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七回九幽小怪
    上回说到,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在村中有名望的庄主,竟然是飞贼的窝主。甚至连曹庄主也疑惑了,难道昨夜的小恩公,就是飞贼飞燕子么?原来他们不是来救自己,却把赃物藏放在自己的家中。他只能人叫冤枉。
    黄知府说:“你还想狡辩么?来人,将曹庄主押起来,送到衙门去,把曹家大院封了,所有曹家大院的人都赶出来,派人看守,等本府上报布政司后再行处理。”
    韦捕快和师爷等人连声应是,立刻叫人将曹庄主绑起来,押送到城里去。
    黑衣瘦汉在搜查曹庄主的帐房时,明知帐房里有道夹墙,里面藏有价值万金的珠宝金银,却动也不去动。原来他和玉面郎君早有打算,准备在封房后,趁大院里没一个人,今夜里再来盗去。这样,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将曹家所有的财富据为已有,不然,就是没收到官府,也不是自己的。而韦捕快,更不知曹家有这么一道夹墙。这就是玉面郎君黄知府一箭双雕的恶毒之计,既救了茄瓜脸,又掠夺了曹家一笔大财富,更置曹庄主于死地,想翻案也翻不了。黄知府见大功告成,使勒令韦捕快迅速将那两个飞贼迫捕归案,然后便打道回府了。
    当黄知府在曹家祠堂审案时,村子里出现了两个外路的陌生人,一个是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一个却是走乡串村的货郎。老叫化坐在祠堂对面的大树底下向人讨钱。而货郎却挤到祠堂门口的人群里,好奇地向人打听村中发生了什么事。
    精明老练的韦捕快,也注意到这两个突然而来的人,但他一来已从茄瓜脸和黄知府的口中,知道了飞贼飞燕子的年龄和身形,是两个武功极好的孩子;二来他有要事在身,随时听候知府大人的调遣,无暇去盘问他们。
    知府走后,韦捕快一看,那老叫化不知几时已离开,而货郎也快走出村口了。韦捕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喝声:“那货郎,给我停下来。”
    货郎闻声而停,回头一看,见是韦捕快喝自己,便放下担子,问:“大人,你叫我吗?”
    韦捕快双目如电,上下打量着货郎,含笑问:“你怎么不做买卖了?就走?”
    货郎也是一笑:“这村子出了大案,看来没人想买我的货,我只好转到别处了。”
    “哦!?你既然知道这里发生大案,怎么还要跑来的?”
    “小人进村子时,并不知道,还以为这村子办什么喜事哩!大人,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怀疑小人?”
    “哼!我看你不是来做买卖的。”
    “哦!?小人不做买卖做什么?”
    这时,四、五个差人早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喝道:“好大胆出卖货郎,你敢这么回我们捕头的话么?”
    货郎没有半点惊恐,反而问:“哦!?我不这样回答又怎样回答?”
    韦捕快见货郎没半点惊慌,不由更起疑心。因为—般人见了官府中的人,就是没事,脸上也会露出惊恐之色,哪有象这人这么镇定自若?暗想:难道这人跑惯了江湖,身怀武功?还是背后有来头?说他是飞燕子的同伙吗?却又没有半点作贼心虚的样子,哼!不管他是什么人,我要是问不出他的来历和来意,便不叫铁腕神捕了。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货郎愕异:“我不是货郎吗?又是什么人了?”
    “我看你不是飞燕子,也是他的同伙。”
    货郎一怔,跟着笑了起来:“公门中人传扬的铁腕神捕,我看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只是一个蹩脚货而已。”
    韦捕快大怒:“你敢侮辱我?”
    “韦捕头,我没有侮辱你,是你自己在侮辱自己。”
    那几个差人喝喊起来,有的说:“捕头,先将他拉到衙门关起来再说。”
    货郎说:“你们凭什么要拉我?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们可以在曹庄主家中栽些赃物,将曹庄主拉走了。可我,你们搜到了什么赃物?诬良为盗,身为公门中人,知法犯法,你们不怕犯王法么?”
    韦捕快没有动怒,他手下的几个公差动怒了:“你这样顶撞我们捕头,便是犯法,我们怎么不敢拉你?”
    货郎叹息地摇摇头:“怪不得柳州有人说,官府如狼,差役如虎。怪不得柳州枉死了不少的平民百姓。”
    韦捕快听了不禁心头凛然,感到这不是一般的货郎,显然是大有来头。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一些公差忍不住了,扑上去就要抓这货郎。谁知这货郎手不举,脚不动,身形微微一抖,就将这几个差人震飞了出去,一个个跌得四脚朝天。韦捕快见了更是心头一怔,这是沾衣十八滚的上乘武功,显然这货郎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便说:“原来阁下是位高手,我韦某人看走眼了。”
    货郎一笑:“我要是没有这一点薄艺在身,怎敢一个人在江湖上跑买卖的?要不,我十担针线也早已给人抢去,我全家人不就要喝西北风么?”
    韦捕快冷笑一下:“阁下有这么一身绝技,何用做这小买卖!”
    “不敢,我不会偷不会抢,更不敢敲榨勒索。一向奉公守法,不做这小买卖,又怎样谋生?”
    韦捕快将鞭一抖:“好!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我看,韦捕头还是别动手的好。”
    “哼!你不但侮辱了我,还敢辱骂知府大人。我要是不捉你,有何面目在公门中混下去?”
    “我几时辱骂了知府大人的?”
    “你说我们可以在曹家栽脏,这不是……”
    “韦捕头,你也在公门中混事多年,—向办事精明,你难道没看出这事有些蹊跷么?”
    货郎这一问,顿时挑起了韦捕头心中的一些疑惑,但仍问:“有什么蹊跷的?”
    “曹庄主的为人,我不清楚,想韦捕头比我更清楚。我想,要是曹庄主真是飞燕子的窝主,他能将那些赃物收藏在连小孩子也能找到的地方么?他将赃物随便收藏在村外的任何地方不更好?”
    韦捕快冷笑一下:“飞贼飞燕子在密探的追踪下,已来不及收藏了。”
    “不对吧?那所谓的密探已给曹庄主的人捉住,直到韦捕头赶来,这一段时间,足够曹庄主毁灭赃物有余。他就算舍不得毁掉,也可以叫飞燕子带到别的地方。再说,他将密探杀掉灭口不更好?何必要派人去官府报案?报了案,又不藏好赃物,恐怕这世上没有这蠢得可笑的窝主吧?”
    韦捕快不出声了。
    货郎又说:“韦捕头,你还可以到六都余家庄查访一下,余家庄的案是几时发生的?作案的人是谁?而曹家庄的事又是几时发生的。据我所知,六都余家庄的案是在昨夜丑时发生,而曹家庄的事,发生在子时。余案在后,曹案在前,就算飞燕子是神仙,也不可能将余家的赃物移到曹家来。这一大破绽,你不感到蹊跷么?”
    韦捕快一听,更是大为愕异:“真的?阁下昨夜……”
    “我昨夜正好在余家庄村子里的一家农户投宿,韦捕头不相信,尽可以亲自到余家庄查访一下。”
    “阁下是——”
    货郎看了那几位公差—眼,说:“韦捕头,这里恐怕说话不方便,我们到那边去。”
    韦捕快疑惑地跟随货郎走到一边,货郎亮了—下身上藏着的金牌,一笑说:“我跟捕头,同是这条道上的人。”
    韦捕快不由一怔,蓦然想起一个人来,问:“布政司处有位千里追风手——”
    “那是贱号。”
    原来这位货郎,是广西布政司处有名的千里追风手司徒空捕快。司徒空在公门中几乎是个神秘的人物,武功极高,神出鬼没,没人知晓,一向独自一人出来办案。韦捕快久闻其名,只恨无缘相见。现在一听,真是又惊又喜,慌忙施礼说:“原来是司徒大人,在下失敬了。”
    虽然大家都是官府的捕快,但品位不同,往往布政司的捕头,品位与地方的知府一样,有的比知府的品位还高,所以韦捕快口称大人。司徒空忙还礼说:“不敢,不敢。刚才得罪,望韦捕头莫怪。”
    “大人言重了!请问,大人也是为这案子而来的么?”
    司徒空摇摇头:“我是为其他案子面来,望韦捕头代为守密,千万别让他人知道。”
    “在下怎敢泄露大人行踪的?要是大人有用得在下效劳之处,大人只管吩咐好了。”
    “好,好,以后我有事,就多多请韦捕头帮忙。”跟着司徒空又叮嘱了韦捕快几句,两人便双双走回原来的地方。司徒空问:“韦捕头,你还有什么话妥盘问我的?没有,我可要去做买卖啦!”
    “好吧,你走吧。”
    司徒空便挑起货郎担而去。几个差人感到愕异,问:“捕头,这货郎是什么人?”
    “我盘问过了,这是位江湖上的奇人,正派人士,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以后你们见了他,就不用去理他了。不然,你们是自讨苦吃。”
    一位差人说:“他武功那么好,谁还敢去招惹他的?只求他不找我们的麻烦就好了。”
    韦捕快一笑:“你们否找他,他自然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好啦!我们到六都的余家庄看看。”
    在黄知府审问曹庄主时,老叫化便离开了曹家庄,闪身到了村外。这老叫化不是别人,却是独行侠丐莫长老。他不象千里追风手司徒空在人群中打听,而象一个打坐的老僧,坐在大树下面,凭自己深厚的内劲,凝神静听人们的谈话和祠堂里面黄知府的审问,以及韦捕快和黑衣瘦汉的行动。当黄知府快要打道回府时,他已知道曹家庄昨夜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和事件的结果,便来到郊野,心想:这两个小家伙在曹家庄闹了事,跑去哪里呢?他放眼四望,只见远处是孤零零的朱雀山。这朱雀山是马平城北面一座突兀的孤峰,山上树木稀疏,山下是一片旷野,由于朱雀山没有什么奇岩异洞,山上更没有庙宇,是马平群山中最荒凉的一座孤峰,没人去注意它。
    莫长老暗想:这两个小家伙昨夜里没赶回去,这附近没处可藏身,想必是上了这朱雀山了,我何不上去看看?
    莫长老还没有走近朱雀山,墨明智便发现他了,对小燕说:“兄弟,莫长老来了。”
    小燕早已睡醒,正考虑去哪里找吃的,一听说莫长老来了,心里奇怪:这老叫化真是精灵,怎么知道我们在朱雀山的?她到洞口一看,莫长老已来到了山脚下,举目往山上打量。
    小燕想再试试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便说:“俊哥哥,你快用密音入耳之功跟老叫化说话,看看他听不听得到。”
    “兄弟,他听到了不奇怪吗?”
    墨明智以心度心,因为自己初时听到了密音入耳的声音时,非常的惊奇,以为是神仙跟自己说话哩,他以为莫长老也会这样。
    “噢!他有什么奇怪的?”
    “他听到声音没看见人,会不会吓着他?”
    “傻哥哥,老叫化会这门功夫时,恐怕我们还没有出世哩!你别傻里傻气了,快说吧!”
    墨明智只好用密音入耳功与莫长老说话,他一下便看见莫长老面露惊讶之色。因为莫长老从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力,便听出了墨明智与众不同的深厚雄浑的少有内劲,立刻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
    小燕问:“傻哥哥,老叫化回答了吗?”
    “回答了。”
    “他说什么的?”
    “他问我在哪里?”
    小燕也用密音入耳之功说:“老叫化,我们在半山的一个小岩洞中哪!”
    小燕话音刚落,莫长老—抖轻功,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说:“好呀!你们这两个小怪,昨夜里没回来,叫老叫化担心了一夜,以为你们出了事哩,想不到你们跑到这里来了。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寻宝?寻到了什么宝贝?让老叫化看看。”
    小燕笑起来:“老叫化,你别拿我们来开玩笑了!”
    墨明智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还问。我听人纷纷传说,飞贼飞燕子在曹家庄给人捉到了,我老叫化心里不着凉么?谁知跑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反而看见了……”
    小燕说:“老叫化,你先别说,你这叫化袋里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肚子可饿了。”
    “嗨!只有叫化向人讨吃,哪有人向叫化讨吃的?你们这是向叫化碗里抓饭吃啦!”
    “老叫化,你别瞒我啦!我知道你叫化袋子里准有好吃的,我闻到啦!”
    老叫化叹了一声:“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辛辛苦苦在城里讨了十多个糖包子和两副鸡骨头,舍不得吃,准备到了夜里下酒用,又叫你闻到了。”
    “老叫化,你拿不拿出来?要不,我动手抢哪!”
    “好,好,我拿,我拿。你千万则将老叫化的讨米袋抢烂了。”
    莫长老果然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糖包子,打开一看,真的有十二,三个。小燕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就抓了两个包子吃。等到老叫化从袋子里掏出两副鸡骨头后,墨明智眼也睁大了,这哪里是什么鸡骨头?却是两只肥肥的油鸡,香昧扑鼻。他惊奇了:“老哥哥,你怎么讨了这么好吃的?那人也真大方。”
    小燕“扑嗤”地笑了起来:“傻哥哥,你别听老叫化说的,他还用得着去讨么?不是好吃的?他才不去拿哩!”
    “这不是讨来的?”
    “讨什么?我断奶奶说,他连皇帝御厨里好吃的菜,连碟也端了去哩!”
    “噢噢,小刁钻,你快吃鸡吧,别连老叫化的底子也翻了出来。”老叫化撕下一只鸡腿,塞到了小燕的口里。
    小燕吃吃地笑起来:“怪不得有人说,鸡腿子打人牙齿软。好,老叫化,我不说啦!”她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你快吃呀!等一会,你真的只有鸥骨头吃了。”
    莫长老撕下另一只鸡腿给墨明智:“小兄弟,你也吃,别说老叫化偏心就行了。”
    墨明智笑了笑,接过鸡腿说:“老哥哥,谢谢你。你不吃么?”
    莫长老拿起了另一只完整的鸡说:“我也吃。老叫化吃这只小的,你们两个吃这只大的,这够公平合理了吧?”
    小燕笑道:“傻哥哥,你以为他不吃么?他才不会吃亏哪!”
    莫长老一边吃着,—边解下了酒葫芦,一口鸡肉一口酒,吃得好不痛快。小燕侧头问:“老叫化,你这酒是什么酒?好饮吗?”
    “好饮,好饮,你要不要喝一口?”
    “有茅台酒那么好饮么?”
    “哎!茅台酒是酒中的上品,老叫化这酒虽然不算上品,桂林三花,也还不错。”
    “老叫化,我们连茅台酒也不想饮,饮你的桂林三花干什么?我们才不饮哩。”
    “哦!?那你们要饮什么酒?花雕?状元红?还是山西的竹叶青?”
    “我什么酒也不饮,只饮甜酒。”
    莫长老笑起来:“你这小丫——”
    小燕一瞪眼:“你说什么?”
    莫长老会意一笑:“我说你是小滑头呀!?”
    小燕也笑了:“谁是小滑头的?我看你才是个老滑头!”
    “好,好,我是老滑头,我看你根本就不会饮酒。会饮酒的人,根本就不去碰甜酒。”
    吃完了,小燕问莫长老:“老叫化,你刚才说反而看见什么的了?”
    莫长老一时愕然:“我几时说过看见什么的了?”
    “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说你跑去曹家庄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反而看见了……你不是这么说吗?”
    莫长老这才想起来,忙说:“对,对,我反而看见了知府大人演出了一幕好戏。”
    不但是墨明智,连小燕也奇怪了:“演戏?那个黄什么知府会演戏吗?”
    “他怎么不会演戏的?他演得妙极了!”
    墨明智问:“真的!?他演得好看?”
    “好看,好看,令人意想不到。”
    小燕叫起来:“老叫化,你别跟我们尽打哈哈的,就算黄知府会演戏,也不会跑去曹家庄演戏的。”
    “他就是特意跑去曹家庄演这幕戏的。”
    墨明智疑惑地问:“他演的什么戏?”
    “偷龙转凤戏,不,不,不对,叫,叫,叫以假换真戏罢。”
    小燕问:“老叫化,你别胡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戏名的。”
    “怎么没有,是知府大人自编自演,他将自称飞贼的人放了,却将曹庄主当飞贼抓了起来,这不是以假换真么?”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将曹庄主抓起来的?”
    “因为黄知府是块吃人地皮嘛!他不但想吃曹庄主,更想吃掉曹家白花花的银子,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幕戏。这才是怪事年年有,柳州的怪事就特别多。”
    小燕说:“老叫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慢着,我先问你们,昨夜你们有没有去六都的余家庄下手?”
    “没有呀!”
    “唔,这么说,这块吃人地皮,终于忍不住,跑出来活动了。我老叫化‘引蛇出洞’的办法,总算将这块吃人地皮引出洞来了。”
    墨明智听了,感到莫明其妙,小燕却叫起来:“老叫化,你快说他怎么会将曹庄主当飞贼抓了起来的!”
    于是,莫长老将自己在曹家庄看到和听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墨明智听了后,更是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莫长老,他那天真无邪、幼稚纯洁的心灵,可以说是第一次染上了不同的色彩,第一次感到人世间的险恶,人心的奸诈。怪不得刘爷爷时时骂自己心地太好了,不知人心的险恶。暗想:要是自己碰上了黄知府这样可怕的人,自己给他吃了,还莫明其妙哩。但他那天真纯洁得如一张白纸的心灵,实在想不通一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怎么还要跑去做贼的?
    小燕听了却恼怒异常,说:“老叫化,你既然知道他是这么—个人,用心险恶,奸诈无比,手段狠毒,干脆杀了他不更好?还引什么蛇出洞的?你看,他一出洞,就害了人命。”
    莫长老忙说:“我们不能杀他。”
    小燕奇怪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他的?”
    “小家伙,你现在当他是为非作歹的黑道上的人物吗?不错,他们这一伙,的确是黑道上的人,甚至比黑道上的人更阴险,更凶残,但他现在的面目不是。黑道上的人,我们可以一杀了之,百姓称快,官府不但不追究,反而暗暗高兴。可是现在,他的面目不是,而是朝廷堂堂一位的地方父母官。”
    “是又怎样,我们就不能杀了么?我可以悄悄地将他干掉,谁也不会知道。”
    “嗨!小家伙,你千万不能乱来。”
    “杀了一个为非作歹的阴险小人,怎能说是乱来的?”
    “小家伙,你要是现在杀了他,可以说是帮了他的大忙。”
    墨明智一听,更不明白了:“老哥哥,我不愿兄弟去杀人,但杀了他怎么是帮了他的大忙呢?”
    “小兄弟,你想一下,他现在面目未暴露,罪恶没有什么人知道,杀了他,朝廷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好官哩,死后得到嘉奖,这不是帮了他的大忙么?而我们却落得个杀害要官的凶犯,朝廷一定会到处通缉我们,哪怕是我们将他悄悄地干掉了,没人知道,但一个堂堂知府给人杀了,官府不震怒?不波及到一些无辜人身上?”
    “老哥哥,这么说,那不是更让他危害好人么?”
    “哎!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老叫化为什么辛辛苦苦地从北方跑来柳州的?就是为了要将这块吃人地皮引出洞来,宰掉他。要不,我跑来干什么?贪柳州好玩吗?说好玩,杭州的西湖,安徽的黄山,北方的京师,比柳州好玩多了。”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老哥哥,你既然要宰掉他,怎么又不杀他的?”
    小燕一下想到了,说:“老叫化,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你是想叫他罪恶暴露,身败名裂,不容于天下,而自行了断是么?”
    莫长老一笑:“还是你这小丫……小滑头聪明。”
    “哎!你才是老滑头的。”
    莫长老更是笑起来:“小滑头,就算是他罪行暴露,身败名裂,也不会白行了断的。因为他原来就是一个杀人放火的悍匪,不在乎什么身败名裂。他不同一些沽名钓誉的人,他可以一走了事。”
    小燕说:“到了那时,我可以放手杀他了!绝不让他跑掉。”
    “不,这样还是便宜了他。”
    “哦!?老叫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不错,老叫化不但要他身败名裂,更叫他受到王法的制裁,人人唾骂,遗臭万年。”
    小燕大感兴趣了:“老叫化,你快说,你用什么办法的?”
    “你们知不知道?老叫化为什么要引蛇出洞的?”
    小燕急了:“老叫化,你别卖关子,吊人胃口了,快说嘛。”
    “好!我说。因为老叫化探听到,布政司处有位有名望的捕快,也来柳州暗查他的罪行了。”
    墨明智和小燕几乎是同时好奇地问,一个问:“真的?”一个问:“这位捕快是谁?”莫长老说:“司徒空捕快,人称千里追风手。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可以说,他是公门中一位侠义人物。老叫化引蛇出洞的办法,已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老叫化看出,他似乎为别的什么大案而来,而这个大案,又好像与这位知府有牵连。”
    小燕问:“你打算帮助这个司徒空?”
    “帮不算帮,老叫化刚才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知府会给曹庄主栽赃,我们就来个给黄知府栽赃。”
    “哦!?怎么栽赃法?”
    “这就全靠你们啦!你们将所取的几个大户的金银珠宝,不声不响地放到知府的床下,然后老叫化想办法让司徒空知道,他必然会去暗暗探查知府的住处,司徒空要逮捕他,就有凭有据了。”
    小燕跳起来:“好,我们今夜里就行动,他们那么喜欢冒称飞燕子,我们就送给他们好了!叫他真正成为一个飞贼。”
    莫长老说:“不过,司徒空要速捕这个黄知府,恐怕不容易得手。”
    “哦!?这块吃人地皮还敢拒捕么?”
    “哼!他连杀人也敢,为什么不敢拒捕的?司徒空虽然在公门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一身沾衣十八滚的功夫,没一个黑道上的人不束手就擒。但老叫化今日看出,黄知府却也是一个身负绝技的高手,再加上他那所谓保镖,一个个武功也不弱。他们几个联手对抗,恐怕司徒空不但抓不了他们,反而给他们伤了。”
    “老叫化,我们不能出手相助么?”
    “本来老叫化不想与公门中的人打交道,看来,也只好这么办了。这样吧,我们在暗中跟着他们,司徒空真的抓不了他们,我们只好出面相帮了,绝不能让这块吃人地皮逍遥法外。小兄弟,你们要是栽好了赃,便赶到曹家庄来。”
    “哦!?为什么要到曹家庄的?”
