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六回巴山夜雨
    上回说到小玉一听到蓉表姐回来了,便奔了出去,高兴得大叫:“蓉表姐,你真的回来了!我们正惦记着你哩!明哥说,伍家闹妖怪,是真的吗?”
    玉罗刹不由看了跟出来的墨明智一眼,说:“是呵!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那可怕的妖怪,我还回不了呢。”
    墨明智心想:看来玉姐姐不但武功极好,人也聪明机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不但把自己开脱了出来,而且还不露出自己的真相,怪不得江湖上传说玉罗刹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今后我得好好向玉姐姐学学。
    小玉问:“蓉表姐,那么你是趋乱从伍府跑出来的?”
    “不!是那妖怪救我出来的。”
    小玉惊诧:“妖怪救你?妖怪不吃人么?”
    玉罗刹一笑:“那妖怪面目可怕,却心地很好,是他一直将我送到城外的!”
    “那,那,那妖怪呢?”
    “走啦!他化成一道轻烟走啦!”
    盘龙飞感到其中必有古怪,但蓉姑娘回来了,他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便说:“你回来就好了,我们连夜开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玉罗刹说:“班主,恐怕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盘龙飞一怔:“为什么不能离开?”
    “班主,你试想想,我们连夜离开,伍家不起疑心么?他们要追赶我们,还不轻易追上了?”
    “蓉姑娘,你的意思——”
    “班主,我们要走,也要走得干净利落,不留手尾,让伍家的人,死去了追我们的心。”
    “哦!?有什么办法?”
    “班主,干脆我们再在监利卖两天艺,同时去县衙门告伍家,向他要人。要是这样,我不能留在船上了,得先避开。”
    盘龙飞迟疑地说:“蓉姑娘,这办法好是好,去官府告伍家,有用吗?古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我担心不但告不了伍家,恐怕还会招来一场麻烦。”
    “班主,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有一封蜀王爷的书信吗?”
    “那又怎样?”
    “有了这封书信,谅这里的县太爷也不敢为难我们。就算县太爷袒护伍家,也会有所顾忌,何况我们是找他要人的。他就不会疑心我们了。那时我们再走,不就干净利索了么?”
    盘龙飞叹了一口气说:“蓉姑娘,我走江湖为人的宗旨是:忍耐退让,息事宁人,万不得已,不走险路。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依姑娘的办法好了。”
    玉罗刹说:“班主为人宗旨虽然好,但碰上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和横蛮行凶、为非作歹的奸险小人就行不通了。你想息事宁人,他们却要惹事生非,偏偏要与你为难。好啦!班主,我得暂时离开你们了。”
    她表姑盘大嫂担心地说:“蓉女,你现在就走?可是这深夜里……”
    玉罗刹说:“表姑,我要不离开,到时官府或伍家的人来船上搜查时就麻烦了。那时再说我是那妖怪救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蓉女,深夜里你去哪里?何况你又是一个孤身少女。”
    “不怕,我先雇条小船到无人处的江边上等你们。”玉罗刹说时,用眼角瞟一眼墨明智,嘴唇微动一下,似乎有话又没说出来。
    墨明智心想:玉姐姐有什么要向我说的?是不是要我在暗中看顾盘班主?玉姐姐你放心,我会看顾好的。”
    盘龙飞说:“蓉姑娘,那我们怎么找你?”
    “班主,我自会找到你的。”玉罗刹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白天我生烟为讯,晚上举火为号,你们将船泊过来就行了。”说完,玉罗刹便飘然离船而去。
    果然,玉罗刹没有猜错,卯时正牌,监利县的捕头带两名差人和伍家的—名家丁,登上船搜索了。
    原来伍公子身边有两个心腹之人,一文一武。武的是胡管家,文的便是缪师爷了。此人颇有心计,伍公子对他是言听计从的。伍府两次闹妖怪,他问了那个丫环后,感到可疑,便径自来见伍公子,说:“少爷,你觉得妖怪之事可疑吗?”
    伍公子垂着—只手,眼眉跳了跳:“可疑?”
    “所谓鬼神妖怪,原属虚缈,信则有,不信则无,少爷不疑心这妖怪是人扮的么?”
    “人扮的?什么人竟敢斗胆冒犯我伍家?”
    “这恐怕是盘家班的人扮的,他什么不劫走,偏偏劫去了那个女子。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你的意思?”
    “最好派人立刻到盘家班搜查一下,要是那女子在,就是他们扮的了。到时少爷便可以将那女子弄回来,然后告他们扮神弄鬼,惊恐民宅,劫走金银,那便是问斩之罪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
    缪师爷摇摇手说:“少爷,最好请县里的捕快出面,万一真的是妖怪摄去,我们也没有什么话柄落在别人手中。”
    “师爷,这事就由你去办吧。”
    于是缪师爷连夜带了一个精明的家人,拜访捕快,说明是伍公子相托。这样,捕快便带了两名差人和伍家那个家人,来搜查了……
    盘龙飞一见捕快带人上船,暗想:幸而蓉姑娘早有见地,不然,今次是有口也难辩了。他心中有底,仍问:“不知捕快人人来有什么事?”
    捕快“哼”了一声:“你犯了法,难道不知道么?”他一挥手,“搜!”
    盘龙飞问:“请问大人,小人犯了何罪?”
    “等搜出了人,你再说吧。”捕快又喝着,“还不给我进船搜查?”
    那家人连忙带了两个差人,进舱搜查。好一会,便失望地走了出来。捕快瞪眼问:“没搜出人?”
    “没有。”
    捕快怔了一会,突然朝盘龙飞说:“既然没人,那你跟我到县衙门去。”
    “请问人人,到底小人犯了何罪?”
    “有话,你对县太爷说去。”
    “也好,小人正想去见县太爷,求县太爷替小人作主。”
    捕快一声冷笑,便将盘龙飞带走。
    伍公子听那家人回报,说船上并没有那位姑娘,而捕快将盘班主带走了。伍公子—怔,难道那姑娘真的是被妖怪弄走了?他挥手叫家人退下。不到—个时辰,忽传县太爷亲自登门拜访,伍公子不由看了缪师爷—眼,问:“莫非这姓盘的告了我?”
    缪师爷一笑:“就算姓盘的告少爷,县太爷也会为少爷摆平的,恐怕是县太爷想来问少爷,如何处置姓盘的罢了。”
    伍公子点点头,便命人大开中门,亲自迎接县太爷。一阵寒暄后,伍公子问:“大人亲临,不知有何赐教?”
    “有人告发世兄强抡民女,所以本官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伍公子困惑:怎么!?这事也要你亲自来的?一个江湖艺人,你给他—个诬告绅士之罪不就完了?不由问道:“此事大人打算怎样处置?”
    “世兄,这事恐怕不好处置。”
    “哦!?大人的意思——”
    “世兄,你知不知这盘班主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他是蜀王爷不惜千里迢迢,专程派人川重金聘请去成都为老王妃祝寿的。”
    “真的!?”
