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三回客途风波
    上回说到,银笛子一走,陈庄主便对那两条大汉一挥手说:“你们到洞口守着,不管任何人,也不准进来。”
    “是!师父。”
    待两条大汉走后,陈庄主笑笑地问墨明智:“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单独谈话,却把其他人支开?”
    墨明智摇摇头。
    “我想放你出去。”
    墨明智睁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问:“你要放我出去?”
    “是呵!小兄弟,你不相信?”
    “那你干吗骗我掉下这陷阱里的?”
    “因为银叫化在身旁,我不得不这样。不然,他就会通传武林,说我不但背叛了师门,也背叛了中原武林人士,我就算不想死,也活不成。”
    “你现在放了我,他就不会说?”
    “我可以说是你武功了得,自己逃了出去的。”
    “哦?!你现在就放我么?”
    “小兄弟,我放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不是要我出去后,别说出你来?”
    “噢!这不是什么条件。”
    “那是什么条件?”
    “小兄弟,只要你将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和‘六合掌法’交给我,我就马上放你出去。”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还以为他真的会放我出去哩,原来是个笑面虎,想骗刘爷爷的武功秘笈。怪不得刘爷爷临死时叮嘱我:不准别人上九幽峰,还要把洞口关闭起来,否则,宁愿把整个岩洞连同他的武功秘笈祁炸毁,也不愿人得到。看来刘爷爷就是提防像笑面虎这样的人得了去。刘爷爷那套六合掌法,出手就取人性命,连我也不愿用,我又怎么会交给你?墨明智摇摇头:“我没法交给你。”
    “你不想出去么?”
    “我想呀!可是那两本书不在我身上,我怎么交给你?”
    “它放在哪里?”
    墨明智叹了一声:“陈庄主,我劝你还是别想去得到它了。”
    “为什么?!”
    “陈庄主,我这是为你好呵!”
    陈庄主疑惑起来:“为我好?”
    “是呵!要是你学会这种武功,不成了老怪的传人?武林中人会放过你吗?”
    陈庄主一笑:“小兄弟,这你放心,我学会了,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使出来。”
    “不使出来,那你学它干吗?”
    墨明智这么一问,顿时把陈庄主问哑了,半晌才说:“小兄弟,我就是使出来,也会蒙了面孔,别人也看不出是我。小兄弟,要是你交出来,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多了一位师兄,不,不,应该说,你多了一个老师弟,不更好么?”
    墨明智听了心里感到好笑,更鄙夷他的为人。心想:我才不要你这个心地险恶的笑面老虎为师弟哩!摇摇头说:“不行呵!”
    “有什么不行的?”
    墨明智脑海中一下闪现了与姑姑对话的情形,暗想:对付这个心术不正的笑面老虎,让我也学学姑姑的样,去逗逗他。便说:“陈庄主,你知不知道,这两门武功有毒呀!”
    陈庄主愕然:“有毒?!有什么毒的?”
    “因为不管谁学了这两门武功,便有一种极为致命的毒附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学的好。”
    “那你怎么不怕毒的?”
    “怕呀!”
    “怕,那你又怎么学的?”
    “那时我不知道,学了才知道呵。以后想不学也不行了,因为毒已经附在我的身上了。”
    “你怎么不给毒死的?”
    “因为这毒古怪得很,只要你不作坏事,不去害人,它就不会发作。只要你做了一件坏事,它就会发作了,一发作就会死。陈庄主,你敢担保你以后不干坏事吗?”
    陈庄主一听,知道自己受了这小怪的愚弄嘲笑,顿时恼羞成怒。但他极力压制下来,心里骂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世上有这种能练出毒来的武功吗?如果有,你这小怪不早死了,能活到现在?他冷冷地说:“那么说,你就从来没干过坏事了?”
    “陈庄主,我干过什么坏事了?我没用毒酒毒人,也没骗人掉落陷阱,更没偷没抢,设计害人。”
    “小怪,你是不愿交出来是不是?”
    “陈庄主,我是担心你今后不得好死呵!”
    陈庄主大怒:“小怪,你准备在这里蹲一辈子吧!你几时想通了,交出来,我就几时放你。”
    “它不在我身上,我怎么交给你?”
    “那你就把它写出来!”
    “我连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怎么写?”
    “难道你连六合掌法也不会画出来么?”
    “没笔没纸的,我怎么画?”
    “好!我会给你笔和纸的。”
    “在这里画吗?”
    陈庄主一笑:“小怪,你别借口想走出来,你画好了,我自会放你出去。”陈庄主不想再与墨明智多费嘴舌,一按钮,把铁门关上了。
    墨明智心想:我给你画出来?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画出来的。他一面在黑暗中打量这陷阱,看看有什么办法逃出去。这是一个两丈宽左右的圆形陷阱,石壁从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垂直而下,显然经过人工修整,石壁磨得光滑异常,被困在这里的人,哪怕会壁虎攀壁的轻功,也不可能攀得上去。墨明智暗想;这扇铁门推不开,由上面冲出去也不易,难道我真的让他们关在这里一辈子?我怎么去四川会见我的兄弟呢?一想到去四川,墨明智便联想到上灵道长来,一想到上灵道长,又想起了笑面老虎说过,他不久便来看看自己。对了,我横直是要到四川找他的,不如就在这里等他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像笑面老虎这般居心险恶。不然,我就是见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上灵道长。墨明智想到这里,反而不急于想逃出去了,就是想到了逃出去的办法,也要等上灵道长来了以后再说。于是,墨明智干脆靠着石壁,盘腿而坐,闭目调息养神,暗练自己身体的真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通道上又有人走来的脚步声,接着铁门轻轻地移开了,墨明智一看,是陈庄主的门徒,两条劲装汉子中的一个。他递过纸笔墨等文房用品,毫无表情地说:“小怪,这是我师父交给你的,希望你早些将他要的东西画好,这里还有一壶水。”
    墨明智这时要出手制服他,逼他将铁栏打开也未尝不可。一来墨明智不急于要逃走;二来想到自己逃走了,那不害了这个人么;说不定笑面老虎一怒之下,会杀了他,我又何必为了自己而害死一条人命?算了,我再想别的方法逃出去吧。最好来的是笑面老虎,我出手制服他,逼他将铁栏栅打开,我逃走了,他就怪不了别人啦!墨明智想到这里,问:“你师父怎么不来?”
    这汉子摇摇头,不回话。墨明智又问:“你知不知道上灵道长几时来?”
    汉子又是摇摇头,还是不回答:
    墨明智暗想:他怎么不愿多说话的?莫不是笑面老虎叫他不要和我说话么?便只好说:“我知道了!你把东西丢进来吧。”
    汉子隔着铁栏栅将文房四宝投进来,然后又关上铁门而去。
    墨明智对文房四宝瞧也不瞧一眼,却打量着四周的石壁,心想:这岩石不知硬不硬,要是我能在这石壁上挖出一个个凹来,不就可以攀到上面那掉下来的陷阱口么?想那床板也没有多重,我还能不将它推开的?于是墨明智暗运真气集中在五指上,朝石壁一抓,居然给他抓下一小块岩石来,不由大喜。我还以为这岩石很硬哩,原来它只不过比硬土稍硬一些罢了。笑面老虎,这下你可关不住我啦!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体内的怪异真气,已达到了令人不能思议的地步,何况他又学了那十字的运气法,加上喝了那四杯冷热极奇毒的毒洒,无异又给他添增了几成的功力,所以坚硬如铁的岩石,在他神力下应手而落。他不知自己有这么惊世骇俗的神力,以为岩石只不过比硬土稍硬一点而已。
    墨明智正想再挖深一点时,突然想到,我在这里挖洞,他们打开铁门时不看见了么?不行,我得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下手。于是墨明智选了铁门一侧的石壁动手。他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一道十多丈高的石壁,竟然给他用双手挖成了一个个小洞。而且越挖到上面,上面的岩石好像越松软,他五指插入岩石,仿佛如插入软土一般,只要略一运劲,便可从石壁取下一块岩石来。墨明智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天两夜他用双手挖石壁,竟然给他练成了佛门上乘的武功——金刚神指功。这时他只要暗暗运劲,五指一插,别说岩石,就是薄薄的铁板,他也可以插穿,现出五个小洞来。别人练金刚指,只不过集中劲力在右手的食指上,用这一食指,可以在坚硬的木石上写字,而他双手的十个指头,都具有了同样的功力。要是黑道上和有野心的人有了他这种神功,那就成了令人恐怖的邪道武功,因为他这一双手,只要向人身上任何部位一插,便穿成五洞;在人头上一抓,便会将整个头颅都抓成粉碎,也就是武林中传闻的、令人心寒的百骨抓功。幸而这种武功为墨明智练成,要是给像陈庄主这样的笑面老虎练成,那真是武林的大祸。陈庄主将墨明智关在这插翼也难飞的陷阱里,又无异帮助了墨明智练成这种惊人的武功,不但他想不到,就是墨明智也想不到。
    墨明智沿着小洞攀登到上面,伸手便触到了床板,尽管这副床板是由坚硬如铁的酸枝木制成。嵌在机关上,墨明智只要运劲一推,便可将它推飞,这时他要逃走,真是易如反掌,谁也拦阻不了。但他却不想逃走,他要等上灵道长到来,看看上灵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当他想爬下来时,蓦然听到管家的声音说:“老爷,老太爷来了。”接着是陈庄主略带惊讶的声音问:“哦?!他怎么这样快就来了?”
    “我不知道。老爷,老太爷正在大厅上等您。”
    “那快随我去拜见。”
    陈庄主和管家一阵脚步声远去,显然已经离开了这个厢房。
    墨明智暗想:这个老太爷是什么人的了正疑惑问,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显然又有人来这个厢房了。
    果然,墨明智又听到了一个老人的欢笑声:“华儿,想不到各派众多高手追踪的这个小怪,却叫你捉住了。”
    “三叔,侄儿也是靠了银叫化把他引来,才捉到他的。这小怪武功真是莫测,连两种最厉害的毒酒也毒不了他。幸亏了我这条逃命的暗道,才把他捉住了。”
    墨明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落下的陷阱,是梅林庄主陈少华的逃命暗道。这个厢房,实际上是陈少华的书房。当梅林庄遇到不测时,所有的人便可以从这条暗道逃走。而暗道里机关重重,就算有人跟着跳下来追杀,也会给机关困在暗道里。现在陈少华就是用这一机关困住墨明智的。
    墨明智又听到笑面老虎说:“三叔,侄儿还叫小怪将九幽老怪的掌法和内功心法写出来。”
    “哦?!他写出来没有?”
    “这两天他在写,不知写好了没有?”
    “你没去看?”
    “没有,侄儿已打发人看着他。”
    “华儿,看守他的人可不可靠?”
    “可靠,他们是侄儿的门徒。”
    “华儿,不是叔父说你,对任何人都得捉防。九幽老怪一生的武学秘笈,武林中不论黑白两道的人都想夺取,万一这小子写好了,看守的人贪心一起,拿了它远走高飞,到时你怎么办?”
    陈庄主心头一怔:“三叔,侄儿想他们两个不敢吧!”
    “华儿,你知不知道,自从小怪在黄晃一显示武功,顿时惊震了武林,不但名门正派的高手纷纷出动,连黑道上的魔头也闻风而动了。他们都想从小怪身上夺得这一武学绝技。当然,名门正派的人要这一绝技,主要想知道它的招式和变化,设法破解,然后将它烧毁。要是魔头们得了,那又是一场武林大屠杀,你怎知看守的人不动心?古往今来,哪一个练武的人,不是为了某一武学绝技,而不惜冒着生死去夺取的?华儿,你快带我去看,希望小怪还没有写好。”
    “是!三叔。”
    墨明智一听他们要来看自己,又连忙爬了下来,暗运真气,使自己又变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面暗想:看来这个说话苍老的人,笑面老虎称他为三叔,大概是上灵道长了。
    不久,铁门移开,在通道的灯光下,墨明智看见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一脸慈祥,面带微笑在打量自己,—笑面老虎立在一旁。墨明智一下困惑了,这个一脸慈祥的老道士,不可能是上灵吧?因为他想像中的上灵道长,不是一脸横肉,目带凶光,也起码是一脸奸诈的老人,或者是个性情乖戾的老人,可是这种种的迹象,在这老人面上半点也没有。
    老道士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虽然面带微笑,目光却露出诧异之色。眼前这个双目无神、一脸苍白、萎靡不振的大小孩,难道就是惊震武林的九幽小怪么?从他目光看来,这简直是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他不由怀疑地望着笑面虎,目光似乎在问:这是九幽小怪么?
    陈庄主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三叔,他就是不畏巨毒的小怪。”
    老道士的目光立时闪现了一束光芒,仿佛如两道冷电一闪而过,点点头。墨明智却仰着脸问:“老人家,你是上灵道长吗?”
    老道士微笑:“不错,贫道贱号正是上灵。小居士,听说你要去四川找我是不是?”
    墨明智点点头:“是的。”
    “小居士,是不是九幽老人(他在墨明智面前客气称老怪为老人)叫你来杀我的?”
    墨明智摇摇头:“他没有叫我去杀你。”
    “哦?!那么小居士找贫道有何事?”
    “道长,我想问问刘爷爷一家是怎么死的。”
    上灵道长愕然:“刘爷爷?!”
    “是呀!刘爷爷就是过去人称的游侠刘常卿呀,你不认识?”
    上灵道长怎么也想不到九幽老怪就是刘常卿,刘常卿就是九幽老怪。因为刘常卿自从练了参天六合神功后,面容大变,已不是原来的英俊面貌,而刘常卿每次找他,更没说自已是刘常卿,而自称九幽老人,所以上灵道长一直到现在,仍认为刘常卿是刘常卿,九幽老怪是九幽老怪,没想到却是—个人。这时他大为诧异:“刘常卿?!他是贫道的老朋友,也是贫道的救命恩人。小居土,你在哪里见到他了?他现在哪里?”
    因为上灵道长也曾向九幽老怪追问刘常卿在哪里。九幽老怪几乎狂怒地说:“刘常卿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找他了。”现在他听墨明智这么一说,心想:既然这小怪见到了刘常卿,显然刘常卿仍没有死,老怪过去所说的不可靠,所以才这样急切地问墨明智。
    墨明智略带悲痛地说:“他已经死了。”
    上灵道长一怔:“他已经死了?”
    墨明智心想:他与你和那个老和尚对掌,身受重伤而死,难道你不知道么?看来这个上灵道长一脸的慈祥和气,恐怕是装出来的,他的奸险比笑面老虎更可怕。便忿忿地说:“是的,他已经死了!”心里却说:他死了,现在你高兴了吧?可是还有我哩!
    上灵道长仍追问下去:“他几时死的?”
    墨明智心里说:看你装得多像,但又想到,刘爷爷是在与他们对掌后,回到九幽峰才死,可能他真的不知道,便说:“他在半年多前就死了。”
    上灵道长又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这一下,事情更弄不清楚了。”
    墨明智茫然:“什么事情弄不清楚的?”
    “就是刘常卿一家的惨死呵!”
    “哦?!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一家是给巴山二枭残杀的。小居士,贫道不知道刘爷爷是怎么对你说的,要是他以为是贫道干的,那一定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有这样天大的误会。贫道几十年来在打听他的下落,就是想见他一面,说明这件事,问问他听信了何人的流言蜚语,想不到他已死了。要是不是这么说,那么就是令师九幽老人一定跟贫道有什么误会或过不去,才会这样无中生有,含血喷人,将这一罪名嫁祸在贫道身上,所以贫道才说,刘常卿一死,这件事就更弄不清楚了。”
    墨明智听了感到诧异:难道上灵不知刘爷爷和九幽老人是一个人么?要不,他会这样说么?他一定不知道了!听他说来,难道刘爷爷真的相信了别人的谗言?误会他了?墨明智不由怔了半晌才问:“刘爷爷一家真是巴山二枭杀害的吗?”
    “小居士,贫道的话,你可以不相信,你可以到巴山问问或者向别人打听。”
    “哦?!巴山二枭还没有死么?我听人说,你不是将他们杀了么?”
    “不错,贫道为了为刘常卿报仇,将他们杀了。但巴山仍有其他的人,你可以找他们问问。是不是巴山二枭杀害了刘常卿一家的。”
    “可是,我现在给你们关在这里,怎么去巴山问人的?”
    陈庄主这时说:“小兄弟,我要的,你画好了没有?”
    “我画好了又怎样?”
    “你画好了交给我们,我们马上就放你。”
    “可是,你将我关在这里,一关上铁门,黑麻麻的,没灯没光,我怎么写呵!”
    这样一问,顿时将陈庄主问哑了。自己一时急于要这份绝技,却忘了这一点,他又恼怒自己的两个门徒,怎么没给这小怪一盏油灯的,便说:“好,好,我马上叫人给拿一盏灯来。”
    墨明智却摇摇头说:“陈庄主,我看你还是别拿了,拿来我也不会画出来的。”
    陈庄主睁大双眼:“为什么?”
    “这种武功太厉害了,一出掌就伤人,连我也不愿用,你要来干什么?”
    “你——!”
    上灵道长微笑说:“小居士,我们要这份武功,不是去练,而是想办法克制它,以免令师九幽老人在江湖上再出手伤人。”
    陈庄主连忙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墨明智心想:你这个笑面老虎,怎么前后说话不一样的?别说你想用毒酒毒杀我,就是没有,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我相信你吗?但想到自己今夜就走了,我就先哄骗他,让他白高兴,便说:“好吧,你叫人给我一盏灯,我画好了。”
    陈庄主大喜,立刻叫人送了一盏灯来,关上铁门而去。不久,墨明智凭着自己奇厚的内劲,听到了陈庄主与上灵道长的说话声。上灵道长说:“华儿,你以为这小怪会画出来吗?”
    “他不画?难道他不想出去么?”
    “华儿,你怎么不想想,你将他关在那里,这样对他,他心里高兴么?他会画给你?”
    “这——”
    “你真的想他画出来,你好好招待他才是,不过现在说已是迟了!”
    “三叔,那我们怎么办?”
    半晌,上灵道长说:“唔,过两三天后看看吧,他要是画出来就更好,没画出来,干脆杀了他,断去了老怪这个有力门徒,以免今后为害武林。”
    “我,我,我就怕神龙怪丐来要人。”
    “哼!神龙怪丐算什么,他难道还敢冒武林的大不韪吗?别说小怪没画出来,就是画了出来,我也要把他杀掉,免留后患,神龙怪丐,神龙怪丐,到时,为叔管叫他无法在武林立足。”
    墨明智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一脸慈祥的老道心肠竟是这样狠毒,原来我画也死,不画也死,刚才我几乎还相信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会放我出去哩!看来他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刘爷爷一家人的惨死,恐怕是他杀害的了。可是我怎么能证实是他杀害的呢?去巴山打听?可是巴山二枭都死了,其他人知道吗?墨明智不禁沉思起来。
    深夜,梅林庄内一片宁静,除了隐隐传来的更鼓声外,再也没其他响声,墨明智心想:这时我不逃出去,还等到何时?于是他轻轻地攀登石壁上的小洞,在手触到床板时,暗运真气,一掌拍出,别说这只是一块五寸厚的酸枝木板,就是一块铁板,尽管不能拍碎,也会拍得飞了起来,何况墨明智的这一掌,已用了自己的十成功力,登时一声巨大的响声,一块酸枝木床板给他拍得四分五裂,有的向屋顶飞去,将屋顶上的椽木瓦片也震飞震碎,露出了一个天窗。墨明智就在泥沙碎木四飞时,人似飞魂幻影,从屋顶上的破洞中跃了出去,霎时便去得无踪无影。
    这一声巨响,顿时将梅林庄所有的人都惊醒过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上灵道长和陈庄主赶到书房一看,只见书房几乎倒塌了半边,一块酸枝木床板四分五裂散落各处,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陈庄主怎么也不相信小怪能从十多丈深的洞底飞跃出来,大吼着家人:“快!别让这小怪跑了!”一边横剑守着洞口,可是等到他的门徒移开下面的铁门时,陷阱中哪有墨明智的踪影?陈庄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小怪的武功,真正是叫人匪夷所思,坚硬如铁的光滑石壁,居然叫小怪挖成一个个的小洞,单是这种指力,武林中就极少人有。他想叫人去追墨明智,上灵道长摇摇头说:“别追了,别说在这深夜里我们追不上他,就是追上了,以我们的武功,也不是这小怪的对手。华儿,我们倒是提防这小怪前来寻仇雪恨才是。”
    陈庄主一想到小怪这种惊世骇俗的怪异武功,不由惊惶起来,连三叔都说不是这小怪的对手,自已更不是小怪的对手了。便惊恐地问:“三叔,我们怎样防备?”
    上灵道长说:“只有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前来,才能应付这小怪。”
    “三叔,我马上派人前去邀请他们。”
    上灵道长又摇摇头:“就算是他们答应前来,恐怕也来不及了。华儿,我看你还是避开这小怪,将这个梅林庄毁了。你吗,带同家小,远去岭南佛山镇的西樵玉泉仙馆,找你五叔,躲避一个时期。千万别再露面,叫小怪无处找你寻仇。”
    陈庄主想了一下,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家人性命。叹了一声说:“三叔,那你老人家……”
    “华儿,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问武功虽然不敌小怪,但要逃走,小怪也奈何不了我。为叔先赶去洞庭君山丐帮处,然后会齐各大门派掌门,共同商议怎样对付这小怪。”
    是夜,梅林庄突然火光四起,整个梅林庄陷入一片火海中。而陈庄主吩咐家丁几句话后,便打发他们四散,自己带了家小和几个心腹,从秘密通道而走,这个秘密通道的另一个出口地方,竟是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之下。他们连夜坐船,沿江而上,经长沙,过衡阳,悄悄往佛山镇而去……
    陈庄主本来要害墨明智,谋取九幽老怪的绝学,谁知适得其反,不但毁去了自已经营十多年的梅林庄,还要举家逃奔岭南,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梅林庄大火起后,远近一些人家,纷纷赶来救火,他们赶到时,天已大亮,梅林庄早已变成了残垣断椽的废墟,一些余火仍在燃烧着,墨明智也赶了来,混在救火的人群中。他不是来寻仇雪恨,而是想取回自己的行装革囊。
    原来他昨夜逃出之后,霎时间已去了百里之遥,打算坐下来稍事休息再走。一摸身上,自己的包袱却留在梅林庄内,幸而玲玲郡主给自己的一面银牌仍在怀中,要不,丢了金银衣服还是小事,丢了王府银牌,让笑面老虎拿了去讹诈官府,就叫玲玲郡主为难了。但身上没有银两,在路上总是麻烦事,所以他又赶了回来。
    墨明智踏入梅树林时,只见人来人往,烟火弥漫,顿时莫名其妙。走近一看,梅林庄已变成火后灰烬,暗想:怎么我一走后,梅林庄就给大火烧了?不会是我拍飞床板,将房小灯火震落而起火吧?要是这样,那不等于我放火烧了这庄院?他见一些乡人围着梅林庄的家人问失火的原因,也走近来听听。这些家人,受了陈庄主的吩咐,几乎是众口一辞,说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巨响后,不久,便见火光大起,熊熊燃烧起来,要救也救不了,有的人走不及,恐怕给大火烧死了。
    有人问:“陈庄主呢?他一家人没逃出来么?”