    “要是老叫化没走眼,今夜里,曹家庄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是夜,又是一个万里无云、星斗满天的夜晚,被官府贴上封条的曹家大院,真是寂静无声,偌大的一个庄院,显得分外的荒凉,只有夜虫长鸣,老鼠乱跑,蝙蝠四飞。快临近子时了,曹家大院蓦然出现两个蒙面人,这是玉面郎君黄知府和他的手下黑衣瘦汉,茄瓜脸和燕子额,一个背部受伤,一个手骨折断,行动不便,只好留在衙内养伤了。
    他们两人落在一处屋角暗处,聆听大院内外的动静。此时除了大院外是自己派来的官兵巡逻外,再没有什么人走动了。院子里更是无人。曹家大院内所有的人,都给赶了出去。
    他们听了一会,相互会意一笑,便直奔曹庄主的帐房,摸黑打开了夹墙的暗门,从里面提出了一个珠宝箱来,打亮了火熠子,正想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有珠宝。突然间,他们听到了一声几乎是震裂人心的厉喝声:“不准动!”跟着是火光亮起,黑衣瘦汉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韦捕快和两个差人,不由一怔,几乎叫了出来:“是你们!?”
    韦捕快一声冷笑:“飞贼,没想到吧?我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给我乖乖地受绑,不然,别怪我出手了。”
    韦捕快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蒙面飞贼,其中竟有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黄知府轻声对黑衣瘦汉说了一句:“快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留。”说时,身形骤起,出手刁狠,以分筋错骨的招式,想一下就废了韦捕快。
    韦捕快一见,暗想:这飞贼出手好狠,但他号称铁腕神捕手,武功自然不弱,往后一跃,避开了玉面郎君这一招,跟着九节鞭抖出,宛如矫龙骤来,直卷玉面郎君。要是其他一般盗贼,怎么也逃不脱他这一鞭。可是玉面郎君的武功更是怪异,随地一滚,不单避开了他这一鞭,竟然已逼近了他的身边,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脚飞出,直踢韦捕快的下腹。吓得韦捕快跃上一张茶几面。玉面郎君这种招式,韦捕快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是哪一派的武功。韦捕快脚跟还没站稳,玉面郎君身形又突然跃起,双手如鹰爪,直取韦捕快上身的要害部位了。这三招快如电闪的招式,别说韦捕快无法还招,几乎连招架也来不及。可是他的手下,遭遇比他更惨,连叫喊也来不及,一刹那间,便丧身在黑衣瘦汉的刀下了。
    韦捕快这才感到悚然,这不是一般轻功极好的飞贼,而是两个极为历害的大盗,自己太过轻敌了,拒绝了千里追风手司徒空的相助。
    原来韦捕快从六都回到城里时,又在一条小巷里碰上了扮成货郎的司徒空,司徒空向他眨了眨眼睛问:“你从六都余家庄回来?”
    韦捕快点点头。司徒空又问:“我说的没有错吧?”
    “没错,有人看见,那飞贼是位三十岁左右的蒙面汉子,不是两个小孩。看来曹庄主是冤枉了。”
    司徒空又轻轻说:“韦捕头,你要是想抓到这个飞贼,最好今夜里在曹家大院守着。”
    “哦!?这飞贼会去那里?”
    司徒空微笑一下:“你要去,最好别张声,悄悄地藏在大院里。不然,这飞贼一见大院里有人,就不会去了。”
    “好!我自会知道。”
    “不过,这飞贼武功极好,韦捕头要不要我前去相助?”
    韦捕快一想,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自己不能抓到,那不给人小看了么?何况这司徒空还是上面的人,自己更不愿他去相助了,便说:“大人有要事,我不敢麻烦大人了,这个飞贼,武功就是再好,我就不信抓不到他们。”
    “韦捕头,还是小心—点的好,韦捕头最好还是多带—些人手,以防这飞贼跑掉。”
    韦捕快后悔拒绝了司徒空的相助。但韦捕快有神捕手之称,也有他救命的一种绝招。他眼见白己无法摆脱对方的一双利爪时,大吼一声,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从鞭柄中弹出,直插对方的膻中穴位。这是两败俱伤的一招,韦捕快冒着肩胛骨为对方抓碎,武功全废的危险,但对方却必死无疑。一般来说,韦捕快不是在生死关头,绝不会出此一招。
    玉面郎君大吃一惊,幸而他招式怪异,也在这刹那间,身形凌空一个翻滚,避了开去,这样就无法伤得了韦捕快。玉面郎君这一招式,俨然是九幽老怪灵猴百变身法中的一个招式,谁也想不到,这玉面郎君,就是九幽老怪所收的那个忘恩负义弟子留下来的儿子。他父亲被老怪杀了时,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他母亲怕老怪不会放过这孩子,带着他隐居在湘黔边界深山里。他母亲是个深明事理的妇女,感到自己丈夫对不住老怪,同时更不满丈夫的行为,所以没有将他父亲死的原因告诉他。可是他从小异常聪明,竟然从他父亲所留下的一些残缺不齐的武学书中,学到了九幽老怪的武功。尽管这些武功只是九幽老怪武功的一些皮毛,可是在他的勤学苦练之下,又看了其他人的武功招式,融汇贯通,形成了江湖上少有的一种怪异武功。当然,以他这样的武功,自然不是武林中山等上乘高手的对手,但却足以傲视黑道上的群雄了。母亲一死,他没人管教,十八、九岁便混合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出来闯道了,成为了湘黔边界上一伙悍匪的头头……
    再说韦捕快见一击不成功,却也解了自己的危,知道再呆下去,自己怎么也不是这飞贼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位持刀的飞贼,便打算夺路而逃。玉面郎君嘿嘿地一声狞笑:“韦捕快,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别想跑了,明年的今日此时,便是你忌日的周年。”
    韦捕快突然“啪”的一声,九节鞭朝这飞贼抽来,玉面郎君却不闪避了,一手接着了他的鞭尾,喝声:“去罢!”手腕一抖,—股暗劲,从九节鞭透来,顿时将韦捕快摔在地上,这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功夫。其实,这只是九幽老怪内功的劲力,还不是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单这份内劲,韦捕快就受不了。眼见韦捕快就要丧身在黑衣瘦汉的刀下,只见窗口人影一闪,跟着衣袖一拂,一股强大的劲力,将黑衣瘦汉连人带刀拂到一边去,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玉面郎君不由一怔,定神一看,只见火光下立着一位三十多岁大汉,脸色严峻,冷冷地说:“好大胆的凶徒贼子,不但拒捕,居然敢杀害官差,不怕王法难容么?”
    韦捕快一看,来人正是千里追风手司徒空,真是又惊又喜,从地上跳起来说:“司徒大人,他们就是飞贼飞燕子,别让他们跑了。”
    司徒空一双敏锐的目光扫了玉面郎君一眼,点点头说:“不错,这正是昨夜在六都作案的飞贼。”他看了看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差人,说了一句:“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又叫贼子害了两条人命。”
    玉面郎君眼露惊疑之色,问:“你就是千里追风手司徒空?”“不错,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出手?”
    玉面郎君对黑衣瘦汉说:“老三,你去打发姓韦的,让我来领教司徒捕头的高招。”
    “好!”黑衣瘦汉便直扑韦捕快。
    司徒空说:“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这房子太小,恐怕不好施展手脚,我们到院子里去吧。”说时,衣袖一抖,一股袖劲将黑衣瘦汉逼开,便拉了韦捕快说:“韦捕头我们先出去。”从窗口跃到院子的空阔地方,等候贼人。
    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汉跟着跃出,一转眼,四人便交起手来。
    论功力,司徒空胜过玉面郎君,但玉面郎君招式的怪异和刁钻,往往又把司徒空凌厉的杀着化解了。司徒空暗想:这贼子的招式古怪,江湖上少见,不知是哪一门派的武功。要胜这贼子,恐怕得在百招以上。—时间,他们战成平手,谁也占不了上风。可是韦捕快那边,黑衣瘦汉刀法敏捷,渐占上风了。
    玉面郎君见胜不了司徒空,焦急起来,朝黑衣瘦汉说:“老三,快把姓韦的打发掉,我们好联手对付这姓司徒的!”
    司徒空也感到韦捕快不行了,要是他们真的将韦捕快干掉,自己恐怕更难以应付,便说:“韦捕快,你快去招呼外面的兵丁进来,由我来应付他们。”
    其实外面巡逻的官兵已不用韦捕快去招呼,早巳听到了厮杀的声音,这时已破门冲进来。韦捕快一见大喜,喊道:“我是韦捕快,你们快来,别叫这两个飞贼跑了。”同时精神大振,九节鞭使得格外有劲。
    本来这队官兵,是玉面郎君黄知府调来看守曹家大院的,以防人进来,好让自己取走曹家的金银珠宝后,明天再打发人来清点曹家的家产,然后造册上报布政司。没想到他调来的官兵,反而成了要捉拿自己的人。他一看不好,对黑衣瘦汉说:“走!”两人便跃上瓦面,往村外逃去。他知道只要逃回知府衙门,哪怕是司徒空随后追来,他也有办法应付。
    可是玉面郎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快要穿过一片树林时,脚下一滑,似乎给什么绊了—下,人也凭空飞了起来,跟着又摔了下去。幸而他轻功不错,才没摔伤。作为一个武功极好的人,本来不可能出现这样情景的,更不可能才绊了一下,人便摔飞了。他惊疑不已时,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怎么走路不带眼睛的?往我身上踩了一脚,快把我的老骨头踩断了。”
    接着,一个银铃似的少女声音从另一棵树下响起来:“老叫化,你怎么啦?是谁踩着你了?别不是一只野兔子吧?”“嚓”的一声,一支火把点亮了。
    玉面郎君朝火光一看,只见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点着火把的,却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黑衣瘦汉一见火光亮起,怕招来司徒空和韦捕快,怒喝一声:“你两个找死了?快将火把灭了!”当他看清楚这孩子的面孔时,更像触了电似的,惊愕地说,“是你?!”
    玉面郎君惊疑地问:“他是谁?”
    “他就是在曹家大院刀伤二哥的人。”
    玉面郎君一怔,暗想:这孩子能刀伤老二,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他已听到司徒空追来的脚步声,说:“别管他了,走!”
    这小孩正是刁钻古怪的小燕,而那老叫化,不用说,自然是独行侠莫长老了。小燕说:“你们踩了人,就想一走了事吗?”
    玉面郎君一瞪眼:“你想怎样?”
    “赔礼道歉呀!还有,不知老叫比有没有给你踩伤了,要是踩伤了,你还得赔药费。”
    玉面郎君“呼”的一声,出其不意,一掌朝小燕拍来,一边说:“好!我给你赔礼!”这出其不意的怪招,是玉面郎君平日的杀手绝招。玉面郎君想一招就取了小燕的性命,然后逃走,他不想再跟小燕缠下去。
    可是小燕的招式更怪异,她连人带火把一冲而起,骤然落在黑衣瘦汉的身后,以家传的天罡打穴剑的招式,一出手就点倒了这黑衣瘦汉。这一招,不但黑衣瘦汉没想到,连玉面郎君也没想到。小燕还故意吃惊地叫起来:“咦呀!你怎么也摔倒了?这是怎么,—回事呵!”
    玉面郎君一看不妙,转身就跑。蓦然,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说:“吃人地皮,你别跑了!”
    玉面郎君骇然异常,他感到少年几乎是凭空出现一样,出现时没半点声息。他虽然骇然,一招怪式却突然出手。但这少年的招式更怪异,身如幻影飞魂,一下转到了他的身后,将他举了起来,又摔在地上。墨明智到底还是没有什么临场对敌的经验,没封了玉面郎君的穴位才摔,以为这样—摔,玉面郎君就是会爬起来,也不会很快跑掉。玉面郎君能纵横在湘黔边界的崇山峻岭上,令群匪称为老大,武功自然有惊人之处。他身形刚刚接触地面,便像弹子般地弹跳起来,人似流星而逝,墨明智反而愕异了。小燕一跺脚,急道:“傻哥哥,你还看什么的?给我快追呀!”
    墨明智这才醒过来,心想:让这块吃人地皮跑掉了,那不害了更多的人么?身形一闪,人似飞魂,急追上去。
    玉面郎君的武功,来自九幽老怪,而墨明智的武功,不但来自九幽老怪,在灵猴百变身法上,更超过九幽老怪了。玉面郎君与他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一刹那间,墨明智似幻影般地出现在玉面郎君面前,玉面郎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你,你,你是江湖上人传的九幽小怪?”墨明智愕然:“你说什么?”玉面郎君突然怒吼一声:“小怪,我今夜里跟你拼了!”
    他们才交手三招,墨明智一招六合掌法,便将玉面郎君击飞,肋骨也断了两三条。幸而墨明智事先得到莫长老的叮嘱,运劲不到一成功力。不然,墨明智这一掌力,就会要了玉面郎君的命。小燕提着火把赶来了,见玉面郎君嘴里流血,人卧在地上不动,吃了一惊,问:“傻哥哥,你将他打死了吗?”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看来不死也没有多少气啦!”
    司徒空赶来了,俯身用手背在玉面郎君鼻下试试,感到仍有气息,便扯下他蒙面的黑布,喂一颗丹药在玉面郎君的嘴里,一掌按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暗运真气输入他体内,对小燕说:“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重伤而已,没有四、五个月的疗养,便不能恢复功力。”
    王面郎君醒过来了,司徒空微笑:“黄大人,你终于醒了!”
    玉面郎君一怔,知道自己面目暴露了,他看了墨明智和小燕一眼,对司徒空说:“司徒捕头,你快将他们两个抓起来,他们就是真正的飞贼飞燕子。”
    司徒空一笑:“黄大人,到了现在,你还想做戏么?你的戏已演完了。”
    玉面郎君思疑地问:“司徒捕头,你与飞贼串通?不怕触犯王法?”
    司徒空说:“好了!黄大人,你真正的面目,是活跃在湘黔边上的匪首,绰号玉面郎君,为了追查阳朔山下劫漕银的事,我千里追风手几乎走遍了湘黔边上的山山岭岭,好不容易才查出了你真正的面目。”
    “你——!”
    玉面郎君惊恐万分,顿时呆若木鸡。
    韦捕快这时也带人赶来,一见捉到的飞贼,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黄大人,惊愕地问:“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黄大人么?”
    司徒空一笑说:“韦捕头,不错,他的确是黄大人。不过,他在我眼里,却是两年前在阳朔山劫漕银的大盗玉面郎君。”
    韦捕快更是大吃一惊:“是他!?”
    “不错,是他。劫案发生,我亲自去阳朔山一带暗查过,案件发生的前后,没有什么黑道上的人物在那里附近出现过,只有这位黄大人,上任路经金宝镇。当然,金宝镇离阳朔山不近也不远,但作为武林高手,从金宝镇去阳朔山,用不了半个时辰。”
    司徒空说到这里,又对玉面郎君说:“黄大人,尽管你们在阳朔山做得天衣无缝,没留下半点痕迹,但你们杀人后,在死人身上留下的武功却不能够抹得掉,它留了下来,再加你昨夜在六都余家庄杀害余庄主夫妇的手法,和刚才在曹家大院杀害两个官差的刀伤,与阳朔山下所埋的一些尸体上所留下致命的手法和刀伤,一模一样,黄大人,这一点我没有冤屈了你吧?”
    墨明智和小燕听了,不禁暗暗感到惊讶,司徒空怎么这样精细?真不愧是公门中一位老练精明的捕头,莫长老听了也暗暗点头。司徒空对韦捕快说:“韦捕头,我将这两个大盗交给你了,你先将他们押回曹家大院,记住,千万别走漏风声,以免惊动其他贼人跑了。”说完,又将腰中的一面金牌取下来,交给一位带兵丁的队长,说:“你将我这面金牌带去见你们的总兵,说布政司有命,叫他立刻带兵,包围知府衙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听候我回去发落。”
    “是,大人。”
    这队长立刻带人转回马平城,韦捕快带人将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汉押走后,司徒空向莫长老、墨明智、小燕三人抱拳感激地说:“多谢三位侠士大力相助,要是单凭我等之力,恐怕会让这江洋大盗跑掉。”
    莫长老说:“司徒捕头千万别这样说,如此江洋大盗,伪君子,人所共诛,我等今天助捕头一力,也是应该的。”
    “前辈客气了!”司徒空又向墨明智和小燕说,“两位小侠身手不凡,令人钦佩,而侠肝义胆,更令人敬仰。我司徒要是没看错,融县一事,想必是两位小侠所为了。”
    墨明智点头承认,小燕却扬扬眉问:“捕头也是来查访这件案的吗?”
    司徒空忙说:“小侠说笑了,我只不过问问,同时想知道融县那小恶霸现在哪里。”
    小燕又问:“你问他干嘛?”
    “这小恶霸在融县胡作非为,前后一共害死了九条人命,还奸淫了不少的少女,我想等这事一了,便捉他归案,以正王法。”
    “哎!那你别去找他了!”
    “哦!?为什么?”
    “他死了呀!你怎么捉他呢?”
    司徒空不由一怔:“你们杀了他?”
    “没有呀!”
    “那他怎么死了的?”
    墨明智说:“捕头,是这样的。我们把他装进麻袋里,打算教训他一顿才放他走的。不知怎样,他在麻袋里给闷死了,我们只好将他葬了。”
    司徒空略带失望地说:“既然这样,就太便宜这贼子了!”
    小燕问:“假如是我们杀了他呢?”
    司徒空摇摇头说:“我希望别是小侠杀了他的好。”
    “哦!?为什么?”
    “杀了他,固然能大快人心,但小侠这样一来,却触犯了王法。”
    “噢!怎么是触犯了王法啦?”
    “因为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杀害别人,就是像黄知府、费家贼子这样的人,也不能随意杀害,只能将他们逮捕,交由官府,三审六问,最后由王法来处决。这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就算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随随便便杀人,也是触犯了王法。”
    小燕说:“捕头,你别说什么王法了!要是真的有王法,费家贼子他能在融县作恶到现在么?什么王法,费家贼子才不管哩!”
    “小侠说的不错,费家贼子仗着父兄亲戚的权势,在融县胡作非为,不将王法看在眼里,但不是王法不存在。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头来他终于逃脱不了王法的惩治。我这次来,除了逮捕玉面郎君外,也准备去融县查访这贼子的罪恶。”
    小燕说:“等到你去,这贼子又不知在融县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司徒空正想说,莫长老说:“捕头,我等山野粗人,不知法度,请捕头多多原谅。要是捕头没别的事,我等就告辞了。”
    “前辈言重了。不过,我还有两句话想问问两位小侠的。”
    小燕问:“捕头还有什么话要问我们的?”
    “我想,马平城里几户人家失窃的事,恐怕也是两位小侠干的吧?”
    “哎!怎么是我们干的了?那不是飞贼飞燕子干的吗?”
    司徒空一笑说:“小侠别误会,我司徒空只不过想物归原主,绝没其他意思,更不想与两位为难。”
    “你要追贼赃,去问那个黄知府呀!问我们干什么?”
    司徒空摇摇头:“我知道,城里几户失窃的事,不会是他们干的。要是他们干的,必然会出现人命案件,只能是武林中高手,而且是一些正派人物,才不会伤害事主。”
    “那你疑心是我们干的了?”
    “我不是疑心,而是有根据。”
    “你有什么根据了?”
    “根据是那行窃人的武功极高,来无踪,去无影。而这几日来,除了前辈和这两小侠,马平县城根本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来过。”
    “这样,你就肯定是我们干的了?”
    “小侠大概是一时大意,在失主粉墙上留下字时,不小心也将掌印留在粉墙上了!这是一个十三、四岁小人的手掌印,除了小侠,不会是别人的吧?”
    小燕一听,不由怔住了。暗想:这司徒捕快好一双敏锐的眼睛,便问:“你现在要逮捕我们是不是?”
    “小侠别误会,我不过想将那几户人家失窃的财物取回,只要小侠说出它们藏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我可以将这件事放到那伙大盗的身上,何况他们也曾用飞燕子之名去行窃过,半点也没冤枉了他们。”
    墨明智说:“我们都将它藏在黄知府的家中了。”
    司徒空愕然:“你们怎么将它藏在黄知府家中的?”
    小燕说:“这个贼子,既能栽赃嫁祸给曹庄主,我们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司徒空一听,不由笑起来:“好!好!赃物在他家起出,他就百口难辩了!其实没有这笔罪行,单是他劫漕银之事,已是死罪。”
    小燕问:“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没有,我们可要走啦!”
    “没有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我呀!以后却不想见你了。”
    “这么说,小侠是怪罪我了?”
    “捕头大人,我怎敢怪罪你的?但愿你今后别来逮捕我就好了。”
    于是小燕拉了墨明智和老叫化而去。他们走后不久,便天色大亮。莫长老说:“好啦!小兄弟,我老叫化可要和你们分手啦!”
    小燕一怔:“你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莫长老摇摇头:“老叫化再不愿和你们在一起了!”
    “你讨厌我们吗?”
    “你这刁钻的小祖宗还好意思问?我老叫化上了你的当,要去北方查访上灵道长过去的为人。除非你取消我们的打赌,我可以跟你们过一段日子,不然,过了一年,我查访不出来,或者耽误了日子,我老叫化不输了?要一世当你的奴仆?你想缠着我不能去,我老叫化才不愿再上你的当。”
    小燕笑起了:“哎!你怎么是上了我们的当哪?我们上了你的当才是真的。”
    “你别倒打一耙的,你们怎么是上了我的当的?”
    “你还说?你在木排上胡编柳州立鱼峰有什么吃人地皮,哄骗我们去看,让立鱼峰那老和尚看我们笑话。然后又想出了这么个鬼花招,叫我们去做赃。好啦!现在我们贼也做了,也让老和尚笑了,你说,我们没上你的当?”
    “你,你,你怎么这样说的?你这是为民除害呀!”
    “除什么害?人家才不领你这个情。那个司徒捕快几乎没把我们抓起来。”
    “好,好,我老叫化算怕了你,不管怎样,我可不想再奉陪你们了!”
    “好吧,你走吧,我才不拖你。”
    “我走了,你们打算去哪里?”
    “去峨嵋山呀!”
    “你们这么早去峨嵋山干什么?”
    “我们要去打听上灵道长的为人呀!不然,你以后胡骗我们,说上灵怎么好,或者根本不去打听,去北方玩够了才来见我们,我们心中没个底,不叫你骗了?”
    莫长老一向知道小魔女对峨嵋派没什么好感,不由疑惑起来:“你们不是去找上灵道长的麻烦吧?”