    “下官初时不信,但他有蜀王爷的信件,下官看过了,半点不假。”
    伍公子顿时惊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盘家班是蜀王爷聘请之人。县太爷说:“世兄,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个江湖烟花女子,去触犯了蜀王爷?一旦蜀王爷恼怒起来,不但下官前程不保,恐怕世兄会祸及满门,我劝世兄还是将人交出来吧。”
    伍公子呆了半晌,嚅嚅地说:“大人,我没法交出人来。”
    县太爷皱皱眉:“世兄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连全家性命也不要了?”
    “大人,因为,因为这女子昨夜已为妖怪摄了去,小弟实在不知她的去向。”
    县太爷认为伍公子故意用这虚无之事来搪塞自己,顿时不悦地说:“此事说出来,令人相信么?就算下官相信,恐怕蜀王爷也不会相信。”
    这时,缪师爷在旁说话了:“大人,这女子技艺超群,我家老夫人一时欢喜,将她留下来吃饭,事后准备将她送回去的。不料碰上了妖怪,不但将她摄去了,连胡管家也死在妖怪的利爪下,两位护院武师,为抢救这女子,中了妖术,至今仍晕迷不省人事。这事望大人明察。”
    县太爷愕然:“真的有这回事?”
    伍公子说;“大人不信,尽可以派人明察暗访,就算小弟敢斗胆欺骗大人,也不敢欺骗蜀王爷。”
    县太爷不由半信半疑,看来伍家也没这么大胆敢欺骗蜀王爷的。要是真的有妖怪,这也是伍家平日作孽太多,才招来妖怪。他问伍公子:“世兄,你看此事叫下官怎样处理好呢?”
    伍公子急忙一揖说:“此事万望大人周旋一下,小弟事后必当重报大人之恩。”
    县太爷想了一下说:“下官自然会为世兄尽力,但此事,最好请世兄当面向事主说清楚,求得事主谅解,下官才好将这官司了结。”
    伍公子无奈,只好答应。县太爷说:“既然这样,就请世兄随下官回府见见事主。”
    伍公子见到盘龙飞时,免不了赔礼道歉,说明原因,并声明今后一定派人四处打探蓉姑娘,一有下落,立刻将蓉姑娘送回。县太爷也从旁助说。盘龙飞一听伍公子说要派人四处打听蓉姑娘的下落,不由暗吃一惊,心想:若让他真的发现了蓉姑娘,自己便有欺官之罪了。到底盘龙飞久闯江湖,心内虽惊,面部仍装成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既然这样,小人只有等候少爷的音讯了,要是少爷发现了蓉姑娘的下落,请立刻派人到成都蜀王爷府告诉小人一声,以免小人惦挂。”
    伍公子忙说:“一定,一定,这事还望班主别让蜀王爷知道,以免冲犯了老王妃的寿辰,惊恐了老王妃和蜀王爷。”
    “好吧,小人暂时不说就是,望少爷能早日打听到蓉姑娘的下落,至于小人,也会沿途查找的。”说完,盘龙飞便辞别回船,将经过情形略略向大家一说。盘大嫂担心地说:“龙飞,我们还是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见到蓉女,叫她别再露面,让伍家的人知道。”
    盘龙飞点点头,便叫船家起锚扬帆,离开监利,往长江上游而去。就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伍家又出现了那叫人害怕的妖怪。
    原来玉罗刹并没有离开监利县,而是隐藏在伍家大院中。正所谓富豪权势人家,门庭深似海,房宇连片,亭台楼阁处处,有心隐藏,谁也发现不了。何况伍府闹鬼,个个杯弓蛇影,人心惶惶,阴暗处更无人敢到,更易为玉罗刹隐藏了。
    玉罗刹在隐藏处,不但知道了缪,师爷连夜去找捕快,上船搜人的事,也听到县太爷来拜访伍家时的谈话和盘家班船离开了监利县的消息。同时她还听到了两个丫环的低声说话,—个说:“兰姐姐,昨夜里那个妖怪好怕人,幸而她没有将我捉去。”
    另一个幽幽地说:“它要是捉了我去更好,省得在伍家受罪。”
    “兰姐,你不怕妖怪吃了你吗?”
    兰姐叹了一声:“宁愿叫妖怪吃了,也不愿呆在伍家。你不见今年初那位姑娘,给少爷抢了来,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悬梁自尽,尸体给抛到荒野上喂狼?”
    沉默了一会,那一位丫环又说:“兰姐姐,我看你还是逃出去吧,早晚少爷也不会放过你,迟早要将你糟蹋的。”
    兰姐长叹一声:“到那时,我也顾不了爹娘了,顶多一死而已。逃!我怎能逃出伍家?就算逃出去,伍家也会到我家,问我爹娘要人,说不定反而害了我爹娘呢。”
    玉罗刹从隐藏处看去,只见那位叫“兰姐”的丫环年约十五六岁,生得颇有姿色,而且举止文雅,似乎是读书人家的子女。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道:“夏兰,少爷的参汤炖好了没有?炖好了,叫你捧去。”
    夏兰应道:“好啦!”
    “那你还不快点捧去?”
    “是,我就去。”
    是夜三更,伍府灯灭人静,只有一处楼阁上透出了一线灯光,那是伍公子的寝室,他叫夏兰为他捶腿,同时轻佻地挑起夏兰的下巴,夏兰惊恐地退后,嘴里说:“少爷,别这样,叫少夫人看见了,奴婢将死无葬身之地。”
    伍公子一见夏兰惊恐的神色,反而挑起了欲火,笑说:“少夫人怕什么?有我哩!”
    “不,不,少爷,我求求你。”
    “过来,让少爷亲亲你。”
    蓦然,一阵轻风,灯下突然出现了昨夜里的那个“妖怪”,双目如冷电,逼视伍公子,伍公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
    玉罗刹冷冷地说:“你这恶魔淫棍,我不杀了你,就没有天理了!”
    伍公子正想呼喊,玉罗刹出手如电,一掌就拍断了他的心脉,叫他今后再不能为祸人间。她又对夏兰说:“姑娘,别害怕,我带你离开伍府。”说时,拦腰一手挟起了夏兰,从窗口一跃而出。刚好楼下有两名更夫,在月下一看,惊喊着:“妖,妖,妖怪!”吓得连打更的工具也丢了,顿时又惊动了伍府的人。当家人们涌上楼阁时,伍公子早已尸横地下,而妖怪已去得无踪无影。
    玉罗刹将夏兰挟出伍府,在无人之处取下了面具,笑问:“兰姑娘,你认识我不?”夏兰依稀认出了她,问:“你,你不是妖怪?”
    玉罗刹一笑:“我要是妖怪,你不怕我吃了你么?”
    夏兰说:“姐姐,就算你真的是妖怪,吃了我,我也会感激你。”
    “好啦!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过,今夜的事,你千万别对人说。有人问你,你只说被妖怪摄出来,碰上一位高僧,将你救了,我呀,就是那位高僧的弟子,懂吗?”
