削去了一幅;甘凤凤之所以怔,是书生这一幅削飞了的衣袖,竟能将一枝手腕粗的树枝击断,要是击在自己身上,那不危险?
    双方一怔之后,刹时又交起锋来。一个是双袖如龙飞腾,变化万千;一个是剑似激光流窜,剑气森森。但双方都不愿意兵器相碰,一沾即走,都选对方身上的要害处击去,只见桃林之中,两团如幻影般的人影上下翻腾,你追我赶。近百招后,书生惊叫一声,顿时剑光袖影全消,书生身中两剑,一是在左肩的云门穴上;一是在右臂的曲池穴上,而甘凤凤的鬂发紊乱,口角一丝鲜血沁出,显然也受了内伤,而剑尖却贴在书生的胸口上,厉声问:“你要死还是要生?”这是甘凤凤剑下留情,没当时杀了书生。
    小蛟儿见了大惊:“凤凤!你不能杀这位先生的。”人似流星,纵了过来,夺下了甘凤凤的剑,可是他一见甘凤凤口角有一丝血流出,又心慌了:“凤凤,你怎样了?”说时,一掌按在甘凤凤背上的灵台穴,输气为甘凤凤治伤。他又对书生说:“先生,你走吧!”
    书生惨笑一声:“在下败了!多谢姑娘剑下留情!在下愿接受姑娘的任何处置。”
    甘凤凤在小蛟儿的真气输入体内后,才平定了自己体内心血的翻滚,长长吐了一口气,对小蛟儿说:“行了!将掌拿开吧!”又朝书生说:“你并没有真正败给我,用不着这样,你走吧!”
    “看来两位真的不是神风教的人。”
    甘凤凤扬扬眉问:“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神风教的人了?”
    “凭两位的一句话。”
    “什么话?”
    “让在下走。”
    “就凭这么一句话,就说我们不是神风教的人了?”
    “在下自问判断不会错。”
    “我想听听你的判断。”
    “你们要是神风教的人,就算没有杀在下,也会逼在下跟你们走,逼在下服下一颗什么毒药,绝不会让在下走的。”
    “秀才,你对神风教很了解呵!怎么又说没听闻过神风教的?”
    书生一笑:“那只是在下不屑和那伙人谈话而已。”
    “现在看来,你不会乱咬人了!”
    书生一揖说:“在下疑心太重,请两位原谅。”
    小蛟儿说:“先生,你这样做并没有错,在江湖上行走,应处处小心才是。”
    书生大喜:“两位心地如此,能不能与在下交个朋友?”
    甘凤凤说:“秀才,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恐怕你知道了!就不会与我们交朋友了。”
    书生笑着:“在下为人狂傲,交朋友从不过问人家过去是什么人,就算你们是恶魔,在下也愿交上,不管他人说三道四。”
    小蛟儿激动地说:“先生,我们多谢你信任我们。”
    “兄弟,在下复姓公孙,单名白,江湖上人称狂生,两位是……”
    小蛟儿说:“先生,我也姓公孙,名蛟。”
    公孙白大喜:“兄弟,那么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了!那太好了。”
    甘凤凤问:“秀才是江南公孙世家的弟子,对不对?”
    “哦!?姑娘怎么看出了?”
    “江南公孙,武林世家,流云飞袖,称雄江南。秀才使得一手极俊的流云飞袖之功,我又怎么看不出来?”
    公孙白一笑:“姑娘好眼力,在下要是没看错,姑娘姓甘,是甘氏三雄中的千金。”
    甘凤凤真的吃了一惊:“你怎么看出了?”
    “凭姑娘集名家剑法之长,只有湖广甘家,才有这样的剑法,在下又怎么看不出来?在下还知道甘姑娘,必然是最近惊震江湖,挑了神风教不少堂口,火烧了言家寨的红衣女侠。”
    甘凤凤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干吗用言语逼我与你交锋的?”
    “甘姑娘别误会,在下也只是在交锋后才想起的。至于红衣女侠,也只是刚刚才判断出来,而且也全靠在下这位本家兄弟,才能判断出来。”
    小蛟儿愕然:“全靠我?”
    “兄弟,神风教的人,在湖广一带,闹得鸡飞狗走,声言要捉拿红衣女侠和兄弟,这么一件大事,武林中所有各门各派的人都注目了,并且也传到了江南,而兄弟自称公孙蛟,不就是神风教的人要追踪捉拿的小蛟儿?在下怎不判断出?”