    “看来,我们庄主和夫人,恐怕也给大火烧死了。”
    “他一家怎么不跑的。”
    “我可不知道。我知道庄主昨夜顶高兴的,与夫人和老太爷喝了凡杯酒,看来是喝醉了,才丧身在这场大火中。”
    墨明智听了不由暗吃一惊,他一家都烧死了?那么说,不等于我害死了他们吗?尽管墨明智心里憎恶陈庄主,只希望给他一点教训,但却不想杀死他,墨明智回来是想暗暗取走自己的东西,就是碰上了陈庄主,顶多骂他几句出出气,就算要交手,也不会杀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陈庄主一家会丧身在大火中,看来笑面老虎和上灵道长,听了自己答应画出来的话,一时高兴喝酒喝醉了,大火起对跑不出来才给烧死的。
    墨明智怔了半晌,一阵唏嘘叹息,便悄然离开了梅林,因为这一场大火,他的背包革囊早已给烧了,幸而他听了小燕的话,将一些碎银藏在身上,背包就是给人偷去了,身上还有,不至没一个钱吃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庄主会自己放火烧了自己的庄子,陈庄主吩咐家人散布的那几句话,目的是让墨明智前来寻仇时听到,以为自己死了,便断了前来追杀自己的念头……
    墨明智虽然为人心地极好,天真纯朴,但经过几次的事件,慢慢也学会了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更知道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为了要杀自己而不择手段。于是他将自己改扮成一个不那么令人注意的秀才,往岳州府而去。
    当墨明智前往岳州时,上灵道长早已到了丐帮的总堂所在地君山。君山,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中,满山尽是一片的青竹,君山上的竹子与别处不同,斑斑点点,别有一格。相传娥皇女英来到君山,因思念舜帝,放声悲哭,将晶莹的泪水洒在青竹上,便形成而今的斑斑点点泪痕,这就是有名的湘妃竹。
    丐帮的总堂原在北方,宋朝末年,为了抵抗异族的侵犯,便迁来君山。一来丐帮弟子须用打狗棒,君山有的是竹子;二来君山易守难攻。自元到明,君山一直便成为丐帮总堂的所在地。
    丐帮帮主鲁长啸听说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前来君山,慌忙率了几位长者,亲自前来湖边迎接,说:“难得道长仙驾光临敝帮,有失远迎。不知道长有何赐教?”
    上灵道长长叹一声:“鲁帮主,贫道还不是为了九幽小怪而来?想不到贫道到迟一步,愚侄满门竟惨遭了小怪的毒手,一座梅林庄竟夷为平地。”
    鲁帮主听了大为惊愕:“竟有这等事么?在下听神龙长老说,小怪为人颇为侠义,不同老怪……”
    这时,身负重伤的银笛子突然从船上走了下来,说:“帮主,神龙长老受奸诈异常的小怪骗了。小怪不但惨杀了陈庄主满门,火烧了梅林庄,更将弟子打得重伤,要不是上灵道长赶来,弟子几乎死在小怪的掌下了。”
    原来银笛子受了陈少华一掌重伤后,在一处静地疗养时,刚巧碰上了上灵道长。银笛子正愁回去不知怎么欺骗神龙怪丐,跟上灵道长一说,上灵心头一动,两人便商定了一个对策。
    鲁帮主和几位长老一听,更是震怒。一想到墨明智在前已重伤了风长老,大家都恨不得马上抓到小怪把他撕裂了:“怎么神龙长老竟听信了这小怪的话,险些给他坏了大事。”
    上灵道长说:“帮主,这也怪不得神龙前辈,神龙前辈心地极好,与人为善,要怪只怪这九幽小怪太过奸诈了。贫道此来,就是想与帮主和各位长老商议一下,怎么对付这九幽老小两怪,这两怪不除,恐怕武林中永无宁日。”
    鲁长啸说:“道长说的是,请道长屈驾敝堂,我们坐下细谈。”
    鲁帮主打发银笛子去养伤后,便和各位长老将上灵道长迎到丐帮接待贵宾的地方。接待贵宾之处,是一座环境优雅的竹屋,坐落在山坡之上,四周尽是一片青青的翠竹,幽静异常。从竹屋的窗口,可眺望碧波无边的洞庭湖水面。竹屋门上横挂着一条横匾,上面写着斗大的草书:“佳友云集”四个大字,这是前任龙帮主用金刚指力所写成的。苍劲有力,显出功力非凡。上灵道长看了不禁暗暗点头,丐帮果然不愧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几代帮主,武功造诣非凡。他坐下四下打量一下问:“请问帮主,神龙前辈……”
    “道长,神龙长老又出外云游了,道长想见他么?”
    “贫道正想拜望神龙前辈,解释九幽小怪之事。以免神龙前辈发生误会。”
    鲁帮主说:“这事道长大可放心,在下自会向神龙长老说明一切。”
    “这样,贫道就放心了。帮主,你看我们怎样对付这小怪才好?这小怪武功怪异,机敏莫测,贫道想邀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和各地武林豪杰,会聚君山共同翦除小怪。”
    鲁帮主想到自己曾伤在小怪的掌下,不由点点头说:“道长所言极是,我们就立刻用飞鸽传书,散发英雄帖,邀请各门派掌门和武林豪杰前来君山。”
    正说话间,突然有位丐帮弟子进来报告,说辽东佟家兄弟前来拜见。上灵道长—听佟家兄弟前来君山,不由大喜,说:“帮主,有他们兄弟前来,不愁小怪捉不到了。”
    鲁帮主愕然:“他们能捉到小怪么?”
    上灵道长说:“贫道索闻佟家兄弟武功独树一格,行为颇为怪异,人更机敏。由他们来对付小怪,就算捉不到小怪,也可以将小怪引来君山就擒。”
    “哦?!怎么擒法?”
    上灵道长将自己的想法略略一说,鲁帮主听后不由皱了皱眉:“道长,这办法恐怕不够光明磊落吧?再说,佟家兄弟也恐怕不会答应的。”
    上灵道长一笑说:“帮主,对付九幽小怪这样的邪魔,何必跟他讲什么手段?正所谓巡文王而讲礼仪,见纣王而动兵力。只要擒了这小怪,再将老怪引来,除掉这两个武林公敌,天下英雄只会拍手赞成,怎会说我们不够光明磊落的?再说佟家兄弟为人极为侠义好胜,我们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大义凛然,他们又怎么不会答应?”
    鲁帮主听了大喜,说:“有请佟家兄弟!”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声:“叫化头儿,不用请,我们来了!”
    鲁帮主和上灵道长只见两团青云,突然凭空跃来,真是迅如流星,他们感到眼前一花,佟家兄弟已出现在眼前了,不见风起,也听不到响声,仿佛似两片残叶,自屋外飘进来似的,仅这份轻功,已令人惊奇了。上灵道长笑道:“江湖上人传佟家兄弟武功独树一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了。”
    佟家兄弟说:“牛鼻子老道,你别给我们戴高帽子了!你是不是想叫我们去捉九幽小怪?”
    上灵道长一怔:“你们听到了?”
    “我们耳朵不聋,怎么听不到?”
    上灵道长暗想,看来这一对武林活宝,内力深厚又与众不同,便说:“是呵!贫道正想请两位出手,擒此小怪,就怕你们捉不了他。”
    佟家兄弟一听,一个大叫起来:“什么?!我们擒不了他么?”另一个说:“不错,我们来时,一路上听说九幽小怪不但武功怪异,行为也怪异,哼!他怪得过我们两个人么?”
    上灵道长微笑说:“九幽小怪之怪,只不过是邪魔歪道没人性之怪;而两位之怪,却是正派人士一种与众不同的性格而已,一个正,一个邪,两者如泥云之别,怎能相比?”
    佟家兄弟欢笑了:“哈!你这牛鼻子老道,很会说话呵!”
    上灵道长又说:“不过,两位武功虽高,别说要捉九幽小怪,能找到他也非易事。”
    “呵?!为什么?”
    “因为九幽小怪的内功已练到了反朴归真的境界,即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看不出来。要是他化装为一般人,两位又去哪里找他?恐怕他站在两位面前,也认不出他来。”
    “老道,依你说,怎么才能找到他?”
    “两位要是听贫道说,又何愁找不到这小怪?”上灵道长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之后,又慎重说了一句,“两位要是发观了小怪,记得,千万别鲁莽行事。”
    佟家兄弟说:“那九幽小怪就是三头六臂,会飞天遁地,我们不能捉住他,也要将他引到君山来!”
    “好,好,那就仰仗两位了!”
    佟家兄弟走后,鲁帮主仍思疑地问上灵道长:“佟家兄弟真的能捉到小怪么?”
    上灵道长也沉思一下说:“鲁帮主,凭佟家兄弟的武功,想捉小怪,恐怕不大可能。但将小怪骗来君山,却极有可能,只要小怪来到君山,以贵帮和各派高手之力,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本领,也飞不出君山。”
    “万一小怪不受骗呢?”
    “那就靠贵帮广布线眼,只要一发现小怪出现在岳州府,暗放信号,云集各派高手,联手围攻了。鲁帮主,这事,我们等各门派掌门人来再议好不好?不过,贵帮最好先将线眼广布在洞庭湖四周一带才好。”
    “好!我马上就派人出去。”
    当丐帮广布线眼和飞鸽传书后,各派掌门人和各处一些有名望的武林高手,便纷纷赶来君山,先是点苍派的掌门人万里雪大侠和恒山派掌门人冷面观音静园师太以及华山派掌门人玉泉大师首先赶来。而这时,墨明智也来到了岳州府,出现在巴陵城郊上了。
    巴陵县,正是岳州府所在地,是湖广一个最为繁荣的县城,面临洞庭,北望长江,交通四通八达,南可下长沙,东去汉阳、武昌,西去荆州,北上襄阳,自古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沅江、渐江、元江、辰江、叙江、酉江、澧江、滨江和湘江之水,皆汇集于巴陵,所以古时亦称“九江”(不是现在江南的九江)。三国时,刘表曾派大将黄祖镇守在此。因此,巴陵不单是商贾云集之地,也是三教九流来往的地方。出现在巴陵城中的人,几乎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何况君山是丐帮的所在地,北与武当派遥遥呼应,来往的武林人士就更多了。
    墨明智不知道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自己,仍贸贸然闯来巴陵。这也难怪。墨明智并不知道武林各门派总部的所在地,要是他知道君山是丐帮的总堂,是怎么也不会来巴陵的,便会取道武陵,宁愿翻山越岭而去四川,不再沿长江而上了。
    墨明智一踏入巴陵县城,便为城中的繁华市面所惊奇。因为墨明智没到过什么府城,虽然到过柳州、桂林、全州,但这三处都没有巴陵这么热闹。至于长沙、衡阳,他只是从旁边一穿而过,不敢进入城中。他见巴陵城内店铺林立,酒楼茶馆处处皆是,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暗想:这个城真热闹呵!他倒有点惶恐起来。蓦然间,他听见有一阵阵的敲鼓的声音从东边传来,转头一看,只见东边一块大空地上围了一人群人,一杆白色的绸旗迎风从人群中竖起,嵌着鲜红的三个大字:“盘家班”。锣鼓声响过后,跟着又爆发出喝彩声。墨明智奇异了,心想:这些人在围观什么?大概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了。墨明智到底还是个大孩子,忍不住好奇心,便奔过去,以灵巧的身法,一下便钻进人群中。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用一双筷子从火炉中夹起一块红得发亮的火炭,往自己口中一送,咕噜一声,吞下肚去了。墨明智看得更惊奇不已,这个人怎么吞火炭的?不怕烫坏了自己的嘴巴么?这个人吞完几块火炭后,又从一个木桶中抓起几把木糠,往嘴里塞,塞得两腮都鼓胀起来,看来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墨明智心想:这个人在干什么呀!别不是疯了吧?可是四周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原来这是一班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艺人,这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正在玩魔术。墨明智一直在深山中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人玩魔术,不免大惊小怪了。跟着这个汉子用食指在满口的木糠中钻了一个小洞,不久就从这个小洞中拉出一条氏长的纸带来,越拉越多,他身边四周,都是他从口中拉出来的纸条,好像这个人的肚中,装得尽是纸条。墨明智看得惊奇不已。纸条拉完了,接着又拉出一大卷彩色纸筒。最后这个汉子吐出了木糠,向四周人们拱手说:“鄙人小小魔术,献丑了!下面是鄙人小女向各位献丑。”说完,回身向刀枪架下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扬手说:“小玉,你出来向各位叔叔伯伯问个好!”
    这个小女孩身穿一身绿色衣裤,腰扎红色绸带,一双大,而晶莹的眼睛,显得伶俐异常。她雅气而撒娇地说:“爹!我累啦!”
    “孩子!累也得给各位叔伯们演一下。”
    “爹!我怕失手呀!”
    光身汉子面色突然一变,厉声说:“你!”跟着又低声劝道:“孩子,各位叔伯这么赏面,就是累,你也要出来,万一失手,各位叔伯不会笑你的。”
    小女孩撒娇地嘟起嘴:“我不来。”
    光身汉子发怒了:“小贱人!你出不出来!”
    墨明智以为这个小女孩准会委屈地出来,不敢违抗自己父亲的。谁知这个小女孩竟然摇摇头:“我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光身汉子勃然大怒:“小贱人,你反了是不是?”嗖的一声,他从裤脚拔出一把闪闪发亮的锋利匕首。
    墨明智在人群中吓了一跳,想说一句:“大叔,这位小妹妹累了,你别叫她出来了。”突然,他身边一个人看了他一眼,带笑地说:“书呆子,这是人家父女在演戏,你以为是真的么?”
    “他们在演戏?”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时,光身汉子扬扬匕首:“你敢不出来么?”
    小女孩大惊失色:“爹!你要杀我么?”
    “你以为爹不敢杀你?”
    小女孩大而晶莹的眼睛张了张,笑起来:“爹,我才不相信你杀我哩!”
    光身汉子一个箭步,将小女孩从刀枪架边拖了出来,厉声问:“你演不演?”
    “爹!我不是说我累了吗?”
    突然寒光一闪,光身汉子一把锋利的匕首,已插在小女骇的腹中,小女孩“呀”的一声惨叫,双手掩着自己的腹部,只见鲜血从她的手中流出,随即仰面翻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人们都惊愕了!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这光身汉子竟会这样杀了自己的女儿,他想救也来不及了。一下失声叫起来:“你,你怎么杀人的?”
    光身汉子不由朝墨明智看了一眼,笑了一笑。墨明智恼怒极了:“你杀了你女儿,还笑么?”
    光身汉子哈哈大笑:“小哥,我这是教训我女儿。”
    “有你这么教训的么?”
    “好,好,小哥,你别担心,我会叫她活转过来。”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她会活过来?她没有死?”
    “不错,她现在是死了,等会我去请神仙将她救活过来。”
    墨明智简直不敢相信,暗想:世上真的有神仙?这时,盘家班有人用块大白布将小女孩掩盖着,光身汉子再也不理会墨明智了,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念的什么。念了一阵,他朝白布掩盖下的小女孩拍拍手说:“小玉,小玉,该起来了,别再躺着啦!”
    墨明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见小女孩掀起白布,笑嘻嘻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手中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对光身汉子说:“爹,你的匕首。”
    四周人们一下哄然叫好喝起彩来,纷纷将铜钱丢到场中,有些大方的,将—些碎银也丢了过来。彷佛下了一阵雨钱似的。光身汉子连连向四周人们拱手说:“多谢各位赏面,鄙人在此感谢了。”
    光身汉子指着墨明智,对小女孩说:“孩子,你快去多谢那位阿哥,他刚才为你担心哩!”
    小女孩眼睛里闪着惊喜而又奇异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到墨明智跟前,鞠了一个躬道:“阿哥,多谢你捧场哪!”
    这一下,将墨明智弄得手忙脚乱起来,面孔也红了,嘴里说:“别,别这样!”但一双眼却上下望着小女孩,问:“你,你刚才没受伤么?”
    小玉眨眨眼睛:“你看我像受伤的吗?”
    墨明智明明看见那把明亮的匕首插到她的小腹上去,而且她衣服、手上仍带血迹,怎么会不受伤的?可是看这小女孩的神情,的确也没受伤,茫然地问:“真的有神仙救了你?”
    小玉“噗嗤”一笑:“这是我跟爹玩把戏呀,你不知道?”
    墨明智不由一怔住了!突然人们中有人说:“嗨!初初我还以为这小子是盘家班的人,故意藏在人群中演戏,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又有人说:“老弟,他虽然是乡巴佬,但人却心肠好,真情纯朴,敢大胆直言。”
    本来小玉来多谢,墨明智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现在这么一说,人们的目光更朝墨明智望了来,顿时墨明智便成了众目睽睽的目标。墨明智见这么多人望着自己,更是不好意思。猛然间,他想起自己的身份来,暗叫:糟了!这么一来,我不叫人注意了?万一让追杀我的人知道,那不麻烦了?不行,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行,别让武林中人认出我来。他慌忙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在小玉手上,话也不多一句,一转身便跑,弄得小玉莫名其妙。心想:这位阿哥可怎么啦!
    墨明智从人群中跑出来,害怕惹人注意,便连忙溜进一条小巷,三转两转,又转上一条大街上来。他四下留神望望,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放下—颗心来。心想:我以后别再做刚才那样的傻事了。他沿着大街而走,希望找到一间客栈住下,休息一天,然后离开岳州府,寻路西去四川。的确,墨明智在梅林庄,几乎没有睡过,离开梅林庄来岳州,途中也没有好好地休息一下,尽管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盈体,在必要时,可以十天半个月不睡。但一个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钢铸,没有这个必要,能休息还是休息的好,何况一路西去四川,怎能途中不出意外或遭遇惊险?所以墨明智希望在这热闹繁华的巴陵城中好好地休息一天一夜后赶路。他记得玲玲郡主说过,追杀自己的人,都是些名门正派,在热闹的大城市中,就算他们认出了自己,也怕惊动百姓和官府,不敢公然来追杀自己。所以墨明智不在荒山野庙中休息,而偏偏跑到岳州府的所在地了。墨明智这一选择,却又误撞误着,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怎么也想不到九幽小怪竟敢大胆闯进巴陵城中来,以为小怪准会选湘西的大山大岭而进入四川,所以丐帮广布线眼,多放在洞庭湖西北边一带的乡村市镇,而忽略了在巴陵县一带,不然,恐怕墨明智一进巴陵县城,就给丐帮的线眼发现了。
    墨明智在大街上走着,不久,便发现一间叫“如意”的客栈。这是巴陵一间大客栈,不但有马厩、大院,更有酒楼和赌场,因此来往的人极多。墨明智在客栈门口往里看了一下,见出入的人这么多,心想要不要在这里投宿,还是另找一间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他正在犹豫间,一位店小二早已迎了出来,堆着笑脸问:“少爷,你是想住还是想吃饭?”因为店小二见他一身儒生打扮,而且风尘仆仆,绝对不会来赌钱的。
    墨明智见店小二堆着笑脸相问,想不在这里住也不好意思说了,便问:“你这里可有房间住的?”
    “有,有!我店的房间最好了,光线充足,设备齐全,还有澡堂和单人浴室,少爷想住单人房间还是要住几个合住的大厅?”
    “我想要一间清静的单人房间。”
    “有,有,在东楼靠南的,正好有这么一间,不过价钱就是稍微贵些。而且吃饭另计。”
    墨明智大部分金银都在梅林庄丢失了,但袖袋里还有—两块碎银和怀中仍藏有三片金叶子。他听到房间比较贵,不敢将碎银拿出来,便从怀中掏出—片金叶子,问:“这片金叶子够不够房饯的?我只住一个晚上就走。”
    店小二见墨明智拿出一片金叶子出来,不禁眼也亮了,这片金叶子,起码值二十两银子,那间房间的房钱,一天才收五钱银,别说一天,就是住一个月也够了。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一介书生,穿着也并不名贵,居然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幸好我前两天碰了一个大钉子,不敢再以穿着看人,不然,我又赶跑一位财神爷了。便连忙说:“少爷,不但够,就是少爷在小店中吃住半个月也够了。少爷,请跟随小人来。”
    墨明智随店小二来到东楼的一间房,一看,果然房间里设备齐全,整洁光亮,而且还有—口大窗,窗下有一排平房,平房前面便是大院。墨明智看了暗喜,心想:要是追杀我的人发现了我,我可以从窗口跃到平房上逃走。
    店小二给墨明智端水洗面时问:“少爷,你用膳是到外面还是小人端来房间?”
    墨明智不想到外面吃饭为人注意,说:“麻烦小二哥给我端来好了。”
    “是!少爷。”
    店小二走后,墨明智洗罢面便躺在床上略作休息。刚合眼—会,便听到—阵人马的喧闹嘈杂声,跟着有人说道:“孙镖师,黄镖师,你俩看守院子,别让人闯了进来。”
    “总镖师,你放心,难道还有人敢来招惹我们的?凭我们镖局的面子,黑白两道的人物还有谁敢不买帐的?何况这还是丐帮总堂的脚下。”
    “孙镖师,别托大,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墨明智听了莫名其妙,暗想:这一伙人是些什么人?别不是来追杀我的吧?于是他轻轻翻下床来,在窗口前往下一看,只见平房前的院子中摆了七,八辆车子,每辆车子上都有—个大木箱,另一辆车子上,插着一面旗,写着“威虎镖局”四个大字,一些车手脚夫在平房前坐在地上休息,有四、五个佩带兵器的大汉巡视着平房的每一个房间。墨明智因为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镖局是什么回事,但却知道这伙人不是来追杀自己的,其他事他也不想多理了,依然回到床上休息。但平房里面—些人的谈话,他因为内力深厚,仍然听到清清楚楚。
    “六哥,总镖头是不是太过小心了?难道还有人敢在州府城中劫我们的镖么?”
    “老弟,看来总镖头小心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
    “老弟,听说万里索命刀已在湘南出现,这个行踪莫测的独脚大盗,别说州府城中,就是京师的天子脚下,他也敢行凶抢劫哩!同时这一带又出现了一个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专与正派武林人士为敌,所以总镖师不能不小心。”
    墨明智听了暗想:我几时与正派武林人士为敌了?是他们在追杀我呀!这时他又听到那个叫“老弟”的人说:“六哥,听说索命刀的得意弟子闪电刀在桂北叫人干掉了,他是来寻找杀徒的仇人,不是来劫我们镖吧?”