    “恩人,我知道了。”夏兰不元感激地说。玉罗刹一直送她到家门口,又将从伍府顺手牵羊得来的金银,送了一些给她,说:“你和你的父母,最好连夜离开监利县远走高飞,别叫伍家的人见着你们。”
    果然,兰姑娘的父母也知道厉害,便带着兰姑娘,连夜离开了监利县。
    玉罗刹暗中护送了她们一程,直到天光,见她一家无事了,便找了一地方略略休息一下,又潜回监利县城,打听伍家的情形……
    第三天夜里,玉罗刹在石首县既一处江边上挂上了一盏红灯。盘家班这两天两夜来,一直注意两岸的江边,他们一见红灯,便飞快地将船泊过来,果然见玉罗刹生俏俏地立在江边上,真是又惊又喜,连忙放下趴板。玉罗刹轻盈地走上船来,迎着她的,先是盘龙飞的妻子盘大嫂,一把搂着她说:“蓉女,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大家都惦记着你呢!”
    “表姑,我也惦记着大家啊!”
    盘龙飞说:“蓉姑娘,这两天有没有人见着你了?”
    “没有呀!”玉罗刹故意问,“有人在跟踪我么?”
    盘大嫂说:“蓉女,你不知道,伍家在县太爷面前答应向我们交人,要派人到四处打听你的生死下落。我们担心你让伍家的人盯上了,会有意外。”
    玉罗刹心想:伍家才没有时间派人去四处打听我哩!他一家正人心惶惶,找老道,请和尚,设坛念经,既驱邪赶妖,又超度那恶少亡魂。就算那恶少没死,两次闹妖怪,他还有心思派人去打听我么?口里却说:“那怕什么,就算给他们盯上了,他们还不是将我交回来?”
    “蓉女,话不是这么说,要是让他们看出有什么破绽,你表姑丈就有欺官之罪。看来,你不能再露面了。”
    “那我不能在街头上卖艺了?”
    “噢!你还想卖艺?你不怕给人发现吗?”
    盘龙飞说:“蓉姑娘,先避一个时期,出了荆州府再说。”
    “好吧!那我在船上睡大觉啦!”
    几天后,船来到了荆州府的所在地江陵。江陵,古称荆州。三国时,是坐镇中州刘表的统治中心,文化古迹不少,还有唐朝建下来的一座开元寺。市面繁荣,人烟稠密,也是船只出长江三峡后的第一个人县。唐朝诗人李白有一首诗题到江陵:“朝辞白帝彩云问,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的诗意是说,从四川的白帝城沿江而下,一天就可以到得了江陵。虽然诗人不无夸大之辞,但从中也可见长江三峡水流之急是多么的惊人。而从江陵上白帝,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起码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来往船只每每来到江陵都停泊下来,上岸添置一些粮草。盘家班的船到了江陵,免不了要上岸卖艺一两天,顺便购买一些物品。
    盘龙飞带人上岸,玉罗刹留了下来,而墨明智怕武林人士发现,自然也留在船上,埋头看书。玉罗刹走进他的房间,笑问:“小兄弟,你这么用功读书,想上京考状元吗?”
    墨明智一笑:“姐姐别取笑了!我连一篇文章也写不来,能考状元么?”
    玉罗刹坐下来问:“你读的是什么书?”
    “《幼学琼林》。”
    玉罗刹一怔:“又学擒人?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秘笈?我可从来没听过呵!”
    墨明智茫然:“姐姐,你怎么说它是武功秘笈的?”
    “不是武功秘笈,怎么又学擒人捉人的?”
    “姐姐,你弄错了,是《幼学琼林》,是一部使人增广见闻的书。我读了它,又明白了很多的东西,什么‘旋风名为羊角,闪电号曰雷鞭’;什么‘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等等,它同武功没有什么关系。”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笈哩!小兄弟,那它酸不酸?”
    墨明智又愕异了:“它怎么酸不酸的?”
    玉罗刹笑道:“因为我见一些读书人,整天摇头晃脑,什么‘子曰,诗云’,开口什么‘之乎者也’,闭口什么‘惜乎哉’!叫人听了莫明其妙,酸得可怕。”
    墨明智见玉罗刹说话风趣,不由也笑了,“这部书不酸,它是甜的。”
    “是吗?小兄弟,我看你别去读那些子曰诗云的书了。你本来有些呆气,再叫酸书一熏,那又酸又呆,更成为名副其实的小怪了!”
    “我很呆吗?”
    “你想想你走江湖以来,所发生的事,你不呆吗?”
    墨明智回想起自己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呆气,别人一心要害自己,自己还茫然不知。说:“姐姐说得对,我今后应好好向姐姐学学。”
    玉罗刹见墨明智认真了,便说:“小兄弟你别认真,姐姐是跟你说笑的。其实你为人不呆,只不过心地太好了,太天真了!江湖上诡云谲雨,处处皆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太过老实天真,是无法在江湖上走动的,除非你隐居山林,远避江湖,不与世人接触。不过,你现在的处境,就是想隐居山林,恐怕也不行,迟早,九大门派的人,也会找到你。”随后,玉罗刹又跟他讲了一些江湖上恩怨仇杀和种种意想不到的复仇手段,听得墨明智目瞪口呆。他那纯真无邪的心灵,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是这么神秘莫测,错综复杂,真是步步都有危机潜伏。同时也暗暗惊奇玉罗刹这么一个女子,对武林各派人物和江湖上的事这么熟悉。
    在这一段航程旅途上,要是说墨明智在教小玉读书识字,倒不如说盘家班的人,教给了墨明智丰富的社会知识和人际关系的学问,尤其是和玉罗刹的交谈,使他更是得益不浅。
    玉罗刹,是三十年前一位惊震武林的女侠柳小琴的关门弟子,柳小琴是过去名动江湖岭南双剑的女儿,后拜一代大侠黑蝙蝠为师(见拙作《武林传奇》中),既有家传的剑术,又有昆仑派的绝学,以轻功、掌法、剑术三绝而惊震武林。玉罗刹可以说尽得柳小琴的绝学,从小就跟柳小琴行走江湖。她为人机敏,事事留心,所以她不但熟悉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和黑白两道上有名人物的行为,个性和爱好,更有行走江湖的丰富经历,墨明智不时与她接近和交谈,从她口中,不但知道了武林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行话,也懂得了武林中各式各样的事,正邪两方面成名的人物和各种歹毒的暗器,以及一些奇招怪式的武功,这样在他今后行走江湖,一旦与这些人物接触时,心理上便有所准备。要是说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传授给他一门最上乘的武学,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那么玉罗刹却教给他丰富的江湖知识,推开了武林大门,使他窥探到武林中色彩缤纷,错综复杂而又惊心动魄的另一世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武林人物茫然不知,什么也不懂的无知少年了。
    一天,船快要到达巴东县。照例,盘家班要在巴东县卖艺一至两天。玉罗刹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墨明智说:“兄弟,你不是要打听杀害你刘爷爷一家的凶手吗?而巴东以北,便是大巴山,是过去巴山二枭出没的地方。你不顺便去打听一下?”