    甘凤凤问:“那你还交不交我们这个朋友的?”
    “交!怎么不交?在下能与两位交成朋友。是三生之幸,望两位不嫌弃在下就行了!”
    小蛟儿说:“先生称我为兄弟,我就称先生为大哥了!”
    书生欢笑:“对对!我也不客气称兄弟为蛟贤弟了。”
    甘凤凤说:“你们称兄道弟的,可别算上我。”
    公孙白笑着:“那我该称姑娘什么好?”
    “红衣女妖呀!”
    “这怎么行?我该称姑娘为弟妇才对。”
    甘凤凤嚷起来:“你想死了!”
    “在下说得不对?”
    “你是不是要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好好,我不说,蛟贤弟,现在我们是兄弟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见你们的面具,而看不见你们的真容吧?”
    “大哥说的是。”小蛟儿便打量四周。
    公孙白会意,说:“贤弟顾虑的是,这里人来人往,不大方便,愚兄带你们到一处极少人去的地方,再看也不迟。”
    甘凤凤问:“什么地方的?”
    “仙人洞。”
    “仙人洞!?”
    公孙白点点头:“仙人洞险峻奇雄,传说是风流神仙吕洞宾修仙之洞府。”
    小蛟儿和甘凤凤好奇问:“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甘凤凤说:“我们去看看。”
    “两位请随愚兄来。”
    公孙白带了他们向西而走,没有多久,便远远看见奇峰之上,巨石横空之下,天生一个石洞。崖旁边有一横石悬空,叫蟾蜍石。石背上生长着一株古松,称为石松,登上此石,便感到脚下薄云轻飞,宛如登天之感。
    仙人洞内不大,深约三丈,能容百人。洞内有一滴泉,泉水清冽,人称“洞天玉液”。其实仙人洞只是高深险峻而已,洞内没有什么奇景异岩。
    甘凤凤看了看,愕然问:“这就是仙人洞么?”
    “当然是,你不见洞口圆门上刻有‘仙人洞’三个字么?”
    甘凤凤失望起来:“这简直是骗人!什么仙人洞,半点也不奇,比起我们在贵州松桃养伤的那个半山岩洞还不如。”
    公孙白微笑问:“你认为仙人洞该是什么样的?”
    “仙人洞嘛,洞内应该有石凳、石桌、石椅、石床,有奇花异草和飞禽走兽,如鹤呀,鹿呀,白兔呀之类的可爱动物,当然也要有小桥流水,回廊亭阁。这样,才能称为仙人洞嘛!这么一个洞,除了一滴泉外,什么也没有,怎么叫仙人洞的?”
    公孙白笑了:“甘姑娘,你可是听神话听得太多了?这样的洞府,恐怕在世上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神仙洞府,是一些人瞎编出来的,就是神仙,世上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
    “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你们看见过了吗?”
    小蛟儿问:“大哥,你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么?”
    “那是和尚道士们骗人的东西。”
    甘凤凤问:“你这样说,不怕鬼神报应?”
    “我呀什么都不怕,不怕鬼,也不怕神,更不相信什么佛祖、菩萨,因为他们都是一些木雕石刻不会动的假人,我怕什么了?我可以放一把火,将他们全烧掉!”
    甘凤凤说:“哎!你这么狂妄,怪不得在江湖上人称‘江湖狂生’了!”
    书生一笑:“要是真的有鬼神,他们真的又那么有灵,历史上和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的忠臣义士,善良百姓,含冤负屈而死和受灾受难!也用不着武林中的侠义人士行什么侠,仗什么义,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了!世上一些暴君、权臣和江湖上一些歹徒、恶魔也不敢那么穷凶极恶,危害人间了!要是有鬼神,难道他们不怕鬼神报应?”
    小蛟儿说:“我爷爷和我师父都说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书生说:“贤弟,不是为兄狂,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那是自己骗自己,自己安慰自己。要是说他们之中有报应,那也是人间的正义,一些忠直、好义的人的报复而已,也和大多数善良百姓愤怒地采取以牙还牙,以血偿血的结果,这与鬼神毫无关系。”
    公孙白的这一番无神论的话,小蛟儿和甘凤凤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而且给某些人士听到了,简直认为是异端邪说,大逆不道了!他们不禁互相望望。小蛟儿固然不在话下,就是甘凤凤这个任性、刁蛮的少女,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心中却有点怕鬼神。
    公孙白又说:“这只是愚兄的想法看法,不一定要你们相信和同意。”
    甘凤凤扬扬眉问:“那你相信什么?”