    “正因为这样,总镖头才担心。”
    “总镖头担心什么?闪电刀又不是总镖头干掉的。”
    “可是索命刀却疑心我们总镖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索命刀怎会疑心我们的总镖头了?”
    “看来,大概是总镖头的一位仇家,故意挑拨索命刀与我们总镖头为敌了。”
    墨明智正凝神听下去,突然“砰”的一声,房门给人撞开了,一位俏生生的大姑娘闯了进来。墨明智不由吓了一大跳,愕然地望着。这位俏生生的姑娘也惊异地打量墨明智,沉着脸问:“你怎么闯到我的房间来了?看不出你一表斯文,原来是个小偷。”
    墨明智睁大了眼:“我怎么是小偷了?这是我的房间呀!”
    “好呀!你这小偷还口硬,说!你躲到我房间来想偷什么?”
    墨明智几乎疑心这个大姑娘是个疯子,这明明是自己用一片金叶子租下的房间,怎么是她的房间了?可是看这姑娘的神情,目光并不呆滞,说话也流畅,显然不是疯子。
    “喂!小偷!你怎么不说话了?”
    墨明智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你看清楚一点,这是不是你的房间。”
    “不是我的房间,我会闯进来吗?”
    “这房间是我付了钱的。”
    “哎哟!瞧你这穷酸的样子,还能付房钱哪!你再不老实说,我只好将你抓去官府了!”
    墨明智急了:“我真的是付了房钱,不信,你去问问这店的小二哥。”
    听了这话,这姑娘又不禁上下打量着墨明智,笑道:“是吗?可是这房间我也付了钱的。”
    墨明智愕然:“什么?!你也付了钱的?”
    “对呀!你是几时付的?”
    “今天。”
    “可是我在三天前就付了十天的房钱。”
    “三天?!”
    墨明智心想:不是店小二搞错了,就是这姑娘搞错了。他们两人的争吵,引起了一些住客注意,都跑过来观看。其中有位油头粉面的青年,望了望这俏生生的姑娘,不由心动了,笑道:“姑娘,这房间你付了钱,他也付了钱,不如你们两人就同睡在这房间吧!”
    墨明智急道:“这怎么行的。”
    “小兄弟,要是不行,这房间你就让给我,由我来伴这姑娘好了。”
    这俏生生的姑娘听了不但不恼怒,反而笑吟吟地问:“你要来这房间?”
    “姑娘要是不嫌弃,在下我可出双倍的房钱,不!十倍。”
    姑娘欢笑起来:“真的?!这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主儿哩!”
    “那么说,姑娘是答应了?”
    突然“啪”的一声,姑娘不知几时出手,清脆响亮地给了这青年一个耳刮子,直打得这青年的粉面像火烫似的红起来。墨明智不禁一怔,看来这姑娘出手如电,是位武林中人,别不是来试探自己的吧?
    那青年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敢动手打人?”
    俏生生姑娘笑道:“你没听说过,骂是爱,打是亲吗?本姑娘喜欢你哩!看来我打你一下还不够。”说时,姑娘又突然出手,直将这油头粉面的青年摔到楼下去了,摔得这青年四脚朝天,爬也爬不起来,显然已摔成重伤,呀呀地大叫。
    跟着两条劲装汉子扑来,其中一个吼道:“你敢伤我家公子?”出手便直取姑娘要害穴位。另—个汉子说:“黑鹰,留下这贱人一条命,活擒了交由公子处置。”
    姑娘一闪而避开了黑鹰的出手,冷笑一声:“那小兔子敢这么放肆,原来有你们两个撑腰的,好呀,本姑娘看看长白山上的飞鹰爪功和冀北人熊的大力摔碑手有多大的分量。”
    人熊和黑鹰见姑娘—开口,便叫出了自己的本门武功,不由一怔,问:“姑娘是谁?”
    “我吗?还是先别说出来好,以免你们听了不敢出手。”
    “好吧,那我们就先领教姑娘的高招。”
    “最好你们联手齐上,别叫本姑娘麻烦一个个打发。”
    “好,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熊和黑鹰见姑娘出言不凡,刚才闪身敏捷,更不敢存轻视之心,便一齐而上。一个是长门山上的飞鹰爪功,招式刁狠险毒,专取人身上要穴;一个是大力摔碑手,出掌虎虎生风,一掌击中,令人筋断骨碎,在房门口一些观看的住客,早已吓得跑开了。墨明智害怕露出自己的武功,为武林人士注意,装成害怕的样子缩在一角不敢动。只见掌影重重,三条人影骤合骤分,只听得姑娘一声娇喝:“滚开!”“砰”的一声,人熊的身子平空破窗飞了出去,摔在平房顶上,又滚落大院中,惊动了镖局的人马。接着又是黑鹰一声惨叫,一条手臂,给姑娘扭脱下来,横躺在楼板上。
    这俏生生的姑娘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只是鬓发稍微乱一些而已,仍笑吟吟对黑鹰说:“滚吧,本姑娘也不屑杀你。”
    黑鹰忍着痛苦爬起来,问:“请教姑娘尊姓大名,我黑鹰好日后再来领教。”
    “好,本姑娘告诉你,我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玉罗刹,我等着你来报仇好了。”
    黑鹰听得心头大震:“什么?!你就是最近在江湖上出现的玉罗刹?”
    “是呀!你看清楚一点,以后别找错人了。”
    黑鹰垂着一条手臂,气馁而去。玉罗刹扫了一下缩在一角的墨明智,笑问:“这房间是你的还是我的?”
    “这——”
    “嗯?你怎么不敢说了?怕我将你摔了出去?”
    “我怕。但这房间的确是我付了钱的,我更不是小偷。”
    这时店小二惶恐地走进来了。玉罗刹问:“店小二,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将我定下的房间让给了这小秀才?”
    店小二慌忙说:“小人该死,小人以为小姐四、五天后才会回来,而这位少爷只住一个晚上便走,想不到小姐……”
    “好了,你别说了,这个房间我也不要了,这店我也不住了!”
    “那,那,那小姐的定金……”
    姑娘看了房间一眼,刚才的打斗,不但桌椅给打烂,窗门给砸飞,连床也给掀了,便说:“算啦,我的定金,就作为赔偿你店的损失吧,不用给我了。”
    店小二听了不由大喜,刚才他惶恐不安,因为这祸是他招惹来的,就算这位武功极好的姑娘不恼怒自己,但一房间的家私设备,也得自己赔给店老板,那自己打三年的工也赔不了。现在这位小姐不但不怒骂自己,连定金也不要了,而这定金,恐怕赔这房间的损失仍绰绰有余,他哪能不高兴?便慌忙拜谢说:“小人多谢小姐了。”便赶忙离开向老板禀报。
    玉罗刹看了仍怔怔站着的墨明智一眼,笑道:“好啦!小秀才,这是误会,你不是小偷啦!我这个房间就让给你了。”
    “我,我多谢姑娘啦!”
    “你多谢我干吗?你心里不骂我?”
    墨明智对这位性格令人难以捉摸的玉罗刹心存戒意,她一脸是笑,说话甜甜的,可是一出手就伤人。墨明智害怕她认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说不定在笑声软语中就向自己出手,他赶忙说:“我怎敢骂姑娘的?我是多谢姑娘将房间让给我呀!要是姑娘留下来,我可以叫店小二另外找间房住。”
    “算了!刚才这么一闹,我早巳给人注意了,再住下来,不怕人们不来找我的麻烦么?就算黑道上的人不来找我,名门正派的人也恐怕会找来,我才不愿见他们哩!一派正正经经,叫人讨厌死了。”
    墨明智又愕然:“姑娘不是名门正派的人么?”
    “嘻嘻,我呀!黑道白道的人,都骂我是狐狸精,小秀才,你看我是什么人?”
    墨明智一听她不是名门正派的人,那么不是来追杀自己的了,一颗心放了下来,说:“姑娘,我看你也顶好的。”
    “哦?!我好什么?”
    “你刚才打了那两个恶人,又不为难小二哥,不很好么?”
    玉罗刹“格格”地笑起来:“小秀才,看来你顶会说话的,好啦,我走啦!”
    玉罗刹刚走,不久,店小二便带了两三个粗汉将一些桌椅搬来,将损坏了的家私搬走,重新给墨明智换上床单被褥,连连向墨明智道歉。墨明智说:“没什么,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幸好碰到那位姑娘,不然,你我都会惹出祸来。”
    “是,是,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多图几个房钱了。”
    是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巴陵城中,除了打更之外,一片宁静,就是连灯火通明,喧哗异常的赌场,也静悄悄的了,这时正是三更过后的深夜,墨明智早已睡醒了一觉,正盘腿坐在床上凝神运气,猛然听到窗下平房内有人一声断喝:“谁?!”
    接着一阵桀桀的怪笑声响起来:“云总镖头不但掌剑双绝称雄江湖,连听气辨器之功也与众不同,怪不得威虎镖局能走南闯北了。”
    声还没有全落,院子内早出现了一个高大老人的身形,同时也惊醒了平房内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
    云总镖头在月光下认出来人,心头一怔:“原来是你!”
    来人又是一阵桀桀大笑:“云总镖头,想不到在这州府城中,丐帮总堂脚下,老夫会来拜访吧?”
    云总镖头一笑:“我早知道你会来的,不过想不到你会今晚来。”
    “哦?!那么说,云总镖头心中早有准备了?”
    “不错!”
    “好,好!那老夫也就不多说了,我只想问一句,我弟子一命,你打算怎样交代?”
    “索命刀,你那宝贝弟子不是我杀的,不过你一定说是我杀的,我也不多辩了。”墨明智一直在房中听着,本来抱着事不关已的态度,可是一听到“索命刀”三个字,不禁一怔:难道来人是闪电刀的师父?为他的弟子寻仇来了?可是闪电刀与一条鞭是死在自己的手下,怎么说是这位云总镖头杀的了?其实墨明智也没有杀一条鞭和闪电刀,墨明智只是为了自卫而无心伤了他们,再说闪电刀更是自讨苦吃,想一脚踢死墨明智,而为墨明智的内力震断了腿骨,最后死在玉蝴蝶的剑下。只不过墨明智不愿将事情推给别人罢了。他们真正的死因,只能怪自己,怨不了别人。
    索命刀又是一声冷笑:“云总镖头,你以为老夫有意要找你的麻烦么?我不说清楚,谅你也不心服。”
    “请说。”
    “云总镖头,你怎么也想不到吧?我那弟子每去一处,都留下了暗记,以便老夫追寻,最后暗记在桂北的一处群山中消失。老夫追踪到了那里,最后在一堆黄土下发现了我弟子与一条鞭的尸体,老夫仔细察看了他们的死因,发现一条鞭是给人摔到石壁上而死,而老夫的弟子,先为内力震伤,最后死在剑下。”
    墨明智在房内听了不由吃惊起来。这索命刀一双目光好厉害,好像是他当时在场看见的情景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说是云总镖头杀了的呢?不说是我?
    这时,墨明智又听到云总镖头问:“这又怎样?”
    “嘿嘿,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么?那剑伤,正是你家云门独有的剑法,玉蝴蝶是不是你的师妹?”
    “这是武林中人皆知之事,又何用多问?不过,我们师兄妹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云总镖头,你还想愚弄老夫么?单凭玉蝴蝶的武功,怎么也胜不了老夫的弟子,要不是你与玉蝴蝶联手,我弟子会死么?总之,不管老夫弟子死在你剑下还是玉蝴蝶剑下,老夫是找定你了。”
    “好!索命刀,那你就划下道来吧。”
    “老夫有两条道由你选择。”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条,就是你自断,镖由老夫带走,老夫可以答应你不伤害镖局其他人;第二条吗?你当众人面向老夫磕三个响头,然后亲自将镖送到老夫川东的大楼山下,老夫可饶你一命。”
    云总镖头还没答话,一个银铃似的少女声从平房顶上响起来:“哎哟!索命刀,那么,你就不愿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么?我要是闪电刀,才不认你为师父哩!”
    墨明智一听,不由一怔,这不是玉罗刹的声音吗?怎么她也来了?难道她跟索命刀是一路上的人?
    索命刀一声怒喝:“谁?!胆敢来管老夫的事么?”
    “哟?索命刀,你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我们不是在阳明山上会过面吗?”
    声落人到,玉罗刹似片落叶,飘落在平房院子中的镖车上。单是玉罗刹这份轻功,已引起了平房所有人的注目。索命刀脱口而说:“是你?!”
    玉罗蒯娇媚一笑:“这下你认出我了吧?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索命刀一向是黑道上的大魔头,武功一流,就是九大门派的一流高手,也不敢对他无礼或轻视,而玉罗刹竟敢对他嬉笑怒骂,不将他当成一回事。这只有两种解释:一,她与索命刀交情极深,互相调笑和轻骂;二、就是她根本不将这个杀人的大魔头看在眼里,极度地轻视。
    云总镖头心内更是凛然,不知玉罗刹是敌是友。要是敌人,一个索命刀已难对付了,再添上这亦邪亦正的女杀星,恐怕今夜里难逃脱厄运,这趟镖更是难以保存。
    索命刀似夜枭般笑起来:“在阳明山捉弄老夫的是你?!”
    “噢!索命刀,我怎敢捉弄你哟!我只—时好玩,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别认真哪!”
    索命刀怒喝一声:“你今夜来干什么?”
    “哎哟!索命刀,你这么大声干吗?别吓死我了!你知道,我一向顶胆小的。”
    “哼!你胆小?说,你今夜来想干什么?”
    “索命刀,有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我胆小,但为了这几车的镖银,我只好跑来了!你呢?看来你也是为这趟镖来的,并不是真正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
    “你真是为这趟镖而来?”
    “是呀!谁叫我这么爱钱,连死也不怕了!”
    索命刀想了一会,便说:“好!按江湖上规矩,见者有份。这趟镖,老夫可以分三分之—给你。”他知道玉罗刹身手不凡,尤其是轻功,更不在自己之下,不愿多树—个劲敌,便一口答应下来。
    “噢!才三分之一呀!”
    “那你想要多少?”
    玉罗刹摇摇头:“本来我想全要这趟镖的,现在我不想要了!”
    索命刀诧异:“你不想要了?”
    “是呀!因为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今夜我想改行了,不干劫镖这一行啦。”
    “哦!你听到了什么人的名字?”
    “玉蝴蝶!”
    “玉蝴蝶?!”
    “是呀,就是玉蝴蝶。索命刀,你知不知道我想改哪一行的?”
    “老夫不知道。”
    “我想改行做买卖人口的生意。”
    索命刀疑惑起来:“买卖人口?”
    “是呀!今夜里我只想买一个人。”
    “买谁?!”
    “玉蝴蝶。索命刀,只要你将玉蝴蝶交给我,这趟镖我一个钱也不要,全给你。”
    “你跟玉蝴蝶有仇?”
    “是呵!她活生生地将我奶奶气死了!”
    索命刀摇摇头:“我现在没法将玉蝴蝶交给你。”
    “索命刀,这趟生意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呀!你连宝贝弟子的一条命也不想报仇,怎舍不得将一个玉蝴蝶交给我?”
    “你认为玉蝴蝶在老夫手上么?”
    “她不在你手里,又去了哪里?索命刀,桂北的那处山坳我也过去啦!我不单发现了一条鞭和你那宝贝弟子的尸体,更发现了耿家一家三口的尸体,就是没有玉蝴蝶的尸体。我追踪了几个月,怎么也找不到。”
    索命刀一指:“你要找玉蝴蝶,向云总镖头要吧!”
    “云家和虎威镖局我都打听过,并没有玉蝴蝶的影儿。所以今夜里我只有问你要啦。”
    “老夫今夜里交不出呢?”
    “对不起,没有玉蝴蝶,我只好买你啦!”
    “什么?!你买老夫?”
    “是呀,这不很好吗?我将你买下了,这趟镖也就是我的啦!”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侮辱索命刀的,连墨明智听了也好笑。索命刀压下一肚的怒火,冷冷地问:“恐怕你买不起老夫。”
    “你很值钱吗?要不是我看上了你,我才不买你哩!将你拉到市集上标价,恐怕你不值一两银子。”
    索命刀勃然大怒:“妖女,看刀!”
    索命刀一刀劈来,顿时刀影漫天,一招之下,竟含八式,说多快有多快,式式直取玉罗刹要害,要是其他人在这一刀之下,不给劈成十六块才怪,而八式只在电光火石一霎之间完成。正因为索命刀的快刀称绝江湖,才有万里索命刀这一绰号。可是玉罗刹也在霎那间拔出剑来,叮叮当当一连响了八下,最后玉罗刹身形在刀光剑影中一跃而起,跃上了平房顶,仍嘻嘻哈哈地笑道:“索命刀,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哟?你真的要跟我拼命吗?”
    “妖女你别走。”
    “我还没有将你买下,怎么会走的?你想与我相拼,最好别在这里,我们到城外旷野上交锋,以免惊动了别人。再说,你败在我的剑下,也没人瞧见,不会丢面子。要不,恐怕你连一个钱也不值了,你会卖不出去的。”
    索命刀给玉罗刹弄得七孔生烟,吼道:“好!老夫先放下镖局的事,今夜必杀了你这妖女才解恨。”
    “好呀,那你来呀!”
    索命刀一跃上了平房,而玉罗刹洒下一串笑声往城郊而去,转眼之间,两个人便去得无踪无影。虎威镖局的人以为今夜里必有一场凶险的厮杀,想不到却是这样意外的结局,两个劫镖的魔头,自相拼杀而跑开了,不啻暂时保住了这趟镖,不禁松下一口气来。
    墨明智本想不理玉罗刹与索命刀的厮杀,但山想到一条鞭和闪电刀是死在自己的手下,不行,我必须去找索命刀说清楚,别冤枉了这位云总镖头,何况云总镖头还是玉蝴蝶的师兄哩,我更不能连累了他。墨明智想罢,待镖局的人松下一口气时,他如飞魂般从窗口跃出来,向玉罗刹、索命刀奔走的方向追踪而去。他凭着内力的深厚,很远就听到了索命刀的怒吼声和玉罗刹的笑声。
    不久,墨明智便听到一阵刀剑相碰的响声,循着响声奔去,只见玉罗刹和索命刀相斗得异常激烈,便喊道:“嗨!你们别打了,我有话说。”
    玉罗刹和索命刀一闻人声,倏然分开,满空的刀光剑影一下消失,两人都停下手来。玉罗刹在月光下一下认出了墨明智,惊讶异常,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奇异地问:“小秀才,是你?!”
    墨明智点点头:“是我。”
    索命刀也看清了墨明智,顿对愕然了,他以为是什么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来干预自己,想不到是个文弱的小书生。他凭自己的目光,看出墨明智根本没有什么内力,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因为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绝不会跑来,就是跑来,也没这个胆量能喝自己停手,除非这个人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要不然就是一个疯子。索命刀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的内功达到了反朴归真的境地。所以他瞪着惊异的目光,疑惑地问:“刚才是你叫我们停手么?”
    “是呀!”
    “你?!”索命刀见墨明智没半点恐惧,竟然直认,更愕然了,喝声:“你凭什么叫我们停手的?”
    “你先别恼,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老人家,我想告诉你,—条鞭和闪电刀,是我杀死的,不关云总镖头的事。”
    墨明智这话一出,不但索命刀感到诧异,连玉罗刹也惊奇了!
    索命刀突然桀桀地笑起来:“是你杀了他们?!”索命刀怎么也不会相信墨明智能杀得了一条鞭和闪电刀。说不定这是个神态失常,不知厉害的小书呆子,不知怎样受了云总镖头的哄骗,跑来向自己说这番话,不由桀桀地好笑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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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佟家兄弟
    上回说到,玉罗刹也根本不相信墨明智能杀得了一条鞭和闪电刀,问:“你真的杀了他们吗?”
    墨明智说:“是呀!”
    “书呆子,你知不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这位老人家是闪电刀的师父,你说杀了他的弟子,不怕他把你剥皮抽筋么?”
    “可是,不能冤枉了云总镖头呀!”
    索命刀喝道:“说!姓云的给了你多少银子?”
    墨明智说:“没有呀!”
    “那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也没有呵!”
    “没有?!那么,你为什么跑来这里胡说八道?”
    墨明智说:“我没有胡说八道呵!—条鞭和闪电刀的确是我杀的。”
    玉罗刹心里已肯定墨明智要不是浑小子,便是个小疯子了。她揶揄地笑问:“是吗?你怎么杀了他们的?说来听听。”
    “因为他们要杀玉婶婶,我去劝他们。”
    玉罗刹问:“什么玉婶婶的?”
    “就是玉蝴蝶呀。”
    玉罗刹一怔:“什么?!你见到玉蝴蝶了?”
    “是,我见到她了。一条鞭和闪电刀不但要杀她,还要杀婷婷小妹妹,我劝他们别这样,他们不听,反而要杀我,我,我只好动手啦!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们,是他们先下手的!”
    玉罗刹见墨明智说话虽然没有什么条理,但却不像是个失态的小疯子,又问:“你怎么出手杀他们的?”
    “我,我,我其实没有出手,是一条鞭先用鞭子抽打我,我只好抓住了他的鞭子,用力一拉,不知为什么,他自己就摔到石壁上摔死了!闪电刀用脚踢我,不知为啥反而飞了出去,—条腿也摔断了,因而死在剑尖上。”
    玉罗刹和索命刀听了,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玉罗刹问:“小秀才,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你?”
    “没有呵!除了玉婶婶和婷婷小妹妹,还有就是受了重伤的耿爷爷,再没其他人了。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杀了他们么?”
    索命刀大怒:“好!不管你这浑小子是真是假,我先砍了你再说。”
    索命刀突然一刀劈下来,玉罗刹正要出剑架开,可是墨明智早已一个筋斗纵了出去,飞落在两丈远的地方。这一动作不但干净利落,更快如电闪,令玉罗刹和索命刀同时吃了一惊,这下子他们都相信墨明智所说的话是真的了。原来这个小秀才,竟然是武林中的高手。索命刀说:“好,好!老夫倒看走了眼了,原来你这小子是会家子。要是你这小子在老夫刀下能走上十招而不死,老夫与你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弟子之事就不再提。”
    墨明智问:“你是说我能闪过你十招,你就放了我?以后不再来找我了?”
    “不错!”
    “那云总镖头呢?你找不找他?”
    “好!只要你在十招内不死,老夫就答应你不去找他的麻烦。”
    “你说话算不算数?”
    索命刀一声怪笑:“老夫行走江湖,从来出言如九鼎,绝不食言。”
    墨明智想了一下:“好!我就闪避你十招吧。”
    玉罗刹担心起来:“小秀才,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能在他刀下闪避十招?”