    墨明智不由心动了,想:是呵!既然顺路来到了,我怎不去打听一下?难道以后再专程去巴山?可是一想,又犹豫了。玉罗刹见他不出声,问:“你不想去?”
    墨明智说:“姐姐,小玉的书,我还没有教完呵!我这一走,那怎对得起盘大叔和小玉?”
    “噢?你只不过去巴山一两天罢了,又不是不回来。”
    “我可不能叫盘大叔他们把船停在这里等我呀!而我这一去,一两天也恐怕赶不回来。”
    玉罗刹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要是能在一两天赶回来,我叫盘班主在巴东县城等你,赶不回来,你就穿过巫山,到四川的巫山县城上船好了。盘家班在巴东县卖艺两天,还要越过巫峡天险,起码得有几天,再在巫山县卖艺一两天,这前后就有十天左右时间,总可以赶得回来。”
    “姐姐,那我怎么向盘大叔开口?”墨明智又犹豫了。
    玉罗刹说:“兄弟你放心,这事让姐姐代你说好了,再说我也想到巫山走走,顺路跟你一块先去巴山。”
    墨明智一听大喜:“姐姐跟我一块去?”
    “你不高兴?”
    “哎!姐姐,我怎不高兴的?我求也求不来哩!姐姐,你去巫山干什么?欣赏巫山的风光?”
    玉罗刹一笑:“我哪有心思去欣赏什么巫山风光的,我是去巫山拜访一位江浙异人。”
    “哦!?是什么异人呢?”
    “说起这位异人,他幼年的遭遇,恐怕比你更离奇和坎坷,可是他也偶遇奇缘,不但成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也成为一代怪医。江湖上人称他为‘要命郎中’。”
    “要命郎中?他很凶恶么?”
    “不!他半点也不凶恶,跟你差不多,心地好极了。”
    “那干吗叫他要命郎中的?”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遇上些十恶不赦的恶人,一定将他的命要了去;二是碰上些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凭他的医术,可以将你的命从阎王爷那里要回来,就算你刚死去不久,他也有本领救活。所以才得了这么个要命郎中的美号。”
    “他真的那么有本事?”
    “你不信?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墨明智对这一江湖异人十分向往,说:“姐姐,我也跟你去巫山看看这位异人。”
    “兄弟,说不定这位异人见了你,很喜欢你,传给你一门绝技哩!”
    “姐姐别笑我,我只不过好奇想看看他罢了,怎敢望他传艺的?再说我这么傻笨,就是他教我,我也学不来。”
    玉罗刹笑道:“兄弟,你要是傻笨,天下就没几个是聪明人了。既然你要去巫山,那我们干脆到巫山县城等盘班主他们好了。”
    于是玉罗刹去见盘龙飞,为自已和墨明智找了个借口,说要到巴山走走。盘龙飞已心知这位蓉姑娘恐怕不是一般常人。要是一般常人,一个孤身少女,怎能千里迢迢从岭南来到镇江寻找自己?而且每逢盘家班遭遇到一些意外,总是她出些主意而逢凶化吉。他不但不追问玉罗刹去巴山的原因,也阻止妻子的追问,说:“蓉姑娘,那我们在巫山县城等侯你们回来。”
    这时,小玉已读完一本《增广贤文》,墨明智开始教她《千字文》,一直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点到“推位让国,有虞陶唐。”等十多句,教到小玉每个字都认得后,说:“小妹妹,我回来后,这段书你一定要背给我听,背不出,我真要打你的手板心啦!”
    小玉嘟起嘴说:“我不干,你和表姐去巴山玩,却要我背书。要不,你也带我去巴山,我在路上背给你听好不好?”
    盘龙飞喝道:“小玉,别胡闹,先生和你表姐有事去巴山,怎能带你去的?”
    玉罗刹忙安慰她:“玉妹妹,表姐和先生真的有事去巴山走走,不能带你去。等表姐回来,一定会给你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来,好不好?”
    “那你带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
    “小猴子,小野兔,怎样?”
    小玉一听小猴子便笑了:“好!表姐,那你给我带只小猴子回来,我教它翻筋斗,竖蜻蜒。”
    玉罗刹一笑,便与墨明智双双离船上岸而去。玉罗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山村姑娘,而墨明智根本不用打扮,只要将儒服脱下,换上一件平民装束,便恢复了深山少年的本来面目。他们一出巴东县,在山野处,各舒展轻功,宛如两只大鸟在山野上飞奔,刹时已去百里之遥。
    巴山,是湖广与四川交界的大山,山高林密,山间沟谷深险纵横。它的最高峰,便是神农架,更是人迹罕到,野兽出没。传说神农为了解救百姓受疾病折磨的痛苦,在这里尝遍百草,寻找出各种珍贵的药物来,所以世人称这座高峰为“神农架”。
    墨明智和玉罗刹踏入巴山,只见山峦重叠,云封路断,丛林莽莽,周围百里,不见人迹。他们一连寻访了两天,走过了不少地方,也找不到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来。墨明智心想: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高岭中,去哪里找寻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呵?正所谓树大招风,山高招雨。一天,他们正来到一处山野上,这时已是十月天气,黄昏时分,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夹着风势,来得猛烈,真是风借山势,雨凭风威,霎时间,玉罗刹和墨明智淋得浑身湿透。墨明智不愧是深山里长大的少年,加上他耳聪目明,在大雨中,他发现了山角处隐现一座古庙,说:“姐姐,我们到古庙中避避雨吧,今夜恐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了。”玉罗刹点点头。两人在风雨中朝这座古庙奔来。这座古庙,显然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庙内空无—人。庙前院后,野草没径。断墙斑剥,瓦片残落,处处漏雨。庙内神台上的山神,像头也没有了,还断了一臂。幸而神台前还没有漏雨,有一个干爽的地方,可让人坐下来。
    玉罗刹想找些干柴废枝生火也找不到,只好将一张残败的神桌劈了,从怀中掏出火石镰刀,点燃了火熠子,生起火来。
    这时夜幕早已降落,外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风势虽减弱,但雨仍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火点燃后,庙内的荒凉破败情景处处皆是。玉罗刹看了墨明智一眼,虽然玉罗刹是武林儿女,久闯江湖,到底仍有少女的羞涩;而墨明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不好意思当着墨明智的面将外衣除下来烤干,说:“兄弟,你背转身子,姐姐要换衣服啦!”
    墨明智怔了怔:“姐姐,你换吧,我到外面去。”
    “你到外面于什么?外面仍下雨哩!兄弟,只要你不看就行了。”
    “姐姐,我想到外面捉些小野兽回来,在火上烤着吃。姐姐,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呵!”
    “雨夜里,你怎么捉野兽的?”
    “姐姐,你放心。我在山野里惯了,有办法捉到。”
    墨明智说完,人已走了出去。玉罗刹反而发怔了,心想:我这兄弟真是个老实人,看来他是为了避嫌,故意跑到外面去了。于是玉罗刹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裤除下来,露出了一身欺霜傲雪似的肌肤,同时迅速地打开行李包,从油布中取出一套干衣裤,略略遮着身子,将红兜兜解下,将外衣穿上,但一双眼一直打量着门外。其实在这深山雨夜里,别说无人,就是连野兽也不会出来的。玉罗刹刚将湿衣裤摊在火旁的一堆碎木上烘烤,便听到了外面有人行走的脚步声,接着是墨明智的声音问:“姐姐,你换好衣服没有?”