    “噢!我们怎么是去找他的麻烦了?对了!你说,到峨嵋山怎么个去法?”
    莫长老又看看小燕,问:“你真的不是去找他的麻烦?”
    “你怎么这样不放心我们的?”
    “我老叫化没其他担心,就是担心你们得罪了上灵道长,就可把武林的九大门派都得罪了!”
    墨明智一怔,问:“什么叫九大门派的?”
    “小兄弟,所谓九大门派,就是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崆峒、华山、恒山、再加上丐帮,合称九大门派。这九大门派掌门人,为了对付九幽老怪,结成联盟,你们要是得罪了峨嵋派的掌门人上灵道长,那不将其他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得罪了?尽管你们两个武功不错,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吧?到时要是让你爷爷奶奶知道了,说不定会责骂你们招惹是非,将你们关起来哩!”
    墨明智听了半晌不能出声,小燕却说:“老叫化,既然这样,你就别去查访上灵道长的过去为人了。”
    “哦!?我为什么不去查访的?”
    “你不怕得罪了他们吗?”
    “嗨!我只不过去打听他过去的事而已,怎会得罪他们的?”
    “你要是让上灵道长知道,他不恼吗?”
    “上灵道长是侠义中的人物,行为磊落光明,怎会恼怒的?”
    “他要是恼怒呢?”
    “上灵道长怎会为这件事而恼怒?他要是真的恼怒,则说明他过去一定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老叫化行得正,坐得正,我不怕别人打听我过去的行为。”
    “那我们也是去打听他过去的事呀!怎么说是去找他的麻烦呢?”
    “你们真是不去找他的麻烦?”
    “哎!你怎么不相信我们哪!”
    “好,好,要是这样,我老叫化就放心了。不过,你们就是打听,也要问得巧妙一点,千万别引起别人的误会。”
    “老叫化,我知道怎么问的。你说,去峨嵋山怎么个去法。”
    莫长老搔搔头:“我怎么说才好呢?”
    “嗨!你说朝哪里走不就行了?”
    “因为从这里去峨嵋山,有两条路。要是你们赶时间,不怕黔桂山野中的瘴气毒雾,就去庆远,过河池,上独山,穿过贵州,便可进入四川,要是你们不想赶时间,想看看名山大川,就从这里北上桂林,过衡山,到岳阳。再从岳阳坐船直上四川。这一路,名胜美景可多了!有山水秀甲天下的桂林,有气势雄伟的南岳衡山,有洞庭湖的湖光山色,有令人惊叹的长江三峡天险,还有变幻莫测的巫山十二峰,真是好玩极了!”
    小燕听了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早已神往,一颗心挂不住了,对墨明智说:“傻哥哥,我们并不赶时间,就北上桂林好吗?”
    墨智明似乎心有所思,漫应一声说:“兄弟,你说怎么去就怎么去吧。”
    莫长老说:“好!我老叫化走啦。明年,我们在成都望嵋楼再会,不到为输。“小燕笑道:“好!不到为输。”
    莫长老一走,墨明智仍怔怔地望着,似乎不愿走似的。小燕问:“傻哥哥,你怎么啦?”墨明智好像从沉思中醒过来似的,望着小燕,茫然地问:“兄弟,你说什么?”
    “哎!我问你怎么啦!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呢!”
    “你怎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不想去桂林么?”
    “不,不,我想去呀!”
    “那你怎么啦?不会走啦?”
    “好!我们去吧。”
    小燕仍见墨明智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问:“傻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墨明智想了一会说:“兄弟,我们去找上灵,会不会将九大门派的人都得罪了?”
    “九大门派掌门人算什么,我才不怕他们哩。傻哥哥,你害怕了?”
    要是其他武林人士,听了小燕这一句话,不吓了一跳,恐怕也会怪小燕太狂妄自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定有的人恼怒起来,会给小燕一点教训。可是墨明智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是些什么人,当然就更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和在武林中威望和声誉,所以他听了小燕的话,没半点奇怪,却说:“兄弟,我不是害怕,我总感到得罪了这么多的人不大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我们真的将上灵的丑恶嘴脸扬了出来,不但为刘爷爷伸了冤,恐怕他们反而感激我们为武林清除了一个败类。就是峨嵋派,也会感激我们为他们原掌门人报了仇,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将上灵杀掉哩!”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难道会骗你?”
    墨明智大喜:“好!兄弟,我们走。”
    “你也真是,什么话不好听,去听信老叫化那句话,怕得罪什么九大门派!”
    他们在荒野上舒展轻功,宛如两只灵巧的猕猴,穿林越涧,翻山过岭,中午时分,他们便出现在一个叫黄晃的小镇上。小燕说:“傻哥哥,这个镇子人来人往的,顶热闹哩!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原来这一天,刚好是这个镇子的圩日,镇子的圩场上,摆满了各种土特产,粉摊、粥摊和饭摊处处,将一个圩场几乎都摆满了。他们在一个粉摊的长凳坐下来,小燕问:“大婶,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卖粉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另外还有两位青年做帮手。妇人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有米粉和切粉,两位想吃凉拌的还是要吃下锅的汤粉?”
    “大婶,你就给我们先来两碗凉拌的米粉吧。最好多给我们一些叉烧和卤肉,我们可以多给你一些钱。”
    “好的。”
    广西的所谓凉拌米粉,就是将一些没有烫热过的米粉下在碗里,拌上熟油、熟盐,洒上一把油炸过的黄豆,再铺上一些叉烧卤味,吃起来顶有风味的。
    他们吃了一碗不够饱,又叫了两碗汤粉。正吃着,小燕蓦然看见对面的粥摊上,坐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妇人。这老妇人俨然是一头银发,却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正在打量着自己。小燕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低下来,轻轻地对墨明智说:“傻哥哥,别吃了,我们快走。”
    傻哥哥愕然:“为什么不吃了?”
    “别问,快跟我走。”
    小燕丢下了一钱银子,拉了墨明智便走。本来四碗粉,只不过要十多文罢了,小燕竟丢下了一钱碎银就走。卖粉的中年妇人叫道:“两位小客官别走呀!我还得找给你们的钱哪!”
    小燕连话也不敢答,拉了墨明智往人群中一钻,就不见了。中年妇人感到莫明其妙:“这两位小客官怎么啦?他们没听见么?”
    粥摊上那位老妇人一笑道:“大嫂子,他们这是打赏给你的。”
    “嗳!他们真大方,早知他们这样,我该多下些叉烧给他们才是。”
    小燕一直将墨明智拉出镇子,回头望望,见没人追来,一颗心才略略放了下来。再一看,却看见一个衣服破烂的中年叫化子坐在镇口的大树下,一双目光在冷冷地打量着他们,小燕不由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讨厌。”拉了墨明智便走。墨明智奇怪地问:“兄弟,你怎样啦?我可没有吃饱呵!怎么就走了?”
    “没吃饱我们到别处吃,总之,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镇子,不能再呆下去。”
    墨明智更是茫然不解,他知道自己这个任性的兄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怕在这个镇子上多呆下去的?问:“兄弟,为什么要赶快离开?”
    “你别多问了!我叫离开就得离开。”
    “兄弟,你见到什么可怕的人了?”
    小燕不回答,拉了墨明智一直往北奔去,还小心翼翼地前后左右打量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小燕一看,四周绝没人迹,尽是一片荒山野岭和林木,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透出了一口大气,说:“好了!没人会追赶我们了,我们休息会再走吧。”
    墨明智愕异了:“兄弟,有什么人会追赶我们的?”
    “一个顶可怕的人。”
    墨明智一怔:“顶可怕的人?谁?”
    小燕摇摇头,眨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呀。”
    这么一来,更将墨明智弄糊涂了,既然是顶可怕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说得通吗?问:“兄弟,你是不是弄糊涂了?”
    小燕一笑说:“大概是我弄糊涂了,一下看错人啦!”
    “看错了什么人?是那个司徒捕快?”
    小燕更是笑道:“不错不错,我以为他又来追捕我们哪!”
    墨明智摇摇头:“兄弟,我看司徒捕快这个人很好的,他不会来捉我们。他真的要捉我们,在马平不将我们捉了?”
    “在马平,有老叫化在我们身边,他敢捉我们吗?好啦!傻哥哥,我们走吧。”
    谁知他们没走多远,刚要转过一处山角时,小燕眼尖,一下又看见了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位红颜白发的老妇人。这个老妇人,也正是小燕在镇子上看见过的,吓得小燕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她慌忙将墨明智往后一拉,躲缩在路边的野草丛中。
    墨明智莫明其妙问:“兄弟,你又怎么啦?你——”
    小燕一下用手将他的嘴捂起来,轻声喝道:“你嚷什么?是不是想找死了?你要找死,我可不管你了!”
    墨明智只好轻轻地问:“兄弟,你又看见什么人了?”同时一面四下张望。由于山角挡着,他看不见那个老妇人。
    “你没看见转角处前面树下坐着一个人?”
    树下坐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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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江湖险恶
    上回说到墨明智在小燕拉自己的一刹那,仿佛看见前面树下坐着一个人,是什么人就看不清楚了,问:“是司徒捕快?”
    “哼!司徒捕快算什么东西,我才不怕他哩!”
    “那是什么人?我去看看。”
    “你是不是想找死?我们躲还躲不及,你还要去看她的?”
    “那个人顶可怕?”
    “嘿!当然顶可怕啦!来,我们悄悄地爬进那片树林里,千万别让她发觉我们。”
    爬到了树林里,墨明智问:“那个人是杀人恶魔?”
    小燕碎了他一口:“胡说八道,你才是恶魔。”
    墨明智不明白小燕怎么会恼怒起来,困惑地问:“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
    “他不是杀人恶魔,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不能让她看见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老躲在这树林里?”
    “唔!这条路我们不能走了,我们往西走吧。”
    “我们不去桂林了?”
    “你真是傻乎乎的,我们不能绕路去桂林么?顶多不过多走一段路罢了。来!我们悄悄地穿过林子,朝岭下走去。
    墨明智他们刚穿出树林,正要朝岭下走时,一下又发现了那个老妇人坐在岭下一块大石上。这个老妇人,真是身如幻影,行动无声无息,连内功异常浑厚的墨明智也发觉不了,好像事先知道他们要从那里走似的,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的前面。小燕吓得又缩了回来,拖着墨明智往树林里钻。
    墨明智这下看清楚了,问:“兄弟,你是怕那个老妇人么?”
    “对了!就是她。”
    “她有什么可怕的?”
    “嘿!她不可怕?要是说出她来,恐怕刘爷爷也害怕哩!”
    墨明智一怔:“刘爷爷也害怕她?”九幽老怪在墨明智的心目中,本领是最好的了,他举手之间,便取了三条大汉的性命,难道这老妇人的本事比刘爷爷还好?
    “当然怕啦!”
    “那么,她也跟刘爷爷作对了?”
    “她倒是不会和刘爷爷作对。”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她既然不跟刘爷爷作对,那我们怕她干吗?”
    “她没跟刘爷爷作对,却跟我作对。”
    “你曾经得罪了她么?她这次来是专门找你的?”
    “是呵!看来她是专门来找我的,所以我才躲着她。你别老问七问八的,我们朝原路悄悄地走。”
    可是他们刚转上原路,不知几时,那老妇人又坐在原来的那棵大树下面。小燕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过那老妇人手中,一时缩在野草中不敢动。墨明智这才惊讶这老妇人身法快捷,对小燕说:“兄弟,我们躲着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向她赔礼吧,求她放过了我们。”
    “你知道什么!要是赔礼她能放过我们,我早就会向她认错啦!”
    “她会杀了你么?”
    “杀是不会杀,她会将我关起来。”
    “兄弟,我去向她赔礼好不好?她总不会连我也关起来吧?”
    小燕—时不出声,想了一下说:“也好,你去向她赔礼吧,要是她问起我,你就说我已经走了。”
    “她要是不相信呢?”
    “你真傻,你去向她赔礼时,我就可以悄悄地跑开呀!你一定要想办法绊住她,让她不能来追赶我。懂吗?”
    “兄弟,你先走了,我又去哪里找你?”
    “你放心,我会在桂林等你的。”
    “好吧,兄弟,你先走,我去绊着她。”
    “傻哥哥,你可千万别得罪她,恐怕她会连你也抓起来的。”
    “兄弟,我知道。”
    “傻哥哥,那我先走啦!”
    于是墨明智便一直朝老妇人走去,朝老妇人一揖说:“老奶奶,我向你老人家赔礼了!”
    老妇人打量了他一会,笑问:“你们怎么不躲了?躲呀!躲在树林里不好玩么?我顶喜欢看你们躲的。”
    墨明智心想:原来我们在林子里躲来躲去,这老妇人全知道了。他红着面说:“老奶奶,我求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恕我兄弟吧。”
    老妇人似乎一怔,问:“什么!?你兄弟?”
    “是呵!他是我的兄弟。他知道对你老人家不起,所以我特意来向你老人家赔不是。”
    老妇人见墨明智一本正经,不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问:“他是你兄弟么?”
    “是呀!他是我结拜的兄弟,我们在结拜时,曾声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要是你老人家气不顺,你尽管打我骂我好了,只求你老人家宽恕我兄弟。我们兄弟两人,今后再也不敢得罪你老人家。”
    “是吗?我打伤了你,你怨不怨我?”
    “我怎敢怨你老人家的?”
    “那么说,你是心甘情愿代她受过了?”
    “是的,老奶奶。”
    老妇人摇摇头:“你这样代她受过,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答应今后给你什么好处?”
    “没有呀!”
    “那你怎么心甘情愿代她受过?”
    “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呀!做哥哥的代弟弟受过,也要得到什么好处么?那还是兄弟吗?”
    老妇人笑起来:“你是真心的代她受过了?”
    “是。”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慢着,你先别说不后悔,你知不知道,我给她的是什么惩罚?”
    “什么惩罚?”
    “我要打断她两条腿,然后关她一辈子。”
    墨明智一怔,不出声了。
    老妇人微笑问:“小家伙,你怎么不出声了!后悔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墨明智说:“你打断了我两条腿,我今后还能走路吗?”
    老妇人“扑嗤”一下笑起来:“当然不能走路啦!我没听说过断了腿的人还会走路的。”
    “老奶奶,你给我别的惩罚吧,别打断我两条腿。”
    “你后悔了?”
    “我不是后悔,因为我要去峨嵋山。腿断了,我怎么去呵!”
    “你还想去峨嵋山哪!我劝你别去了。”
    “不行,老奶奶,我一定要去的。这样吧,你打断我—条腿好不好?那么我还有一条腿可以走路。”
    老妇人摇摇头:“我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说要打断两条腿就两条腿,少半条腿也不行。”
    “老奶奶,你真是那么狠心?要打断我的两条腿?”
    “我已算是够宽容的了,我要是狠心,不但要打断你的两条腿,还要将你关一辈子。现在我没将你关起来,不算宽容吗?”
    墨明智暗想;我兄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这老妇人的?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处置我兄弟?不禁问道:“老奶奶,我兄弟是怎么得罪了你老人家的?他伤害了你家里的人吗?”
    “没有!”
    “他偷了你的东西?”
    “也没有呀!”
    “那他骂了你老人家了?”
    “他怎敢骂我的?不过他在背后骂我恐怕是有的。”
    墨明智不明白了。我的兄弟既没有伤害过她家的人,也没有偷过她的东西,更没有骂过她,她为什么要打断我兄弟的两条腿?还要将他关—辈子的?不由问道:“老奶奶,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处置我兄弟?”
    “因为她不听我的话呀!”
    墨明智一怔:“就是因为他不听你话?”
    “是呀!谁不听我的话,我就要打断他的两条腿,关他一辈子。”
    墨明智感到这个老妇人简直是不可理解,哪有人家不听你的话,就要打断人家两条腿,还要关人家一辈子的?怪不得兄弟说她是个顶可怕的人。墨明智不由有点生气了,说:“老奶奶,你太不讲道理!就算你的话对,我兄弟不听,你也不能打断他的两条腿呀!”
    “哎哟!小家伙,我们说了大半天,你才知道我是不讲理的么?”
    “那么,你是一向不讲道理的人了?”
    “小家伙,你说对了!我一直不知道‘理’字是怎么个写法。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你是个什么人?”
    “我年轻的时候,有人称我是小魔女,也有人骂我为小女妖。现在年纪大了,又有人背后骂我是老魔女或老妖怪了。你想,被人称为‘魔女’和‘女妖’的人,会讲道理吗?”
    墨明智听了愕然不能出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不讲道理的老妇人,竟然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小魔女白燕燕,当然也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结拜兄弟的亲奶奶了!
    五十多年前,小魔女的西门剑法,几乎是打尽天下无敌手,不知多少沽名钓誉的武林中的伪君子死在她的剑下,令黑道上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闻风而丧胆,不敢明日张胆胡作非为。近二十年来,她和慕容子宁双双隐居在广西南丹州孟英山中的紫竹山庄,不再在江湖上走动了,也极少过问武林中的事。这次她突然出现,主要是为了追寻自己钟爱的而又形似自己的小孙女慕容小燕。她满怀希望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授给小燕,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谁知她这个刁钻顽皮的小女孩,大胆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私自逃跑出来,学她的样,出来闯荡江湖了!她真是又爱又恨,骂道:“这个小丫头,武功没学成,却学人闯江湖,好!不管她,让她在江湖上吃些苦头,才知道江湖不是那么好走动的。”
    慕容子宁反而不放心,说:“我们应该去找她回来才是。”
    “放心,这丫头古灵精怪,死不了!”
    “江湖上人心险恶,尽管这丫头机敏,到底是缺少经历,万一她遭到了不幸,你能放心?”
    “嘿!你放消息出去,江湖上谁敢伤害了她一条头发,我叫他一家不得好死!”
    “燕燕,你这样做,不怕人笑我们恃艺凌人吗?”
    “我才不去管别人的笑话,谁得罪了我那小丫头,就活该他倒霉。”
    “我怕她去得罪了别人。”
    “嗨!你怎么对自己的孙女也不了解的?这丫头虽然为人刁钻任性,不会去欺负别人的,更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别人,除非那人招惹了她。”
    子宁摇摇头,并没有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只派人去打听小燕的行踪和去向,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燕却碰上了墨明智,跑到九幽山峰上去了,没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派出的人怎么也打听不到小燕的踪迹。
    小魔女初时以为这丫头跑出去,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便会碰了钉子跑回紫竹山庄。可是一晃半年,小燕竟不回来,却听人说有两位小侠大闹融县。小魔女不放心了,亲自跑了出来,很快便追踪到小燕的行踪……
    小魔女以为说出了自己的绰号,这个小家伙准会吓得面无人色,或者惊骇异常。谁知她看到的只是一副愕然的神态,既不变色,更不惊恐,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一样。小魔女暗想:难道这小家伙武功极好,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看在眼里?还是他知道了自己是那丫头的奶奶,感到愕异?不过这傻乎乎的小家伙连那丫头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来,不会知道我那丫头的来由的。可是,他难道没听说过自己么?
    小魔女问:“唔!你怎么不出声了?”
    墨明智心想:跟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婆有什么好说的?小魔女又问:“你后悔了吧?你要是后悔,将你的兄弟叫出来,别躲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后悔,但我也不愿将我的兄弟叫出来。”
    “哦!?那你宁愿给我打断两条腿啦?”
    “我也不愿给你打断两条腿,因为你没有道理。”
    “你既然不愿意,我只好找你兄弟去啦!”
    “你也不能去找我兄弟。”
    “那么说,你要阻止我了?好吧,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止我的!小家伙,你出手吧!”
    “你年纪那么大,我不会打你的。”
    “那你怎么阻止我?”
    “我不让你走。”
    “是吗了”小魔女一笑,轻出一招,真是动如电闪,一下就封了墨明智的伏兔穴,将墨明智点翻在地上不能动弹。小魔女笑起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本事能阻止我哩!原来不过如此。小家伙,你乖乖地在这里躺下吧!我去找你兄弟啦!我要是找不到她,只好回来打断你一双腿了。”
    墨明智想不到这老太婆说话间就突然出手,而且迅速得叫人不可思议,自己一下没防备便给点倒了。他急得叫起来:“你不能去。”跟着人一下跳了起来。
    小魔女“咦”了一声,感到十分惊讶,心想:看不出这小家伙,却学会了移经换穴的上乘武功。便点点头说:“不错!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好本事,辽东疯癫二怪是你什么人?”
    其实墨明智根本不会什么移经换穴的武功,只不过一身怪异的真气盈体,奇厚得古今少有,他一着急之下,体内奇厚的真气一下就冲开了被封的穴位,人也跟着跳起来。小魔女怎么也想不到他有这么一种怪异的神功,以为他是辽东疯癫二怪门下的弟子哩,故此动问。
    墨明智说:“我不知什么疯癫二怪三怪的,我不让你去追我兄弟。”
    “哦!?那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
    这话墨明智没有说错,九幽老怪并没有收他为徒弟,也没有传授什么武功给他,只是在临死之前,传给了他的一套六合掌法。而且墨明智也没有称九幽老怪为师父,只拜他为自己的爷爷。
    小魔女以为他不愿说出自己的师门来,便说:“好吧!你既不愿说出,难道我就不知道么?不出五招,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了!”
    墨明智不知小魔女说些什么东西,他感到莫明其妙,看见小魔女一掌拍来,急展灵猴百变身法闪开。小魔女一连发出五招,都叫墨明智一一闪开了。小魔女大为惊讶,这小家伙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了武功高得出奇,中原武林,可没有这种身法呵!看来比天山一派的迎风柳步还胜一筹似的。小魔女不再出手了,凝神静思,暗想,难道这小家伙是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星宿海一派的武功可邪得很哪!招式不但怪异,而且很恶毒,往往一出手就判人生死,不留半点余地,一般正派人士,极少去学这种武功的。近二十年来,听说武林中出现了九幽老怪这么一个人物,身法怪异,武功莫测,是属于星宿海一派的武功套路,莫非这小家伙是九幽老怪的弟子?这小丫头怎么去接近这样的人物了?尽管小魔女对武功不分正邪(自己的父母——白魔王和翠女侠,何尝不被中原武林人物视为邪派),但对人,却不能不分正邪了,小魔女想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着墨明智,却见墨明智一脸的忠厚和一派天真无邪的神态,不像是一个奸诈、阴险的人,不由暗暗点头。这时墨明智问:“老奶奶,你不打我了么?你不打,我走啦!”