    “姑娘,你放心。”
    玉罗刹轻叹一声:“好吧,小秀才,我做你的见证人。”她又对索命刀说:“你要是在十招内杀了小秀才,本姑娘就会跟你没完没了!”
    索命刀非常明白玉罗刹的意思,自己只能伤小秀才,而不能杀小秀才,要是杀了小秀才,玉罗刹一生一世,就会与自己为死敌了。心想:就算你这妖女武功高我半筹,也杀不了我,何况你武功只不过与老夫在伯仲之间,老夫才不理你的威胁。他“哼”了一声:“随便!”
    墨明智—闪而至,站在索命刀前面不远处说:“你动手吧!”
    索命刀盯视着墨明智:“你!你不亮兵器?”
    墨明智茫然问:“我亮什么兵器呀?”
    玉罗刹说:“小秀才,你身上不带刀剑棍棒等防身武器么?”
    “我,我没有呀!”
    索命刀睁大了眼:“你凭一双手接老夫的刀么?”
    “是呀!”
    “你敢这样藐视老夫?”
    “我没有藐视你呀,你不是要我在你刀下闪避十招么?我要兵器干什么?那不是要跟你打架了吗?”
    “你只闪避不还手?”
    “是呀!要不,怎叫闪避你十招?”
    玉罗刹这时对索命刀说:“啧啧,你听听,这小秀才只是凭一双空手接你十招,你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就算胜了,也不光彩呵!”
    索命刀给玉罗刹激怒得跳起来,“好,老夫也凭一双手,并且准许你这浑小子还手,看他接不接得了老夫十招。”
    玉罗刹说:“这才对啦!索命刀,凭这一点,你身价可以值一百两银子了。”索命刀再也不理玉罗刹,心想:等老夫打发了这浑小子,再来找你算帐。他将刀一收,对墨明智说:“小心,老夫出手了。”
    墨明智说:“慢一点。你不用刀,你刚才的话还算不算?要是不算,你还是用刀吧。不然,我闪过了你十招,你又不算数了。”
    索命刀怒极而笑:“浑小子,老夫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狂妄的浑小子,就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不敢这么轻视老夫,听着,老夫从来说话算数,绝不翻悔。”
    “好!那你出手吧。”
    索命刀大喝一声:“看掌!”一掌劈来,掌劲逼人,顿时风生。索命刀不但刀法称绝,内功也是一流。他运劲之下,掌风如同利刀一样,足可以断木裂石,要是给他劈中,不死也成重伤。可是墨明智早有准备,一个灵猴百变动作,身形略一闪,便轻轻巧巧避开了索命刀这一掌。但索命刀这一掌只是虚招,手臂一扭,挟带风声,真是快如电闪,便拦腰朝墨明智劈来,这是他刀法中的“浮光掠影”。而墨明智立地一个轻纵,已闪到了索命刀的身后。索命刀似乎脑后长眼似的,在墨明智身形刚落时,他左手向后一掌拍出,墨明智的身形几乎如幻影一般,竟然又闪到了索命刀的前面去了。霎时之间,索命刀已劈出了六,七招,而且每一招都含三,五式。只见掌影重重,风声呼呼,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若不还招,怎么也闪避不了索命刀的双掌,可墨明智竟然一一闪避了。索命刀不由惊骇不已,看不出这浑小子,身法这等的怪异,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玉罗刹在旁说:“索命刀,你已发出七招啦!”
    索命刀大吼一声,一连发出自己绝学的连环三掌“双鬼拍门”,“神鬼共愁”和“天摇地动”。这三招,每一招都含八式,而每一式都快如流星飞矢。顿时掌影如天罗地网,掌劲如狂风怒浪,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这三招发出,连玉罗刹也惊震了,心想:这下子,这个小秀才恐怕完了。她定眼再看,墨明智竟然能从掌网中闪跃出来。她几疑墨明智不是人,而是一个飞魂幻影。当索命刀再发出—招时,玉罗刹大喝道:“停手!索命刀,你发出几招啦?”
    索命刀只好收掌,面如死灰,木然地站着。刚才的十招,几乎抖尽了他平生的绝技,可不但没劈中墨明智,就是连墨明智的衣服也没碰着。
    索命刀惊疑地问墨明智:“小兄弟(他现在称墨明智为小兄弟了),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有门派。更不是那一派的弟子。”
    索命刀想了一下,从刚才墨明智的闪避招式看来,似乎中原九大门派中没有这样的武功,也不是天山派的迎风柳步和过去武林八仙中隐侠的逍遥步法,又问:“那么小兄弟的尊师是谁?”
    “我也没有师父。”
    索命刀还想问下去,玉罗刹说:“索命刀,别多问啦!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
    “老夫出言九鼎,说话怎么不算的?”
    “是吗?那么说,你今后不再找这位小秀才和云总镖头的麻烦啦?”
    “不错。”
    “好!今夜里我也不想找你的麻烦了,也不想买你啦!”
    “你——!”
    “怎么?!你还想与我交手?”
    索命刀看了看她,又看看墨明智,心想:我要是再与这妖女交手,说不定这浑小子会与她联手而上,那是怎么也讨不了好处。他苦笑一下:“好!我们后会有期。”说时,纵身而去,消失在夜幕里。
    索命刀一走,玉罗刹对墨明智笑道:“小秀才,想不到你有一身极俊的功夫呵!竟然连我也骗过了。小秀才,现在玉蝴蝶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墨明智摇摇头:“姑娘,她一家很惨,现在只剩下她和婷婷小妹妹,还要躲避索命刀,我劝你别再找她寻仇了。”
    “你怎么知道我找她寻仇的?”
    “她不是气死你奶奶吗?”
    “哎!不错,我奶奶是给她气死的。你知不知道,她怎样气死我奶奶的了。”
    “她怎样气死的?”
    “因为我奶奶不愿她嫁给姓耿的,她不但不听,反而跟姓耿的私奔了,你说,我奶奶怎么不生气?”
    墨明智不明白了:“她要嫁给耿家,关你奶奶什么事呀?!”
    “嗨!因为她是我奶奶的心爱女儿呀!”
    墨明智一怔:“她是你奶奶女儿?那她……”
    “小傻瓜,她是我亲姑姑呀!”
    “那你怎么找她寻仇的?”
    “我几时说找她寻仇了?”
    “可是你向索命刀……”
    “小傻瓜,我不这样说,万一我姑姑落在他手里,他会交人给我吗?”
    墨明智这才明白了:“原来你用这种办法救你姑姑。”
    “小傻瓜,这下你明白了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姑姑在哪里了吧?”
    墨明智刚想说出来,猛然想起姑姑叮嘱自己,千万别让人知道的话,便摇摇头说:“我,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因为……”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玉罗刹看在眼里,说:“小秀才,既然你有为难处,就别说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姑姑和我那表妹平不平安罢了。”
    墨明智慌忙说:“你放心,她们非常非常的平安,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在哪里。”
    “是吗?那我就放心啦!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师父是谁?”
    “这,这……”
    玉罗刹一笑:“好啦,小秀才,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了?”
    “要是我没看错,你师父是九幽老怪,你吗,就是人称的九幽小怪。对不对?”
    墨明智一怔:“你,你不是来杀我的吧?”
    “小秀才,别说你救过了我姑姑,就算你没救过,我也不会来杀你。再说,你武功这么俊,我就是想杀你,也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小秀才,你人这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各大名门正派的人要追杀你的?”
    “我,我也不知道呵!”
    “怎么?!别人要追杀你,你也不知道?”
    “大,大概我一时失手,伤害了他们的人。”
    “失手?!你曾上武当山闹事,将人家的解剑池也毁了!最近又杀害陈庄主一家,火烧了梅林庄,怎么说是失手?”
    墨明智感到愕然:“我,我没有去过武当山呵!怎会毁了他们的解剑池?再说,我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呵!更没有放火烧了梅林庄。是陈庄主想毒杀我,又骗我掉进了石洞里,将我关了起来。”
    “小秀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墨明智将自己去梅林庄的经过说出来之后,玉罗刹摇摇头说:“想不到山些名门正派的人,竟然用心这样的险恶,行为比索命刀更叫人齿寒,索命刀虽然是黑道上有名的恶魔,却不像他们,奸险得叫人可怕。小秀才,听说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些侠义人士,正云集君山,准备要捉拿你,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的?不怕他们发现你么?”
    “我,我不知道呵!他们云集君山了?”
    “哎!小秀才,你怎么这般糊涂?人家在算计你,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墨明智怔了半晌,自言自语地说:“我,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了。”
    “小糊涂蛋,初时,我还以为你有意跑来这里找他们的麻烦哩!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避还恐怕避不及,怎么会去找他们的麻烦的?好姐姐,我求你别说出你在这里见过我。”
    玉罗刹听到他叫自己一声“好姐姐”,心里也甜了,笑道:“小兄弟,我怎会说出你来的?”
    “那我多谢姐姐啦!”
    “小兄弟,别客气,你救了我姑姑和表妹,我应该多谢你才对。小兄弟,你有什么要姐姐帮助你的?”
    “不,不,你千万别帮助我,我更不愿姐姐因我而得罪了各大门派的人。”
    “兄弟,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我准备明天就离开这里,先找一个地方避开他们。”
    “兄弟,你掩饰得这么好,只要你不显露武功,谁也看不出你来,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小秀才哩。你可以在这里多玩两天,打听他们是怎么算计你不更好吗?”
    “不!我明天就走。”
    “好吧,兄弟,天快亮了,我走啦,你可要小心呵!”玉罗刹说完,便闪身而去。
    玉罗刹一走,墨明智也迅速赶回客栈。这时已是五更天时分,客栈已有人起床行走。尤其是虎威镖局,在院中已是人吵马叫,准备解镖上路。墨明智略略在床上休息一会,在虎威镖局拉队离店门后,他也起身了。店小二打了一盆水进来,问:“少爷,你今天要走吗?”
    “是呵!我今天就走了。”
    “少爷,你不去岳阳楼玩吗?”
    “岳阳楼?”
    店小二奇异地说:“少爷,你不知道岳州府有座岳阳楼吗?那可是一座名楼哩!很多远道来的客人,都要去岳阳楼玩一下,不然,就枉到岳州府了。”
    墨明智本想说不去,但怕引起店小二的猜疑,便说:“是吗?那我倒要去岳阳楼看一下了。”
    “少爷,除了岳阳楼,巴陵还有不少的古迹哩!少爷不如在小店多住两天吧。”原来店小二弯弯转转,是想留墨明智在店里多住几天,因为这个房间,玉罗刹已不要了。
    “不!我还要赶去四川。”
    “去四川?少爷,要去四川,最好雇条船去,岳阳楼下,就有不少的船家。少爷,要不要小人为你雇—条船去?”
    墨明智心想:我身上才有两片金叶子,不知能不能雇条船去的?要是叫他去雇,我不够怎么办?不行,我还是先问问价才好,便说:“小二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雇好了。”
    店小二本想借雇船多讨两个赏钱,听墨明智这么一说,略带失望,说:“那么,小人给少爷找回房钱来。”
    墨明智本想说不要找回了,但想到自己身上钱不多,还不知够不够去四川的盘费呢,只好说:“那麻烦小二哥了。”
    店小二给墨明智找回些散银,墨明智打赏了一块碎银给店小二,便离店而去。他不知不觉地跟着人群,来到了一座建筑奇特的大凉亭,一问,才知道这个大凉亭就是有名的岳阳楼。墨明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座有楼的大凉亭,见不少人在岳阳楼出出进进,赞叹岳阳楼如何如何的好。心想: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如去看看也好,看来四周的人,可没有注意我,我要是不去,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于是,他也跟随人群,登上了岳阳楼。一登上岳阳楼,眺目远望,几乎洞庭、长江的雄丽风光尽收眼底。只见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吞长江之水,浩浩荡荡,无垠无涯;沙鸥翔集,锦鲤欢跃;渔帆点点,云烟横空,真是一卷美丽迷人的画图,怪不得岳阳楼这般令人神往了。墨明智不禁看得心旷神怡,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蓦然他听到离自己不远处,有人轻轻在交谈武林中的一些奇人怪事,其中一个说:“汪兄,你知不知道武当山出现了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
    “解剑池叫人毁了。”
    叫汪兄的大为吃惊:“什么?!谁敢毁解剑池?那不将武当剑派的人全惹上了?”
    “汪兄,他不但毁了解剑池,还伤了武当派的人哩,更留下这么两句话:‘什么臭规矩,武当剑法能称天下第一么?’汪兄,你看看,这不是明显在向武当派挑斗么?”
    “谁敢这么大胆胡为的?”
    “有人传说,除了行为怪异的力幽小怪外,谁也不敢去招惹武当。”
    墨明智在旁听了,不由叫起苦来。他昨夜里听玉罗刹说过这事,当时还不怎么在意。现在听了,不禁着急了:“我几时跑去了武当山呵!”可是他又不敢走过去分辩。要是自己去分辩,那无异告诉别人,自已是九幽小怪了?本来要是其他武林中的英雄豪杰,有墨明智这一身惊世骇俗的绝技,才根本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哩!甚至说不定会给这些谈话人一个教训,叫他们今后不得胡说八道。可是墨明智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更不会恃艺凌人,他只有暗暗叫苦。这时,只听到他们继续说:“这小怪太放肆了,简直不将我们中原武林人士放在眼里。”
    “汪兄,这小怪在前几天,不但伤了丐帮的银笛子,更残杀了峨嵋派陈大侠一家,好端端的梅林庄给他一把火烧毁了,令有各的梅林庄一下便在武林除了名。”
    叫汪兄的摇摇头:“出了一个九幽老怪,已闹得整个武林不安,现在又出了个九幽小怪,恐怕江湖上更无宁日了。”
    “所以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才云集君山,商议怎么才能除掉这九幽老小两怪。”
    墨明智—怔,猛然想到:我怎么还这么糊涂,跑来这里玩的?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别让人认出我来。墨明智想罢,便悄然下楼而去。谁知他刚离开岳阳楼不远,背后便给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墨明智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会武功,早巳控制和收敛了体内的真气,这一撞之下,墨明智一下站不稳,竟然给撞跌在地上翻了个筋斗,不但衣服弄脏了,嘴唇也跌破了,流出血来。墨明智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由生气,正想开口,却听到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一个秀才,怎么会懂武功的?更不会是小怪了。师兄,你看错人了。”
    墨明智听了又惊又慌,暗想:幸好自己没显露武功出来。便斜着眼睛轻轻一扫,看见是两个劲装汉子,一个是陈皮似的脸面,一个一脸的紫酱色。紫酱脸笑了笑:“果然是个书呆子!”显然这两个人有意在撞自己。他忍着气问:“你们怎么撞我的?不怕将人撞死么?”
    紫酱脸和陈皮脸更笑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一个说:“这个小酸秀才,会骂人呵!”一个说:“小书呆子,你可没有撞死呀!”
    墨明智说:“我死了,你们不怕吃官司吗?”
    两人更是大笑:“书呆子,吃官司?官家才不来理我们哩!以后呀,你出门要多带眼睛,可别再撞到我们身上去。”
    两人说罢,便扬长而去,谁知他们没走多远,“砰”的一声,只见他们的身形突然凭空飞了起来,然后又摔在地上,摔得个四脚朝天。当他们跳起来时,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笑着说:“原来是两个不懂武功的大粽子,我倒看走眼了!”
    这才是阎王债,还得快。这两个人定神一看,更是傻了眼。将他们撞飞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圆面孔,大眼睛,十足像个大娃娃一样。他笑嘻嘻地看着陈皮脸和紫酱脸,又对墨明智眨眨眼睛说:“他们两个,跌得好不好看?”
    墨明智惊喜地看着这个娃娃脸,问:“是你撞他们么?”
    娃娃脸青年笑道:“没有呀,是他们出门没带眼睛,撞到我身上来了。”
    紫酱脸和陈皮脸顿时大怒,像两只饿虎,扑向娃娃脸,恨不得一下就将这个娃娃脸撕成两瓣才解恨。这娃娃脸身形不知怎么闪法,他们两个不但人没扑到,却互相撞了一下,头碰头,碰得两眼金星乱飞,两耳嗡嗡乱响,又双双翻跌在地上了。娃娃脸拍手大笑,唱起儿歌来:“小宝宝,滚元宝,跌得快,长得高,不用妈妈抱。”
    不但墨明智,连四周观看的人都好笑起来。墨明智看出这个娃娃脸青年不但武功极好,人亦有趣,便知道他故意捉弄这两个人,为自己出气,心里暗暗感激。这时,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只见他浓眉深目,目光如两道冷电,盯着娃娃脸问:“你是何人门下弟子?”
    紫酱脸和陈皮脸这时也醒过来了,一见这老人,不由叫起来:“师父!你快将这小子抓起来,为弟子出气。”
    老人皱皱眉,目光严厉地朝他们瞪了一眼:“两个废物,尽给我丢丑现世,给我站到一边去!”
    “是!师父。”
    他们两个惶恐地爬起来,垂手而站在一边,再也不敢出声。
    娃娃脸满不在乎地嘻嘻笑:“你是这两个大元宝的师父么?”
    “不错,小子。快说你师父是谁,要是与老夫有什么渊源,我可以放过你,去找你师父讲讲道理。”
    墨明智看出这老人内力深厚,担心娃娃脸吃亏,忙说:“老丈,不关这位阿哥的事,要找,你找我好了。”
    老人,一双冷目盯了墨明智一下,略带奇异:“找你?”
    “是,你找我吧。”墨明智指着紫酱脸和陈皮脸说,“是他们两个,无缘无故地从背后用力撞我,撞得我跌在地上,这位阿哥看不过眼,才出来为我打不平。”
    老人严厉地扫了自己弟子一眼,喝问:“畜生,是不是这样?”
    紫酱脸和陈皮脸想不到这个胆小怕事的文弱书生竟敢仗义直言,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下,只好点了点头。
    老人大怒:“你们为什么要撞这秀才?”
    “我,我,我们想试试他会不会武功,是不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
    不但老人,连四周观看的武林人物也不由打量起墨明智来。墨明智一颗心不由乱跳起来。他极力镇定着自己,装得茫然莫明的神态,望着老人,也望望四周的人群。这时人群中有人冷冷发笑,说:“什么成名人物,难道连一个人会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么?这分明是恃艺凌人罢了!”另一个人冷冷地说:“素闻鹰爪门人武德不错,门规极严,看来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老人也看不出墨明智身怀绝技,认为是一个文弱的小书生而已,听人们这样冷嘲热讽,不由大怒,将一腔怒火迁到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身上,怒骂一声:“该死的畜生!”一出手,人们只听到“喀嚓”两声,紫酱脸和陈皮脸同时惊恐地叫声:“师父!”两人手臂的骨扣处,便给老人扭脱了,软软地垂下来。这正是祁门鹰爪门的分筋锁骨手法,出手如风,快如闪电,一下便可以制服对手,废人武功。墨明智看得大惊:“老丈,你——”
    老人铁青脸说:“秀才,我已惩治我门下不肖弟子,你别再出声了。”
    “不,老丈,你只消说他们几们就算了,何必要扭断他们的手臂呢!”
    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个人来,又是“咔嚓”两声,出手迅速,一下将紫酱脸、陈皮脸的手臂骨接好,对老人说:“掌门师兄,两个晚辈不懂事,你们必发这么大火?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你只消教训他们两句就行了。”
    人们一看,这从人群中闪身出来的又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人,穿着打扮跟老人一样,显然他是祁门鹰爪门的高手。
    掌门老人苦笑一下:“钟师弟,你何必为两个畜生讲情?”跟着又喝着紫酱脸和陈皮脸,“该死的畜生,还不向你钟师叔谢恩?不然,我就废了你们的武功。”
    紫酱脸和陈皮脸慌忙向钟师叔谢恩,姓钟的老人摇摇头说:“你们两个,别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好心的小兄弟才是。”
    紫酱脸和陈皮脸相互看了看,尴尬地走到墨明智面前。墨明智连忙摇手说:“你,你,你们别谢我,是你们师叔救你们的,不关我的事。”
    紫酱脸和陈皮脸感到向一个小书呆子赔不是,实在太丢面子。但是师叔叫的,又不敢不去。现在听墨明智这么一说,便道:“既然小兄弟这样,我们就多谢了!”正想回身,突然,他们两人同时感到伏兔穴一麻,不由自主地双双跪在墨明智面前。娃娃脸青年拍着手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行起大礼来?这才乖嘛!快叩头呀!乖乖,一叩大,二叩乖,三叩讨封利市跑上街!”
    墨明智虽然身负绝技,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吓了一跳:“你,你,你们……”
    娃娃脸说:“书呆子,人家给你下跪呵!你不高兴么?快封个利市给他们呀!”
    鹰爪门掌门这下可气极了,他一下就看出,自己两个弟子是叫娃娃脸暗中做了手脚,不知被什么细微的暗器,打中了伏兔穴位,叫自己弟子当众出乖现丑。看来这个娃娃脸小子,虽然疯疯癫癫,但却武功不凡,出手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他上前拍开了两个弟子的穴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出手便向娃娃脸抓去。娃娃脸以诡异的身法闪开,一边说:“喂!你抓我干吗?你想以老欺小吗?”跟着又拍手唱起歌来:“为老不尊,教坏子孙,床上放屁,自己独吞。”
    四周观看的人一听,又是忍俊不禁,连墨明智也笑起来。鹰爪门掌门却怔住了!因为他这一出手,是自己多年成名的绝技,名为“一抓断魂”,武林中的一些高手,极少能闪开这一招的,所以江湖上人称为“断魂尊者”麻三爷。他不但是鹰爪门的掌门人,也是鹰爪门的第一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甚为人敬重,尽管他为人脾气暴躁易怒,却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满以为自己这一绝招一出手,给这疯疯癫癫的小子一个教训,想不到居然叫这小子闪开了,顿时心下大疑,神色古怪地盯着娃娃脸问:“小子,你到底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娃娃脸笑嘻嘻地侧头问:“老头儿,你看我是哪一派的弟子?”
    麻三爷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心头大震,难道眼前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子,就是近来惊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九幽小怪行为怪异,武功怪异,喜作弄人。这小子疯疯癫癫的,准是他无疑了。麻三爷想到这里,神色紧张,后退几步,暗蓄气力,以防小怪突然出手。然后冷冷地问:“你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四字一出口,四周观看的人一时全惊震丁,尽管观看的人有些是平民百姓,但大多数是武林中的人物,他们这次前来岳州府,有的是来参加君山大会,有的是想看看或听昕九幽小怪是怎么一个可怕的小魔头,更有一些黑道上的高手,不相信九幽小怪这么厉害,想来会会九幽小怪,比试武功。初时,他们没想到这疯疯癫癫的娃娃脸是九幽小怪,只感到有趣,看看他怎么与麻三爷相斗,只要不出人命,便不插手干涉,乐得看看双方的武功。现在听麻三爷这么一问,一下想起这疯癫少年行为武功都怪异,也认为是九幽小怪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纷纷拔出兵器来,有的更叫起来:“千万别放小怪跑了!”