    玉罗刹一笑:“兄弟,我换好了,你快进来,别在外面淋雨了!”玉罗刹满以为墨明智只不过避嫌而借故跑出去捉野兽,这么个雨夜里,去哪里捉野兽?就是真的去捉,也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谁知墨明智走进来时,竟然是一只手提了两只山鸡,另一只手捉了一只活蹦蹦的山兔,不由惊讶起来:
    “兄弟,你真的是到外面捉野兽了?”
    墨明智笑笑:“是呀!”
    “你这么快就捉到了?在附近?”
    墨明智点点头。玉罗刹又问:“兄弟,你怎么找得到它们的?”
    “姐姐,我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找野兽的,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找就找着了。姐姐,这够我们吃的吧?”
    “噢!有多啦!兄弟,你打算怎么弄?”
    “这两只山鸡,我们做叫化鸡好不好?这只兔子,就在火上烤吧。”
    “你会做叫化鸡?”
    “姐姐,我跟没影子独行侠丐学过,只要将烂泥巴一糊上,丢进火堆里就行了。”
    玉罗刹又是惊讶:“你认识那疯疯癫癫的老叫化?”
    “姐姐,我认识,他并不疯癫,为人可好了!”墨明智说着,将兔子交给玉罗刹,自己到外面弄了两团稀泥,将山鸡包进稀泥中,丢进火里,然后剥了兔皮,架在火上烤。不久,山鸡和免子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引起食欲的香味。墨明智说:“姐姐,我们可以吃了。”
    突然间,从外面又闯进一个人来。玉罗刹和墨明智不由一怔,在火光下打量着来人。来人是位十七八岁的青年,生得眼大眉粗,披着一件湿淋淋的披风,脚穿一双麻耳草鞋,也用一双目光,惊奇而警惕地打量着玉罗刹和墨明智,冷冷地问:“你们是谁?怎么来到这深山野庙里的?”语气中含着敌意,好像这山神庙是他的家似的。
    墨明智正想回答,玉罗刹早已被来人不礼貌的问话激怒了,但却含笑地问:“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也跑来这里的?”
    来人一脸傲气:“在下看姑娘还是老实回答的好,别自讨没趣。”
    “小伙子,你千万别吓唬我,我一向最胆小的了,别人一吓,我会晕倒的。”
    来人也听出了玉罗刹出言调侃,浓眉扬了扬:“看来姑娘是要在下出手了!”
    “你想在这雨夜荒庙中行凶杀人么?”
    “姑娘要不实说,在下只好这样。说!你们是不是峨嵋派的人?”
    玉罗刹问:“我们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们要是峨嵋派的,那合该你们认命,别怪在下狠心。”
    “哦!?你跟峨嵋派人有仇?”“这不需姑娘动问,老实回答好了。”
    墨明智忙说:“我们不是峨嵋派的。”
    来人冷冷扫了墨明智一眼,似乎看出墨明智不会武功,只是一般人,便说:“你不是峨嵋派,我相信。”但他指了指玉罗刹,“她吗,我就不敢担保。”
    玉罗刹笑问:“你要怎么才相信?”
    “只要在下一出手,就会知道。”
    “是吗?那你不妨试试。”
    “好!姑娘别怪在下无礼。”这位傲气凌人的青年,“呼”的一掌拍出,掌劲十分霸道,直朝玉罗刹上身几大穴位拍来。玉罗刹轻纵避开,青年跟踪而上,又是一掌拍出,出掌之快,几乎不容玉罗刹闪避。可是玉罗刹还是闪开了,不但闪开,还轻出一掌,纤纤玉手,似乎不含劲力,但一股刚柔兼备的掌力,竟从青年意想不到的地方拍来,虽然是拍出看似无力,但近身时,掌劲突然发出,能碎人筋骨。青年人知道厉害,急纵身后跃,面露惊讶之色。玉罗刹并不追击,微笑问:“怎样?看出我是不是峨嵋派了吧?”
    青年人犹豫了一下,说:“好!在下再领教姑娘的剑术。”说时,利剑拔出。只见这把利剑,在火光下闪闪发出蓝色之光,这显然是把能削金断铁的宝剑。
    玉罗刹一怔,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把剑,是不是蓝玉寒剑?”
    青年人扬扬眉:“不错!姑娘小心了。”
    墨明智着急了:“你这位阿哥,我们真的不是峨嵋派的人,而且峨嵋派……”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说,姐姐自会应付,你站到一边好了,小心剑气伤了你。”说时,也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暗运六阳真气护体。
    青年人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伤了令弟,姑娘要是峨嵋派人,我顶多杀了姑娘,也不会为难他。”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姑娘,我出招了,小心!”
    青年人剑一出动,顿时剑影重重,寒气顿生。要是说索命刀的刀快,恐怕这一身傲气青年人的剑更快。玉罗刹不敢大意,抖出了自己师门的绝技——追魂芙蓉剑法。这是一代大侠黑蝙蝠晚年所创下的剑术,传授给柳小琴,柳小琴传授给了玉罗刹。玉罗刹手中虽然不是一把宝剑,但在六阳真气的灌输下,就是一条废铁,也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宝剑。只见叮叮当当一连响了十多声,忽见两人突然从剑光中分开,青年人面上的傲气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剑术并不会输给对手,但内力却不及对手。玉罗刹也暗暗佩服这青年人剑术非凡,心想:这等一流的上乘高手,怎么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的?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了。看来这青年人是最近才出道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与峨嵋派结下了这生死大仇?侧头问:“我们还交不交手?”
    青年人摇摇头:“在下既知道姑娘不是峨嵋派人,还交手干什么?请姑娘原谅在下得罪了。”
    “可是,我不想停手。”
    青年人一怔:“姑娘要杀在下?”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青年面色一变,又恢复了原有的傲气,冷笑一声说:“不错,凭姑娘的武功,可以胜得了在下,但要杀在下,恐怕也不容易。”
    “哦!?你有这个把握?”
    “在下当然有这个把握,大不了,在下与姑娘拼得个两败俱伤。告诉你,在下还有一个绝招没使出来,同时嘛,嘿嘿,还有一门独有的暗器没发出,再斗下去,就不知结果如何了。”
    “那你不妨都抖出来试试。”
    “姑娘,你真要逼在下出手么?在下这独门暗器,十分歹毒,中毒者将没救。”
    “你是在吓唬我么?”
    “在下所言属实。姑娘,一个人的成败,往往不只凭武功,也凭临敌时的机智。”
    墨明智在旁说:“姐姐,既然这位阿哥不愿打了,姐姐何必再逼人家的?”
    玉罗刹一笑,收了剑说:“我也顶胆小的,什么不害怕,就害怕歹毒的暗器。”
    青年人说:“姑娘并不胆小。”
    “我怎么不胆小了?”