    “慢着,我问你,九幽老怪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感到惊讶,脱口而说:“他是我爷爷呀!”
    “原来这杀人老魔是你的爷爷,怪不得你有这么好的武功。”
    墨明智急切辩道:“不!我爷爷不是杀人老魔,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可是我听人说,中原不少侠义人士是死在他掌下的,几大门派掌门人要联手捉他哩。他是好人,人家为什么要捉他?”
    “这——!”墨明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了。
    “小家伙,你说不出来了吧?”
    “不,我知道我爷爷是好人,他一家给上灵道长害死的。”
    小魔女奇异:“什么?他一家?难道他不是你的亲爷爷?”
    “唔!刘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但他对我很好。”
    小魔女暗想:原来九幽老怪是姓刘的。又问:“你刘爷爷叫什么名字?”
    “他,他,他叫刘,刘,刘常卿。”
    小魔女一怔,急问:“是不是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墨明智愕然:“你认识我刘爷爷?”
    小魔女心想,怎么过去侠义为怀的游侠刘常卿变成了杀人的九幽老怪?听说他一家惨遭巨变后,便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难道他投入了星宿海的门下?难道他一家不是给黑道人物杀害,而是给上灵杀害的?故与中原武林一些名门正派为敌?一个九幽老怪,已够中原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头痛了,而这小家伙身法怪异,武功奇特,竟能闪避我五招,而且还没有还手反击,恐怕一般高手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与他在一起,不将中原武林闹得一塌糊涂才怪哩!不行,我得找刘常卿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说:“不错,我跟你刘爷爷是老相识了。小家伙,现在他在哪里?”
    墨明智一听,心里感到一阵难过,说:“我刘爷爷已经死了。”
    小魔女吃了一惊:“什么!?他死了?他几时死的?”
    “他在不久前给上灵等五个凶恶的人追杀,受了重伤,回来后几天就死了。”
    小魔女又是怔了半晌,问:“所以你和你兄弟,准备去峨嵋山,杀了上灵为你刘爷爷报仇?”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想杀人,也害怕杀人,我只要上灵承认犯罪,杀害我爷爷一家人,然后交给官府去办。”
    小魔女愕然:“什么!?交给官府办?”
    “是呀,因为司徒捕快说过,任何人没有权去杀害别人,只能由王法来处置。”
    小魔女几乎要笑了出来,暗想:这个小家伙武功不错,却老实得像个糊涂虫,官府才不理你这些恩恩怨怨的仇杀哩!要是王法管用,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和横行乡里的土豪恶霸,以及那些为非作歹的不法强徒,天下就太平得多啦!她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明智。”
    “什么?你叫没名字?”
    “是。”
    “那么,你那个结拜的兄弟呢?”
    “他叫不知道。”
    小魔女忍不注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们两兄弟,一个是没名字,一个是不知道。好啦!你走吧,看在你刘爷爷的情份上,我也不想打断你两条腿了。”
    “真的!?那你也放过我兄弟了?”
    小魔女摇摇头:“你兄弟嘛!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她的。”
    “不行,你不能去难为我兄弟。”
    “没名字的小家伙,你凭武功就想阻止我么?”
    墨明智茫然:“武功!?我不会武功呵!”
    小魔女笑道:“小家伙,你别跟我装糊涂了,你只要能打败我,我就放了你兄弟。”
    墨明智燃起了希望:“真的?”
    “我虽然不讲道理,但说话是算数的。”
    “老奶奶,怎么才算败?”
    “那就是你打得我不能动,或者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墨明智想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还是你打我吧,我不能打你。”
    “哦!?为什么你不能打我?”
    “老奶奶,万一我不小心,将你打伤了,怎么办?”
    “那我不会怨你。”
    墨明智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还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么一把年纪,我打伤了你,你不怨我,别人也会骂我的。”
    小魔女生气了:“你有把握能打伤了我?好,如果你能碰我身子一下,也算我败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真的?我只碰你身体一下,你就算败了?”
    “不错。”
    “那么,你就放过我兄弟了?”
    “对!你出手吧!”
    “老奶奶,那我出手啦!”
    墨明智说完,一纵而起,身法怪异,竟然越过了小魔女的头顶,从后面袭击小魔女。这动作敏捷异常,更不是一般招式。小魔女名动江湖,现在已是一位武学大师,身经百战,哪一样的怪招她没见过?只见她身形一闪,返身一招发出,这是西门剑中“貂蝉敬酒”的招式,以指代剑,直点墨明智手腕的曲池穴,想一招就令墨明智不能动弹。谁知墨明智反应奇速,身形未落,人又翻了出去,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扑了过去。这种奇招怪式,更是武林中所没有的。而墨明智不但有一身怪异真气,人扑过来,也挟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能翻石断树。而且他的灵猴百变身法,更是达到了最高境地,快速得无以伦比。就算九幽老怪在世,也该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小魔女更是暗暗惊讶。这没名字的小家伙还说不知什么是武功,可是武功高得出奇。这时小魔女的武功,经过几十年的侵淫,不但西门剑法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就算踏雪无痕的轻功,更是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境界。仿如一缕轻烟疾风,霎时已去百里,而且行动更是无声无息,似是不可捉摸的幻影魇魂,倏然而现,倏然而逝,因此,才使得小燕和墨明智躲闪,奔逃不已。
    小魔女身形一晃,顿时不见踪影,墨明智感到愕然:她怎么一下不见了?莫非这老太婆不是人?猛然他感到头顶一股劲风而来,立刻一个灵猴动作闪开,转眼之间,他们交锋了三、四十个回合。这真是一场武林中不可多见的高手交锋。一个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高手,一个却是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像两团幻影,在这荒野上倏合倏分。要是让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看见,定会惊愕万分,骇然不已。不过,归根结底,姜还是老的辣。小魔女不但经验丰富,而且机敏无比,而墨明智心地忠厚,更缺乏与高手作战的经验,所以在五十个回合时,小魔女一下不声不响从后面将墨明智抓了起来,更封了他身上几处穴位,令墨明智再也不能动弹。能够同小魔女斗出五十个回合的人,在当今武林中已是少之又少了。
    小魔女提着他笑问:“没名字的小家伙,你现在怎么说?没办法阻止我去捉你的兄弟吧?嗯?”
    墨明智身上了几处穴位被封,人又给提在半空中,空有一身的怪异神功,竟施展不出来。他无可奈何地说:“你打断我的双腿好了,我求你别去为难我兄弟。”
    小魔女说:“这可由不得你啦!你先在这里躺着,我要是捉不到你兄弟,只好回来找你算帐。不但要打断你一双腿,还要关你一辈子。”说完,小魔女笑了笑,丢下墨明智,径自去了。
    墨明智一下给封了几处穴位,虽有浑身奇厚的真气,一时也冲不开穴位,想挣扎也挣扎不了,急得大叫。可是小魔女早巳走得不见人影,再叫也没有用。蓦然间,他感到眼前人影一闪,一位樵子装束的中年汉子一下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双目光深奥莫测地盯视着墨明智,似笑非笑问:“孩子,九幽老怪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丝毫没半点江湖经验,更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他只是惊讶:“是我爷爷呀!叔叔,你也认识我爷爷么?”
    樵子诡异地一笑:“认识!认识!现在你爷爷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樵子不由一怔,又惊讶又喜悦,急切问:“真的!?”
    要是墨明智有半点江湖经验,便可听出这樵子问话的意图了。但他一片天真,以为这樵子在关心他刘爷爷哩!说:“叔叔,是真的。”
    “好,好,那么四个月前,是你将你快要死去的爷爷背走了是不是?”
    墨明智惊讶了:“叔叔,你怎么知道?”
    樵子暗叫一声“好哇”,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几个月来的辛劳没有白费,终于叫我打听到这老怪死去的确讯,也找到了这个小怪。
    原来这樵子并非是真的樵子,却是峨嵋派的一位俗家弟子,绰号草上飞,在众多峨嵋派弟子中,他武功虽然不属一流,但轻功极好,为人又机灵。所以峨嵋派掌门人上灵道长派他出来打听九幽老怪和九幽小怪的行踪。
    上灵道长四个多月前与武林中的四大一流上乘高手追踪九幽老怪,—直追到桂北的群山峻岭中与九幽老怪对掌,结果自己身负重伤,但九幽老怪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高手正想取老怪性命时,不料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孩子,不但将九幽老怪背走了,还伤了丐帮帮主鲁长啸和点苍派高手司马剑。上灵回到峨嵋养伤,仍不放心九幽老怪,便打发草上飞来这一带打听。
    至于其他各大派,也都派出本门派的离手前来湘南,桂北,滇西、黔东南这一带打听,追踪九幽老怪的行踪和下落。华山派来的是黑白双女侠上官雪和青凤;崆峒派来的是玉面观音谢婷婷,恒山派来的是静心老尼;武当派来的是掌门人的大弟子侯五峰;丐帮派来的是银笛子;点苍派来的是乾坤剑欧阳林。九大门派,除了少林,昆仑没派人来外,其他各派都来了。少林寺方圆禅师感到九幽老怪与自己对掌后,从伤势中可看出,九幽老怪将必死天疑,没有必要参加这次行动。昆仑派虽与各派有联系,却少参加中原武林的活动,所以没派人来。此外,一些小门派和帮会,也都派人参加了这次行动。因为九幽老怪神出鬼没,武功极高,动辄杀人,对武林人土实在是威胁太大,不除不能安心。各派先在衡山会合,订下互相联络的信号,便分头行动。他们在滇黔湘桂边界上崇山峻岭中分头活动,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九幽老怪的下落,甚至救走老怪的那个神奇孩子也无踪影。
    独行侠丐没影子莫长老是武林八仙中的传人,一向独来独往,更不愿卷入各门派的恩怨仇杀中去,他虽然知道各门派的行动,却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会是老怪的传人。墨明智和小燕的所作所为,是侠义人土的举动,是一般邪派人物所不为的,所以他绝不会把墨明智和九幽小怪联系在一起,因而没把九大门派的行动告诉他们,只是劝他们别去惹上灵道长。怕他们年少无知,得罪了武林中人。
    再说峨嵋派弟子草上飞,凭着自己极好的轻功,足迹踏遍了桂北的九万大山。这一天,他来到黄冕附近的山野,蓦然发现对面山坡有两条人影倏分倏合,迅若电光闪逝,快如飞魂幻影般地在交手,不禁感到骇然,暗想:这是哪两位高人在交锋?莫非是九幽老怪在这里出现了?他为了看清楚一点,便舒展轻功,悄悄地摸到附近,伏在树林中观看,这下他看清楚了,一下子惊愕得眼也瞪大了:交手的竟然是年近古稀的老妇人和小孩。一个白发苍苍,一个稚气未脱,武功竟然达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境地。草上飞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老妇人就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魔女白燕燕。因为小魔女二十年来不再在江湖上露面,不少武林中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人,包括草上飞在内。草上飞也绝对没想到,那个一脸仍带稚气的少年,就是自己千方百计要打听的神秘孩子——九幽小怪。不过,他一下从墨明智的招式中看出来了:这不是九幽老怪的招式么?难道这孩子就是自己要打听的九幽小怪?所以当小魔女丢下墨明智走后,他一下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出现在墨明智的跟前……
    现在,他从墨明智的口中知道九幽老怪早已身亡,也知道眼前这个被封闭了穴位的孩子就是自己要追踪的九幽小怪,不由大喜过望,暗想:我何不趁此机会将这小怪打发掉,一来自己可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世;二来更为武林除害,岂不是好?想到这里,草上飞顿时面露杀机。正想出手时,一下又想到,自己是名门正派的人士,草上飞这一名称,在江湖上也受人敬重,我这样乘人之危而取了对方性命,算光明磊落吗?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今日的行为,我还有何面目立足于武林?我应该拍开这小怪的穴位,再动手杀他才是。但转而又想,自己的武功是这小怪的对手吗?万一弄巧反拙,丢了性命不算,更会给武林带来无穷后患,我还是先杀了这小怪再说。何况这时四下无人,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我这是为武林除害,谁又来笑话我?再说这小怪是老怪的传人,根本用不着跟他谈什么江湖上的规矩和武林中的道义。
    可怜墨明智仍不知道自己面临生死关头,望着草上飞,一派天真无知,说:“叔叔,我的穴位给人封闭了,爬不起来,你能不能给我解开?”
    草上飞想:合该这小怪当死。便说:“好!我给你拍开穴位。”说时,猛然一掌朝墨明智胸口拍下。草上飞虽然不属于一流上乘高手,却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之一,何况峨嵋派的铁砂掌一向独步武林。草上飞这一掌力,尽管不能开碑裂石,但也足可以令人筋断骨碎,内脏震烂。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出人意料,草上飞凭空飞了起来,摔倒在两丈多远的草丛里,手腕骨也震断了。而墨明智仍好端端的,不但没有死,并且丝毫没受伤。
    草上飞太急于想杀墨明智,想在武林中扬名。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竟是这样的令人难以置信,他这一掌之力,将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激荡起来,不但一下冲开了被封闭的穴位,同时也将草上飞震伤震飞。
    墨明智穴位打通,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两眼露出了愕异茫然的神色,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仍然不知道草上飞存心要取自己性命,却奇怪草上飞给自己解开了穴位后,为什么要跃了出去,这是什么样的解穴方法?他奔过去问:“叔叔,你怎么啦?”
    草上飞惊骇地望着墨明智,痛也忘了。墨明智却见他一支臂膀像断了似的,吓了一跳,以为他给自己解穴时,伤了手臂,忙问:“叔叔,你手臂怎么了?痛吗?”
    草上飞暗想:这个九幽小怪,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妖怪,他明明用内劲震伤了自己,还故意来问自己怎样,不知他要用什么方法来折磨自己了。我草上飞岂能受你的凌辱?他咬着牙,忍着痛,突然又飞起一脚,狠狠朝墨明智下腹踢去。“叭”的一声,草上飞的一条腿骨又断了,人又凭空飞了出去,跌到三丈多远的草地上。原来草上飞这一脚又恰恰踢中了墨明智的气海穴位,气海穴,正是墨明智一身怪异真气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最雄浑之处,反弹力可想而知,所以他这一下跌得更远,伤得更惨,连爬也爬不起来。这下子,他不但不能再反击,连逃也逃不了,就是想施放联络信号也不能够了。
    墨明智却更加感到莫名其妙,暗想:这位叔叔怎么啦?怎么突然踢自己一脚的?莫非他为自已解穴伤了手而恼了我么?好吧,你踢就踢吧,只要你不再恼我就行了。他又奔过去问:“叔叔,你还恼我吗?你要是还恼,可以多踢两脚,我不会怪你的。”
    草上飞一听,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墨明智一片真诚的话,在他听来,却感到无比的尖酸,是故意讽刺挖苦自己。看来这九幽小怪的武功深奥莫测,性格也不同常人,我今日必定死在他的掌下了。他闭上眼睛说:“小怪,你杀死我好了。”
    墨明智愕然:“叔叔,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的?你给我解了穴,我要感谢你才是呀!”
    草上飞听了,更认为墨明智故意在说反话,在挖苦自己,戏弄自己。这个小怪,真是心狠手辣,先用内劲震断了我的手脚,然后才来慢慢折磨我,叫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到这里,草上飞更是恨恨不已,怒道:“我草上飞也是堂堂一位峨嵋派弟子,你要杀要割随便,你想我求饶,绝不可能。”
    墨明智一怔:“你是峨嵋弟子?”
    “不错,我就是峨嵋派弟子,你下手吧!”
    草上飞感到落在这小怪的手中,万无生存之念,只求速死。谁知墨明智怔了半晌,最后摇摇头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派的弟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何况你还好心给我解了穴位。”
    草上飞心想:这九幽小怪是装糊涂戏弄我,还是真的不懂?你不会伤害我,那你为什么震伤了我的手脚?好!我挑明了跟他说,看他怎样对我,便说:“小怪,你别跟我装糊涂,我草上飞明人不做暗事。老实对你说,那一掌我是想取了你的性命,谈不上好心与你解穴位。”
    “真的!?我可跟你无冤无仇呀!”
    “哼!无冤无仇?我几位师兄都死在老怪的掌下,仇恨大得很哩!”
    墨明智一下不出声了,怔怔望着草上飞。草上飞在他怔怔的眼光的凝望下,精神几乎快要崩溃了,暗想:不知这九幽小怪在想什么恶毒的方法来折磨自己了呢?他强力镇定自己,大声问:“你为什么还不动手的?”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杀你。”
    “你想怎样?”
    “我想找上灵道长问话。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峨嵋山?”
    草上飞心想:原来这小怪不杀自己,是想问我掌门人的下落。他一声冷笑:“小怪,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杀我尽管动手,想我说我们掌门人在哪里,绝不可能。”“你不说算了,我会去找他的。”
    出乎草上飞的意料之外,这小怪说完,径自掉头走了。草上飞又是愕然,咦!?难道这小怪真的不想杀我?还是不屑杀我?于是他从身上掏出联络信号来,点着了火熠子,燃起了信号。等候其他门派高手前来,然后再合力对付九幽小怪,只见一道红色光亮的火焰,直冲上天。本来这一联络信号,草上飞早应放了,但一直苦无机会施放。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又一下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奇异地问:“咦!你在放什么?怪好看的。”
    草上飞一怔:“你,你又回来了?”他转念一想,原来这小怪没有走,而是暗中盯视自己的行动。看来他这次一定要出手杀自己了。不由一声冷笑:“好吧,你现在来杀我吧!”
    想不到墨明智却这样说:“你怎么老是说我要杀你的?”
    “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是担心你不能走动,躺在这里,万一走来什么野兽,不危险么?”
    草上飞心想:这小怪明明是想来杀我,却说得这么好所,怕我给野兽吃掉了,这样出手杀我,就更有理由了,还落得个好名声哩!便说:“所以你前来杀我,以免给野兽吃掉,尸骨无存?”
    “叔叔,你完全想错了!我想背你到镇子上去,也好在镇子上请郎中看看你的伤。”
    草上飞大感意外:“你真的这么好心?”
    “叔叔,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
    草上飞简直弄不清这小怪在玩什么名堂。他要杀害自己,可以说是在举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他要折磨自己,早就应该折磨了,何必要背自己到镇上去?他难道不怕我在背后暗算他么?他要暗中盯视自己的行动,又何必露面?而且看见自己施放信号,只感到惊奇,好看,半点也没想到我要通知同伴前来对付他。这种种疑团,只有一个解释:这小怪恐怕是个白痴,行为做事,只凭自己一时喜怒,不按常理。想不到九幽老怪行为怪异,却收了一个白痴为传人。再不然,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愣小子。要是这样,这个小怪却容易对付了。草上飞想了一下说:“我不要你背。”
    “那你自己能走么?”
    “只要包扎好伤处,敷上药,我便可以走动了。只是没人给我包扎。”
    “叔叔,我帮你包扎吧。”
    草上飞正想等他这一句,不由暗喜说:“那我多谢你了!”
    其实草上飞的目的是想绊着墨明智,拖延时间,等候其他各派高手到来,合擒墨明智。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心是这么险恶,自己一片好心,却上了草上飞的当。
    果然不久,点苍派的高手乾坤剑欧阳林首先赶来,接踵而来的是丐帮的银笛子,他们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欧阳林见草上飞坐在草地上,由一个少年包扎伤口,惊奇地问:“草兄,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银笛子也同时问:“草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墨明智。
    墨明智见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身佩长剑的青年;一个却是自己在走出黄冕镇口时,在大树下看见过的中年叫化,他那一双冷冷的目光,叫人见了心中不舒服,怪不得兄弟当时骂一声“讨厌!”墨明智心想:,原来你知道有两个同伴来找你,才不用我背,我却白为你担心了。便说:“叔叔,你有同伴来了,不需要我啦!我得去找我的兄弟了!”
    草上飞连忙叫道:“哎!你慢点走。”
    “叔叔,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草上飞心想:你这个九幽小怪,见来了人,情知不妙,想走了吗?可惜迟了!他不答墨明智,却对欧阳林、银笛子问:“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银笛子思疑地望着草上飞,欧阳林却问:“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就是我们这次要打听的九幽老怪的传人,九幽小怪。我的伤就是他震伤的。”
    欧阳林和银笛子显然吃了一惊,同时说:“他!?”墨明智却一怔:“叔叔,你怎么这样说的?我几时震伤你了?”
    草上飞一声冷笑:“小怪,你别再装疯扮傻了!你用内劲震伤了我,又假意好心为我包扎伤处,我不会领你的情。”
    欧阳林见墨明智一脸的天真,不像是个奸诈狡猾的少年,疑惑地说:“他真的是九幽小怪?”银笛子却不出声。草上飞说:“我会骗你们吗?这小怪亲口说过,九幽老怪是他的爷爷。而且他的武功招式,完全与老怪一样。”
    欧阳林“嗖”的一声,宝剑拔了出来,厉声问:“说!我师兄司马剑是不是你震伤的?”剑尖直指墨明智的胸口。
    墨明智见欧阳林一下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剑,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说:“不,不,不是我震伤的。你,你,你这把剑别刺过来,它会刺伤人的。”
    欧阳林迟疑了:“不是你!?”
    “是呵!是他为我解穴位,后来又用脚踢我,不知怎么他飞了起来,便手脚受伤了。”
    欧阳林困惑了,暗想:当时我师兄只震断了手,脚可没有断呵!欧阳林哪里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师兄司马剑,而墨明智以为他问的是眼前的草上飞,所以这样回答。四个多月前,墨明智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九幽老怪时,将点苍派的第一高手司马剑震伤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位少女的声音:“欧阳侠,你怎么用剑对着这个小兄弟?快放下来。”
    欧阳林将剑一收,回头一看,是华山派黑白双女侠赶来了。说话的是白衣少女上官雪。同时间,崆峒派的玉面观音谢婷婷,恒山派的静心老尼和武当派的侯玉峰也先后出现了。这八大高手,一齐赶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墨明智围了起来。
    草上飞更是大喜,心想:各门派高手赶来,这小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飞不掉了。他大叫道:“快,他就是九幽小怪,千万别让他跑了。”后来的五位高手,脸部都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或疑惑,有的简直不相信。这么个不显眼的少年,是九幽小怪?他能够从少林,华山,点苍和丐帮的一流拔尖高手中救出九幽老怪?而且还把司马剑和鲁长啸伤了?这可能吗?