    墨明智更是吓了一跳,眼见众人带敌意地怒视为自己鸣不平的娃娃脸,也没想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一心只想着千万不能让这个娃娃脸为自己而受累,便连忙摇摇手说:“他,他,他不是小怪。”
    麻三爷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怪的?你见过小怪了?”
    “我,我,我没见过,但我知道这位阿哥绝不是小怪。”
    娃娃脸笑嘻嘻地问:“书呆子,你没见过,又怎知我不是小怪了?”
    墨明智不禁睁大了眼睛:“你是小怪?”
    蓦然之间,一个人影一闪而至,笑嘻嘻地问:“小书呆子,他是小怪,我又是什么怪了?嗯?”
    墨明智一看,顿时惊异得傻了跟。这个一闪而至的人,也是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圆面孔,大眼睛,跟原先的娃娃脸不但面貌一样,高矮一致,服装相同,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相似,他们简直是从一个饼印印出来的,分不清谁是谁来。墨明智几乎怀疑这个娃娃脸会分身法,一分为二了。
    不单墨明智惊奇,在场所有人都惊奇了。这显然是一对有趣的孪生兄弟,不是什么九幽小怪了。因为他们听说,九幽小怪只是一个人,在湖广地面上独来独往,没听说有两个的。众人紧张之情顿然消失,好奇之心顿生,有人笑问:“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呀!”
    一个娃娃脸说:“这个糟老头儿不是说我们是小怪么?!”另一个娃娃脸问麻三爷:“糟老头儿,我们是小怪你又怎样?”
    墨明智一听他们仍自称“小怪”,不由着急起来,担心武林中人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连忙说:“两位大哥,你们千万别这么说呵!”
    “哦!我们这样说又怎样了?”
    “你们不知道么?武林中人正要追杀九幽小怪呵!你们再说是小怪,他们就不会放过你们了!”
    一个娃娃脸对另一个娃娃脸说:“你看,怪不怪?这个书呆子不是武林中人,却对武林之事知道得蛮清楚的。”
    墨明智说:“我是一路上听人这么说的。”
    麻三爷本来见娃娃脸不是九幽小怪,一股恼怒之气慢慢平息下来。但听到他们当众称自己为糟老头儿,这样地轻视自己,哪里忍受得了?现见墨明智这样罗罗嗦嗦的,不由说道:“小秀才,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
    娃娃脸说:“你那两个大粽子徒弟将他撞跌在地上,跌得流血,怎么没他的事了?”
    “不错,但老夫不是已惩治了这两个畜生,叫他们向小秀才赔了礼么?”
    “羞羞羞,不知丑,你只是恼怒两个大粽子丢了你的面,惩抬他们罢了,你何曾要他们向这个书呆子赔礼了?”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不瞧瞧你那两个大粽子,是真心诚意向人家赔礼吗?”
    麻三爷给两个娃娃脸斥责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冷冷地问:“你们两个是存心与老夫过不去了?”
    “没有呀,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另一个说:“不,不,是你那两个大粽子跟你过不去。他们要不是恃艺欺人,或者诚心诚意地给人家赔礼,不就没事了么?”
    麻三爷就是脾气再好,恐怕也忍受不了,何况他还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只见他“呼”的一掌拍出:“好!老夫就领教你们的高招了。”
    这一掌劲十分凌厉,两个娃姥脸轻纵闪开,一个说:“糟老头儿,你要和我们打架么?”另一个说:“糟老头儿,你是为你两个大粽子出气吧?”
    麻三爷气得不再出声,他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两个娃娃脸才解恨,不然,他别想再在武林中呆下去了!墨明智急得摇摇手说:“你们别打呵!”麻三爷吼道:“小秀才,你滚开,小心老夫会伤了你。”观看的人群中也有人好心地说:“书呆子,你快走,说不定会真的伤了你的。”
    麻三爷这时由掌变爪,分左右向两个娃娃脸抓来,这又是鹰爪门的一个绝招:“左擒右拿”,麻三爷的一双手,仿佛如一双尖锐的利爪,动如电闪,宛似苍鹰凌空扑物。而两个娃娃脸更是身形奇怪,不但闪开了麻三爷这一招,更分左右向麻三爷扑来,四、五招过后,两个娃娃脸不知用什么古怪的手法,一下就将武林成名的麻三爷横举起来。人们看得大为惊讶,不知这两个娃娃脸是怎么出手的,感到这两个娃娃脸的武功不是中原武林的招式,而是关外的奇门手法,是一门独特怪异的武功。
    两个娃娃脸横举起麻三爷打起转来,一边唱着儿歌:“团团转,菊花圆,炒米饼,香又甜。”人们看得更是大笑不已。只有鹰爪门的人大为着急。首先是姓钟的老人扑到,一爪向娃娃脸抓去,一边说:“快放我师兄下来。”
    两个娃娃脸并不闪开,却将麻三爷当兵器般的迎着钟老人这一招,钟老人再不缩手,这一爪就抓在师兄身上去了,只好身形向后跃开,以免伤了自己的师兄。
    娃娃脸笑道:“抓呀!你怎么不抓了?”跟着将举着的麻三爷左右摇摆,一边唱:“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又买糖,又蒸糕,吃得宝宝哈哈笑。”人们更是哄笑不已。
    墨明智感到两个娃娃脸似乎捉弄得麻三爷太过分了,正想求他们将麻三爷放下来。谁知一阵风起,陈皮脸和紫酱脸双双扑到他跟前,一下将他凌空抓起。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突然向自己下手的,惊问:“你,你们想怎样?”墨明智要想挣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这样一来,就会显露自己的武功了。
    娃娃脸想不到两个大粽子会捉了墨明智,奇异地问:“你们捉这书呆子干什么?”
    陈皮脸说:“你快放了我师父,不然我就将这书呆子捏碎了!”
    一个娃娃脸对另一个娃娃脸说:“你看怪不怪,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怎么会用这等卑鄙下流手段的?”
    另一个娃娃脸说:“什么名门正派,不如叫无脸无面门派好了。兄弟,放了这糟老头儿吧,不然,这书呆子就给人捏成碎呆子了。”
    “好!放就放吧!一、二、三,放!”
    两个娃娃脸将麻三爷一丢,直朝陈皮脸和紫酱脸丢来。这两个大粽子慌忙松开了墨明智,双双去接凌空摔来的师父。接是接住了,但两个娃娃脸这一丢来,劲道奇大,两个大粽子无法站稳,三个人一齐滚翻在地上。两个娃娃脸身形一闪,一左一右,挟起墨明智,说:“书呆子,我们走吧!”不由墨明智说去不去,挟带着墨明智,飞也似的离开了人群,转眼之间,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麻三爷这一下可惨啦,他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他师弟钟老人大吃一惊:“师兄,你怎么样了?受了他们的暗算?”
    麻三爷摇摇头:“我没事!”跟着“噼啪”两声,掴了陈皮脸,紫酱脸两个狠狠的耳光,怒骂道:“鹰爪门全给你们这两个畜生丢尽了面,给我滚回祁门去!”
    钟老人说:“师兄,这——”
    麻三爷长叹一声:“师弟,我们回祁门罢,别再到君山丢丑了!”
    钟老人一想也是,今天丢了那么大的丑,怎有脸面再去君山见天下群雄?便说:“师兄,那我们回去吧。”
    本来鹰爪门是来君山参加商议怎么对付九幽小怪的,但栽了这么个大筋斗,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他们刚来到城外一扯树林,蓦地从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的银笛子,他拱拱手说:“麻三爷,钟四爷,你们怎么不去君山了?”
    麻三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钟老人却说:“银大侠,请转告贵帮鲁帮主,我们有些意外,不能去了,请鲁帮主多原谅。”
    银笛子一笑说:“钟四爷,其实今天之事,你和麻三爷不必放在心上。”
    麻三爷知道今天的事,已为丐帮均人看见,叹了一声:“我们技不如人,只好认栽了。”
    “哪里,哪里!要不是麻三爷、钟四爷和你们两个高徒,恐怕让九幽小怪溜掉了。”
    麻三爷睁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
    “麻三爷,你老不知道那文弱小书生就是九幽小怪么?”
    麻三爷等人一怔:“是他?!”
    “是呀!要不是你们,我也几乎认不出这小怪,让他从我们眼皮下溜掉了。”
    钟老人急问:“贵帮有没有人去盯踪他?”
    “钟四爷请放心,这小怪跑不了。”
    “盯踪他的人是谁?”
    银笛子狡黠一笑:“是两位高人,武功也恐怕不在小怪之下。”银笛子又附耳跟他们讲了一会,钟老人顿时不出声,而麻三爷却一声冷笑,面孔沉下来:“想不到我们鹰爪门却给人当猴儿耍了。”
    银笛子一怔:“麻三爷怎么这样说?请你老看在武林份上……”
    麻三爷“哼”了一声,再也不理银笛子,与钟老人带着门下人掉头而去。
    再说墨明智给两个娃娃脸一左一右挟持而走。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呼,两旁行人楼房向后飞逝而去,转眼之间,已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湖边上。墨明智问:“两位要带我去哪里呵?”
    “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墨明智奇怪了,这江边四野无人,除了江面一些过往的船只外,四下并无村落,有的地方是一片芦苇,问:“去什么好地方的?”
    “别问,到了你自然知道。”
    墨明智心里纳闷:我跟他们索不相识,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的?最后,墨明智跟随他们钻进了芦苇林中,两个娃娃脸四下看了看说:“好了,就在这里吧。”
    墨明智更是疑惑:这里有什么好的?四周尽是芦苇,什么也没有,算是好地方吗?他问:“你们要带我去的好地方,就是这里么?”
    “是呀,这儿清静,没人来往,不好吗?”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的。”
    “因为我们有话要问你呀!”
    墨明智更奇怪了:“两位有什么话要问我,随便在什么地方问我不好?何必要带我来这里?难道怕人听见么?”
    “是呀!我们就是怕人听见,才带你来这里。”
    “哦?!两位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们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九幽小怪?”
    墨明智心里不由一怔,暗想:难道我有什么破绽给他们看出来了?嘴里却说:“我怎么是九幽小怪了?”
    “因为你身上有几种怪气。”
    墨明智诧异了:“我身上有几种怪气?”
    “我们都嗅出来了,难道你自己嗅不出来么?”
    墨明智又怔住了:我身上真的有几种怪气么?怎么我自已嗅不出来的?另一个娃娃脸说:“假书呆子,要不要我将你身上的几种怪气说出来?”
    “好吧,你们说吧。”
    “第一,你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别人欺负了你,你不但不害怕,在他们师父惩罚了他们时,你还为他们说情,你说怪不怪?”
    墨明智心想:这叫怪么?那你们两个人的行为不更怪?但却说:“我害怕他们的手臂要断呀!”
    两个娃娃脸可不听他的分辩,继续说:“第二,一般文人,胆小怕事,见人相打,远避还不及,而你这个假书呆子,大胆异常,不但不远避,反而相劝,这不怪么?”
    墨明智说:“我担心会出人命呵!”
    “第三,你身怀武功,却故意装得不懂武功的样子。”
    墨明智大吃一惊:“我怎么懂武功了?”
    “嘿嘿!你想骗我们么?我们挟带你走,要是不会武功的人,早已累得面红心跳了,可是你,居然似闲庭信步似的,没半点感到辛苦,你的内力,相当的好呵!这怪不怪?”
    墨明智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不但会武功,更懂得武林中的事,当那糟老头儿问我是不是九幽小怪,你居然说我不是,这更怪了!”
    “你真的不是呀!”
    “你怎知我不是小怪?你说你没见过小怪,却肯定我不是小怪,那么只能说,你就是九幽小怪了!”
    “这——!”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嘿!别这这那那的,你想不承认?”
    半晌,墨明智问:“所以你们带我来这里,要杀我么?”
    两个娃娃脸摇摇头说:“我们杀你干什么?”
    “那么说,你们是要活捉我了!”
    “我们也不想捉你。”
    墨明智奇异了:“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只想问明我是不是小怪?”
    “我们想跟你比试武功。”
    “跟我比试武功?”
    “是呵!江湖上传说你武功怪异得与众不同,我们就不相信,你武功有我们这么怪么?”
    另一个娃娃脸说:“听说在黄晃小镇上,几大门派的高手联手围攻你,还给你打死了一个,伤了三个。我们倒想试试,看看你能不能伤了我们。”
    “要是我伤了两位呢?”
    “那么我们就承认你是九幽小怪。要是你伤不了我们,给我们打败了,那么,你以后就别称什么小怪了,由我们来称小怪。”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们是为了称‘小怪’才来与我比试武功?”
    “是呀!”
    墨明智心里感到好笑,“小怪”这名称好听吗?我才不想要哩?你们想要就要吧。便摇摇手说:“我看,我们别比试了,你们就称‘小怪’好了!”
    “不行,我们不将你打败,又怎能自称‘小怪’的?”
    “我承认打不过你们不好么?”
    “不行,你这就瞧不起我们了。”
    墨明智愕然:“我怎么瞧不起你们了?”
    “不分个高低,就自称‘小怪’,你说这够光彩吗?”
    另一个娃娃脸说:“不但不光彩,更为别人耻笑。所以我们一定要比试,分个高低。你不与我们比试,就是瞧不起我们。”
    墨明智心想:我怎么碰上了这么两个怪人的?看来不比试一下还不行哪!便问:“我要是打不过你们,你们就放我走是不是?”
    “当然放你走啦!”
    墨明智暗想:这还不好办的?我就故意输给你们好了,由你们去称什么小怪吧。
    另一个娃娃脸说:“我们虽然放你走,不过,先要将你绑起来。”
    墨明智一怔:“你们绑我干什么?”
    “将你吊在岳阳楼上呀!然后我们就向武林人士说,你再不是九幽小怪了,而我们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一个娃娃脸说:“不!不要吊在岳阳楼上,而要将他带到君山的丐帮总堂上,中原武林人士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在那里,我们在那里当众声明我们是真正的九幽小怪,这样,天下所有武林人士不全知道了?不好过吊在岳阳楼么?”
    “对,对,那么我们就将他绑去君山好了!”
    墨明智大吃一惊:“不行,你们不能将我绑去君山的。”
    “为什么不能将你绑去君山?”“九大门派的人正在追杀我,你们将我绑去了那里,他们不是要杀我么?”
    “嗨!原来你还是个书呆子,你既然不是九幽小怪了,他们还追杀你干什么?”
    另一个说:“他们要杀,只有杀我们,不会杀你,因为我们才是九幽小怪呀!”
    “不行,我不能去,要去你们去好了!”
    “你不去,他们会相信我们是真正的九幽小怪吗?”
    墨明智给这一对活宝弄得啼笑皆非,心里说:别人说我是浑小子,我看这两个人比我还浑,简直是浑透了!九大门派的人要追杀的是我,他们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小怪哩!说不定他们连你们两个也—起捉了的。
    这时,一个娃娃脸说:“去不去,只有我们说话,不能由你说。”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只有打赢了我们,我们才听你说,不然,你只有听我们说的。”
    墨明智心想:听你们说?就算我真的打不过你们,我不会跑么?我才不听你们说哩!便问:“要是我打赢了,你们就听我说?”
    “当然听你的啦!”
    “好!我们就比试一下吧。”
    两个娃娃脸大喜,问:“谁先出手?”
    墨明智说:“谁先出手都一样。”
    “那我们就先出手了!”
    另—个娃娃脸说:“不!还是让他先出手好,不然,他输了不服气。”
    墨明智也不再说,双掌倏然拍出,这才是迅若电闪。两个娃娃脸“咦”了一声,身形闪开,两人左右穿插,想出奇不意将墨明智横举起来。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身法,翻了出去。这一对活宝正准备追去,可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竟会纵身跃来,一招分花拂柳掌法,双掌分左右向一对活宝拍来,这一突然而来的掌力,他们想闪避也来不及了,只有举掌相迎,砰砰两声,三个人一齐飞了出去。墨明智是借这一飞之力,卸去这一对活宝的掌劲,自己丝毫没受半点内伤。而这一对娃娃脸,也因墨明智运用“十字”运气的要诀,卸去了他们大部分掌劲,所受的反弹力极微,只是除了隐隐感到手臂一阵麻痛外,也没受内外之伤,但他们三人都担心对方受伤了。首先是墨明智问:“你们两位怎样?没受伤吧?”
    两个娃娃脸也问:“书呆子,你受伤了没有?我们可没受伤。”
    “我也没受伤。”墨明智一颗心放了下来。暗想:阿公教我运气驾御的方法真是太好了,的确不会出手伤人。
    娃娃脸说:“好!我们再比试过。”
    从刚才的对掌中,他们了解了墨明智内劲的浑厚,再也不敢与墨明智对掌了。便以疯癫二侠独特的怪异武功,左右交替,前后翻滚,想一下就将墨明智抓起来。而墨明智的灵猴百变法更在他们之上,应变奇快,往往从他们四手中闪身出来。刹时间,芦苇丛中,只见三条人影跳纵翻滚,时起时落,往往一接触即散。墨明智的身形如凌空敏捷的飞燕,而娃娃脸的身形却又是一对水中轻巧的滑鱼。外人看去,他们哪里是在比武交锋,简直像三个大不透的孩子,在芦苇丛中相扑游戏,互相追逐玩耍。但他们身形的敏捷,出手的快速,却又会令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为之瞠目,惊愕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一对活宝的内力终究不及墨明智雄浑奇厚,早已是面红气喘,浑身是汗了。他们知道再比试下去,怎么也赢不了墨明智。这对孪生兄弟相互望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向后跃了开去,摇手说:“我们别再比下去了。”
    墨明智本来就不想比试,现听他们一说,便停了下来,问:“你们还要不要我去君山的?”
    “算了,我们胜不了你,还要你去君山干吗?”
    另一个娃娃脸说:“好吧,你走吧,我们可要去君山了。”
    墨明智困惑地问:“你们去君山干什么?”
    “去救一个人呀。”
    “救一个人?救一个什么人?”
    “神龙怪丐。”
    墨明智一听,不由一怔:“神龙怪丐?他给谁捉去了?”
    “不是丐帮帮主,谁还能捉得住他的?”
    “他不是丐帮的长老吗?怎么丐帮帮主要捉他的?”
    “还不是为了你。”
    墨明智诧异:“为了我?!”
    “神龙怪丐说你是一个侠义的正派人物,为你辩明你在黄晃的行为,劝帮主不再与你为难。可是你,不但掌伤了银笛子,火烧了梅林庄,更将陈庄主一家大小全部杀害。中原武林人土听了大为震怒,所以丐帮帮主说神龙怪丐敢为你辩护,一定是与你勾结了,便将他捉了起来,准备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面前,宣布他的罪行,当众将他处死。”
    另一个娃娃脸问:“九幽小怪,难道这事你不知道?”
    墨明智叫起屈来:“银笛子不是我打伤他的,我更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大小,是他们设计害我,将我关起来的。”
    “难道是陈庄主自己杀害自己和一家人,又放火烧自己的庄子么?”
    “我不知道。我逃出来后,回去想要回我的行囊,才知道庄子给大火烧掉了。”
    “你说这话有人相信吗?”
    另—个娃娃脸说:“陈庄主一家都死了,你以为你这么说,就没人知道么?”
    墨明智着急起来:“我要有半句假话,我将来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两个娃娃脸不由相视一眼,说:“不管怎么样,但神龙怪丐却是因你而害了自己的吧?”
    “这——!”
    一个娃娃脸说:“小怪,说句老实话,本来我们想捉你去君山,将神龙怪丐救出来的。现在我们自问武功不及你,更没办法捉你,我们只好先去救神龙怪丐了,你走吧。”“不!你们别去。”
    “我们为什么不去?难道眼看着神龙怪丐给人杀害么?”
    “不!我从心里感激两位阿哥的侠义,但我不想两位阿哥得罪了九大门派的人,要去,我一个人去好了!”
    这双孪生兄弟不由奇异地望着墨明智,问:“你一个人去?”
    “对,我一个人去。”
    “小怪,你知不知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要云集君山?他们一个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就算你武功再好,恐怕也敌不了九大派掌门人吧?何况去君山的,还有不少江湖上的英雄人物,你一个人去,不是去送死吗?”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劝两位别去。”
    “你要去送死?”
    “要是我救不出神龙怪丐老前辈,我宁愿一死,也求他们别难为神龙怪丐。”
    两位娃娃脸听了心里大为感动,暗想:江湖上人说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奸诈异常,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呵!看他从岳阳楼下的表现到现在的言行,却是一个心地极好,满腔热情的人,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武林中人所言不实?他们两人又互相看了一下,极想将真情说出来。但转而一想:慢着,这小怪能在众人眼中装得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难保他现在不是故意装给我们看的?自古大奸大恶的人,表面上都装得像副圣贤的样子或是慷慨成仁的义士。这小怪自幼在九幽老怪的熏陶下,难道不会这样?便问:“我们三个人一块去不更好吗了”另一个说:“是呵!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人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不,我已经连累了神龙怪丐老前辈,再不能因为我又连累了你们两位。”
    “小怪,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两个一定要去救神龙怪丐的。”
    墨明智真不知怎样劝阻他们才好,他感到这两个娃娃脸为人太好了,更不想他们因此而得罪了九大门派的人,弄得不好,反而会像自己一样,受九大门派的人追杀。他想了一下,突然出手,“嗤嗤”两声,劲道之强,真是少有,隔空便点了这对娃娃脸的穴位,一下就将他们点翻在地。
    两个娃娃脸顿时大惊,心想这小怪果然是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行为怪异得与人不同,说得好好的便突然出手。两人连忙暗暗运气,以防小怪再次出手。谁知墨明智朝他们一揖说:“两位请原谅我冒犯,我因无法劝阻两位去君山,只好出此下策,请两位原谅,两位穴位过了一时三刻,便自然而解,请安心在这里躺着,我去了。”
    两个娃娃脸大为愕异:“你只是不想我们去君山?”
    “是呵!我不想两位为我而受连累。”
    在墨明智想转身走时,两个娃娃脸相视一下,用密音入耳说了几句话后,又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说:“你别走。”
    墨明智不由“咦”了一声:“你们这么快就冲开穴位了?”
    两个娃娃脸嘻嘻一笑,一个说:“你没想到吧?我们会移筋换穴之功夫,你怎么能封得我们两个的了,”另一个说:“我们只不过刚才一时没防备,才叫你点翻了,你再出手点我们的穴位看看,看能不能点翻了我们?”