    “姑娘要是胆小,怎敢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弟弟,在这雨夜荒庙中出现?”
    墨明智担心玉罗刹又会将事情说僵了,连忙说:“我们是来巴山寻人,遇上大雨,才在这荒庙中避雨的。”
    青年人浓眉又是略略扬了扬:“你们来巴山寻人?是不是寻九幽小怪?”
    墨明智不由一惊:“这——”
    玉罗刹连忙向墨明智打了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故意说:“是呵!你怎么知道?”
    青年人冷冷“哼”了一声:“在下听闻,中原各处武林高手,云集君山,商议共同追杀九幽小怪。而上灵这老贼道,似乎风闻九幽小怪会在巴山出现,所以派了峨嵋派中的不少高手,前来巴山等着。当然,来巴山的,不只峨嵋一派,也有恒山和点苍等派的高手。”
    玉罗刹问:“所以你疑心我们是峨嵋派的人?”
    青年点点头:“不错,在下是有点疑心。”
    “你跟九幽小怪是好朋友?”
    “在下并不认识九幽小怪,更谈不上什么朋友,在下只是闻其名而已。”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帮助九幽小怪,对付峨嵋派的?”
    青年顿时咬着牙说:“在下跟上灵老贼道有一笔天大的血海深仇。不但非杀这老贼道不可,就是对峨嵋派的人,在下也绝不会手软。在这一点上,说在下帮助九幽小怪,也无不可。”
    玉罗刹问:“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姑娘,何必问?”
    墨明智说:“原来阿哥姓何,叫必问。”
    青年人不禁莞尔:“小兄弟,不错,在下就叫何必问好了。”
    墨明智疑惑:怎么他这样说的?难道他不叫何必问么?玉罗刹笑笑:“兄弟,既然人家不愿将真姓名相告,我们就不必问了!”
    青年说:“姑娘请原谅,在下不是不愿相告,是有难言的苦衷。”
    玉罗刹说:“我没怪你呵!你要不要坐坐,烤烤火?”
    “多谢姑娘。”
    青年人除下披风,在火边坐下来。墨明智问:“阿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有一只烤山兔和两只叫化鸡。”
    青年人一来为了避雨,二来也是闻到了这一股香味才来的。便不好意思地说:“要是你们有多,肯相让些,在下更多谢了!”
    墨明智说:“阿哥,你别客气,我们有多,你吃吧,用不着多谢了。”
    青年不由又看了看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心地极好,怎么跟你姐姐出来闯江湖的?看来,你们不是来寻九幽小怪的吧?”
    玉罗刹狡黠地问:“你怎知我不是来寻九幽小怪?”
    “在下从两方面推断,姑娘不是来寻九幽小怪。”
    “哦!?哪两方面?”
    “第一,姑娘要是来寻找九幽小怪,这是一场刀光剑影的交锋,怎会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兄弟?听说九幽小怪行为怪异,手段狠毒,奸诈百出,不怕令弟有危险么?第二,姑娘一身功夫,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而姑娘的武功招式,却不是少林、武当、峨嵋、点苍等派的武功。要是在下没看走眼,姑娘大概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
    玉罗刹十分惊诧这青年人看出了自己的师门,看来这青年不但武功极好,武学知识也很渊博,而自己对他的剑术仍摸不着是何门派的招式,但肯定,这青年人的武功,绝不是中原武林所有的,似乎是出自西藏一派的武功,招式怪异、凶狠和快速。想追问他师从何人,看来这青年人连自己姓名也不愿意说,更不会说出他师承何人了。玉罗刹故意说:“要是我协助他们擒捉九幽小怪,阁下怎样?”
    青年人考虑了一下:“要是姑娘出手,在下只好严守中立,互不相助。”
    “其他门派哩?”
    “那在下只有出手了,尤其是对峨嵋派人,在下绝不放过。”
    墨明智问:“凡是峨嵋派的人,你都杀?”
    “不错。”
    “阿哥,你这样做不太过分么?”
    “太过分!?”青年人双目顿时射出了两道冷电般的光芒:“可是上灵贼道,自名侠义,杀了我一家四十八口,连妇孺也不放过,他太不太过分?”
    墨明智一怔:“他杀了你一家?”
    “唔。”
    玉罗刹疑惑地问:“这么一件惨案,怎么在江湖上没人提过的?”
    青年人一声苦笑:“这事发生在五十年前,姑娘不但没出世,就是在下也没出世,何况这是发生在荒山野林中,江湖上又有谁了解真相?”
    玉罗刹又问:“既然阁下没出世,又怎知道是上灵杀害了你一家?”
    “是家父告诉在下的。”
    “那么说,令尊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了?”
    “是呵!当时家父才十岁,也中了一剑,幸而我祖母的尸体将他压在下面,令家父晕迷过去不能出声。上灵认为他已死了,疏忽了过去,要不,家父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墨明智听得血脉皆张:“上灵他真的这么残忍?”
    “要不,在下怎会跟上灵这贼道有天大的血海深仇?”青年人说到这里,声音也有点哽咽了,拿着鸡肉的手也微微震颤着。
    墨明智感到这阿哥一家的惨死,与刘爷爷一家的惨死有相似之处。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来:莫非这位阿哥就是刘爷爷的后人?一定是了,要不,怎会同样发生在五十年前?可是刘爷爷说,他一家再没一个亲人留在世上了,难道刘爷爷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仍活着么?刘爷爷怎么这般糊涂,不去找寻自己儿子的。就是不知道,也应该向左邻右舍打听呵!又问;“阿哥,你父亲逃出来后又去了哪里?”
    “家父担心上灵这贼道风闻后,一定会斩草除根,连夜带伤远走他乡,从此便隐姓埋名,不敢让人知道。”
    墨明智一听,心想:这就对了,怪不得刘爷爷认为自己一家人全被杀害了,说:“阿哥,你父亲怎么不去找你爷爷的?”
    青年人感到莫明其妙:“找我爷爷?”
    “是呀!你不知道你还有个爷爷么?”
    “我还有个爷爷?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而且家父说,我们全家都死在上灵贼道的剑下,他又去哪里找?”
    “不,阿哥,你爷爷没死,当时他不在家呀!你不知道?”
    “不会,家父说,我爷爷和二爷爷,全死于上灵的剑下,除了家父,谁也没活下来。”
    墨明智茫然起来:“什么!?全死在上灵的剑下?”
    青年人咬咬牙说:“是!”
    “阿哥,你不是姓刘么?”
    青年人明白了:“小兄弟,你弄错人了,在下根本不姓刘。”他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小兄弟,你所说姓刘的,是不是五十年前江湖上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是呀!”
    青年人面带兴奋之色:“他现在哪里?”
    “死了!”
    “死了!?”青年人顿时失望起来。
    玉罗刹问:“你找他干什么?”