    墨明智见一下来了这么多的人,其他人他不认识,但华山的黑白双女侠,他是认识的。两年多前,在自家茅屋前那一个月夜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两个武功极高的女子,尤其是那位穿白衣白裤的女子,人也和善,嘴巴也甜,但出手却那么狠毒,几乎将藏在柴草堆里受了伤的刘爷爷刺死了!看来这伙人都是来找刘爷爷,来追杀刘爷爷的。刘爷爷已经死了,他们还不放过么?
    白衣女侠上官雪走近来打量着墨明智,墨明智说:“你们这次来是找那位白发老爷爷的吧?”
    上官雪愕了一下:“你——!”
    黑衣少女青凤一下认出来了,说:“姐姐,他就是我们两年前追寻九幽老怪时,在高霞山中见过的那个孩子。看来那一次他将我们骗了,放跑了老怪。”
    上官雪想起来了:“哎!原来是你。两年来你长高了,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想不到你是那老怪的传人。现在老怪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除了草上飞,众人都不由一怔,问:“他真的死了?”
    “是。他真的死了,你们不要再找他了。”
    众人一时沉默无语。突然,青凤说:“别听他的,说不定他又在哄骗我们。”
    青凤这一句话,顿时又提醒了大家,连草上飞也震了一下,暗想:我怎么就相信了这小怪的话?相信老怪死了?要不是青凤女侠这一句话,我几乎上了这小怪的当,误了大事。
    墨明智急着分辩说:“不!我说的是真的,绝不会欺骗你们。”
    静心老尼合什说:“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说那老怪死了,我们看不到尸首,始终不放心。小施主想要我们相信,最好带我们去看看他埋葬的地方。”
    众人都说:“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只有见到了老怪的尸体,我们才相信。”
    “这——,”
    静心老尼问:“小施主,你有什么为难之处?”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能带你们去?”
    “为什么?”
    “我刘爷爷说,那地方是不准人去的。”
    欧阳林首先动怒了:“你敢不带我们去?”
    “我真的不能带你们去,你们要是去了,恐怕都会死的。”
    “你想吓唬我们么?”
    “我不是吓唬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欧阳林将宝剑晃了晃说:“你不带我们去,我就先杀了你。”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带你们去。”青凤说:“显然老怪没有死,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隐藏到什么地方养伤了。”
    众人一听,更相信了。趁这个时候,不除了老怪,那武林将永无宁日。众人更逼着墨明智说出来。静心老尼问:“小施主,是不是老怪还没有死?”
    “他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你为什么不敢带我们去?”
    “我刘爷爷吩咐过,那地方任何人也不能去的。”
    欧阳林说:“静心师太,别再跟这小怪多说,不给这小怪一点教训,谅他也不会说出来。”说着,剑尖倏然刺出,墨明智左臂上顿时出现了一处伤痕,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墨明智“啊哟”一声,右手捂着伤口,瞪大了眼睛问:“你真的要杀我?”
    “哼!你再不带我们去,我连你的—条手臂也砍了下来。”
    静心老尼看得不忍,说:“小施主,你快带我们去吧,不然,你这条手臂真的保不住了。”
    欧阳林这一剑,将墨明智倔强的性格刺出来了,他大声说:“就是砍了我的一条手臂,我也不能带你们去。”
    “好!我就先斩了你一条手臂,为我师兄报断臂之仇。”
    欧阳林又是一剑挥出。点苍派的盘龙十三剑,以快速敏捷称雄武林,众人都以为这一剑,一定要了小怪的一条手臂,谁知墨明智身形比剑光更快,剑光未到,墨明智身形早巳逼近过来,一招六合掌拍出,欧阳休连人带剑一齐飞了出去,落下来已是一具尸体,不但肋骨齐断,连内脏也震碎了。墨明智不了解自己浑身的怪异真气具有多么可怕的威力,他见欧阳林来得凶恶,以一招灵猴百变招式逼近,全力一掌拍出。这一掌劲,足可以将一块巨石拍成粉碎,欧阳林哪有不死的?
    有人惊叫起来:“欧阳侠给这小怪拍死了!”众人一听,不由面色突变。欧阳林不但是点苍派的高手,也是当今武林高手之一,怎么出手一招,就给小怪取了性命?众人几乎不敢相信。
    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他,他,他真的死了吗?”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这么一拍,会将人拍死。他只是希望将欧阳林推开,别砍断自己的手臂而已。
    静心老尼走过去一看,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对墨明智说:“小施主,你不但招式狠毒,用心也太狠毒了,一招就取人性命。”
    “师太,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把他推开。”
    白衣女侠上官雪一下将剑拔出,说:“小怪,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墨明智忙摇手说:“不,不,我不跟你们打了。我求你们放过我吧。”
    “小怪,你杀了人还想走么?”
    “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纳命来!”
    墨明智完全不懂武林中的言语,茫然地问:“什么叫纳命的?”
    青凤在旁说:“姐姐,这小怪装糊涂,你要提防他突然出手。”
    “不错,今天要是放过了这小贼,那就会给武林带来无穷的后患。小怪,你出招吧。”
    “不,不,我说过不跟你们打了。”
    “小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么?你不出招,我出招了。”上官雪说完,剑光一闪,便迎面刺出,华山派的连环鬼见愁追魂剑法,一出就是连环三招,迅速如电闪,剑光飘忽不定,一般武林高手,很难闪避这连环三招。上官雪已视墨明智是武林中的一等拔尖高手,故一出手便是凶险杀招。
    墨明智以灵猴百变身法闪过了这三招,却再也不敢出手了,他害怕自己一出手,不小心又将人打死,自己的罪过就更重。上官雪见墨明智以怪异的身法闪开自己的三招,跟着又是一连几个三招连环剑发出,顿时剑光闪闪如练,剑气森森逼人。但墨明智身形如一团幻影,在团团如雪的剑光中飘来闪去,哪怕上官雪抖出浑身招数,竟一—叫墨明智闪过了,没一剑能刺中。试想当年名动武林的一代魔女,西门剑法惊世骇俗,连使五十多招,都不能击中墨明智,就算上官雪的连环鬼见愁追魂剑法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也不能和西门剑法相比,上官雪又怎能刺中他呢?只是墨明智不敢出手反击,怕伤了她罢了。在场的高手中,只有静心老尼看得出来。不一会,上官雪便将华山派的连环鬼见愁剑法全部抖完,招数使尽,依然挑不中墨明智,众人不由暗暗惊异,上官雪更是暗暗惊讶不已:怎么我没办法刺中这小怪的?这小怪抖出的是什么怪法?
    青凤见上官雪挑不了小怪,暗暗着急起来,便拔剑而出,说:“姐姐,我和你联手,打发了这小怪!”说时,一剑挥出,寒光骤起。她与上官雪双剑合壁,威力何止增长一倍?
    黑白双女侠联手对敌,除了武功极高的第一流上乘高手外,几乎能战败武林中的任何高手。所以在江湖上,黑白双女侠都是双双出现,从来不一个人单独行动,就是为了应付黑道上可怕的强敌,以防万一。现在姐妹两人联手,已视墨明智为武功极高的强敌了。
    众人只见两团剑光,宛如两条矫龙腾空飞舞,完全将九幽小怪罩在一片令人眼光缭乱的剑光中,而且招招向墨明智的要害处击去。人们又见墨明智的身形在剑光中翻上腾下,左闪右避,明明看见白衣女侠已刺中他的要害,可是他身形一扭又闪开了。跟着是黑衣女侠一剑劈来,他却迎了上去,身形在剑锋中一闪而过。这种怪异敏捷的身法,高手们看得惊讶不已。要是说黑白双女侠手中的两把剑是矫捷无比的蛟龙,那墨明智无疑是一位戏龙的高手,引得这两条蛟龙左翻右滚,累得精疲力尽。终于,黑白双女侠累得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浑身香汗淋漓,靠在树旁,喘息不已。尽管墨明智不还手,但在翻腾中他所发出的劲力强风,几乎迫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她们停下了手,墨明智也停了下来,仍然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一阵翻滚的强烈动作,像闲庭信步似的,从容异常。众人看得更是骇然,暗想:这小怪的武功不但深不可测,内力的浑厚也是当今武林中少见。
    墨明智望着黑白双女侠说:“你们不打我了吧?不打我,我可走啦!”
    上官雪定下神说:“你这算什么武功?一味躲闪不还手的?有本事你出手。”
    墨明智摇摇头:“我害怕我一出手,不知轻重会打死你们的。”
    墨明智这一句话,本是出自内心的真心话,但他不知避忌,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这一来,更将黑白双女侠得罪了。黑白双女侠柳眉直竖,怒道:“小贼!你敢这般小看我俩?”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我看你怎样取我俩的性命。”
    黑白双女侠突然双剑呈交叉形齐出,直取墨明智。这是华山派的夺命三绝招,完全放开了门户,只攻不防,誓必与敌同归于尽。这也是黑白双女侠第—次事先不打招呼,突然偷袭。这一行动,已有失名门正派的风度。这本来是用来对付黑道上武功极高的魔头和十恶不赦的歹徒的。现在她们怒极,用来对付几乎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的墨明智。连静心老尼见了也暗暗摇头叹息,感到黑白双女侠这一招太过分了。的确,华山派这夺命的三绝招:“双龙交飞”“风雷齐鸣”“日月争辉”,这三招一气连环使出,只在瞬息之间,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一时也难以招架和闪避,何况又是突然偷袭。只见墨明智肌肉一缩,身形一扭,几乎是原地不动,竟然闪过了满天银星洒落的夺命连环三招。跟着衣袖一拂,又将黑白双女侠手中之剑拂飞。墨明智本意是将这双剑拂开,谁知这一拂之劲,竟如狂风突起,不但将双剑拂飞,连黑白双女侠握剑的手也震伤了。黑白双女侠顿时面如死灰,呆然立着不动。墨明智一见,顿时又心慌起来,连忙说:“你们别恼,我不是有意的,我去给你们把剑拾回来好不好?”
    黑白双女侠一声惨笑:“好!你杀了我们吧!”
    其他高手不知道墨明智天真无知,以为他在这么多高手前面矫情做作,尽情戏弄,视他们如无物,不由勃然大怒。银笛子首先说:“对付这个小怪,用不着讲江湖规矩,我们联手齐上,将他干掉算了!”
    银笛子将手中银笛一晃,直点墨明智身上要穴。玉面观音谢婷婷、武当高手侯玉峰和静心老尼,也感到这小怪武功怪异,内力奇厚无比,单打独斗,实在不是这小怪的对手,只好联手齐上。
    在众多高手中,剑法以侯玉峰的太极两仪剑最好,内力以静心老尼最强。静心老尼拂尘一抖,内力所到,柔软的拂尘丝根根如钢针,直朝墨明智拂去;侯玉峰青锋剑更如一道白虹骤起,剑气万千,霎时间,只见剑光飞起,凭空抖落,银笛飞舞,形成了一道天罗地网,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出。
    墨明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吓得手足失措,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自然而然地抖展了深奥莫测,千变万化的灵猴百变身法,在剑光笛影中翻腾跳跃。这一次,他不但不敢出掌,连衣袖也不敢乱捞,害怕又伤害了人。这时,他耳中响起了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浑小子,你既然不想伤人,干吗不跑,去找你的兄弟?你不担心我捉到你的兄弟,打断他的双脚吗?”
    原来小魔女在点倒墨明智后,不大放心,又悄悄地转了回来,藏身在树林中。因为她早巳发觉有人悄悄地摸近过来,她将一切情形都看在眼里,感到这个浑小子傻乎乎的,甚至比当年的子宁更浑透了。子宁浑是浑,但还有一定的江湖经验。可是这浑小子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人家旨在取他的性命,一味仁厚对人。他的言行,令小魔女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可是她看到墨明智一身奇厚的真气和怪异的身法,又惊喜不已,暗想:这浑小子,要不是有这一身奇厚真气和怪异的身法,恐怕早已死了。最后她见墨明智在四位高手的剑光笛影下闪避,又不敢出手伤人,只要一下不小心,就会丧身在众人的兵器下,使用密音入耳之功提醒墨明智。
    墨明智—听,顿时猛醒过来,暗想:是呀!我怎么这样傻!我不想打,不会跑么?便说:“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找我的兄弟了。”说时,一个凌空翻滚,跃出剑光笛影之外,往北面荒野而去。
    银笛子怒喝一声:“小怪,你往哪里跑?”急展轻功追去。谢婷婷,侯玉峰和静心老尼担心银笛子有闪失,也相继追来。起初,他们还看见墨明智的身影,转眼间,连身影也看不见了,墨明智已去得无影无踪。众人见了更是愕然,想不到九幽小怪不但武功怪异,连轻功也与众不同,真是疾如流矢,快如电闪。
    他们知道怎么也追不上九幽小怪了,只好转回来,一看,黑白双女侠已不见了。静心老尼一怔,问受伤的草上飞:“上官和青凤去了哪里?”草上飞说:“她们自感无颜,双双赶回华山去了。”
    静心老尼叹了一声说:“何止华山派无颜?栽倒在这小怪手上,我们也愧对武林人了!”
    最后,他们埋葬了欧阳林,由侯玉峰护送草上飞回峨嵋,静心老尼和玉面观音赶去云南,向点苍派报告这一噩耗,而银笛子则赶回丐帮,再通知各地兄弟,注意九幽小怪的行踪,以便再次联手围攻。
    黄冕一战,九幽小怪之名在武林中便不径而走,越传越玄,最后在正派武林人士心目中,九幽小怪成了一个武功怪异,出手歹毒、性格怪僻,喜怒无常,令人无法理解的小魔头。
    墨明智从剑光笛影中逃脱出来,没命似地向北方群峰中飞奔。他真是逢山翻山,遇涧过涧,身形宛如飞魂,一闪而逝,瞬息之间,已去几十里。最后,他落在一个长满野草灌木的山峰上,回头一看,见无人追来,才透了一口大气,一颗心放了下来。
    墨明智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极目四望,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再打听一下到桂林的路。只见跟前一片重山叠岭,连绵起伏,荒无人烟,墨明智只好寻路下山。岂料没走多远,一脚踏空,还来不及叫喊,已陷落到洞中去了。初时,墨明智还不怎么慌张,以为自己掉进了猎人捕捉野兽的陷阱,虽然吃惊,却也不害怕。因为墨明智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打猎,挖过不少这样的陷阱来捕捉野兽。可是,当他碰到冰凉的水时,才大吃一惊,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陷阱,心里顿时慌起来。一阵挣扎,尽管喝了几口水,但一双手还是攀住了一块岩石,一颗心才定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黑魃魃的,仿佛都是岩石,只有一道光线从上面透射下来,在水面上反光,使四周景物依稀可辨。他往上一看,不禁抽了口冷气。只见自己陷落下来的洞口,高几十丈,上小下大,无法攀得上去。暗想:难道我掉下了山中的古井了?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口井的?这下我怎么爬上去呢?要是爬不上去,我岂不要活在这古井中饿死了?他再次细心地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口古井,而是深山中一个洞口朝天的岩洞。他凭着自己浑厚的真气,在黑暗中可看清四周景物,感到这奇异的岩洞似乎极大,隐隐有路可通。墨明智暗想:要想从上面朝天的洞口爬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知这岩洞还有没有其他洞口可以出去的?先不管它,我爬上岸看看再说。他小心翼翼地从水中爬了上来,蓦然间,有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咦”了一声:“你还没有死么?”
    这声音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墨明智听了不由一怔,暗暗惊讶:难道这古井似的岩洞还有人住么?要是有人住就太好了,一定会另有洞口可以出去,不然,这个高达几十丈的朝天洞口,他怎么爬上爬下的?他连忙应道:“是呵!我没有死。”
    “你也没有受伤吗?”
    “没有呀。”
    “是吗?你走过来我看看。”
    墨明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岩洞深处的一个角落上,有两点绿森森的光在闪烁着,似乎是一双眼睛,又仿佛是两点鬼火似的,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人的眼睛吗?人的眼睛不会这般发绿的。是野兽?可是野兽不会说话呀,可不是妖怪吧?一定是妖怪了,哪有人会住在这么一个朝天洞口的岩洞里的?
    那苍老而尖尖的声音又响起来:“小东西,我叫你过来,你怎么不过来的?你没听到吗?”
    “不,不,我听到了。你,你,你,你不会是妖怪吧?”墨明智害怕地问。
    那苍老声音“吃吃”地笑起来:“不错,我是妖怪呀!是这岩洞里的老妖怪,你害不害怕?”
    要是墨明智稍有一点阅世的经验,昕了这句话,就会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妖怪了。可他既天真,又无知,听后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害怕地退后几步问:“你,你,你真的是妖怪?你不会吃我吧?”
    那声音“扑嗤”一声又笑起来:“我既然是妖怪,当然就要吃人啦!我为什么不会吃你的?”
    墨明智心里更发毛了,想跑吗?那么高的一个洞口,自已怎么跑呢?不跑,难道让这妖怪活生生地吃了自己?自己真的倒霉透了,什么山头不走,却走到有这么一个陷阱似的古井岩洞中来?早知这样,不如叫那几个恶人捉去了还好。
    绿眼睛又说话了:“小东西,你过来呀!”
    “不,不!我不过去,你要吃我的。”
    绿眼睛嘿嘿地笑起来:“你以为你不过来,我就吃不了你吗?”
    “你,你,你要怎么吃我?”
    “我呀,吃的方法可多了,我会将你蒸了吃,或者将你一块块切开来,烤来吃,或者用盐将你腌起来,以后慢慢地吃。”
    “不不,你不能这样吃我。”
    “哦!?你要我怎么吃你?”
    “你,你,你最好别吃我。”
    “这就难了!我不吃你,肚子不饿吗?”
    “你可以吃其他的东西呀!”
    “我是妖怪,除了会吃人,就不会吃其他的东西了!不过,现在你放心,我不会吃你。”
    墨明智燃起了一线希望,问:“你为什么不会吃我?你不是要吃人吗?”
    “因为我现在肚子还不饿呀!”
    墨明智心想:原来这妖怪不吃自己,是因为肚子不饿,要是他肚饿了,不就吃了自己?我还是趁他肚子不饿时,想办法逃出去才好。便问:“你几时才肚饿呢?”
    “这难说啦,有时等会就肚饿,有时隔三,四天才肚饿。”
    “你,你,你千万别等会肚饿,最好隔三、四天,或者十天八天才肚饿。”
    绿眼睛大笑起来,心想: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一个浑小子,怪有趣的。看来这么个浑小子,不是为了谋夺我那份秘笈而来的了!但仍不大放心,问:“你为什么希望我隔三四天才肚饿的?是不是三四天后,有人来救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什么人也救不了你,多来一个人,我就可以多吃一个人。来十个八个,我吃示了,可以将你们关起来,像养猪似的养着,等……”
    “不,不,没有人来救我的。”
    “哦!?那三四天后,我就要吃你了。”
    墨明智心想:等过了三四天后,我或许有机会逃出去,那就不会让你吃了!到时我逃不了,顶多跟你拼过,也胜过白白让你吃掉。
    绿眼睛又问:“小东西,你怎么不说话了?”
    墨明智装着无可奈何地说:“你要吃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怕死?”
    “怕!”
    “你既然怕死,为什么不求我?”
    “我求你,你就不吃我了吗?”
    “这就看你怎么求我了。”
    “你要我怎么求你呢?”
    “你这浑小子,难道还要我教你?你连求人也不会?”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好吧,现在我求你啦!求你放我出去,我以后会忘不了你不吃我的恩情。”
    绿眼睛“吃吃”地笑起来:“你是这样求人的吗?”
    墨明智愕然:“那我该怎么求你?”
    “你应该跪下来,向我磕头,哭着说,叫我大发慈悲,哭得我心软了,我或许就不吃你了!”
    墨明智为难了。他一生只在爷爷死时哭过,就是九幽老怪死时,他也只是心里难受,没哭出来。现在叫他凭空地哭,怎么哭得出来?
    “小东西,你不愿意求我?”
    “不!我愿意,但我哭不出来。”
    “你不会假装哭吗?”
    “假装!?那我不欺骗你了?”
    绿眼睛不禁“扑嗤”一笑:这个浑小子,老实得傻头傻脑的,看来不是什么人打发前来骗取我的武功秘笈的,便说:“好了!小东西,你过来,我问你,你怎么掉下这岩洞里来的?”
    墨明智忐忑不安地慢慢走过去,一边在打量着绿眼睛。这下,他完全看清这妖怪了。初时,他以为这妖怪一定长得很怕人,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头上长角,面目狰狞得可怕。可是一看,这妖怪完全不是这样,而是面带微笑,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面,要不是那一头如银的长发,墨明智会认为她是位三十岁左右可亲的妇人哩!墨明智感到有些惊讶:这个妖怪并不可怕呀,还挺好看的。为什么她有那么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白发妇人打量了墨明智一下,略带惊讶地说:“小东西,想不到你从这么高的洞口掉下来,居然没死,只是手臂受了一点点伤(其实这手臂的伤是给欧阳林用剑刺伤的,不是掉下来划伤的),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小东西,你说,你怎么掉下这岩洞里来的?”
    “因为我要赶去桂林见我的兄弟,不小心掉了下来。老人家,我求求你别吃我好不好?我还要赶去见我兄弟呀!”
    白发妇人忍住笑问:“好是好,可是我以后肚子饿了怎么办?”
    “你可以捉些山鸡、兔子吃呀!要不,我给你找些来。我会烤山鸡、烧兔子,烧烤得顶香顶香的,你吃了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白发妇人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可是我不喜欢吃山鸡,兔子,挺喜欢吃烤人肉。你想我放了你,你就去捉一个人回来,让我烤了吃。”
    “那不行,我不能害了别人。”
    “小东西,你真是傻头傻脑的,人们往往到了生死关头时,别说朋友,就是自己的妻儿子女,甚至是父母,都可以出卖和不顾。正所谓你死好过我死,只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现在我只不过叫你捉一个毫无相干的人回来给我吃,便可以保住你一条命,你为什么不干?”
    “总之,叫我去害人就不干。”
    白发妇人眼睛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那么,你就要让我吃了。”
    “我宁愿给你吃掉,也不去害人。”
    白发妇人嘴角挂着一丝黠笑:“小东西,这样吧,你将你的仇人,或者某个恶人,捉来给我吃吧。这样,你就可以除掉那个仇人,又做了一件好事,为世人除了一害,一箭双雕,这样总可以了吧?”