    墨明智怔住了,他想不到武林中有不怕人点穴这么一门功夫的。
    娃娃脸又说:“没我们,恐怕你去不了君山。”
    “我怎么去不了的?”
    “你认得去君山的路吗?就算你去了君山,地形不熟,一下就叫人发现了,你又怎么救神龙怪丐出来的?”
    “你们认得么?”
    “我们当然认得啦!因为我们曾经去过君山。”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想我们不去君山,是不是怕我们得罪了九大门派而受连累?”
    墨明智点点头,娃娃脸又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带你去君山,指点你的途径,由你去救人,我们不插手怎么样?这样,就不会连累我们了。”
    “真的?!”
    “当然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带你去君山后,我们便离开君山,这总行了吧?”
    墨明智更放心了,慌忙向他们一揖说:“要是这样,我就感谢两位了。请问两位高姓大名,以后我也好称呼。”
    娃娃脸说:“我姓佟,叫小峰,我兄弟叫小天,小怪,你叫什么?”
    原来这对娃娃脸,正是佟家兄弟,他们的一切行为,完全是依上灵道长的计划而行。初时,佟家兄弟不知道墨明智就是九幽小怪,认为墨明智只不过是一般的文人雅士,出来游山玩水,观赏名胜风光罢了。他们看不惯麻三爷门下弟子无端端地戏弄这个小秀才,便出来打抱不平。又如法炮制,也捉弄了紫酱脸和陈皮脸,为墨明智出气。首先是佟小峰先出来,麻三爷见他行为疯疯癫癫,武功奇高,认为佟小峰是九幽小怪,佟小峰心里暗暗好笑:我正是出来找九幽小怪的,想不到你却将我当成九幽小怪了!好!我就自认为九幽小怪,说不定会将九幽小怪引了出来,正想自认时,想不到墨明智却为他辩解。佟小峰不由奇异了,这小秀才怎知道自己不是九幽小怪的?也正在这时,他兄弟佟小天也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原来在人群中,跟佟家兄弟一同来巴陵城中睹查九幽小怪的丐帮高手银笛子已认出了墨明智,不禁又惊又喜,悄悄地对佟小天说:“这小秀才正是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千万别放他跑了!”
    佟小天惊疑:“他真的是小怪?”
    “不错,我绝不会认错人。”
    佟小天半信半疑:“好,你别张扬,以免打草惊蛇,他要真的是九幽小怪,绝不会逃出我兄弟俩的手中。”于是,他从人群中跳出来,一面用密音入耳之功,对佟小峰说:“哥哥,别大意,银笛子说这小秀才就是九幽小怪。”佟小峰不由一怔,用密音入耳之功问:“真的?!”
    “哥哥,先不管他是不是九幽小怪,我们按计划行事,别露出声色来。”
    “好!”
    佟家兄弟是辽东疯癫二怪门下的嫡传徒孙,行为也是疯疯癫癫的。他们将麻三爷当成傀儡,捉弄了一番后,便挟着墨明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芦苇丛中。本来佟家兄弟对墨明智是不是九幽小怪仍半信半疑,但在挟带墨明智飞奔过程中,见墨明智气不喘,面不红,不由惊疑了,暗想:一般书呆子哪有这般的内力?这显然是具有武材高手的内劲,便有几分肯定墨明智是九幽小怪。后来一经盘问,尽管墨明智有所提防,但为人终究老实,不善讲谎言。何况墨明智在这方面没半点经验,更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老手,只要别人用话—套,就将真相套了出来。
    佟家兄弟套出墨明智的真相后,不由暗喜。但仍不相信墨明智的武功能胜过自己,故意用言语激墨明智与自己比试武功,要是能活捉了这小怪去君山,不更光彩了谁知一比试,他们才真正知道墨明智的武功深奥莫测,招式怪异得与众不同,凭武功是怎么也捉不了他。不但捉不了,恐怕还会败在这小怪的手下,便采用上灵道长的计划,想将墨明智骗去君山。
    墨明智尽管曾经被人骗过,但为人太过忠厚老实了,虽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异常,但怎么险恶和奸诈法,却不知道,更绝不会想到这一对行为古怪的娃娃脸会骗自己,这么一骗,墨明智果然上当,要去君山了……
    佟家兄弟在同墨明智接触的过程中,越看墨明智越不像是一个行为怪异和刁钻奸猾的人,反而像一个心地极好,为他人设想的侠义人士,有好几次想将真相说出来,叫墨明智别去君山了。但又想到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的话。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是中原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人,为武林人士所敬重,难道他们所言不实?故意欺骗自己?不会的,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绝不会骗自己,想必这九幽小怪是大奸大恶之人,往往大奸大恶之人,一定有一套迷惑人的忠厚面貌和手段。说不定这九幽小怪不想我们跟他去君山,是怕我们看穿了他的真正面目,才故意说得那么好听,我们千万别上了建小怪的当。他装得那么好心,我们比他装得更好心,看看谁的骗法高明,于是佟家兄弟说什么也要跟随墨明智上君山救神龙怪丐。
    当墨明智突然出手凌空封了他们的穴位,佟家兄弟真是又惊又怒,认为九幽小怪必然要取自己的性命了,谁知九幽小怪却说了那么一段话,只要他们别去君山而已。他们大感愕然,看来这九幽小怪绝不是什么心狠手辣、大奸大惑的人了,而是一个真正心地极好的人。要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点倒自己的—刹那,要取自己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小怪没有这样做。本来到了这时,佟家兄弟要将真相说出来了。但他们用密音入耳之功说了几句话,仍然决心跟随墨明智上君山,他们密音入耳说话的内容是在去君山的水路上,问清楚墨明智为什么与上灵道长,丐帮帮主结仇的原因,然后想办法化解双方的仇怨。他们感到单单将真相说出来,劝墨明智别去君山,仍然不能化解双方的仇怨,说不定墨明智仍有疑虑,反而更要去君山了。所以当墨明智感激他们,请教他们的姓名后,佟家兄弟便坦诚相告,也请教墨明智的姓名。
    墨明智说:“我姓墨,叫明智。”
    佟家兄弟一怔:“什么?!你叫没名字?你不相信我们么?”
    墨明智连忙说:“我怎么不相信你们的?我真的姓墨,笔墨之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我也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往往叫人误会我没名字。”
    佟家兄弟一听又笑起来:“原来这样,我们还以为你不相信我们,故意编出这么个名字来。墨兄弟,你真是人怪,名字也怪。”
    墨明智笑了笑,他感到佟家兄弟为人很好,虽然行为古怪,却似乎跟自己合得来。便说:“两位要是不嫌弃我,我们结拜为兄弟好不好?”墨明智是深山长大的孩子,极少与人接触,为人极为纯朴老实,他感到与人亲近,最好莫过于结拜为兄弟了。除了这样,便感到没有再好的办法与人亲近了。所以他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出来。要是他一向在江湖上行走,或者年纪大些,就不会冒冒失失提出与人结拜为兄弟的事情来。
    这话一提出,顿时将佟家兄弟愕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九幽小怪会提出与自己结拜为兄弟的话来。因为在武林中提出与人结拜为兄弟,不是小事情,而是慎重又慎重的大事情。一般来说,武林中人,宁愿互相结为朋友,而不愿结为兄弟。朋友之间,可以不受约束,好则合,不好则分。一旦结为兄弟,便誓同生死,患难与共了。几乎是将自己的性命和幸福交给了对方。除非对方十分负了自己,多次劝解无效,才不得不割袍断义。到了那时,已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武林人士,一般是不轻易与人结拜为兄弟的。同时佟家兄弟感到自己在欺骗墨明智,有愧于心。听墨明智如此诚意地提出来,不禁面孔一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墨明智见他们不出声,心想:他们不愿与自己结拜为兄弟么?猛然一下想到自己,是了,别人称自己为九幽小怪,一定说了自己不少的闲话,看来他们是有顾虑,便连忙说:“两位要是有为难处,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我只不过感到两位为人很好,想认两位做阿哥罢了。”
    佟家兄弟一听,更是有愧于心。佟小峰连忙说:“墨兄弟,请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
    墨明智说:“两位阿哥大概是听了我不少的闲话吧?这样吧,两位阿哥等弄清我的为人后,我们再结为兄弟好不好?”
    佟家兄弟听墨明智这么一说,更感到墨明智为人纯朴忠厚得可爱,不但不是奸诈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胸无城府,一片童心似水,坦诚相交。心想:武林中人,一般有他这样的武功,就算不恃艺凌人,起码也带有一些傲气,自视甚高,不屑与人结交。而这小怪,身负绝技,不但没有武林中人这种陋习,反而心似赤子,一片真诚待人。而他这些举动,又完全出于真心,毫无半点矫情做作,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了。要是说九幽小怪性格行为怪异,在这一点上,倒非言过其实。有这么一个武功好、心地又好的兄弟,可以说点起灯笼也找不到,佟家兄弟怎么不想与他结拜为兄弟?所以他们慌忙说:“墨兄弟,你的为人,我们怎么不清楚的?你既然这样看得起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对天地誓盟,结为兄弟怎样?”
    “你们信得过我吗?”
    “噢!墨兄弟,我们怎么信不过你的?”
    墨明智大喜。于是就在芦苇丛中,撮土为烛,插芦杆为香,对天地誓盟,结为生死之交的金兰兄弟。
    上灵道长原来打算利用佟家兄弟去捉墨明智,或者将墨明智骗上君山生擒。上灵道长这一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宽会感动了佟家兄弟,计划不单全盘落空,反而促成了他们成为生死之交的兄弟,这又是出乎上灵道长意料之外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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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素手罗刹
    上回说到,墨明智与佟家兄弟结拜为异姓兄弟。结拜后,佟小峰说:“墨三弟,去君山之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
    墨明智说:“好!大哥不说,我也有些肚饿了。我们转回城里吃饭吗?”的确,墨明智一早便去岳阳楼观景,后来又碰上一连串的事件,还没吃过东西,经佟小峰一说,他的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了。
    佟小峰说:“不!城里丐帮的人极多,我们还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吃饭好。”
    佟小天说:“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个小镇,叫城陵矶,我们到那里吃饭吧!”
    “对!我们就去城陵矶吃饭。”
    城陵矶,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市集,离巴陵不过二十多里。佟家兄弟选了这里,一来它不是来往巴陵的交通要道,一般武林人士要去君山集会,不会来这里。就算由水路去君山,都是经巴陵转道,二来这小镇并不繁荣,没有什么名胜风景,普通游客更不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在城陵矶选了一个靠江边的小茶馆吃饭。佟小峰首先问:“墨三弟,你怎么与丐帮和峨嵋派人结怨的了”
    墨明智说:“我没有与他们结怨呀!”
    “哦!?那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捉你?”
    “大概是我伤了他们的人吧。”
    “三弟,你怎么会伤他们的人呢?”
    “是他们要捉我。我可没存心去伤他们。”墨明智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只是隐去了遇见扫雪姑姑和玲玲郡主的事。其他前后的经过,都一一说了出来。
    佟家兄弟听了惊疑不已,暗想:要是墨三弟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说,上灵道长却是一个人奸大恶的伪君子了。可是上灵道长不仅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门正派的掌门,而且在侠义人士中素有名望,他会干出伤无害理的事么?这事情如果不是出于误会,必然是有人从中挑拨,而造成这一场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来,不由问道:“三弟,你这次出江湖,就是想杀了上灵道长,为刘爷爷报仇雪限?”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想杀他,这事要是真的,我只希望他当面认错。在刘爷爷墓前赔礼,”
    佟家兄弟一听,不由又想到,墨三弟连上灵也不愿杀,难道他竟会杀害了陈庄主一家,火烧梅林庄?又不由问道:“三弟,你真的没杀陈庄主一家?”
    “没有呀!我只是逃了出来,不知怎的,梅林庄却给一场大火烧掉了。”
    佟家兄弟更感到事情来得蹊跷,看来自己一定要去梅林庄察探一下,了解事情的真相,要是墨三弟说的是真的。那么,陈庄主必然没有死。陈庄主一身武功,就算喝醉了,也会从大火中逃出来,何况上灵道长都逃了出来,他难道没把他心爱的侄儿救出水么?佟家兄弟想罢,便说:“墨三弟,依我们看,你还是别去君山了。”
    墨明智一怔:“为什么不去,难道不救神龙怪丐么?”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做错了—件事,你恨不恨我们?”
    墨明智愕然:“大哥做错丁什么事?就算做错了,我也不会恨大哥的。”
    佟小天说:“三弟,神龙怪丐根本不在君山,他也没有事。”
    “那他——”
    佟小峰略带歉意地说:“三弟,这一切,都是我们欺骗你的。我们是受了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之托,想将你骗去君山,活捉你的。”
    墨明智暗吃一惊,但心里又茫然:“那、那、那你们怎么又说了出来?不骗我了?”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误信人言,以为三弟是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的小魔头。可是我们接触三弟以后,知道三弟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佟小天也说:“是呵!我怎么也想不到三弟竟是一个心地忠厚的老实人。三弟,你不会怪我们吧?”
    墨明智怔了半晌,暗想:果然是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幸而我碰上的是这两位哥哥,要是碰上了像笑面虎和银笛子那样的人,我不给他们骗上君山活捉了么?想到这里,他慌忙向佟家兄弟拜谢说:“我怎么敢怪两位哥哥的?我应该感谢两位哥哥才是。”
    佟家兄弟更是感动地说:“三弟,你的心真比金子还珍贵。你不怪我们,我们倒要感谢你才是。怪不得有人说,一个诚实的人,尽管他有时会受人愚弄和欺骗,但他往往会碰到好运气,得到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三弟能有今天这样一身上乘绝技,看来是三弟为人诚实好心的结果。”
    “多谢哥哥的鼓劢。”
    佟小峰说:“三弟,你为人诚实也勇敢,但太忠厚会吃亏的。希望三弟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别太老实了,脑筋要灵活些,以应付心地险恶的伪君子。”
    “哥哥说的是,小弟记在心里。”
    佟小天问:“三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二哥,我没一定的去处,我出来只不过想查明刘爷爷一家是被谁杀害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去四川成都,等候我那不知道兄弟。两位哥哥,你们又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回君山。”
    墨明智一怔:“你们还要回君山?”
    “三弟,我们答应过要骗你上山的,这事总要向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说明白呀!”
    “你不怕他们怪你么?”
    “三弟放心,他们顶多笑我们没本事将你骗去君山罢了,怎会怪我们的?再说,我们去君山,也想听听几大掌门人今后将怎么对付你,然后告诉你,使你有个准备。”
    “那我在哪里等两位哥哥?”
    “三弟,你不是要去四川成都么?到时,我们去四川成都找你好了。”
    墨明智大喜:“到时,我—定在成都等候两位哥哥到来,顺便介绍我那小兄弟与两位哥哥相识。我小兄弟可比我机灵多了。”
    佟小峰“哦”了一声,问:“你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佟小天笑问:“他是不是叫没名号?”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叫没名号的?”
    小天说:“你叫没名字,他不是叫没名号吗?”
    墨明智笑了笑:“二哥别说笑,我小兄弟不姓墨,他也是我的结拜兄弟。”
    小峰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佟家兄弟不由愕异起来:“什么!?你连你小兄弟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姓‘卜’,叫知道呀!”
    佟家兄弟一听,不禁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三弟,你是没名字,你小兄弟是不知道。看来,他不但机灵,恐怕比你更怪了!对不对?”
    墨明智摇摇头:“我那小兄弟半点也不怪,但人比我聪明。”
    “是吗?我真想见见你那聪明而又机灵的小兄弟。”
    “两位哥哥,你们一定会见到他的。”
    饭后分别时,佟小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荷包,递给墨明智说:“三弟,我知道你的银子在梅林庄丢失了,这荷包里的一些金豆豆,你带在路上用吧。”
    “不!大哥,我身上还有两片金叶子和一些散银。”
    “三弟,拿去吧,不是我说,你身上的金银,恐怕连雇船去四川的盘费都不够,别说在路上吃饭了。”
    佟小天也说:“三弟,你要是不拿,就是不当我们是哥哥了。”
    墨明智见他们这么说,只好收下,说:“那我多谢大哥、二哥了。”
    “自己人,何必客气。三弟,你要上四川,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别再回岳州城,以免叫人发现。”
    “大哥说的是。”
    分手后,佟家兄弟便径直上君山。墨明智来到江边,正在问有没有船上四川时,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嗳!你要雇船,为什么不到巴陵城去问,却跑到这里来问的?”
    墨明智不禁吓了一跳。他正是怕人知道自己,不敢到城里去问,现在一下叫人揭了出来,会不心慌?他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机灵秀气、绿衣绿裤的小姑娘正笑着望自己,这个小姑娘的面孔,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他正愣着,小姑娘又笑了:“怎么!?你不认得我啦?”
    墨明智—下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巴陵城中卖艺的小姑娘吗?昨天自己还担心她会给她那光着上身的父亲用匕首捅死哩,便睁大了眼睛问:“是你!?”
    小姑娘眨眨眼睛问:“我是谁呀!”
    “你——!”墨明智又疑心自已认错人了,“你不是在城里玩把戏的小姑娘么?”
    “嗳!我还以为你忘记我哩。”
    墨明智放心了,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小姑娘反问:“你能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来?”
    “这——!”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姑娘笑起来:“我们跑江湖的,什么地方不去?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想雇船去四川,不在城里雇船,却跑到这小地方来,这才叫人奇怪了。”
    墨明智尽管是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但几次江湖上的惊险经历,使他变机灵了。虽然这小姑娘只是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小女孩,并非武林中人,但这小姑娘人细鬼大,一脸的聪明伶俐。墨明智不敢对她讲实话,只好说:“我是一路贪看江边景色,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想再回去,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四川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样。”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个小地方怎会有船去四川的?你想过江还可以,要去四川嘛,只好到城里去才行。你是一个人去四川吗?”
    “是。”
    “你去四川干什么?是游山玩水呢?还是去访亲问友?”
    “我是访亲问友,也顺便想看看长江两岸景色。”墨明智不想再与她多谈下去了,便说,“小姑娘,要是没事,我告辞了。”
    “唉!你别走,我当然有事啦!”
    “哦!?你有什么事的?”
    “这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墨明智一怔:“我的事?”
    “是呀!你想不想去四川的?”
    “想呀!”
    “你想去四川,怎么不求我?”
    “求你!?”墨明智心里感到好笑,我求你干什么?难道你有船去四川吗?不想这个顽皮聪明的小姑娘果然这么说:“因为我有船去四川呀!”
    墨明智一愣,他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有船去四川?”
    小姑娘一指:“你看,那不是我家的船吗?”
    墨明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江边上,停泊着一条大船,船篷上插着“盘家班”的那面旗帜,真是又惊讶又喜欢。但他仍不敢相信,问:“你们去四川?”
    “唉!我们沿江卖艺为生,哪儿不去?我告诉你,我们正要入川哩,你求不求我?”
    墨明智大喜:“求,求,求!不过,你爸爸答应我搭船么?”
    “我爸爸妈妈顶喜欢我的,只要我答应了,他们就会答应的。”
    墨明智慌忙朝小姑娘一揖说:“小妹妹,那我多谢你了。”
    “慢着,你是否急着要赶去四川的?因为我们是沿江卖艺的,要到年底左右,才能去得了四川成都。”
    墨明智更是大喜:“不急,不急,你们也是去四川成都的么?”
    “是呀,成都的蜀王爷为他母亲王太妃娘娘做八十大寿,专程打发人来请我盘家班去献艺,庆贺王太妃娘娘生日。那么说,你也是去成都的了?”
    “是呀!是啊!我正是要去成都。”
    “你不是去蜀王府庆贺王太妃娘娘的生日吧?”
    墨明智摇摇头:“我是去会我兄弟的。”
    这时,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在焦急地叫喊:“小玉,你在哪里!”
    小姑娘一听,连忙应道:“妈妈,我在这里哪!”
    不久,码头上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墨明智一看,那位中年汉子正是在巴陵城中光着上身表演吞火炭吐长纸的江湖艺人。小姑娘似燕子般地飞扑过去,中年汉子责备她说:“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到这江边玩的?”中年妇人却朝墨明智望来,目光略现讶异。小姑娘撒娇地说:“爹!你不是说那公子很好么?我在跟他谈话呢!”接着她又低声说了几句,朝墨明智呶呶嘴。
    小姑娘这几句低声的话语,墨明智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虚起来,只见中年汉子望了自己—眼,微笑地走过来问:“公子,要搭我们的船入四川吗?”
    墨明智只好点点头:“是!不知大叔方便吗?”
    中年汉子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肯与我们在一起,哪有不方便的?”
    墨明智一揖说:“那我多谢大叔了,至于船钱,我会一一照付的。”
    “公子说笑了。我们既然答应,又怎能收公子的钱?不过,我却有件事相求公子,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墨明智已知道他所求的事了,却害怕这江湖艺人看出自己内力深厚,只好装作不明白地问:“不知大叔要我做什么事?”
    “这件事不难,对公子来说,可以说是举手之劳。就是小女想求公子教识几个字,不至我一家人目不识丁,在江湖上走动吃亏。”
    墨明智正是心虚这件事,心想:我才读过三本书,识字不多,怎能教人读书写字呵!他有点为难地说:“可是,我也读书不多呵!恐怕有误了小姑娘……”
    中年汉子认为墨明智谦虚,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只求认识几个字,能粗略看懂官府的一些公告而已,并不想当什么女秀才。”
    墨明智心想:要是只认识几个宁,自己还可以教得来,便说:“既然这样,我就答应了,教不好,望大叔莫见怪。”
    中年汉子大喜:“公子答应,我一家就感激不浅了,哪里还有怪公子的道理?公子,你还有什么要办的?没有,就随我上船,很快我们的船就要开了。”
    墨明智心想:我只有随身一套衣服,连手巾也不多一条,再说小姑娘要读书识字,我也得去买一本书才好,不然,她随便拿本书来要我教,我不但不懂,恐怕连字也认不全哩!那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便说:“大叔,我想上街买一些东西,一会儿就回,好不好?”
    “好,好,公子,那我在船上恭候公子了,望公子快点赶来。”
    “大叔,我会很快赶回的。”
    小姑娘见墨明智答应教自己读书写字,高兴异常,拉着母亲奔过来说:“公子,你要买什么东西?我跟你一块去。”
    “小妹妹,你还是跟你爸爸妈妈先回船吧,别跟着我跑累了你。”
    “不!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去嘛!我怕你会跑掉。”
    “嗨!我怎么会跑掉的?”