    “姑娘,不瞒你说,在下一家人的惨死,就是与那游侠有关。家父事先不知道,事后听人传说,刘常卿一家死在我爷爷和二爷爷的手上,上灵贼道才借口找到我家来。”
    玉罗刹和墨明智一听,心里比什么都明白了,眼前这位一脸傲气的青年人,正是巴山二枭的后人,也正是他们来巴山所需要寻找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墨明智问:“那么说,刘常卿爷爷一家不是你爷爷和你二爷爷杀害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固然,我爷爷和二爷爷也干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听家父说,他们也是敢作敢为的人,有什么事不敢承认?何况家父说,在那一年里,他们根本就没出过巴山,怎么会杀害刘常卿一家了?”
    “真的!?”
    “难道家父会欺骗在下?”
    墨明智呼出了一口大气:“看来刘爷爷没有说错,是上灵杀害了刘爷爷一家,却将这一罪恶推到别人身上。”
    青年人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又望望玉罗刹,问:“你们是来巴山追查杀害刘常卿一家的凶手?”
    玉罗刹说:“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这里追踪九幽小怪哩!那你们追查得怎样了!”
    墨明智说:“我们跑了两天,什么人也找不到,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阿哥。”
    “你们相信在下所说的话?”
    墨明智愕然:“你不会骗我们吧?”
    “在下与上灵贼道有仇恨,你不怕我在欺骗你们,挑起你们对上灵的仇恨,为在下所利用?”
    玉罗刹不愧是惯闯江湖,慧眼识人,一笑说:“单凭阁下这一句话就够了,我相信阁下所说的一切。”
    青年人冷冷地问:“你们这么信任在下?”
    墨明智觉得这个人太傲气了,言语之间,几乎叫人难以接受。可是玉罗刹却道:“阁下虽然一身傲气,却不似奸诈之人。且凭阁下一身武功,足可在江湖上走动,应付一流高手,也没有必要欺骗和利用我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奇妙。有的人相处数十年,仍形同路人,有的人却是一见如故。以诚相对,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主要的一环。所以有人说,诚实,不但可以化解双方的误会和敌意,成为朋友;而且诚实这一美德,有时候还是一件无坚不摧的武器,某种情况下,它可以摧毁任何奸诈与欺骗,包括说假话和大话的人。
    青年人内心一阵激动,说:“谢谢姑娘对在下的信任。要是不嫌弃在下,姑娘今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出声,在下力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青年人这一句话,不啻已视玉罗刹为朋友了。
    玉罗刹微笑了:“阁下这么快便将心交给了我们,不后悔?”
    “在下绝不后悔。”
    “阁下这句话还是慢一点说的好,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在下只结交姑娘与令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好,何况姑娘不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吗?”
    “噢!师父好,不一定她的弟子也就好。我的事先不说,”玉罗刹指指墨明智,“你知不知我这兄弟是什么人?”
    “在下只知道他是姑娘的令弟,为人心地很好。”
    “不,他不是我的亲兄弟。”
    “哦!?”
    “他正是当前中原武林一切侠义人士所要追杀的九幽小怪。”
    青年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真的!?”但他看看墨明智,又一笑说,“姑娘,别说笑了!要是令弟是九幽小怪,在下就是十幽的杀人魔王了。”
    “哎!你还不相信吗!”
    墨明智突然说:“姐姐,有人来了。”
    这时,雨声已停,一弯明月,已升中天,在这荒山野庙的四周,只有秋虫的悲鸣。玉罗刹和青年人先是一怔,凝神静听,却只听到虫声,没有人的走动声。玉罗刹疑惑地问:“兄弟,你是不是听错了?没有人来呵。”
    “姐姐,是真的,他们朝这里来了。不只一个人,有两个人哩。大约离这里有五里地左右,他们走得好快,会轻功,是武林中人。”
    青年人惊愕地问:“离这里有五里地?你听出来了?”他几乎不敢相信,就算是武林中第—流的上乘高手,恐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不但听出来人多少,更听出来人走动用的是轻功,这小兄弟别不是在胡说吧?
    墨明智说:“听听,他们走近来了!”
    玉罗刹内力较强,不一会儿,她听出来了,真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接着,青年人也听到了,他这才相信墨明智有不同一般人的听力,难道他真的是九幽小怪?不可能呵!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凶残手狠,奸诈无比。而这少年一脸忠厚诚实相,心地又好,与江湖上所传说的,简直是天渊之别。但一个少年能有这样极其浑厚的内力,真是不可思议。要说自己能有较深的内力,一来是自己天生奇质,从五岁时就开始练武了;二来是父亲给自己服过千年人参,又得到师父独门的内功修练法,才能达到今天这样的境地。难道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内功么?青年人正想着,已有两个人闯进山神庙来了。一个是一身劲装,身佩利剑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岁,生得颇为英俊,凤目入鬓。一个是一身道服的中年道士,也背插一把青锋,一脸英气逼人。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庙内的三个人,略现惊异,跟着目光却停留在青年人的脸上,惊诧地说:“是你!?”
    青年人早已恢复了一脸的傲气,冷冷地说:“不错,是我。”
    中年道土说:“好,好,贫道正愁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青年武士愕然问:“道长,他是谁?”
    “他就是毁了我们武当山解剑池的人。”
    青年武土一怔:“莫非他就是九幽小怪!?”他顿时如临大敌,将利剑拔了出来。
    墨明智一听,不由朝这巴山二枭后人望了一眼,心想:毁了武当山的原来就是他,他为什么要毁了人家的解剑池呢?
    中年道士也将青锋拔了下来:“小怪,将你的剑拔出来,道长要领教你的高招。”
    青年武土说:“道长,我们先将信号放出去,通知其他人,别再让这小怪跑了。”
    墨明智一听说放信号,急了,忙说:“你们别放,他不是小怪。”
    青年武土打量着墨明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怪?”蓦然间,他感到墨明智面孔颇为熟悉,惊喜地问:“小兄弟,是你!?”
    墨明智不禁一怔,以为这个青年武士认出自己来了,问:“你,你认得我?”
    “小兄弟,在下怎认不得你?三年前,你曾出面救过在下一命。”
    “我救过你?没有呵!”
    “小兄弟,三年前,在下在湘黔山区中,碰上了一条鞭和闪电刀联手围攻,命在旦夕时,你不是跑出来喝住他们么?尽管小兄弟不记得,在下却没齿难忘。”
    墨明智也想起来了:“叔叔,是你?”
    这世界实在太小了,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青年武士,正是三年前,墨明智奉了九幽老怪之命,跑去解救的那位受伤的青年剑手,青年剑手说:“小兄弟,千万别这样称呼,小兄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要是看得起我,在下姓万里,名云,请直呼我的名好了。”
    墨明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他无意中解救的人,竟然是云南点苍派掌门人万里雪大侠的儿子万里云。墨明智无意在黄晃失手杀了点苍派的弟子欧阳林少侠,点苍派视墨明智为仇敌,而偏偏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视墨明智为救命恩人,这事要让点苍派的人知道了,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造化就这般捉弄人。
    中年道士问万里云:“万里小侠,这是怎么回事?”