    墨明智—时心动了,半晌不出声,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行,就算是恶人,我也不能将他捉来给你吃。”
    “哦!?为什么?”
    “老人家,吃人太残忍了。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我捉了他,宁愿交给官府,由王法去惩办他,也不能交给你吃。”
    白发妇人动怒了:“小东西,你是存心不让我吃人,要饿死我了?”
    “老人家,世上有好多东西吃了可以饱肚子,何必要吃人呢?”
    “因为我是妖怪,喜欢吃人呀!”
    “老人家,我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不吃人,就可造好多七级浮屠了。天上的玉皇大帝知道了,会升你做神仙的,这不更好吗?”
    白发妇人咯咯地笑起来:“小东西,我没听说过妖怪能成为神仙的。”
    “有,有呵!有一条白蛇精,不但不吃人,还救了一个什么叫许仙的,以后就上天成了一个仙女。”
    “是吗?你见过这仙女了?”
    “我,我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
    “是人们说的呀!”
    “噢!小东西,那只不过是一个故事,不是真的,是用来骗人的。”
    “不是真的,人们会说吗?”
    “好啦!小东西,我不跟你多说了。就是能成为神仙,又有什么好?在天上冷冷清清,不吃人间的东西,只吃烟火。烟火有什么好吃的?吃不饱肚,更没有人肉好吃。”
    墨明智心想:怎么这个妖怪为了吃人,连神仙也不想做?世上不知多少人梦想成为神仙哩!世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没钱想有钱,有钱想当官,当官又想做皇帝,做了皇帝想成仙。看来这个妖怪倒是没有什么贪念,不过吃人总是不好呀!要是这妖怪不吃人就好了!她起码没有什么贪心。
    妖怪可不去理会墨明智在想些什么,又笑着问:“小东西,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
    墨明智一下又给问住了,他根本不知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是一句好话,劝人行善而已。他搔搔头,为难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怎么叫我去造什么七级浮屠的?你是不是存心想骗我?”
    墨明智急了:“不,不,我不是存心想骗你,我也是听人这么说罢了。我想,救人是件好事呀!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人家,你不吃人,将来一定有好报。”
    白发妇人莞尔一笑:“小东西,你还说不会求人的,你顶会说话,也顶会求人的呵!”
    墨明智一听,顿时燃起了希望,问:“老人家,你答应不吃人了?”
    “我几时答应不吃人了?”
    “这——!”
    “小东西,你不知道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我却知道。”
    “呵!?你知道?那是什么?”
    “浮屠,就是宝塔,七级浮屠,就是七层宝塔。”
    “原来是宝塔呀!”
    “你要我造那么多的七层宝塔干十么?”
    “这——,宝塔很好看呀!”
    “哼!好看,我可难受了。”
    “老人家,你怎么会难受的?”
    “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建造宝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墨明智一下又给问住了,建造一座宝塔用来干什么呢?它只是好看吗?
    “小东西,建一座宝塔,是用来镇压妖怪的。我是妖怪,人没吃到,反而建造那么多宝塔来镇压我,你想,我不难受么?”
    墨明智完全愕住了,怔了半晌说:“老人家,我不知道呵!要不,我造一间大房子给你老人家住好不好?”
    “大房子好住吗?”
    “好,好,起码比这个岩洞好住多了。这个古井似的岩洞,又黑又潮湿,出入又不方便,住久会生病的。我造一间大大的房子给你住,又光亮,又通爽,比这岩洞好多了。”
    白发妇人忍俊不禁问:“你有那么多的钱给我造房子吗?”
    “有,有,我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一些金叶子,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可是墨明智往自已怀中一摸,整个人不由呆住了:怀中装有金银的小布袋空空如也,早已为小燕带走。原来小燕担心他出手阔绰,所以将金银全拿走了,以免让人见财起心。但墨明智这一神情,白发妇人早已看在眼内,笑问:“咦!你的银两和金叶子呢?怎么不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想住大房子啦!”
    墨明智红着脸说:“它不,不,不在我身上,在我兄弟身上,你老人家放我出去,我去桂林找我兄弟,一定给你盖一间大房子。”
    “哎!看你不出,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说来说去,你是想骗我出去,我才不受骗哪!”墨明智急了,他最受不了别人冤枉自己了:“老人家,我说的是真的,金子银两的确在我兄弟那里,我要骗了你,是四脚爬爬好不好?要不,天打雷劈!”
    “小东西,你别想走出这岩洞,我要是放了你,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吗?”
    “老人家,你相信我,我一定回来。”
    “算啦!就算你有金子银两给我盖房子,我也不会去住的。”
    “哦!?你怎么不住的?”
    “小东西,你几时听说过妖怪住房子的?妖怪只能住在荒山野岭的岩洞里,妖怪住房子,那像妖怪吗?”
    墨明智一听,顿时腿也软了。是呵!妖怪怎么会住人的房子的?我怎么把她当成人了,忘记了她是妖怪的?
    “小东西,怪不得世人说,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我本想放了你,你却千方百计地算计我,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外是想用宝塔来镇压我。骗不成,又说给我盖一间大房子,想骗我出去,叫人注意,让法师将我捉了去。我想不吃你也不行了。”
    墨明智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冤枉。自己的一片好心却通通变成了恶意,倒像自己有意去算计别人似的。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赌气地说:“好吧,你吃我吧。”
    “哦!?你心甘情愿让我吃了?”
    墨明智一想:是呵!我怎么心甘情愿让妖怪吃了的?我真是急糊涂了!我还要去桂林找我的兄弟,还要为刘爷爷洗刷冤仇呀!不行,我不能让妖怪吃了去,大不了与妖怪拼过。墨明智退后两步问:“你真的要吃我?”
    那妖怪到底将墨明智吃了没有,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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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岩洞奇人
    上回说到白发妇人见墨明智认真起来,心想:再不能逗这个浑小子了,一笑说:“好啦!你以为我真的会吃人么?”
    墨明智愕然:“你不会吃人?”
    “别胡说八道了,就算我吃人,也不会吃你,你以为你的肉很香么?一身臭汗,熏死人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妖怪?”
    “你看我像妖怪吗?你几时见过妖怪了?”
    墨明智的确没有见过妖怪,只不过听人说罢了。现在听对方说不是妖怪,一颗绷紧的心松了下来,埋怨地说:“那你怎么说自已是妖怪的?”
    “因为你问我是不是妖怪呀!”
    “所以你就这么吓唬我?”
    “谁叫你这么问人的?”
    “噢!老人家,你几乎把我吓死了!人吓人,吓死人,可没有药医呵!”
    “你这浑小子,傻头傻脑的,什么也不懂,胆大异常,会吓死你吗?”
    “好了!老人家,你既然不是妖怪,我可要走了。”
    “你走得了吗?这么高的洞口,你爬得上去吗?”
    墨明智一想:是呵!这么高的洞口,我怎么跳上去呢?真的要跳,首先就得要跳进那个潭中去,再从水中往上跃,因为洞口垂直的下面是一潭深水。别说自己不懂水性,就是懂,也没法在水中跃起呵!他问:“老人家,这个岩洞没其他的洞口吗?”
    “小东西,要是有,我早已出去了,还会长年累月地住在这个岩洞里?”
    “老人家,那么说,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白发妇人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是呵!正因为我是从上面掉下来,把一双腿也摔断了,连走路也不行,只好住在这岩洞里了。”
    墨明智不由一怔:“你一双腿断了?”
    “是呀!你不信?”白发妇人掀开裙子,露出了自己一双瘫痪了的腿,“小东西,这下你相信了吧?”
    墨明智看了不由大起同情心,问:“老人家,你在这岩洞里住了多久了?”
    “我也记不清楚,有几十年了。”
    “老人家,你怎么生活呢?”
    “岩洞里的深潭中,有很多的鱼,我可以抓鱼吃呀!”
    “老人家,你行动不便怎么抓鱼呢!”
    “我不用抓,只要我一伸手,潭中的鱼便会跳到我手中来的。”
    墨明智感到愕异,鱼会自动跳到手中来的吗?这简直不可想像,别不是这老太婆在哄骗自己,逗自己吧?
    白发妇人侧头问:“你不相信?”
    墨明智不敢说自己不相信,问:“鱼会听你的话吗?”
    “鱼当然听我的话啦!因为潭中拘鱼是我养大的呀!”
    墨明智心想:鱼就算是你养的,它可不是猫儿狗儿的,你一叫唤,它就会跑来?墨明智心里想笑,白发妇人看在眼里,笑着说:“你不相信哪!”说时,伸出手掌,叫了一声:“鱼儿上来!”只听到一声水响,哗拉一下,一条半尺多长的银鱼顿时从水中跃起,像一道银光。不偏不倚,不前不后,刚刚就落到老妇人的手中。墨明智看得惊讶极了,这老太婆真的没有哄骗自己逗自己,鱼真的听她的话哩!
    白发妇人笑问:“小东西,现在相信了吧?”
    墨明智张大了嘴巴,几乎半晌合不起来,最后说:“老,老,老人家,你是神、神、神仙吧?”
    “小东西,我怎么又成了神仙了?”白发妇人说时,将手中的鱼又抛回到潭中去。
    “你要不是神仙,鱼怎么会听你的话的?”
    “小东西,你怎么满脑子的糊涂想法?不是妖怪,便是神仙。我小时候,也像你这般的糊涂,相信什么妖怪神仙的。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妖怪和神仙的。”
    “世上真的没有妖怪和神仙吗?”
    “小东西,你几时见过妖怪神仙了?没见过吧?其实呀!什么妖魔鬼怪,天上诸神,完全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光头和尚和牛鼻子老道们胡编出来,哄骗善男信女、愚夫蠢妇多给他们一些香火钱罢了!”
    墨明智可以说是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论调,不敬天地不敬神,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一定认为白发妇人是胆大妄为,不怕受到鬼神的惩罚。可是墨明智听了,只感到惊讶,愕然和新奇,心想;这白发妇人是什么人呢?连潭中的鱼儿也听她的话,不是神仙,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了!要是墨明智是武林中的人物,就会知道白发妇人这种凌空吸物的情景,是武林中一种极为上乘的武功,是凭身体内异常浑厚的内劲,凝聚在手掌上而凌空取物罢了。
    其实墨明智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也可以凌空吸物,只不过他不懂得运用罢了。就像一个身怀奇珍异宝的大富翁,将奇珍异宝藏在地窖里而不知道利用。
    这位幽居在岩洞里的白发妇人,身怀盖世神功的武林奇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山黄龙峡摘月仙姑的唯一弟子扫雪小道姑。摘月仙姑在五十多年前,为了救少林寺智慧禅师等人,在黄龙峡独战华慕飞后(详情请看拙作《武林传奇》中的三十八回),她的盖世神功不久便在武林中不径而走,引起了武林人士的注目。本来在武林中已失传了三百多年的《太乙真经》,一旦发现,武林人土怎不惊喜欲狂?不论是白道上的侠义人物或黑道上的怪杰、魔头,都有不少人在垂涎这部《太乙真经》。有的想学到这种盖世惊俗的神功,有的更想将这部武林瑰宝据为已有,从而称雄武林。霎时间,为了夺取这部《太乙真经》,武林展开了一场明争暗斗,在短短的一年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的人慕名求见,有的人登门拜师求艺,有的人害怕对手将《太乙真经》夺了去,来到黄龙峡,已展开了相互仇杀,将对手置于死地。更有一些阴险凶顽之徒,不惜对摘月仙姑下毒药,甚至将扫雪劫去作为人质,威胁摘月仙姑交出《太乙真经》。摘月仙姑不得不出手,严惩了这些险恶之徒,甚至废去了他们的武功,几次将将扫雪救回来。虽然这样,冒险者仍大有人在,接踵而至。摘月仙姑不胜其烦,又不愿多伤人命,只好带着扫雪,悄然离开了黄龙峡。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岭南穷荒僻野的深山中,找到了这个古井似的奇异岩洞,隐居下来,除了购置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用具,便是迹不出洞。几年中,人们遍寻摘月仙姑而无下落,以为她们师徒两人远离中土,到海外一个不知道的小岛上去了。武林中因《太乙真经》而掀起的一场腥风血雨,便慢慢平息下来。尽管有人不死心,曾到海外各处小岛寻访摘月仙姑,不是身葬大海,便是失望而回。
    摘月仙姑在岩洞中一住就是十多年,将太乙神功中诸般武功传授给扫雪。扫雪本来是个天真活泼,好逗弄人的小姑娘,她曾将一杯清茶递给小魔女,说是毒药,问小魔女敢不敢喝下去,吓了小魔女一跳。她一派天真,不知人心险恶,几次为人劫去,才深深体会了江湖诡云谲雨的可怕。但她好逗弄人的天性仍如往常一样。正因为她这种天性,弄得劫去她的歹徒们啼笑皆非,因而没有马上杀了她,最后却让摘月仙姑救回了性命。十多年来,扫雪已将太乙神功练到了九成的境界。这九成的太乙神功,已使扫雪可以摘叶飞花伤人,挥绸成棍取人性命了,同时身轻如飞絮,凌空虚步,可在空中停留片刻。至于凌空取物,隔空封人穴位,对扫雪来说,这种武林的极上乘武功,已视为雕虫小技了。这时,扫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除了极少数武林高手和奇人外,可以说是无对手。但摘月仙姑仍不愿放扫雪出去,更不想扫雪在江湖显示本门派的神功,以免又在武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扫雪这时虽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对人情世故,几乎还是少女般的无知,容易上奸险小人的当,她更怕扫雪一时不慎,将这一神功误传匪人,即将是后患无穷。再说扫雪还没有将太乙神功练到最高的十成境地,摘月仙姑也不愿她出外行动而分了心。
    正当扫雪向最高境地迈步时,摘月仙姑尽管身怀绝世神功,也逃不过大自然的规律,在岩洞里无疾而终。摘月仙姑临终前,叮嘱扫雪向十成太乙神功迈步时,千万小心,不可强练。因为练太乙神功到九成向十成迈进时,是最危险的一个阶段,分不得半点心,受不得半点惊恐。倘若强练,就会走火入魔。同时叮嘱扫雪在传授太乙真经时,务必找一个心地极好,澹薄名利、慧根极好的女孩子为太乙门的传人,万一找不到这样的女孩子,宁可将太乙真经藏在这深山岩洞中,以看天意,留与有缘者,也千万别传匪人。
    扫雪含悲带泪埋葬了自己的恩师,谨遵师命,不时外出,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一直暗暗找了十多年,可以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在一次偶然机会,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天,她扮成一个穷苦的婆子,背负着一捆柴在桂林街头上叫卖,不料闯了一位恶少的道,恶少登时大怒,一马鞭抽在她身上还不算,更命一群恶奴将她毒打一顿。也正在这时,蓦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大叫起来:“你们怎么这样欺负一个老年人的?快给我住手!”恶少一看,见四、五个持刀的红衣侍卫拥着一个小女孩骑在马上,这小女孩年约七、八岁,却目光流盼,目光不怒而威。恶少不由大惊,连忙下马,喏喏认罪。这小女孩也不理他,命人扶起扫雪问:“老人家,你受伤重吗?”
    扫雪看得十分惊奇,暗想:这是什么人家的女儿?有这么大的威严,连一个恶少也怕了她的,便摇摇头说:“我没什么,还走得动,多谢小姐了!”说时,便想离开。
    小女孩见她走路不稳,连说:“不行,你受了伤啦,到我家先上点药吧。”
    那恶少一听,连忙说:“小人该死,既然这老婆子是小人家奴打伤的,由小人给她医治好了!”
    小女孩大怒:“滚开!你真的会给她医治吗?说不定我走了,你会更折磨这老人家哩!”她转身对一位红衣侍卫说:“耿叔叔,你将这恶人拉到衙门去,叫知府治他的罪。”
    “是!郡主。”
    这位叫耿叔的侍卫立刻将恶少捉了带走。扫雪又是一怔,郡主!?难道跟前这位小女孩是位王爷的千金?怪不得这个恶少害怕她了!她惊讶这小女孩既然贵为郡主,却心地好,富有同情心,小小年纪,更富于心计,看得出这恶人事后会为难自己。又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彻底性。其实扫雪并没受什么伤,倒是那几个恶奴可受罪了,她体内的真气,将恶奴们打人的劲力反弹了回去,令他们日后手痛半个月才好。但一个老婆子给人这般痛打,还能走得动,不引人的思疑吗?所以扫雪不得不装作受伤的样子。想不到这么一来,又引起了小郡主的同情。
    扫雪被一位健壮的妇人背负着来到了小郡主的家,一看,果然是声势显赫的王府宅第,心想:这小女孩真的是位王府千金哩!本来扫雪打算顶多住两天就走,不想小郡主竟然百般关心她。先是叫先生给自己医治伤,问:“老人家,你家里有什么亲人的?要不要我叫人去请他们来看你,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扫雪说:“我是一个孤老婆子,家里再没什么亲人了。”
    “就你一个人?老人家,既然这样,你不如留在我家好吗?”
    “我留下来,王爷不恼吗?”
    “噢!你放心,我爹我妈顶听我的话。再说我家人多,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呀!”
    扫雪想了一下说:“好!老婆子就多谢郡主的大恩啦!”
    扫雪留下来,主要是想观察小郡主的为人。在短短的几天中,扫雪发现小郡主不但心地好,富于同情心,更极有慧根,为人又机敏,不由大喜。只可惜的是,小郡主给父母娇惯得有点任性,而且又是一位尊贵的郡主,不是太乙门的理想传人。但是人才难求,不知今后自己能不能再找到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女孩子。最后,扫雪考虑再三,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相,显示出自己的武功,问小郡主愿不愿拜自己为师。郡主为人聪敏,见扫雪显示的那一手武功,早已惊喜极了,哪有不愿的?这样,扫雪便以小郡主身边的老嬷嬷的身份,在王府里一住八、九年,将自己一身绝技,悉数传给了小郡主。见小郡主已有成就,再叮咛小郡主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便悄然离开了王府,回到岩洞里来。
    扫雪将太乙门所有武功传给了小郡主,唯一的就是没有将掌门人的信符交给小郡主,因为扫雪还希望今后找到一个更合乎条件的女孩子为太乙门的衣钵传人,如实在找不到,只好出小郡主来接位了。太乙真经,扫雪仍深藏在岩洞中。太乙真经的内容,小郡主已全部记在心里,不必交给小郡主,以免万一不慎,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
    扫雪回到洞府,一心一意再练太乙真经,不料天妒奇才,一天,扫雪练到最关键的时刻,突然一只野兽从岩洞口掉了下来,惊动了扫雪。扫雪以为是什么武林人士跟踪前来夺取太乙真经,一下分心,一口鲜血喷出,顿时走火入魔,造成了下身瘫痪。等到她看清楚是一只野兽,并已摔死时,才定下心来,但已迟了,想挽救已来不及了!不但神功再也无法练下去,同时双脚瘫痪,行动也不万便。幸而她身怀绝技,可以凌空摄取潭中的鱼为生,才不至于在岩洞中活活饿死。这样,扫雪在岩洞里一住又是两年,她对自己的遭遇,只好听天由命,唯一遗憾的,就是练不到最高境界,幸喜找到一个传人,总算完成了师命。
    想不到在她寂寞晚年的时候,童心似水的墨明智从岩洞口掉了下来。她初时感到可惜,以为掉下来的人必死无疑,不料墨明智竟然从深潭中爬了上来,再加上墨明智傻头傻脑得天真有趣,一下又引起扫雪喜爱逗人的天性来,出现了上面一段有趣的对话……
    初时,扫雪还以为墨明智是觊觎自己太乙真经的人,是受了什么人指使而来的,放心存戒备。在对话过程,扫雪更感到墨明智虽然有点傻里傻气,但心地极好,人品也极好,更不会是来觊觎自己的武功秘笈的了。她不禁从心里喜欢上这个浑小子来,心里说:可惜这浑小子不是个女孩,要不,他可是太乙门最好的衣钵传人了。
    扫雪见墨明智像愣头鹅似的呆着,不禁好笑问:“小东西,你在想什么?”
    墨明智笑了一下:“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妖怪和神仙的。”
    墨明智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而说的。从九幽老怪的为人,到“食人地皮”的传说等等,无一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他今天才有感而说出这么一句话。
    扫雪笑道:“小东西,现在你总算不太糊涂了吧?我再问你,你说你要去桂林见你兄弟,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上来的?这里可不是去桂林必经之路呀!”
    “因为有几个恶人要追杀我,我为了逃命,不知怎样跑到这山头来了。”
    “哦!?什么恶人要迫杀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峨嵋派的。”
    “峨嵋派!?这可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你怎么去得罪他们了?”
    “我没有得罪他们。”
    “那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追杀你?”
    墨明智只好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扫雪听了大为惊讶和疑惑,她几乎不敢相信事情的经过。可是见墨明智浑头浑脑的,绝不像是惯说谎话的人,便问:“小东西,你只是一掌推出,就将那个人推飞推死了?”
    “老人家,我不是有意的。”墨明智急切地分辩,“因为他用剑刺伤了我,又要杀我,我一时急了,只想将他推开去。没想他身体那么轻,一推就推飞了,摔下来时便死了。早知这样,我不用手推他就好了。”
    扫雪并不听他的分辩,想了一下问:“小东西,是不是你—掌推出时,他自己向后跃开去的?”扫雪根本不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大孩子,会一掌拍出,将人拍飞了出去,而且还拍死了,这根本不可能。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算是会武功,也不可能有这样浑厚的内劲。那是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才可能办得到,除非那个被拍飞了的人是稻草扎的。
    墨明智却愕然了:“是他自己向后跃开去?我可不知道呵!”
    扫雪继续问下去:“小东西,那个人落下来时,是不是撞到一块石头上去了?”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白发婆婆问话的意思,原来那个人是自己撞到一块石头上撞死的,不是自己推他死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呵!他怔了半晌,想了一下,说:“老人家,我看见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草地,可没有石头呀!”
    “你看清楚了?”
    “他们说我将人推死了,我便慌了,可没有看清楚草底下有没有石头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的糊涂,别人说你杀了人,你就认为自己杀了人吗?不去查查原因?”
    “当时有两个凶恶的女子用剑杀我,我忙着躲避,哪有时间让我去看清楚的?”