    中年妇女笑喝道:“小玉,你怎么跟公子这样说话的?”她又对墨明智说,“公子别见怪,我这丫头都叫我平日惯坏了。”
    “哪里,哪里,小妹妹却是顶可爱的。”
    中年妇人笑了:“是吗?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教导她了。”
    小姑娘说:“公子哥哥,我们快去买东西吧。”
    墨明智只好带着小姑娘上街了。路上,墨明智问小姑娘:“小妹妹,你以前没读过书么?”
    小姑娘笑起来:“我读过书,还求你教我吗?”
    墨明智一想也是,人家读过书,还求自己教么?他不由也笑了一下,问:“小妹妹,你为什么要读书识字的?”
    “因为读了书,就不是睁眼瞎子了,也就不会莫明其妙地惹上一场祸了!”
    墨明智感到愕异:怎么不读书会惹上一场祸的?难道读了书,就不会惹祸么?读书和惹祸,这扯得上吗?问:“小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小姑娘说:“这一次我们在南昌府卖艺,刚选好场地,敲响锣鼓时,一下便奔来了两三个如狼似虎的差人,不分情由,一条铁链,就将我爹锁上了。我们都慌了,问差人:‘我们犯了什么罪的?’差人们一瞪眼,说我们藐视知府大人,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墨明智问:“你们怎么藐视知府大人的。”
    “我们也莫明其妙呵!问差人,才知道南昌府的知府大老爷死了个宝贝儿子,下令全城百姓,在半个月内,不准嬉戏娱乐,不准有弦管之声,当然也不准我们在城里卖艺了。”
    “你们不知道?”
    “我们要知道了,难道还会跑去南昌府卖艺?”
    “差人也应该事先告诉你们才对呀!”
    “他们早已告诉了呀,只怪我们全班人个个都是睁眼瞎子,才惹下这场祸。”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问:“这与睁眼瞎子有什么关系的?”
    “因为知府大老爷早巳在四面的城门口贴上了告示呵!我们不识字,所以没留意。公子哥,当时我要是识字,就不会惹下这场祸啦!”
    墨明智这下全明白了,便关心地问下去:“差人们锁上你爹后怎样?”
    “带进知府衙门去了,打了四十大板还不算,还将我爹关进了监狱,声明交不出五十两银子不放人。”
    墨明智感到气忿:“这知府也太横蛮霸道了,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的?”
    “哼!我爹说,官字两个口,有他说,没百姓说的,他是一府的大老爷,他不横蛮,还有谁横蛮的?”
    “那你们怎么办?交出五十两银子了?”
    “我们卖艺之人,一时间怎么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呵!”
    “那你爹怎么出狱的?”
    小姑娘望了望前后,轻轻地说:“听说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暗中救了我爹。”
    “哦!?她怎样救了你爹的?”
    “她在深夜里,悄悄地进了衙门,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神不知鬼不觉地割了下来,还寄刀留柬说,再不放我爹出来,不但要割下他的脑袋,还将这事宣扬给京城的皇帝知道。知府这才慌了,第二天就将我爹放了出来。”
    墨明智一听,不禁对这位女侠神往起来,急问:“这位女侠是谁?”
    小姑娘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听我妈说,是江湖上行踪无常的玉罗刹。”
    墨明智不由一怔:“玉罗刹!?”
    “你认识她?”
    墨明智怕露出自己的真相,连忙摇摇头:“我不认识,听人说,她本领顶高的。”
    “当然高啦!要不,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都割了下来?我一家人,真不知怎样去报答这位女侠。要是我识字,就没有这件事了。”
    墨明智安慰她说:“小妹妹,我一定教会你认识字的。”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墨明智便买了《增广贤文》《千字文》和《百家姓》,因为除了这三本书,其他的书都没有读过。他要教小姑娘读书,只好依样画葫芦,照慕容子宁教自己的办法来教小姑娘了。但想到有几个月在船上生活,于是他又买了《幼学琼林》《论语》和《三字经》,打算自己读读,多识几个字,不至在船上没法子打发时间。随后他又买了两三套衣服和汗巾鞋袜之类,便随小姑娘回船了。
    途中,墨明智又从小姑娘的口中,了解到盘家班的一些情况。原来小姑娘的父亲,是镇江府北固山人氏,姓盘名龙飞,几代人都是卖艺为生。因此,盘家班是以盘氏家族组成的,所有成员,不是盘龙飞的子侄,便是堂兄妹,其中也有个别是盘龙飞的内亲。盘家班虽然也有走钢线、空中飞人等杂技表演,但主要以魔术为主,盘家班的魔术从不外传,由上一辈的艺人身传口授,因而他们不必读书识字,而学得一套神奇、惊险、变化莫测、令人惊讶的魔术,因而名传江湖,成为江湖有名的一个卖艺集团。所以成都的蜀王爷才不惜千里迢迢,派人请他们去成都表演,以庆贺母亲的寿辰,因此他们在镇江包了一条大船,溯江而上,沿途在各个大州府卖艺。没想到他们日不识丁,几乎在南昌府遭到了一场飞来横祸……
    说着说着,墨明智和小姑娘已来到了盘家班大船停泊的江边。盘家班班主盘龙飞已在船头上翘首盼望,等侯着他们了。
    小姑娘一下飞奔上船说:“爹,我们回来啦!”墨明智也跟着上了船,向盘龙飞一揖道:“让大叔久等了!”
    盘龙飞忙说:“不,不!公子没其他的事要办了吧?”
    “没有了。”
    “好,好,那我们开船了。”盘龙飞向船家一挥手:“船家,开船!”
    盘家班的人听说来了一位教小玉读书识字的秀才,一时好奇,都涌到船头争看。这么一来,弄得墨明智尴尬异常,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才好。有人“嗤”的一声笑起来,轻轻地说:“怎么我们小玉请的小先生,腼腆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又有一位姑娘笑着说:“你们这班粗人,怎么这般看人的?可别将我们的小先生吓坏了!”
    众人一听,又是哄笑起来。墨明智本来是个多见树木少见人的山里少年,尽管这几个月在江湖上闯荡,总算见过世面,但还是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露面,一张面孔,早已红得像关公一样了。小玉一见,急得跺脚道:“走开!走开!人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多个鼻子少只耳。”
    小姑娘不说还好,一说,众人更是大笑起来,有人揶揄地说:“小玉,你请的先生不让人看的么?你最好将他藏起来呀!”
    盘龙飞见众人说得太不像话了,担心墨明智受不了,会一恼离船而去,连忙喝住众人,对墨明智抱歉地说:“我们这群粗人,不懂礼貌,出言不知轻重,望公子千万别见怪。”
    墨明智忙说:“不,不!我没什么。只不过我是一个新来的人,大家想认识我罢了,大家心里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对吗?”
    盘龙飞听了反而一怔,他想不到墨明智竟是这么的随和、宽厚和坦率,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架子,不由暗喜,连忙应道:“对,对!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子,你别看我们这班粗人,交起朋友来,会将—颗心交给你,绝不会三心两意的。日后你有什么困难,他们会诚心诚意地相助你的。”
    “这,这,我就多谢大家啦!”
    盘龙飞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公子多有礼貌,希望大家别再为难公子了。”
    本来大家见墨明智样子稚嫩,几乎还是个小孩,半点也没有教书先生的架子,便有意逗逗这小先生。听了墨明智这番坦诚的话,感到这个腼腆的小先生,却真诚坦率,一下对他敬重起来。再加上盘班主这么一说,大家便都不敢再揶揄这小先生了,说:“班主,小先生是我们自己人,我们怎会为难小先生的?”可是小玉仍不解气,指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说:“小狗子!你最使坏了!”
    小狗子眨眨眼问:“我怎么使坏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叫我将小先生藏起来,不是你说的么?”
    众人已经是止住笑了,现在一听,又不禁笑起来。一位紫衣姑娘忍住笑说:“小玉,你这样帮着小先生,真是越帮越忙了!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墨明智不禁朝那紫衣姑娘望去,一看,不由一怔,脱口而说:“是你!?”
    众人奇怪,问:“小先生,你认识我们的蓉大姐吗?”
    蓉大姐?墨明智又茫然了。这不是那个敢向索命刀找麻烦,武功极好的玉罗刹吗?难道我认错人了?
    紫衣姑娘感到愕然,问:“你认识我?”
    “我,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的。”墨明智感到困惑,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玉罗刹怕暴露了自己,故意装着不认识?
    小姑娘疑惑地问:“你在哪里见过我蓉表姐了?别不是你昨天见过我蓉表姐走钢丝,对她特别好印象,对不对?”
    墨明智又朝紫衣姑娘望去,见紫衣姑娘睁着一双愕异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捉摸不定,只好含糊地应着。盘龙飞心中感到奇怪,他从墨明智刚才惊讶的神情中,已感到墨明智绝不是看了蓉女走钢丝才有印象的,一定是和蓉女有过接触。但见两人都不愿说出来,也就不点破了,说:“公子,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多谢大叔了。”
    盘龙飞带墨明智穿过前舱,来到中舱的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方桌。本来这房间是两个人住的,现在腾出来,作为墨明智的单人房间,既方便墨明智看书写字,也方便墨明智在这里教小玉读书。这中舱有六个房间,除了其中一间住两位女成员外,其他都是班中有一定艺能的艺人住。而后舱则是盘龙飞夫妇和小玉住,其余的成员都集中在大舱住下。
    盘龙飞安顿好墨明智后说:“公子,你先休息,吃饭时我会叫人送来的。”
    其实江湖艺人都是围在一起吃饭的,就是班主也不例外。但盘龙飞敬重墨明智是个读书人,所以决定让他单独用膳。而墨明智却不懂这些规矩,以为其他人吃饭也是这样,因而就客随主便了。他放下行李后,问:“大叔,我几时教小妹妹读书?”
    “别忙,明天开始吧。但小玉只能半天读书,半天学艺。公子,你看上午教还是下午教好?”
    “大叔,你说几时教好?”
    “那就上午教好不好?”
    “好!我几时教都可以。”
    盘龙飞离开后,墨明智打点好床铺,将书放在方桌上,从窗口往外一看,船已经是在江中航行了,心想:幸而碰上了小玉这小姑娘,才能搭上盘家班的船去四川成都。不然,自己一个人雇条船去四川,那不太寂寞么?他一下又想起了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她真的不是玉罗刹?可是她无论身段和面貌,都跟玉罗刹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声音和神态不大相同。正想着,有人走进他房间了。他一看,见是小玉,便问:“呵!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墨明智一笑:“能,能,谁说你不能来呵!我是问,你现在来是不是要我教你读书?”
    小玉摇摇头:“爹说,我明天才读书,而且还要我今后称你做先生呢!”
    “不,不,你千万别叫我为先生。”
    “哦!?那不称先生称什么?称老师吗?可是,你并不老呀!”
    “不!老师更不能称。你,你叫我为明哥好了,我就叫你为小妹。”
    “我爹会骂我不尊重你的。”
    “我,我会跟你爹说清楚的。其实,我怎能当人家的先生呵!”
    “好吧,那我就叫你做明哥啦!”
    幸而墨明智和小玉都不了解男女之情,一派天真无邪。要是他们两人年纪大了,这样的称呼,会引起别人误解,以为他们私自许以终身哩!小玉才十岁,可以说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她只感到称墨明智为先生有点别扭,不如称明哥来得亲切自然,而墨明智更不会想到这方面去,只感到自己为人先生有愧于心,所以不愿别人称自己为先生,不如叫自己的名更好。
    小玉又说:“明哥,你知不知我为什么来找你?”
    “哦!?为什么?”
    “是我蓉表姐叫我来的。”
    墨明智一怔:“你蓉表姐?”
    “是呀,她要我来问你,你在哪里见过她的?她可不认识你呀!”
    “这——!”
    “明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墨明智心想:看来我的确认错人了!要是她真的是玉罗刹,就不会叫小玉这样来问我,便说:“是!我是认错人了。”
    “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像我蓉表姐吗?”
    “像,像极了!要不我怎会认错人的?”
    “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摇摇头:“她不是我什么人,只不过谈过两次话,见过两次面罢了。”
    “噢!我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亲人哩!好啦!我走啦!”小玉一溜烟地走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紫衣姑娘打发小玉来就是问这几句话?这是什么用意的?难道也只是好奇而问么?
    第二天,墨明智开始教小玉读书了,他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慕容子宁怎么教自己,他也怎么教小玉,首先教的也是《增广贤文》,教十句,得一炷香的时间,要小玉背给他听,并声明,要是背不出,就打手板心。小玉笑问:“你真的打我手板心吗?”
    “当然真的啦!怎么不真?你可要好好用心记呵!”
    “你教我这么多的句子,我怎么记哟!”
    “十句怎么多了?”
    “当然多啦!明哥,你少教我两句吧!”
    “这——,那教你八句吧!”
    就是八句,一炷香的时间后,小玉也背不出来,才背出两句,第三句就记不得了。墨明智皱皱眉:“小玉,你怎么不用功读的?”
    “明哥,我已经用心读啦!”
    “那你怎么背不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呵!”
    “不行,你伸出手板来,我要打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你是当真的啦?”
    墨明智几乎给小王逗得笑起来,但却板起面孔说:“你以为我说说玩的么?怪不得你不用心读书了!快伸出手来。”
    小玉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掌,说:“你,你别打重了,不然我会哭的。”
    墨明智一听,倒也不敢打重了,害怕她真的会哭起来,只轻轻打了几下,说:“我再教你读一遍,也不限你时间了,你几时能背出来,就几时背给我听,背不出,你今天就不许吃饭。”
    “不准吃饭,那不会饿坏人吗?”
    墨明智给这小姑娘弄得啼笑皆非,说:“好,好,我算怕了你了,我是吓唬你的,希望你能用心读书。”
    “噢!原来你是吓唬我的。”
    “你,你快去读书吧!”
    这一个上午,墨明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玉才背熟十六句。他感到有些纳闷:小玉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姑娘,说话聪明伶俐,怎么会读得这么慢的?要是自己,可以背熟两百个句子了。其实聪明的人,并不是样样都聪明。有的人对于计算方面,具有奇异的才能,对其也事物,却比一般常人还不如;有的人会成为能工巧匠,可以创造出别人想像不到的东西,但对日常生活的处理,却像一个小孩子了。就说墨明智,他的记忆力就像现在的摄影机一样,能过目不忘,但对人的观察和理解,却又不如别人了,可以说还比不上小玉。小玉对人的观察,对社会上现象的理解,又有异于同龄人的敏锐,不然,以她小小的年纪,又怎能一下看出墨明智是可以信赖的好人,求墨明智教她读书识字?聪明,往往跟一个人的生活环境、爱好、经历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墨明智才教了两天,小玉便对他说:“明哥,这两天你可以放假啦!”
    墨明智愕然:“放假!?放什么假的?”
    “因为明天一早船便到荆州府佝监利县啦,我们要在监利县卖艺两天,我不能读书了。”
    “这——!”墨明智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心想: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几时才能读完这本《增广贤文》呵!
    小玉又问:“明哥,你明天上不上岸玩玩?监利可是荆州府的一个大县城呀!”
    紫衣姑娘突然在门口说:“小玉,你怎么叫先生跟我们上岸,不怕人见了奇怪么?”
    墨明智不由一怔:是呵!各派武林人士在追踪我,尤其是丐帮的人,各个州县都有,我一上岸,不叫他们发现了?不行,我还是在船上为好,不然,可连累了盘家班的人。便说:“小玉,我想在船上看看书,你们去吧,我不上岸了。”
    小玉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明哥,你要是怕人见了奇怪,你可以不和我们在一起呀!”
    紫衣姑娘说:“小玉,先生要看书哩,别叫人家去了。”她朝墨明智微笑一下,“先生,你说是吗?”
    “对,对,我是想多看一些书。”墨明智暗暗奇异:这位紫衣姑娘怎么知道自己不想上岸的?他不禁又望望紫衣姑娘,感到她面貌、神态无一不像是玉罗刹。暗想:其非她真的是玉罗刹?知道自己是九幽小怪,才帮自己说话?不然,世上绝没有这么相似的人。紫衣姑娘离开后,墨明智轻轻地问小玉:“你蓉表姐是不是一向就在盘家班的?”
    小玉感到奇怪:“她当然一向在我们班啦!你怎么这样问的?”
    墨明智又茫然了,要是这位紫衣姑娘一向在盘家班,恐怕不是那个玉罗刹了。又问:“两天之前,她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没有呀!”
    墨明智的疑心更动摇了。既然紫衣姑娘没离开,她怎能去巴陵城中的客栈订下房间?但他—想到玉罗刹一身出奇的轻功,行动神出鬼没,仍带一线希望问:“小玉,她半夜三更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半夜三更,她不要睡觉吗?”
    看来,从小玉口中,是怎么也问不出玉罗刹的了。说不定世上真有那么相似的人哩!小玉见墨明智低头沉思,默言无语,问:“明哥,你是不是疑心我蓉表姐是你所见过的那个人?”
    墨明智点点头。小玉又问:“她在半夜三更来见过你?”
    “是!”
    小玉嘟起嘴来:“原来你以前说的话是在骗我。”
    墨明智愕然:“我几时骗你了?”
    “你不是说你只见过她两面,谈过两次话么?要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她会三更半夜的来见你吗?再说,你还这么惦记着她哩!”
    墨明智顿时怔住了!他想不到这么一来,引起了小玉的误会,连忙说:“小玉,你千万别误会,我的确只跟她见过两次面,这事,你千万别向人乱说。”
    “你放心啦!我才不会跟人乱说。”
    第二天上午,船便到了监利城下。盘家班吃过早饭,打点道具准备上岸,墨明智却坐在船头,背向码头,凝望着长江的对岸。突然,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摇着纸扇,身后跟着两个家人,从跳板走上船来,扯开豆沙喉喝问:“谁是你们的班头?叫他出来见我。”
    盘家班有两个人正在船头上,听到喊声,不知来的是什么人物,吓得不敢出声。盘龙飞闻声从舱里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管家一眼。他久闯江湖,一看来人气势和装束,已感到来人要不是官府中的师爷,必定是豪门贵族的总管了。这一类的人物,千万不能得罪。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慌忙拱拱手说:“不知大爷见小人有何要事?”
    豆沙喉管家两眼一瞪,看盘龙飞—身的装束,不像是个有名气的班主,问:“你就是盘龙飞?”
    “不错,正是小人。”
    墨明智仍然坐在船头上,暗想:这个人怎么这般没礼貌的?不由转过身来望望。
    豆沙喉管家说:“听说盘家班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我家少爷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盘龙飞低声下气说:“江湖上人赏面,给了小人这一虚号,还望大爷包涵。”
    “哦!?你不愿给我家少爷演艺么?”
    “不敢,你家少爷这么赏面,小人万分感激,怎敢不演给少爷看的了我们正要上岸进城卖艺,到时请大爷带你家少爷来,小人一定准备一个好座位,让少爷观看。”
    豆沙喉双眼一翻:“什么!?你敢让我家少爷与市井小人混在一起,看你们卖艺?”
    “请问大爷想怎样?”
    “你们别到街头上卖艺了,到伍府中演给我家少爷看。要是演得好,技艺出众,我家少爷自有重赏。嘿嘿,要是不好嘛,不但一文钱不给,还将你这盘家班旗拔了,省得你们四处招摇撞骗,骗人钱财。”
    墨明智感到吃惊。怎么这个人这般横蛮霸道不讲理呐?就算人家演得不好,你不看就是了,怎么要拔人家的旗,不准人家在江湖卖艺的?正想说话,紫衣姑娘一声冷笑,问:“大爷,看来你是很懂得技艺的了!”
    豆沙喉愕异:“我懂不懂又怎么样?”
    “请问,好与不好你用什么来衡量?凭你的喜欢和高兴吗?我们演得好,你说一声不好,那我们一班人不要喝西北风?”
    墨明智一听,心里不由一动,是呵!蓉姑娘说得对,本来明明是演得好的,你说不好,那盘家班不完了?看来蓉姑娘不但心细,也老练,我怎么没想列这一点?我今后遇事得好好想想,别太鲁莽了。
    豆沙喉管家没想到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女子,居然敢顶撞自己,不由大怒:“你敢顶撞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伍府在这里的地位?”
    蓉姑娘又是一声冷笑:“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就算你伍府是县太爷,也得讲理吧?”
    豆沙喉跳起来:“反了!反了!”他话还没有说完,蓦然有人在岸上喝道:“胡管家,你怎么对姑娘这般说话的?”
    豆沙喉胡管家一听到这人的吆喝声,顿时软了下来,垂手站立。众人感到奇怪,谁有这么大的威风,令盛气凌人的胡管家顿时变成了软脚蟹?不由朝岸上望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慢慢踱上船来,朝胡管家喝着:“你怎么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礼的?”
    “是,是,小人马上便去赔礼。”这位胡管家真的向蓉姑娘赔礼了。墨明智心想:这位公子人倒不错,怎么他的管家竟是这般的横蛮?他平时没管教么?只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向蓉姑娘一揖说:“在下管教不严,令管家出言无礼,望姑娘别见怪。”
    这么一来,反而弄得蓉姑娘面孔红起来,慌忙回礼说:“不敢,小女子直言,得罪了贵管家,还望少爷原谅。”
    “姑娘言重了,在下素闯盘家班技高艺绝,名传天下,在下仰慕已久,幸得你们来临敝县,故打发管家特来相请。想不到管家出言无状,这都是在下平日御下不严之过,请姑娘和各位千万别记在心上。在下再次向姑娘和各位赔礼了!”
    盘龙飞慌忙说:“少爷这样,小人们怎受得起?别折了小人们的寿呵!”
    公子朝盘龙飞望了一下:“想阁下就是盘家班的班主吧?”
    “正是小人。”
    “盘班主,在下这次前来相请,确是出于一片诚意,望班主能到敝府演出,以慰平日之渴望。”“少爷既然这样赏面,小人们怎敢推辞?只好到贵府献丑了。演得不好,请少爷您千万见谅才是。”
    “盘班主客气了!”公子转身对胡管家说,“管家!先将纹银一百两送给盘班主,作为订金。”
    众人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少爷,出手就是一百两,真是又惊又喜。因为平常每日的演出,所收到的钱,只不过几十两而已。盘龙飞说:“少爷,这订金太重了,我们受不起。”
    公子一笑:“区区一百两,望班主笑纳,要是各位绝技能博得在下家父家母的欢心,恐怕另有重酬呵!”
    小玉在旁问:“我们演得不好,这一百两你要不要回的?”
    “小姑娘说笑了,在下怎会要回的?就算演得不好,这一百两就作为各位的茶钱,何况盘家班名动天下,怎会演不好的?”
    小玉还想说,盘龙飞连忙喝住,对公子拱手说:“小女说话不知轻重,望少爷别怪。”
    公子一笑:“小姑娘说的也是真心话呵!盘班主,这样说清楚了不更好么?”当胡管家送上一百两纹银后,公子问:“盘班主,几时可以动身光临敝府?”