    “我只相信人间的正义和真理,敬仰一些正直无私而又勇敢的人。至于其他,那怕就是当今皇帝老爷,我也不屑一顾。好了,这里无人,甘姑娘的真容,我不敢强求看,但贤弟的真容,愚兄是要看的了。”
    小蛟儿便将自己的面具除了下来:“大哥,你看吧。”
    公孙白一看,贤弟五官端正,天真无邪,神采奕奕,眼角眉梢,露出聪明俊气,是一位英俊青年。他有点惊喜的说:“原来贤弟这么英俊潇洒,这么年轻,出乎愚兄意外了!贤弟,你今年多大了?”
    “小弟正满十八岁。”
    “想不到贤弟年纪轻轻,却练成了这么惊世骇俗的武功。愚兄却是痴长了贤弟十八年。”
    “大哥过奖了!”
    甘凤凤同时问:“你怎知他的武功惊世骇俗了?”
    公孙白笑笑:“愚兄身在江南,孤陋寡闻,但也颇闻火烧言家寨前后的情景。要是他没惊世骇俗的武功,怎么能一下扣住了当今武林的大魔头端木—尊的命脉?逼得他送两位出言家寨?同时还击败了神风教众多高手和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从而令武林震惊了当然,其中也有甘姑娘的机敏和武功。”
    “哎!你别给我戴高帽子。”
    “愚兄说的是实情。”公孙白又对小蛟儿说,“贤弟风采,愚兄已目睹了,快请戴上面具。”
    甘凤凤问:“你不想看看我?”
    “愚兄就是不看,也知道甘姑娘。”
    “你怎么知道了?”
    “甘姑娘想必是位貌美如仙,清雅绝俗的奇女子!”
    甘凤凤听了十分高兴,的确,有哪位少女不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的?但她却笑着:“你看错了!我是个丑八戒。”
    “谁说甘姑娘是个丑八戒,那个人不是瞎子,也必然是个白痴。”
    甘凤凤见公孙白不强求要看自己,也就不便将面具除下来,在这种场合下,甘凤凤多少有点少女的害羞,要是平常不戴面具,让人看见没什么,而现在,已戴上了面具,在一个男子面前除下面具来让人看,总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和不好意思。
    公孙白又说:“在庐山上,能结识蛟贤弟和甘姑娘,是愚兄一生的乐事,现在,愚兄要告辞了!”
    小蛟儿一怔:“大哥,你就要走?”
    “贤弟,愚兄有些事不得不分手了,望贤弟和甘姑娘有空,到愚兄家一叙。”
    甘凤凤问:“你有什么事要走的?就不能陪我们在庐山玩玩?”
    “愚兄与东林寺的无心大师有不死约会,不见不散。”
    “无心大师?那准不是一个好和尚。”
    公孙白愕然:“你怎么说他不是一个好和尚?”
    “有人说,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他叫无心,大概是个无心念经的和尚了,会是好和尚吗?”
    公孙白笑道:“甘姑娘,你错了!他是位得道的高僧,不但念得好经,还深知佛理,不同一般和尚。”
    “你不是说和尚道士,都是骗人的吗?怎么又赞起他来了?”
    “无心大师知识渊博,深得净土宗始祖的真传,不是愚弄乡民的和尚。”
    “他信不信鬼神?”
    “他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
    “哦!?那他当和尚干吗?”
    “当和尚,不一定就信鬼神,他是看破红尘,不理俗事,一心研究佛理的真谛而出家罢了。”
    “佛理不是说神道鬼的书吗?”
    “甘姑娘,你错了!那是探讨人生,劝人为善的一些深奥道理。”
    “你跟他探讨人生么?”
    公孙白摇摇头:“我没这个兴趣。”
    “那你跟他有什么约会的?”
    “下棋。”
    “下棋!”
    “不错,下棋。走马飞象的棋。”
    “噢!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下象棋。还是不见不散的死约会哩!”
    小蛟儿也奇怪问:“大哥上庐山,就是为了与他下棋?”
    “贤弟,你知不知道愚兄跟他下的什么棋?”
    “什么棋?”
    “赌愚兄今后的命运。”
    “哦!?赌大哥的命运?”
    甘凤凤同时问:“怎么赌法?”
    用下棋来给命运打赌,究竟怎样赌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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