    “唔!小东西,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剑伤是怎样的。”
    墨明智心想:剑伤就是剑伤嘛,还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还是走过去卷起衣袖让扫雪看。扫雪一看墨明智臂上的剑伤,不由怔住了。因为这不是—般的剑伤,而是云南点苍派在对手身上留下的特有标记,名为飞雪一点红。虽然是轻出一剑,但运用手腕暗劲,刹那间已刺出六剑,所以剑伤呈梅花形。那么说,这小东西所一掌推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点苍派的高手,剑法异常的老练。这样一位高手,难道向后跃开落下来时会撞死么?这不可能。扫雪细想一下,感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站不住脚。可是点苍派这位高手是怎么死的?难道真是眼前这小东西一掌拍死的?这才令人难以置信哩!扫雪想了一下说:“小东西,你用掌拍一下左边一条石笋我看看。”
    墨明智看了石笋一眼,这是由岩洞顶上滴下来的水滴面渐渐积成的一条石笋,上尖下圆,足有两个大人高,水桶般的粗。他困惑地问:“老人家,你叫我拍它干吗?”
    “因为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将人拍飞拍死了!小东西,你拍出时,一定要出尽全力,就像你用手推开那人—样。”
    “那我手掌不痛吗?”
    扫雪忍不住笑起来:“小东西,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你要是怕痛,那拍我好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老人家,你不怕我会将你拍飞拍死吗?”
    “你既然怕我死,那就拍石笋呀!你要是不拍,那说明你刚才所说的话,完全是骗我的,我一句也不相信。”
    “好!我拍。”
    墨明智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说假话,也不管手掌痛不痛了,咬着牙,“呼”的一声,一掌向石笋拍去,只听到哄然一声,一条木桶般粗的石笋,不但给墨明智的掌力拍断了,同时石笋上半截也飞了出去,撞在不远的石壁上,又是一阵哗啦啦的乱响,半截石笋一下变成粉末,洒落下来。
    墨明智又一下怔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气力。别不是这条石笋不是岩石?是由沙子堆成的?他用手去摸摸剩下来的半截石笋,坚硬得很,的的确确,是岩石,并不是什么沙子堆成的。
    扫雪看得也完全惊讶了,看来这孩子身上具有不可思议的内劲,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内劲。这孩子上哪儿练成这么一身上乘的真气?是天生?还是服下了什么奇花异果?因为就是极有根基的武林人士,也不可能在这般年纪有这样的劲力。她奇异地打量着茫然的墨明智,点点头说:“小兄弟(扫雪不再轻蔑地称墨明智为小东西了),原来你身怀绝技,怪不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倒是我看走了眼。这么看来,那个人是你拍飞摔死的了。”
    “老人家,我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力气呵!”
    扫雪一笑:“小兄弟,你怎么口口声声叫我为老人家的?我很老吗?”
    “那,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你可以叫我为姑姑,或者叫姐姐呀!”
    “不,不!我叫你做姑姑好不好?”
    “好呀!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明智。”
    “什么!?你没名字?”
    “不!姑姑,我姓墨,叫明智。”
    “原来如此。这名字顶有趣的,取得不错。小兄弟,你是姓‘麦子’的‘麦’,还是用来写字的‘墨’?”
    因为墨明智在九幽峰上跟小燕学过宇,读过一些书,虽然识字不多,但对自己的姓是知道的,说:“是用来写字的‘墨’。”
    “哦!?听你口音,好像是湖广。靖州通道县人氏的。”
    “是呀,姑姑,你呢?”
    “我吗?我也是通道县人,也姓墨,这么看来,我们恐怕是一族人了。”
    原来扫雪的俗家也是姓墨,不过她从小没有父母,为摘月仙姑所收养。
    墨明智惊喜地说:“真的!?姑姑,那你一定是我的亲姑姑了。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就没有亲人了。”
    “我也是一样,看来恐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墨明智想不到自己掉下这古井似的岩洞,会碰上自己几疑为妖怪的亲人。他高兴得要跳起来:“姑姑,我们想办法出去吧,别住在这个岩洞里了。到了外面,我一定要好好地伺候你。”
    “小兄弟,我们……”
    “姑姑,你怎么叫我做兄弟的?你应叫我为‘智儿’呀,我爷爷是这么叫我的。”
    扫雪笑了:“是呵!我应该叫你为‘智儿’。智儿,我们先别忙着出去,就算现在我们出去了,你不仅不能保护我,你自己也异常危险哩!”
    墨明智愕然:“姑姑,我有什么危险的?”
    “智儿,你知不知道,你拍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哦?他是什么人?”
    “他是点苍派的高手,你虽然不是存心想杀他,但他却死在你的掌下。试问,你一出去,点苍派的人能放过你吗?再说,峨嵋派的人也要捉你。单单这两大门派的人,你就防不胜防了。”
    “姑姑,那我怎么办呢?”
    “看来,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捉你追杀你,一定是你那个什么刘爷爷与这些名门正派结下了仇怨,这仇怨却落在你身上了。智儿,你除了这一身内劲外,刘爷爷还教了你什么武功?”
    “武功!?姑姑,我可不会什么武功呀!”
    “哦!?你不会武功?可是我见你一掌朝石笋拍出时,掌劲凌厉,出掌不凡,可是一门顶厉害的掌法哩!”
    “那掌法是武功?”
    “智儿,你别再傻里傻气的了,它不单是门武功,看来还是一门顶可怕的上乘武功呢!不过,单凭一掌我还看不出是不是,你最好使出几招来给我看看。”
    墨明智依言,将九幽老怪传授给他的一套六合掌法抖了出来。由于墨明智不懂得控制和运用自己体内的怪异真气,一出掌就是奇厚的劲力,霎时间,岩洞里掌风呼呼,掌影重重,震得石壁石笋上的石粉纷纷降落,连扫雪也不得不暗运太乙真气护体。
    掌法使完后,扫雪不禁暗暗摇头,心想,我侄儿人不邪,但武功可邪得很哪!单是这一套掌法,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眼里就容不得,何况那个什么刘爷爷还与他们有仇恨呢!
    原来九幽老怪刘常卿,带着一家人的血海深仇,呕心沥血创造了这一套六合掌法,招招都是凌厉杀着,招招都是拍在人体身上的要害部位。人给拍中,不是立即身死,便是重伤而终身残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而这套掌法在墨明智使出,更比九幽老怪厉害可怕得多了。人除非不给拍中,一拍中便该到阎王面前报到。扫雪说:“智儿,你可知道你这套掌法邪得可怕么?”
    墨明智大吃一惊:“姑姑,这套掌法很邪么?”
    “智儿,你这套掌法,的确邪得很。因为它奥妙无比,每一掌拍出,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而且招招都是拍在人的重要穴位上。以你这样的内劲,可以说一出手便立刻判人生死,不死也将终身残废。”
    墨明智怔了半晌:“姑姑,那,那,那我今后再也不敢用手掌拍人推人了。”
    “你虽然不想出掌,但当你在生死关头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抖将出来。何况你现在的处境,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人士在追杀你。除非你不在江湖上走动,否则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可以说你现在正处于杀机四伏的险境,又怎容得你不出手的?除非你甘心让别人杀了你。”
    “姑姑,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要到桂林找我兄弟,还要为刘爷爷洗刷冤屈呀!”
    “那么说,你是准备向中原武林人士大开杀戒,成为武林中的公敌了。”
    “不,姑姑,我怕杀人,更不敢杀人。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刘爷爷一家是怎样死的,请上灵道长到我刘爷爷墓前赔罪认错。”
    扫雪苦笑了一下:“智儿,你别太孩子气了,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要是上灵道长真像你刘爷爷所说的那样,那他必然是个奸诈异常,用心险恶的伪君子。这种人你不单对付不了,甚至还会为他所害。要他赔罪认错,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他宁愿死在你的掌下,也不会认错的。当然,以你这样的内力和这套掌法,你完全可以杀了他。但事情真相未大白以前,你杀了他,不但于事无益,而且你更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幽小怪、武林中的公敌了。”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能出声,他不知怎么办才好。扫雪问:“你一定要为你刘爷爷洗刷冤屈吗?”
    “姑姑,刘爷爷对我那么好,而且我是在他临死前答应了他的,我不做,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刘爷爷?”
    “智儿,其实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很难弄得清的。万一你刘爷爷说话不实,那你不误伤了好人?”
    “姑姑,所以我和我兄弟商量过,先弄清上灵道长是不是杀害了刘爷爷的一家,要是不是,我就不去找上灵道长了。”
    扫雪想了一下说:“智儿,这样吧,姑姑教你两门功夫好不好?”
    “姑姑,你的功夫不会伤人?”
    “天下的武功,哪有不伤人的?”
    “姑姑,伤人的功夫我不敢再学了。”
    “哦!?那你为什么学那套掌法的?”
    “姑姑,我不知道它会伤人的呀!”
    扫雪心想:看来这孩子浑得糊涂,也浑得可爱,便说:“智儿,姑姑这两门功夫虽然能伤人,但不会取人性命,也不会令人重伤而残废,但可以制服对手,令他们知难而退,不敢再与你为难。”
    墨明智奇异地睁大了眼睛:“姑姑,有这么好的功夫吗?我愿意学。”
    “你想学,就得安心在这岩洞住几天,不能分心,更不能胡思乱想。”
    墨明智本想一口答应下来,说自己绝不会胡思乱想的。可是他一下想到了小燕在桂林等自己的话,暗想:要是我在这里住几天,我兄弟在桂林不急死了?本来一个学武的人或是武林中的人,莫不在寻找机会,四处拜访明师学艺,使自己成为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的。何况扫雪身怀盖世神功,是武林人士千方百计梦寐所求的明师。只要学成了扫雪身上的任何一门武功,足可傲视天下群雄了。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别说兄弟,就是妻儿子女,甚至是父母,也往往置之不顾了。可是墨明智不是武林中人,更不知道扫雪身怀惊世骇俗的绝技,就是知道,他也不会置小燕而不顾。何况在他的心目中,傲视天下群雄的念头丝毫也没存在。所以他有点为难地说:“姑姑,我怕我兄弟在桂林等急了,我先去桂林找我兄弟,再回来学好不好?”
    “你现在去桂林,不怕那几个恶人追杀你吗?你与他们一动手,又会杀人了!”
    “这——!”
    “再说,你在桂林找到了你兄弟,那几个恶人也跟踪而去,那不害了你兄弟?”
    墨明智一想到兄弟的性格,万一碰上了那几个恶人,兄弟会不出手?他不杀死人才怪哩!想到这里,他不禁犹豫起来。
    扫雪又问:“你兄弟见过那几个恶人没有?”墨明智摇摇头。扫雪说:“那几个恶人既然没见过,你别因为这样而害了你兄弟,你安心在这岩洞住几天,你兄弟会等你的。孩子,姑姑怕你出去多伤人命,滥杀无辜,才教你这两门功夫,要是别人,三跪九拜地求我,我也不会教他们哩!”
    墨明智不明白地问:“姑姑,你这么好的功夫,教会更多的人不好吗?”
    “智儿,功夫虽然好,但让心术不正或者为非作歹的人学了去,好功夫也会变成了坏功夫,因为它可以伤人和制服人,你懂不懂了别的人,心地不像你这么善良。”
    墨明智点点头:“姑姑,我知道了!不论什么样的功夫,都不能让坏人学了去。”
    扫雪一笑:“你懂得这一点就好了。智儿,我传给你的这两门功夫,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你千万不能再教给别人。”
    “那我兄弟呢?”
    “就是你兄弟,也不能传。”
    墨明智为难了:“姑姑,我兄弟的心也是顶好的,再说,他也教会了我一门好功夫。”
    “哦!?你兄弟教会了你什么好功夫?”
    “密音入耳的功夫。我们用这种功夫说话,别的人就不知道。”
    扫雪不由一怔:“你兄弟会这门武功?”因为会这门上乘武功,不但有一定的内力?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内功基础。
    “是呀!我兄弟比我有本事多了。”
    “那么说,你兄弟也是一位武林高手啦,你说说,你兄弟为人怎样?”
    墨明智将兄弟的为人和行为,都一一说了出来。扫雪听了又是大为惊讶:“智儿,这么看来,你这个结拜兄弟,不但比你聪明、机灵,为人更有侠义感。好吧,他一定学,你带他来见我。”
    “是!姑姑。”
    “还有一点,你要注意,我住的岩洞,只能让你兄弟知道,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更要叮嘱你兄弟,别乱说出去。不然,你就会害死了他们。”
    墨明智不明白姑姑为什么不让人知道这个岩洞的。难道还有人愿意掉进这古井似的岩洞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说了出去,会害死人的。既然姑姑这么说,他只好点头答应。
    扫雪又说:“智儿,你还得为姑姑办一件事情。”
    “姑姑,你要我办什么事的?”
    “你得为我找一个心地像你这么好,又有你兄弟那么机灵的女孩子回来。”
    墨明智愕然:“姑姑,你要找这么一个女孩子来干什么?要她伺候你吗?”
    “不,我要将我全部的功夫传授给她,让她成为我太乙门的衣钵传人。我曾收过一个徒弟,但不大合我心意,所以没有把全部功夫传给她。我死了,总不能将一身的功夫带到棺材里去呀!”
    “噢!姑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不会死的。”墨明智心里又想:姑姑收的徒弟,怎么会不合心意的,那是什么人?
    “智儿,别说孩子话了,人哪有不死的?人到七十古来稀。我就算有命活到一百岁,总有一天要去见阎王的。你一定要给我找这么一个女孩子回来,这是姑姑的一桩心愿,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姑姑,你别说了,我一定给你找这么个女孩子回来就是。”
    扫雪叹了一声:“智儿,要是你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可惜你不是女孩。不然,你可以成为我太乙门的传人了。”
    墨明智听了一呆,不明白姑姑说为什么自己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难道姑姑的功夫只传女孩子,不传男孩子么?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又教给我功夫?墨明智哪里知道,太乙真经这种极为阴柔的内功,只有女孩子练才最适合,男人练了,不但不适合,而且对身体极为有害,极易走火入魔,变成不阴不阳的怪人。现在墨明智所学的,只是太乙门武功的招式,而不是太乙门的内功。
    扫雪看了他一眼,说:“智儿,现在我教你,你可要用心记着。”
    随后,扫雪便将一套分花拂柳掌法和拆梅手法教给墨明智。分花拂柳掌法是对付上乘一流高手的掌法,不单能化解对方极为凌厉的掌劲,更可以化去对手的内力。这套掌法,虽然巧妙深奥,可招式不多,只有八套,而每一套又含八式,一共八八六十四招,往往因敌而变,化出千万招来。不但令敌人伤不了自己,而且在化去敌人的内力时,能使敌人知难而退,不敢再出手。因为只要再出手,只有内力耗尽,束手就擒。摘月仙姑就是用这套掌法在黄龙峡对付一流上乘高手假黑蝙蝠华慕飞的,使华慕飞那套令武林害怕的追魂掌无法可施。
    拆梅手法,也可以说是武林中白手夺刃的功夫,但它却比白手夺刃的功夫上乘得多了。白手夺刃,往往在伤了人后才将敌人手中的兵器夺去,而拆梅手法却是在刹那间,便能将敌人的兵器夺了去而不令对手重伤,只令对手手腕一时麻痹而已。
    这两门武功,只是太乙门多门绝技中之一门,其他如凌空虚步,隔空取物,飞花封穴、捏石成粉等等,只有练了太乙真气之后才能达到。
    扫雪教了他几天后,见墨明智居然将这两门上乘武功学上了手,心里暗暗称奇:这个浑小子,人浑,可是学起武功来,半点也不浑。别人要几个月才能略略学到,他居然在这几天内便全会了。
    其实墨明智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要学任何上乘武功,只要有人指点,简直可以说如探囊取物,一点即明,一学便会。何况墨明智并不是一个蠢人,在学艺方面,可以说是极有智慧和毅力,要不,他就无法学得了灵猴百变身法这一门高深的武功了。只不过他心地太好,一片真诚对人,正因为这样,往往给人看成是个傻小子,易为人骗。
    扫雪问他:“智儿,这两门功夫你都记在心上了?”
    “姑姑,我都记得了。”
    扫雪一笑:“智儿,你知不知道,我这两门功夫也很邪哩!”
    墨明智愕然:“邪!?姑姑,你不是说这两门功夫不会伤人么?”
    “是呀,它虽然不伤人,但伤自己。”
    墨明智茫然了:“它怎么会伤自己的?”
    “学了我这门功夫,体内便含有一种毒,只要你不去做坏事,不去帮助恶人为非作歹,它就不会伤害自己。要是你今后去做坏事,帮助恶人,这两门功夫的毒便会在你身上发作起来,就会七孔流血而死的。”
    “噢!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帮助恶人的。”
    扫雪见墨明智回答得这么平静而自然,既不害怕惊恐,更没怨恨恼怒,心里更是暗暗称奇,看来这浑小子不但心地极好,而且只想到他人,全然没想到自己,人品之高,恐怕举世少有了。因为任何人,一听到自己身上中了毒,没有不惊恐害怕的,即使不敢恼怒,也一定会有怨言。可是墨明智偏偏就没有。扫雪不禁又问:“你不怨恨姑姑么?”
    墨明智反而愕然:“我怎么会怨恨姑姑的?”
    “因为这两门功夫有毒呀!你不怕今后七孔流血而死?”
    “姑姑不是说,只要我今后不做坏事,不帮助恶人,它就不会发作吗?”
    “你这么就相信了姑姑的话?”
    “姑姑的话,我怎么不相信?”
    “孩子,你怎么这般傻?天下任何武功,都没有毒的,除非你今后去练邪派的武功,什么毒手掌、玄冰掌,那才含有毒。而且练这种武功的人,本身也是先服了解药的,毒掌的毒只会毒害别人,绝不会毒害自己。”
    “姑姑,那你为什么要骗我的?”
    “姑姑就是担心你太老实,心地太好了,易信别人的话,易上别人的当,去干坏事,所以才故意吓唬你,使你有所警惕。今后,你出去后,不论听了什么人的话,都应该在心中想一下才好,千万别轻信他人的话,应该用眼睛多看看,心里多想想。姑姑过去,就是轻信了别人的话,不但害了自己,也几乎害了师父。”
    墨明智点点头:“姑姑,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不轻信他人的活,多想想,多看看。”
    “孩子,话虽然这样说,但江湖上风浪险恶,人心叵测,今后你是祸是福,是好是坏,就由你自己走了。”
    “姑姑,你放心,我绝不会干坏事的。”
    “好了!我两门功夫你已学会,你可以出去找你的兄弟了。”
    “姑姑,我怎么出去呢?”
    “孩子,你有一身的奇厚真气,再加上你那灵猴百变身法,何愁出不去?你先跃上潭中的那块岩石,然后提气往上跃,抓住洞口突出的岩石,再往上跃,便可以出去了。”
    墨明智打量了一下说:“姑姑,我现在就试试,看能不能出去。”他果然先跃上潭中的岩石,抖展灵猴百变身法,转眼之间,便跃出了这古并似的岩洞。可是他想了一下,又跳回岩洞中。扫雪奇异了:“孩子,你怎么又下来的?”
    “姑姑,你一个人在这岩洞里,不寂寞吗?姑姑,不如我背你出去好不好?”
    “哎!我行动不便,出去了,你怎样照顾我?”
    “姑姑,我可以背你去桂林,然后找个清净的地方让你住下来,再请两个人伺候你好不好?”
    “孩子,多谢你的好心。我要出去,早巳出去了,何必在岩洞里呆几十年?我正因要避开世人,才在这岩洞里住下来的。孩子,你走吧,只要你记得给我找一个心地像你这般好的女孩子给我,姑姑就多谢你啦!”
    墨明智见姑姑决意不出去,心里又惦记着在桂林等侯自己的兄弟,只好说:“姑姑,我走啦!找到了兄弟后,我再回来看姑姑你。”
    扫雪本想逗他几句:我好看吗?你要回来再看我?但见墨明智一片真情,不忍再逗他了,说:“孩子,你没别的事,就不用专门回来看我了。”
    墨明智嘴巴动了一下,不知再说什么好。虽然他和扫雪短短地只相处了几天,但这几天,已在墨明智的心上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同时,他更将扫雪看成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一个爱开玩笑而又慈祥的长辈,要不是要去找兄弟和了却刘爷爷的心愿,他真想在岩洞里陪伴姑姑,好好地伺候姑姑。最后,他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岩洞,取路直往桂林。
    他刚翻过两座高山峻岭时,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叫,隐隐约约从对面山峰下的树林处传来。尽管两地相隔几十里,墨明智仍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他跟前不远处说话一样。接着,又是一个妇女悲痛的吼声:“一条鞭,闪电刀,我玉蝴蝶今日誓必与你们拼了!”
    一阵嘎嘎的怪笑,像得意的老鸭叫声一样,又从树林深处飘来:“玉姑娘,不,玉小姐,凭你这三脚猫的剑法,又怎是我一条鞭的对手?别拼了!要拼,我们到床上拼,比这有趣快活得多了。”
    墨明智不但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就是人生的经验也不多,他是一个纯朴的山里孩子,听了这些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这老鸭般的声音,令他觉得耳熟,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的。他打算不去理会,继续赶路去桂林。可是那妇女又绝望地叫起来:“魔头,你杀了我吧!”
    老鸭声又是一声呷呷大笑:“我现在不杀你,等我乐够了,我再杀你不迟。”
    妇女又是一声绝望的尖叫,声音凄厉得似乎要撕碎人心般的。墨明智听了心头大震,感到这事人命关天,再也不能不管了。他身形一闪,疾似流星飞矢,直往对面山峰下的树林扑去。
    树林深处一间茅屋前面,展现了人间一幅惨无人性的血腥屠杀,制造这一场面的凶手,正是黑道上的两名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一位老妇和一位中年汉子,早已尸伏地上,闪电刀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正架在一位老人的颈脖上,狞笑着:“耿老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一条鞭叫道:“二哥,你先别杀这老王八,让我们将他媳妇的衣服扒光了,当面乐给他看,活活气死这老王八不好?”
    闪电刀大笑:“不错,这比杀了他更解恨!耿老儿,你等着看吧!”
    这时,一条鞭“嘶”的一声,一手撕下了被制服的一位中年妇女的衣服,露出了鲜红的肚兜和浑自如雪的玉臂,老人一身重伤不能动弹,双目忿忿如火:“魔头,你们是人还是畜生?杀人不过头落地,你快将老夫杀了。”
    闪电刀露出一股快意复仇的狞笑:“耿老儿,你现在想死也迟了!老子找了你七、八年,好容易才找到了你,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么?”