    盘龙飞迟疑了—会说:“请少爷先走一步,小人准备一下,随后就来。”
    “好,在下就在家中恭迎各位。”公子同时又瞟了蓉姑娘—眼,微笑说:“姑娘芳姿绰约,想必演技压众,到时一定能令在下大开眼界。”
    蓉姑娘一笑:“少爷取笑了。小女子在盘家班中只是一个三流角色。”
    公子笑道:“姑娘真会说话。”说完,留下一个家人为盘家班带路,便与胡管家上岸而去。那位家人对盘龙飞说:“班主快些准备,小人在岸上等候。”
    盘龙飞说:“麻烦大哥了!”
    家人一走,墨明智说:“这位公子为人真好。”
    蓉姑娘一笑:“是吗?他好在哪里?”
    墨明智见蓉姑娘的神色中有揶揄之意,疑惑地问:“他不好么?”
    蓉姑娘嘻嘻地笑起来:“他当然好呵!出手大方,说话温柔有礼,态度又和蔼可亲,我的小先生,你不感到这有点反常么?”
    墨明智一怔:“反常!?怎么反常了?难道他不是这样么?”
    “看来先生一定是少在江湖走动了!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位胡管家目中无人,盛气凌人,而他的主子态度竟然这般斯文有礼,先生不感到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
    “要是那位公子哥儿真的这么好,他的管家敢在外面横行霸道么?不早叫他滚蛋了?还能留他在身边的?”
    墨明智不由又怔了半晌。是呵,蓉姑娘说得不错,真要是这样,那位公子少爷不早叫胡管家滚蛋了,还能留下他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不禁问:“莫非那位公子刚才的说话举动都是假的?”
    “假不假我不敢说,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有这么几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位公子少爷安的什么心!别看他嘴里说得那么好听,我担心今天去他的家,不知是祸是福。”
    “姑娘,你恐怕太过疑心了吧?”
    蓉姑娘苦笑一下:“人在江湖上行走,就像在薄冰上行走,不能不步步小心。要不然,恐怕我们一天也不能生存下去。”
    墨明智同情地说:“姑娘,既然这样,你们不如将那一百两银子退回去,别去他家了。”
    盘龙飞朝蓉姑娘打了个眼色,又望望岸上那个等候着的家人,说:“蓉姑娘,别乱说话了!”同时又低声对墨明智说:“先生,伍家在监利县财势凌人,上有官府撑腰,下有凶徒为助,要是我们不答应,恐怕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了。”
    墨明智一听,担心地问:“大叔,那,那你们怎么办?”
    盘龙飞略叹一声:“看来,我忙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但愿不会出意外。”他又看了蓉姑娘一眼,略迟疑地说:“蓉姑娘,你是不是要避一避,就别去伍家了。”
    蓉姑娘说:“班主,你还看不出那公子说话的用意么?我要是不去,他会放过盘家班么?班主,请放心,到时我自有应付的办法。一待演出完,最好你们能先离开伍家。”
    “你有什么办法的?”
    蓉姑娘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班主,你先别问,只要班主能听我的话,就有办法。”
    盘龙飞长叹一声:“好吧,那就看你了。”
    墨明智听了他们两人的对答,感到纳闷:蓉姑娘有什么好办法的?万一伍家恃强凌弱,蓉姑娘的办法行不通,我怎么办?不去管吗?要是我动手了,那不暴露出我的面目么?不行,盘班主一家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必要时,我只好出手了。如果暴露了身份,我顶多离开盘家班,别叫武林人士去为难他们。墨明智暗暗打定主意,准备悄悄地跟着盘家班,混进伍府中去。于是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想不到他前脚走进房间,后面就跟来了蓉姑娘,手里还挽了—个小包袱,神秘地对他一笑问:“小先生,你大概想帮助我们吧?”
    “我,我是一介书生,怎么帮助你们的?”墨明智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蓉姑娘望了望门外,见众人都在忙着打点行装,搬动道具,轻轻地说:“我的小先生,难道你还认不出我来么?”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一!”
    “是呀!在巴陵城外的那一夜,你不是叫过我一声‘好姐姐’么?”
    “你真是那……”
    玉罗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嗓子说:“小兄弟,别大声,别让人看出我们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的?”
    “小兄弟,那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我是——!”
    “我也跟你一样,以这个身份在盘家班隐藏下来呵!”
    墨明智明白了,盘家班在南昌府招来的横祸,幸得玉罗刹出手才解救了,原来玉罗刹是以蓉姑娘的面目,在盘家班隐藏下来的。便问:“姐姐,盘大叔不知道你吗?”
    玉罗刹摇摇头:“他只知道我是他妻子的表侄女,叫玉芙蓉,会踩钢丝。”
    “盘大婶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么小玉也不知道你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聪明伶俐,我不说,她又怎知道我是玉罗刹?”
    “她们也不知道我了?”
    “小兄弟,只要我不说,谁又知道你是那个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不过,你能来这里,却是我暗暗出的主意。”
    “哦!?你出了什么主意?”
    “是我唆使小玉去见你的呀!”
    墨明智一下明白小玉为什么跑到江边上叫喊自己了,原来是玉罗刹出的主意,他不由感激地说:“姐姐,那天你看见我了?”
    “你真是小糊涂,我不看见你,会唆使小玉来找你吗?”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真是糊涂,姐姐没看见自己,怎会打发小玉来的?可是玉罗刹说:“小兄弟,我能见到你,也亏得一位丐帮的弟子在暗暗地跟踪你,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墨明智一震:“丐帮的人跟踪我?”
    “小兄弟,你也太不注意了,只忘情与佟家那一对活宝说话,没去留意外面的人。不过你放心,我已放倒了他,他嘛,再也不会说出你和佟家兄弟的事来了。”
    墨明智又吓了一跳:“你杀了他?”
    “姐姐怎敢在大白天杀人的?”
    “那他怎会不说出来?”
    “因为我喂他吃了我的一颗毒药,这毒药要是没我的解药,半年后便会毒发身亡。只要他不说出你来,我自会将解药给他。”
    “姐姐,半年后他去哪里找你?”
    “半年后,我从成都回来,叫他在那小镇上等我,不就找到了我吗?”
    墨明智这才放心下来,不然,为了自己而害了一条人命,那自己更不安了。玉罗刹说:“小兄弟,对付与你为敌的人,你别太仁慈了,不然就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与你有关系的人。我要不这样做,你固然不怕,那就害了佟家那一对活宝了。”
    墨明智不由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好了,其他事先别说,姐姐问你,盘家班的事,你管不管?”
    墨明智点点头:“姐姐,以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有了你,还用得着我吗?”
    “小兄弟,不瞒你说,凭伍家那一伙狐群狗党,我也不放在眼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打发掉。但这样一闹,盘家班就难以在江湖上走动了。所以姐姐不方便出手,就靠你小兄弟啦!”
    “姐姐要我怎样做?”
    玉罗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后说:“小兄弟,到时你不来,姐姐我少不了要出手杀人了!”
    “不,不,姐姐,我一定去,你千万别乱杀人。”
    玉罗刹狡黠地一笑:“你来,不就用不着我杀人了么?不然,我可要杀他个满门干净。”
    墨明智连声说:“我一定去,我一定去。”
    “好啦,这包东西你带着,我走了!”
    玉罗刹将手中的小包袱交给墨明智,便一笑而去。这时,盘家班的人也已动身上岸了。
    墨明智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两副凶恶的鬼脸壳和一套绸制的衣裤。这鬼脸壳,也就是苏杭一带小孩们嬉戏玩耍所戴的面具,有传说和古代人物面谱,像张飞、土地公公和地狱中的鬼卒等等。墨明智从来没有儿过这样的面具,感到新奇好玩,心想:玉罗刹想的办法真好,这样只吓吓人,用不着出手杀人了。
    墨明智将小包袱藏在身上,向船家借了一顶斗笠戴上,便飘然上岸,远远跟随盘家班的人,朝伍府而去。
    伍府坐落在监利城中最宽阔的一条青石大街中,伍府不愧是监利县最有财势的一家,整条大街,伍府便占去一大半。大门口一对石狮子,虎视眈眈,注视着来往行人。门前有落轿和系马的地方。这时,伍府上下老少都围坐在大院前的空地上等着看戏,后院静悄悄的,连几个家丁也偷偷溜出去看戏了。墨明智便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跃过高大的围墙跳入后院,这时,盘家班早已敲响锣鼓,表演杂技了。
    墨明智身形如轻烟落叶,悄悄摸到前院,隐藏在高处,往空地上望去,只见空地四周坐满了伍府的家人奴仆小厮,正在观看盘龙飞表演魔术。盘龙飞手里拿着一竿空钓杆,往空中一晃,便钓出了一条活生生的鱼来。从钓钩上取下的鱼,放到水缸中仍然游动。墨明智更是看得呆了。
    空中钓鱼表演完了,盘龙飞又表演一套“空箱换人”的魔术。两个木箱,打开让众人看看,里面空无一人。盘龙飞将小玉装进其中的一个空箱里,盖好,并用绳索捆好。盘龙飞口中念念有词,再叫人将箱子打开,小玉已经不见了,木箱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愕之色。而盘龙飞微微一笑,指指另一个木箱,叫人打开,小玉竟然从这个木箱中跳了出来,这下子墨明智差点叫出声来。两个木箱相距几尺远,一东一西,小玉怎么会到了另一个木箱的?难道小玉会隐身法么?趁着众人还在惊愕中,盘龙飞又将小玉装进了木箱里。隔了一会,将木箱打开,小玉又不见了!跟着盘龙飞打开第二个木箱,众人以为小玉一定在这个木箱里了,可是这个木箱也空空如也,没有人。众人疑惑,小玉去了哪里呢?不料小玉竟然从一群人的背后喊道:“我在这里呀!”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小玉笑盈盈地从这群人中走出来,含笑向大家鞠躬。
    跟着盘家班表演“空中飞人”“高竿翻筋斗”“飞刀”等杂技,尽管惊险,都不及盘龙飞的魔术叫人惊奇叫绝。接着,是蓉姑娘(玉罗刹)表演走钢丝。只见蓉姑娘目光流盼,含笑生辉,身段娇美,恍如紫衣仙子,手里只拿着一条彩带,凌空在一条细如头发的钢丝上走着,彩带飘舞,人似凌空。她不光是在钢丝上走动,而且还做出向后弯腰、咬花、顶碗、踢毽子等等高难动作,真是技艺出众,令人叫绝。最后,蓉姑娘竟在钢丝上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来时,平平稳稳地仍然站在钢丝上,首先是伍少爷拍手叫好,赞道:“姑娘一身绝艺,胜似仙子,令人佩服。盘家班有姑娘在,怪不得名动天下了。”
    墨明智在隐藏处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公子,临窗坐在一处阁楼上观看。他身边围坐着一群女眷和其他人,他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楼下的表演。
    盘家班表演完毕,已接近酉时了。盘龙飞拱手告辞,叫人收拾道具行装。墨明智心想:看来伍公子只是想看看盘家班的技艺,没有不良的意图的,玉姐姐是多疑了。也正在这时,胡管家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盘龙飞一揖说:“盘班主,我家老夫人想请这位走钢丝的姑娘到后堂一见,恐怕老夫人另有赏赐给这位姑娘哩!”
    盘龙飞一时不出声,用眼睛望着蓉姑娘。胡管家顿时沉下脸来:“盘班主,怎么连我家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给?”
    胡管家这口吻,已是不容盘龙飞不答应了。要是惹恼了伍家,别说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恐怕今日连伍府的大门也出不了。盘龙飞慌忙说:“管家言重了,蓉姑娘蒙老夫人错爱,小人们只感到受宠若惊,哪有不答应的?不过,老夫人赏赐就不必了。”
    “我家老夫人喜欢这位蓉姑娘,即使赏赐给她,也不是赏赐给你们。请你说话小心,别得罪了我家的老夫人。”
    蓉姑娘说:“班主,既然伍家老夫人这么赏脸要见我,我就去一下吧。”
    盘龙飞忍着气说:“蓉姑娘,你去拜见老夫人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你。”盘龙飞以防不测,先打发其他人带了道具回船,只留堂弟盘龙起和自己等待蓉站娘。
    不久,胡管家从里面转出来,对盘龙飞皮笑肉不笑地说:“盘班主,恭喜你了!”
    盘龙飞愕然:“恭喜我什么?”
    “因为我家老夫人看上了蓉姑娘,将她留了下来,你不用再等她了!”
    盘龙飞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老夫人将蓉姑娘留在身边,你们不用等她了。”
    盘龙起年轻气盛,不由大怒:“你们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胡管家嘿嘿冷笑:“你这小子敢在伍府中撒野么?”
    盘龙起正想再说,盘龙飞喝道:“起弟,你怎么这样说的?”他又向胡管家拱拱手道,“管家,能不能让小人见见老夫人一面?”
    “我家老夫人岂能见你这等人的?”
    盘龙飞压下一股火再问:“那能不能让小人见伍少爷一面?”
    胡管家又是一声冷笑!“我家少爷现在没空见你,我老实告诉你,蓉姑娘是我家少爷花钱买下来了!”
    盘龙飞一怔:“买下来了?”
    “嘿嘿,你以为少爷给你一百两纹银是看你们演技么?他是看上了蓉姑娘,才肯花这一百两。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的卖艺人来到监利卖艺,谁敢要我伍家的钱?我家少爷看你们演技,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不然,就是你们花钱请我家少爷看也不看哩!你识趣的,乖乖地走,别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
    盘龙起早已忍耐不住,大吼一声,人突然跃起,要抓住胡管家。谁知胡管家身后转出一个彪形汉子,顺势接了招,跟着轻出一掌,就将盘龙起拍飞,摔到丈多远的地方去。盘龙起虽会一些武功,但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只能作表演用,怎是武林中人的对手?所以只是一招,便给摔倒。这汉子拍飞了盘龙起后,不屑地轻哼一下:“你这功夫,怎是我的对手?我杀了你,不免污了我的手脚,滚吧!”
    胡管家也轻笑一下:“我要不看在蓉姑娘份上,你们两个能飞出伍府么?快滚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时,他衣袖轻轻一拂,便将跟前一个成百斤门石礅拂翻了。这是武林中的流云飞袖之功,显然,这位胡管家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盘龙飞见他亮出了这—手功夫,知道凭自己和盘龙起,再也讨不了好处,只好扶盘龙起恨恨而去。
    再说玉罗刹(就是蓉姑娘)来到后堂,见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在迎接自己,略带惊异:“老夫人呢?”
    丫头说:“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姑娘上楼。”说时,便带玉罗刹登上楼阁。这时夜幕低垂,楼上已掌上了灯火。楼上也没有老夫人的影子,只见伍公子笑吟吟地说:“蓉姑娘,辛苦了,请坐。”
    玉罗刹凤眼一扫,楼上只有这位风度文雅,笑脸相迎的伍公子和两个丫头。玉罗刹已知其意,却故作惊讶地问:“老夫人不在?”
    伍公子微笑:“并不是家母相请,只不过在下想亲近芳颜,请姑娘勿见怪。”
    “那为什么说老夫人请我的?”
    “要不这样,怎请得姑娘来到这里?”
    玉罗刹故作惊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便急欲下楼。
    伍公子早已拦住楼梯口,笑问:“姑娘怎么走啦?不陪在下坐会么?”
    “少爷,请你放尊重点。”
    伍公子哈哈大笑:“要不是姑娘国色天香,在下怎会如此?”玉罗刹心想:这贼子合该当死了,但却故意害怕地问:“你,你,你想怎样?”
    伍公子色迷迷地说:“没有什么,只不过想请姑娘陪在下饮两杯酒而已。”
    “我陪你饮洒后,你放我走吗?”
    “姑娘,在我家里,不胜过在江湖上四处流浪吗?以姑娘这样的美貌,受那风吹雨打,别人不可惜,在下却心疼哩!”说时,便要动手动脚。
    玉罗刹大叫:“你走开点,不然,我大喊救命啦!”
    伍公子更是大笑:“姑娘,莫费心叫喊了,小心喊哑了玉喉。这楼阁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上来,你乖乖地顺从我,今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你,你这是强抢民女,不怕犯王法么?”
    “王法!?什么王法,在监利县,本公子的一句话,就是王法。就是连本县的县太爷,也不能不听在下的。”
    蓦然间,两个丫头惊呼起来。伍公子回身一看,不知几时,灯下出现了一个鬼脸的黑衣人,两眼发光,阴森得可怕,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不声不响平空地冒了出来。伍公子吓了一跳:“你,你,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戴着鬼脸壳的墨明智,他身如轻烟,从窗口中飘然而落。由于他动作太快了,落地又悄然无声,就仿佛平空出现一般,更增强了伍公子的恐怖感。
    墨明智不出声,一步步朝伍公子逼近,伍公子连连后退,惊恐地大喊:“来人啊!”同时突然跃起,一拳朝墨明智击去,墨明智身形一闪,已转到了伍公子的身后,略一出手,便将伍公子拍晕在地。
    而这时,胡管家已带了两名护院武师奔上楼来,见状大吃一惊,朝墨明智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举刀便向墨明智砍来。墨明智身似幻影一般,不但从刀光中闪过,同时也将刀夺了过来,略一运劲,两把利刀齐断,胡管家更是心头凛然,感到来人不是妖怪,便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墨明智这时身形一晃,已到了玉罗刹身边,拦腰将她一挟,玉罗刹故意大叫“救命”,而墨明智早已从窗口跃出,霎时便去得无踪无影,等到胡管家追出来时,哪有墨明智和玉罗刹的身影?
    胡管家惊疑不已,到底来人是妖魔还是武林绝顶高手?为救这江湖女子而来,还是为抢这江湖女子而至?他从屋顶跃回楼时,两位护院教头已弄醒伍公子了,但公子的一条右臂仍麻木不已,不能转动。胡管家看了看,竟然看不出公子被什么暗器所伤,问两位教头,两位教头也摇摇头,胡管家更疑心是鬼神一道的邪术了。因为伍公子的右臂受的伤,既不是武林中的点穴手法,也不见红肿和伤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凭着一身的怪异真气,学会了奇侠一枝梅的“十字秘诀”后,以武林中所没有的奇特手法,拍封了伍公子手臂上的要穴,令伍公子在四、五个时辰无法动弹。伍公子的晕迷,只是由于他惊恐过度而已。
    胡管家感到,不管来人是鬼神也好,是武林绝顶高手也好,是志在救人或抢人。倘若他要取人性命,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举手之间,便完全可以将楼阁上的所有人杀掉。
    众人惊魂方定,一个丫环又是一声尖锐恐怖的叫喊:“妖,妖,妖怪。”
    胡管家等人回头一看,果然见那个鬼脸可怕的妖怪立在窗口上,惊得伍公子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滚下楼去。等到家人打手持刀拿棍涌上楼时,只见妖怪在窗口一闪而逝,而胡管家早巳尸横在血泊中,两位教头晕迷不省人事。两个丫头缩在一角,吓得面无人色,连话小说不出来。不久,又听到深院中有人惊呼:“妖怪,妖怪。”
    这一夜,伍府灯火通夜明亮,人心惶惶,害怕妖怪不知几时突然又会出现。
    其实第二次来的妖怪不是墨明智,而是玉罗刹。当墨明智将玉罗刹带出城后,玉罗刹说:“小兄弟,想不到你武功这么俊,快放姐姐下来吧。”
    墨明智放下玉罗刹,说:“姐姐,我们快回船吧,别叫盘大叔为我们担心。”
    玉罗刹说:“我们这样回船,不怕盘家班的人对你起疑心么?你快除下面具和衣服交给我,先一个人赶回船去。要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在城里逛荡,一时迷了路,幸而有人指点,现在才回来就行了。”
    “姐姐你呢?”
    “我等一会儿便回去。小兄弟,你快走吧,别叫人识破了你的真面目。”
    “好吧,姐姐,那我走啦!”
    墨明智想不到玉罗刹在自己走后,戴上鬼脸壳,又去大闹伍府。她恨透了胡管家和仇公子,所以出乎毫不恋情,将胡管家干掉了,又点了两个教头的昏睡穴。幸而伍公子滚落下楼,玉罗刹怕多伤人命,所以来不及收拾伍公子,让他侥幸地保存了一条性命。
    墨明智回到船,见盘家班的人个个心情沉重,相对无言,见墨明智回来,亦只望了一眼,个个都不出声,因为他们心里都想着不知怎么去救蓉姑娘。只有盘龙飞略现惊喜,问:“先生,你回来了?”而小玉却说:“明哥,你去了哪里呵!”
    墨明智只好依玉罗刹的话说出,最后道:“盘大叔,真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盘龙飞心事重重,只敷衍应了一下说:“先生,你走了一天,去休息吧。”
    墨明智知道盘龙飞为玉罗刹之事而焦急,本想安慰他几句,说蓉姑娘没事,会很快回来的。但感到这么一说,盘龙飞追问起来,那不暴露了玉罗刹和自己?所以他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玉却随后跟了进来,说:“明哥,你不会怪我爹吧?”
    “我怎会怪你爹的?”
    “明哥,我爹现在很焦急,蓉表姐叫伍家的人留下了,还打伤了我起叔叔。”
    墨明智一怔:“什么?他们打伤了你起叔叔?”当时墨明智见玉罗刹进了后堂,便暗暗跟踪而去,所以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事。
    “是呵!所以爹正担心蓉表姐的安全。”
    墨明智感到小玉一片天真无邪,不忍心欺骗她,但又不能将真相说出,只好说:“小玉,你放心,你蓉表姐会很快回来的。”
    “他们会放我蓉表姐回来?”
    “会的。”
    “明哥,我爹说,要是他们会放人,就不会将我起叔叔打伤了!”
    “那,那,那你们怎么办?”
    小玉轻轻说:“今夜里,我爹和我两位堂哥哥,准备去伍府救人。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蓉表姐在这一段时间里,给他们糟蹋了。”
    墨明智一时无语,暗想:怎么玉姐姐还不回来的?再不回来,盘大叔要去伍府,不闯大祸么?不行,得阻止盘大叔去伍府。
    小玉又问:“明哥,蓉表姐为人可好了,你不惦记我蓉表姐么?”
    墨明智说:“我当然惦记她,不过,你千万叫你爹别去伍府。”
    “为什么?不救我蓉表姐了?”
    “不,不,我,我,我回来时,听说伍府正闹妖怪哩!”墨明智只有这么说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闹妖怪!?”
    “是,是呵!伍府闹妖怪,你蓉表姐为人机灵,不会趁乱跑出伍府么?”
    突然,他们听到盘龙飞惊喜地说:“蓉姑娘,你回来了?”
    墨明智说:“小玉,你看,你蓉表姐不是回来了么?”
    到底是不是蓉表姐回来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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