    突然,一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茅屋里奔了出来,老人一见面色大变:“婷婷,你怎么还不跑的?”
    小姑娘不知死活,像一阵风似的一下扑到了一条鞭的身上,又咬又踢,一边叫道:“不准你动我妈。”一条鞭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法竟是这样的快速,冷不防给她咬了一口,几乎痛彻入心,顿时怒从心起,想一掌拍碎了她的小脑袋。也正在这时,墨明智赶到了,人似电闪,一招拆梅手法,拍开了一条鞭,将小姑娘夺了过来。墨明智虽然是轻出一掌,但这一掌劲,一条鞭已受不了,人已平飞了出去,摔下来时,一口鲜血喷出,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幸而墨明智拍出的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旨在制敌,不取敌人性命。现在一条鞭只是给墨明智冷不防的掌劲震得心血翻滚,口吐鲜血而已。
    墨明智这突然而来的行动,不但闪电刀一时傻了眼,连不能动弹的耿老人和玉蝴蝶也惊讶不已,他们自忖必死无疑,想不到来了这么一个救星。墨明智放下小姑娘,说:“小妹妹,你快去看看你妈妈。”便转身对闪电刀、一条鞭说,“你们两个怎么这般不要脸,怎能这样残忍地欺负老人妇孺的?”
    闪电刀惊魂甫定,打量着墨明智,顿时面色大变。他一下认出了墨明智,是黑白两道令人害怕的九幽老怪的传人,也是在前几天轰动当今武林的九幽小怪,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我以为是什么人,想不到是这九幽小怪前来插手。他又打量一下四周,不见九幽老怪的身影,略略放心,说:“小兄弟,原来是你,这真是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
    墨明智一时间想不起来,疑惑地问:“你认得我?”
    “小兄弟,两年多前,你奉了前辈之命,前来化解我与点苍派的厮杀,不记得了么?”
    墨明智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们呀!”
    “是呵,是呵!小兄弟,你终于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卖了个人情给小兄弟,希望小兄弟这次别来插手管我们的事。”
    墨明智一怔:“你们还想欺负他们么?”
    闪电刀顿时满脸忿懑之色:“欺负!?小兄弟,你去问问耿老儿,我父母是怎样死的?”
    墨明智不明:“你父母怎样死,要去问他么?”
    闪电刀恨恨地说:“我父母就是死在他剑下的!”
    墨明智一怔:“真的!?”
    耿老人和他媳妇玉蝴蝶,本来暗幸来了这么一个救星,想不到这个救星竟与闪电刀相识,不由相视一眼,心存戒备,再也不存任何生还的希望了,耿老人说:“不错,是我杀死了他的父母,小侠,你可以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杀死他父母的。”
    闪电刀怒道:“我不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报不了父母之仇,誓不为人。”
    墨明智为难了,看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正是姑姑所说,难以弄清。自己怎么办呢?难道阻止闪电刀报父母之仇?不阻止,难道让眼前的老人妇孺,任人凌辱而死?
    耿老人长叹一声:“小侠,这事你别管了!要怪只怪我当日一时心软,没杀了他,留下了祸种,弄得今日,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一家人,妻死儿亡,媳妇遭人凌辱,这也是所谓好心的报应。”
    墨明智听了心头大恸,对闪电刀说:“他杀死了你父母,你现在杀死了他妻子儿子,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闪电刀问:“小兄弟,这事你一定要插手?”
    “你们大家和解,不好么?”
    一条鞭突然跳起,狠狠道:“好!你插手吧!”说时,手中的一条鞭突然飞来,宛如一条从天骤然而降的蛟龙,一下卷住了墨明智的手臂,一条鞭跟着一声狞笑:“去吧!”手腕劲力一抖,想把墨明智一下抖飞,抛到茅屋后的石壁上去,让他摔个粉身碎骨,以报刚才一掌之恨。一条鞭手中的那条鞭子,侵淫了十多年,劲道凌厉、出手快捷、准确无比,在他鞭下,不知死了多少武林好手,因而才得了“一条鞭”这一绰号,在黑道上立威扬名。可这一回,人是抖飞了,也撞在石壁上了,但不是墨明智,而是一条鞭自己,虽然没撞得粉身碎骨,但却撞得头壳破裂,脑浆四溅,摔下来时,已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众人看得骇然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就是墨明智一时也莫名其妙,自己只不过抓住缠在自己手臂的软鞭,用劲一拉,使自己不为一条鞭抖飞,想不到这么一用劲,竟将一条鞭摔到石壁上去撞死了!他本意不想也不愿伤人,却偏偏又伤了一个人。他一时呆得说不出话来,愕然地望着一条鞭的尸体。
    闪电刀闯荡江湖以来,从来没碰上有这么不可思议武功的人。他面色骤变:“你,你杀死了我的兄弟?”
    墨明智说:“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闪电刀一双眼盯着墨明智,见墨明智神色慌张,暗想:难道这小怪只是一身奇厚的真气,而不懂什么武功?不然,他为什么害怕?唔,他害怕的,一定是老怪不在这里,不然,他就不会害怕了。闪电刀一咬牙:“好,我跟你拼了!”
    墨明智连忙摇摇手说:“你,你,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我一下不小心,又会把你打伤打死的。”
    “哼!你能打死我么?”
    “最好你别逼我与你打架。”
    墨明智说的是心里话,闪电刀却认为墨明智心怯,不敢与自己动手。闪电刀初时心里还顾忌九幽老怪知道自己杀了小怪会不放过自己,同时也顾忌小怪一身的怪异武功。现在见墨明智不敢与自己动手,暗想:我今日杀了小怪,同时连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九幽老怪又怎么知道是我杀的?闪电刀想到这里,面露杀机,说:“好,我看看你怎么杀死我。”
    墨明智说:“你,你,你千万别动手。”
    闪电刀再不答活,骤然一刀劈来,这是江湖上有名的闪电刀法,快,准,狠。出手从无虚招,刀刀旨在伤人。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身法,闪开了闪电刀这凌厉无比的一招,而闪电刀第二招又出手了,顿时刀影重重,刀光如练。闪电刀虽然是一招,却含三种莫测的变化,任何一流高手,也难以闪避,唯一的办法,就是抖展绝佳的轻功,跃出刀光之外,才能躲得了。可是墨明智的灵猴动作,竟能从如练的刀光中闪避开来。闪电刀这才知道墨明智武力高得不可想像,但已势成骑虎。他抖展了平生的绝招,一连七、八招出手。这下,墨明智只好出手了。他出手才两招,闪电刀感到手腕一麻,自己手中的刀,不知为什么竟转到了墨明智的手上,顿时满天刀光刀影一下全消。闪电刀面如死灰,呆若木鸡。墨明智问:“你现在还要不要和我相打!”
    墨明智满以为闪电刀再不会动手了,谁知闪电刀是个穷凶极恶的魔头,奸险异常,说:“好,好,小兄弟,我服了你了!”却猛然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墨明智的小腹上,满以为这一脚,准会将墨明智踢得肚穿肠烂,血肉横飞。这样一来,闪电刀又犯了其他武林高手所犯为错误,墨明智一身怪异的真气护体,而小腹上的气海穴,更是墨明智一身真气最为雄浑的穴位,反弹力异常强烈。墨明智刚惊愕地呼出:“你——”闪电刀早已平空地飞了出去,一条腿骨给震得断成七、八截,痛得他冷汗直冒,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同一时间,玉蝴蝶大吃一惊,急问墨明智:“小侠,你怎么啦?”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什么。”
    “你没受伤?”
    “受伤?我没有呵!”
    玉蝴蝶看了一下,已看出墨明智没有受伤,一颗心放了下来,便提剑直奔闪电刀,骂道:“恶贼!”便一剑将闪电刀挑了。
    墨明智一怔:“大,大婶,你,你杀了他么?”
    玉蝴蝶看了墨明智一眼,疑惑地问:“小侠,这恶贼不该杀么?我婆婆和我的丈夫,都死在他们的手下,我老爷也伤在这恶贼的刀下呵!何况这贼子这般阴险狠毒,小侠想放过他,他却想取小侠的命哩!要不是小侠一身异功,不死在他脚下了么?”
    “这——”墨明智说不出话了。但他心里总感到闪电刀为报父母之仇而来,仍情有可原。只是做得太过分了。这时耿老人却说:“玉娘,你别这样说,小侠为人心地极好,他是希望……”耿老人说到这里,大概内伤外伤极重,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昏厥了过去。
    玉蝴蝶大惊,急急奔过去抢救,嘴里喊着:“老爷,你醒醒。”婷婷小姑娘也扑到耿老人跟前,哭道:“爷爷,爷爷,你不能死呵!”
    墨明智空有一身奇厚的真气,却不懂得如何运气输入别人体内救人,他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好一会,耿老人在玉蝴蝶的推血过宫下慢慢苏醒过来。他看了媳妇一眼,长叹一声:“玉娘,看来我是不行了,今后就要苦了你和婷婷了。闪电刀今日一死,他师父万里索命刀定会追踪寻来,你母女二人还是远避他乡才是。”
    玉蝴蝶说:“老爷,你身体要紧,这事以后再打算吧。”
    耿老人又是一声长叹,望望墨明智说:“小侠,你心里一定怪我杀了闪电刀的父母吧?”
    墨明智见耿老人伤势严重,不忍令他难过,便说:“老人家,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去说了,你应好好养伤才是。”
    “老夫多谢小侠的关心。可是,小侠知不知道闪电刀父母是什么人?”
    “哦?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横行在川东一带的巨盗,杀人无数,手段异常残忍,常常将孕妇肚中没出生的婴儿挖了出来吃。”
    墨明智听得毛发直竖:“他们这般残忍?”
    “小侠要是不相信,尽可以到川东一带打听,就知道老夫并不说谎。所以老夫才纠齐武林中的一些高手,杀了他们,为川东一带百姓除害。当时闪电刀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不忍歼杀,何况父母之罪,也不应累及儿孙。想不到闪电刀拜万里索命刀为师,学得一身的上乘功夫,前来寻仇。老夫与其他高手联手也胜不了他,有的还惨死在他的刀下。老夫自知武功不及,只好带了家人来到这岭南—带隐居,想不到他还是追踪来了!”
    墨明智一听,才明白是这么回事,看来耿老人这事并没有做错,是个好人。而这闪电刀,倒是死有余辜。便说:“老人家,这样说来,大婶并没有杀错了他啊!”
    耿老人惨笑一下:“小侠明白这事就好了,现在老夫有一事相求小侠,不知小侠能不能答应?”
    “老人家,你有什么求我的?”
    “我求小侠今后能看顾她母女两人,这样,老夫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小侠的大恩大德了。”
    “这——”墨明智心想:我怎么看顾她们的?我也被人追杀呀!我若是和她们在一起,不更害了她们两人么?”
    耿老人见墨明智露出为难的神色,微叹一下:“小侠,要是你有为难,就当老夫没说过这句话好了。”
    “不,不,老人家,你放心好了,我会看顾她们的。”
    耿老人顿时面露喜容,对玉蝴蝶和婷婷说:“你们母女两人,还不赶快拜谢小侠?”
    玉蝴蝶一听,慌忙拉着女儿,向墨明智拜谢。墨明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弄得手足无措,慌忙扶起玉蝴蝶和婷婷:“大婶,你千万别这样,我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婶今后多多教我呵!”
    玉蝴蝶说:“小侠,你太客气了!别的不说,单是小侠今日相救之恩,我母女两人,就永世也忘不了,怎能不拜谢的?”
    耿老人见墨明智答应,一颗心放了下来。暗想:这位小侠为人心地极好,武功又深奥莫测,就算是万里索命刀寻来,玉娘母女有他的保护,也没有危险了。而这位小侠对付索命刀,在武功方面,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自己可以放心西去了。他对玉蝴蝶说:“玉娘,今后你要好好带着婷婷,她是我耿家唯一的一根苗子,婷婷,你要好好听从小侠的话,视小伙如同视我。这样,我可以放心去了!”
    玉蝴蝶大惊:“老爷,你怎么要离开我们的?”
    “玉娘,我这一身重伤,就是大罗神仙也医治不了,多活一天,便多受苦一天,不如早去早好。再说,我已活到了六十多岁,已该满足了!”耿老人说完,暗运内劲,自断经脉而死。玉蝴蝶一见,想救也来不及,不由大声痛哭起来。婷婷也哭着叫“爷爷,妈妈。”墨明智见到这一情景,也不禁唏嘘不已,掉下泪来。
    玉蝴蝶含悲带泪埋葬了亲人,墨明智也在同时埋葬了闪电刀和一条鞭。这两个黑道上的魔头,为恶一生,最后落得个草草身葬荒山野岭的下场。玉蝴蝶想起昨天一家人还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而今天,却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年幼女儿,不由悲从心起,又放声痛哭起来。而墨明智更是心乱如麻,不知自己该怎么看顾这母女两人才好,难道要她们跟随自己去桂林寻找兄弟?总不能要她们跟着自己去峨嵋山呵!要她们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万一那个什么刀的寻来了,那不害了她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叫她们躲起来,可是她们住在这荒山老林中已够隐蔽的了,闪电刀还不是找到了?带她们上九幽峰?路途遥远,我兄弟在桂林不等急了?而且九幽峰太险峻,她们母女两人没有刘爷爷那么本事,又怎能攀上爬下的?他目光一下接触到婷婷,猛然想起来了,嗨!我怎么这般糊涂?姑姑不是要我给她找个女孩子做她的传人么?这个小姑娘顶好的呵!姑姑住的山洞那么偏僻,姑姑那么有本事,别说什么刀不易找到,就算找到了,姑姑也可以看顾她们,不比我看顾她们更好么?墨明智想到这里,总算一桩心事放了下来。可是转而一想,又迟疑起来了。姑姑叮嘱自己千万别将她住的地方告诉别人,我带她们去了那里,万一姑姑不同意,她住的地方不是让人知道了么?不行,这事我得先去问问姑姑才行。要是姑姑不答应,我只有先带她们去桂林找兄弟了。兄弟比我聪明得多,他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看顾她们的。墨明智想好了后,便对玉蝴蝶说:“大婶,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个地方,一会儿便回来。”
    玉蝴蝶说:“小侠这么说,我就在这里等候小侠好了,何况老爷临去世之前,吩咐我母女两人,一切听从小侠的话。”
    墨明智不明白“小侠”是什么意思,心想:我不姓肖,也不叫霞呀,肖霞肖霞,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多不好。便说:“大婶,你以后别叫我肖霞,我叫墨明智呵!大婶以后叫我墨明智好了!”
    王蝴蝶愕然:“没名字?”
    “是呵!我姓墨,叫明智呀!”
    玉蝴蝶心里疑惑:世上有人姓没叫名字的吗?看来是这位小侠不想使真实姓名让人知道,便说:“小侠既然这么吩咐,我以后就称小侠为没名字吧。”
    “这就对啦!好,大婶,我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墨明智说完,—个筋斗,便跃到树上,一转眼便不见了。玉蝴蝶看见更是愕诧,这是什么轻功的?这位小伙的武功,真是怪异得与众不同。
    墨明智用不了一炷香时间,便回到了那个古井似的岩洞里。扫雪见他又突然跑了回来,愕异地问:“智儿,你怎么又转回来了?没去桂林找你兄弟?”
    “姑姑,我给你找到一个女孩子了!”
    扫雪惊喜:“真的!?你怎么这般快就找到了?那个女孩子好不好?”
    “我看很好,就是不知姑姑喜欢不喜欢。”
    “屿!你总不能胡乱弄一个女孩子给我吧?”
    “姑姑,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墨明智将耿家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了扫雪听。扫雪听了大起同情心,说:“智儿,你将她们母女两人带来让我看看。”
    “姑姑,你答应收下她们了?让这女孩子做你的传人?”
    “噢!这女孩子能不能成为我的传人,就看她有没有慧根和心地好不好了!”
    “姑姑,万一你认为不好怎么办?”
    “那你带她们走呀!”
    “这——!”
    “智儿,你放心,她就是成不了我的传人,我也会留她们在这里住下来,等你办完了你的事来接她们走。同时,我也会教她们母女两人一些防身自卫的武功,不让恶人为害她们的。”
    墨明智大喜:“姑姑,智儿多谢你啦!”
    “哎哟,你怎么跟姑姑客气起来了?快将她们带来吧。”
    “是,姑姑。”
    墨明智立刻转身跃出洞口,很快便回到茅屋前。只见玉蝴蝶一个人坐在茅屋里面,而婷婷小姑娘却不见了。玉蝴蝶一见他回来,悬挂的心放了下来,面带喜色地问:“没名字,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明智说:“我心里惦记着你们呵!小妹妹呢?她怎么不在的?”
    “我担心万里索命刀会突然而来,打发她到屋后的一个岩洞里藏起来了。”
    “哦!?你这里也有一个岩洞的么?”
    “本来没有,是我一家花几年挖成,准备用来藏身的。”
    墨明智困惑了:“那闪电刀他们来,你们怎么不藏起来的?”
    玉蝴蝶叹了一声:“一来是我们一时大意;二来这两个贼子来得太突然了。我们只有打发婷婷一个人藏在岩洞里,一家四口,联手对付他们,想不到仍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更想不到婷婷会跑出来的。小侠,要不是你来,我们全家都会丧在贼子的手中了。”
    墨明智这才明白,说:“大婶,现在我带你们也是去一个岩洞里,那里有我的姑姑,她本事好极了,她不但会看顾你们,还会教你们母女一些防身自卫的功夫,以后就不怕什么刀的来害你们了。”
    玉蝴蝶大喜过望。她已揣摸出在世时老爷求墨明智看顾自己和婷婷的心意,就是希望墨明智收婷婷为徒,教婷婷的武功。现在听墨明智这么说,哪能不高兴?心想:墨明智武功这么好,他姑姑必然是个武林中的奇人,武功必然极高,才能教出墨明智这么惊世骇俗的武功。她连忙又拜谢了墨明智,将婷婷从岩洞里叫出来,问:“小侠,我们现在就走吗?”
    墨明智心想:她怎么还叫我做肖霞的?他哪里知道,玉蝴蝶认为“没名字”,不是他的真实姓名,感到这么称呼自己的救命恩人,太不尊敬了,所以仍称他为“小侠”。墨明智为了快点完成这桩事,好赶去桂林见自己兄弟,也不多说了,便说:“是!不过,住那岩洞会很辛苦的,你们要是住不惯,我以后还会接你们出来的。”
    玉蝴蝶忙说:“小侠,你放心,再苦,我母女两人也受得了。”心想:要练上乘的武功,哪有不辛苦的?
    墨明智说:“你们能这样,我就更放心了。”说完,便帮助她们母女打点行装,带上一些必需的用品。同时,他还找出了一条粗大的长棕绳背在身上,玉蝴蝶见了觉得奇怪,问:“小侠,带上这条绳子有什么用?”
    “大婶,因为那岩洞口极深,没有绳子,恐怕你们下不去。不过,等你们学会了我姑姑的本事,就用不着这条绳子了。”
    玉蝴蝶暗暗纳闷:这是个什么样的岩洞?难道它是深入到山腹中去么?她跟随墨明智来到那荒山峰顶上时,一看,竟然是个深不见底的岩洞口。这样的一个岩洞口,要是没有绝佳的壁虎轻功,怎么能上上落落呵!看来在岩洞里住的,更是一位少见的武林奇人了。
    墨明智用绳捆在一块直壁的岩石上,再将绳头往洞口丢去,对玉蝴蝶说:“大婶,我先背小妹妹下去,然后再上来接你。”
    玉蝴蝶不明问:“我不能攀着绳子下去?”
    “大婶,因为这岩洞口下面是口深潭,不小心,会掉进潭水中去的。”
    玉蝴蝶更是惊奇的。世上竟有这么一个神异的岩洞,别说这岩洞口难发现,就是发现了,也难以入洞,更不会想到这个黑古隆咚的古井般的岩洞,会住着一位武林奇人。
    墨明智先后沿着绳索,将玉蝴蝶母女两人背进了岩洞。扫雪以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婷婷,心中大喜,对墨明智说:“智儿,姑姑多谢你了,婷婷慧根极好,而且眉宇间有一团英气,你可以不用来接她们啦!”
    墨明智一昕,知道姑姑已看中了婷婷,自己也完成了姑姑的所托,同时也不辜负去世耿老人的所求,使这位老人家能安心长眠于九泉之下,不由高兴地说:“姑姑,那我走啦!”
    这样,扫雪不但找到了一个传人,而且身边也多了一个人手,在衣食起居方面就方便多了。以后,婷婷不但成了太乙门的衣钵传人,就是玉蝴蝶,也成为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人们称为玉观音女侠。此是后话,这里不说。
    墨明智完成了一桩心事,便辞别了姑姑和玉蝴蝶母女,取路赶去桂林寻找小燕。
    再说小燕打发墨明智去缠住奶奶,自己便独个儿悄悄地往桂林跑。当天夜里,她便到了桂林。一想糟啦,桂林城这么大,三街六巷的,傻哥哥来了,上哪里去找我呢?小燕虽然为人机灵、聪敏,但毕竟是个缺乏行走江湖经验的毛丫头,没有事先与墨明智定下联络信号和暗语,又害怕奶奶跟踪而来。是夜,她胡乱在一处住下。第二天一早,便登上高处,打量着桂林四周的山光水色。对桂林的奇峰异景,她却无心欣赏,心里在盘算:我在哪里等傻哥哥好呢?她向人询问了桂林的山名,便决定在叠翠山上等候墨明智。首先,她在南面的城门口留下了一句话:“傻哥哥,我在叠翠山上。”跟着,她在城里各处明显的地方,都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带了一些干粮熟食,登上叠翠山峰。可是她刚刚登上山峰,迎面便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端坐在一块岩石上。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小燕千方百计要避开的祖母——慕容老夫人小魔女。小燕吓得回身想跑,她刚转身,小魔女身似魔影,一下便出现在她的前面,断了她的去路,微笑问:“你这小丫头,到了现在,你还想跑吗?”
    “奶奶,你怎么知道我上叠翠山的?”
    “你四处写上了那么一句话,奶奶眼又不瞎,怎么不知道?”
    小燕怔了半晌,没想这一句话没把墨明智招来,却将奶奶招来了。
    老奶奶会给小燕什么为难呢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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