    “道长,这位小兄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他爷爷是位世外高人,小兄弟—出面,便惊走了黑道上的两个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在下要不是这小兄弟,哪能活到今天。”
    中年道士奇异地打量墨明智,心下疑惑:他爷爷既然是位世外高人,怎么他双目没有神蕴?显然是没练过什么武功,似平常山野中的少年—样。难道是真人不露相?问:“小施主,你怎知他不是九幽小怪?”
    墨明智说:“这位阿哥真的不是小怪,你们相信我好了。”
    万里云说:“道长,既然小兄弟说他不是小怪,一定不是小怪了!而且小怪也没有这位兄弟这般的年纪,在下听静心师太说过,九幽小怪是位年约十六岁的少年。”
    中年道士点点头:“就算他不是小怪,但他毁了武当山解剑池,贫道也不能放过他。”
    万里云为难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个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朋友,一个是武林中的同路人。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墨明智。墨明智说:“道长,我这位阿哥毁了你们的解剑池,我代他赔偿好不好?”
    “小施主打算怎样赔偿?”
    “我花钱请人给你们重修行不行?”
    玉罗刹听了心里好笑:我这小兄弟,真不知道武林中的事,毁了解剑池,重修就行了么?这可是武当派的面子哩!
    中年道士说:“就是重修也不行。”
    墨明智愕然:“那要怎样?”
    “小施主,贫道看在你的份上,请你这位阿哥随贫道上武当山走走,当面向我们掌门人赔礼才行。”
    墨明智心想:这办法也行呵!毁了人家的东西,赔礼是应该的。正想这么说,只见青年人,一声冷笑:“想要在下去武当山,那就看你用什么本事了。”
    中年道士皱皱眉:“你是要贫道动手?”
    “哼!武当派号称天下第一剑,说什么少林拳、武当剑,在下就是不服。还订下那么个臭规矩:凡是上武当山的,都得在解剑池边解下剑来,在下更是看不顺眼。这解剑池不毁了它,留下它干什么?”
    中年道土顿时凶光四射:“施主这是跟我们武当过不去了?”
    “随你怎么说都行,不过,武当自命天下第一,目中无人,难道就跟天下武林中人过得去么?”
    墨明智心想:这位阿哥也真是,别人爱自称天下第一,你就由他去称好了,何必去理会?你不想解剑,就别去武当,那不行了?又何必毁了人家的解剑池?
    中年道士扬扬眉:“施主不愿随贫道走一遭?”
    “在下说过,就得看你用什么本事。”
    “好,亮剑吧!”
    傲气青年“当”的一声,将剑拔下:“在下想看看武当山的太极两仪剑法,是不是天下第一剑法。”
    墨明智问:“你们真的要打么?”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出声了,江湖上的事,有很多是用道理说不清楚的。”
    “姐姐,刀剑无眼,会伤人呵!”
    万里云说:“两位听在下一句话好不好?”
    青年人说:“请说!”
    “两位既然要印证剑术,在下斗胆请双方点到为止怎样?”
    青年人说:“行!看在兄台和小兄弟的份上,我绝不会杀了他。若在下伤在他的剑下,不但随他上武当赔礼认错,也从此不出江湖。就是万一死在他的剑下,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绝不怨人。”
    中年道士见青年人这样看轻自己,渺视武当剑术,心里有气,也冷冷地说:“贫道也绝对不会杀你。至于贫道万一败在你的手中,也只是贫道武功不济,并不是武当剑术不行,贫道马上离开这里,此后贫道也不会找你复仇。但武当派其他人找你,却不关贫道之事。”
    玉罗刹心想:这武当牛鼻子道士很会说话呵!他胜了固然很好,败了,也不会辱及师门。更妙在他不排斥其他武当派人以后寻仇之说。不像这青年人,一败,什么都完了。
    这时,双方早已齐手交锋。两人在厢内院中,只见剑光裹着人影,倏起倏落,骤分骤合。武当剑术,果然名不虚传,封守得严严密密,几乎是水泼不进,而青年人的剑术,怪异少见,往往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刺出。正是高手过招,往往用不了几个回合,胜负立见分晓。只听见“当”的一声,一把利剑飞出,重重剑影消失,两人骤分。玉罗刹、墨明智和万里云一看,只见青年人仍气定神闲,宝剑早已入鞘,而中年道士面色苍白,手腕已为利剑划伤,青锋剑斜插门外地上,剑身仍在摆动。
    青年人说:“承让了!在下只不过希望武当派别太小看了天下人,废除了那条叫人解剑的陈规陋矩。”
    玉罗刹说:“是呀!要是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所有名山,都有武当派这么个规矩,一些学剑练刀的人,就不用带兵器到泰山、恒山、华山、巫山、衡山等地游玩了。再说,要是我们等三人也在这荒山中设一个什么派,不准你们带刀剑进来,你们愿不愿意将剑解下来丢在大门口的?”
    墨明智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也感到武当派人过分霸道,阿哥这样做虽然冲动些,但听来也有道理。而武当山那位道士一言不发,连剑也不要,掉头便走。
    万里云喊道:“道长,你等等。”
    可是道士展开轻功,立即走远了。万里云对墨明智说:“小兄弟,请原谅在下先行告辞,我得赶快追上他才好。”
    玉罗刹说:“他自感无面而去,你追赶他干什么?由他去不好?”
    “小姐,你不知道,我这位道长自尊心极重,在下担心他一时想不开,会走绝路。”
    “难道他会自杀么?”
    “有可能。”
    墨明智吓了一跳:“那你快去,千万别叫他死了!”
    “小兄弟,但愿我们后会有期。”万里云说完,拔起地上那把剑,追赶道士而去。
    墨明智问玉罗刹:“姐姐,那道士会自杀吗?”
    “很难说,世上是有这么一些糊涂虫,一时吞不下这口气,会自杀而死。”
    “真的!?”
    “兄弟,古时齐国有三位勇士,因为一个桃子,先后三个人都自杀了。力拔千斤的楚霸王,因为打了一次大败仗,也在乌江自刎,怎么没有?”
    “不行,姐姐,我去看看。”
    “兄弟,你这么一去,不怕人家发现了你吗?恐怕那位认你为恩人的万里云,首先就不会放过你。”
    墨明智愕然:“他怎么不放过我?”
    “兄弟,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他是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你在黄晃伤害了点苍派的欧阳林,点苍派和其他中原各大派,正愁找不到你哩!兄弟,到时你不想伤人,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青年人真正惊讶了:“小兄弟,你真的是江湖上人传的九幽小怪?”
    墨明智难为情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做小怪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呀!”
    玉罗刹笑道:“你要是不怪,天下间就没有怪人了!”
    “姐姐,我真的很怪吗?”
    “当然真啦!你想想你过去的行为,别人千方百计要杀你,计算你,你还好心去关心他们,你自己的内力震断了别人的手脚,仍浑然不知,还问人家怎么样。在一些与你敌对的人听来,不就是刻毒的讥讽和行为怪异么?”
    “我不知道呵!”
    “兄弟,你以后可得好好注意!”
    青年人想不到江湖上传言的九幽小怪,竟然是这么一个阅世不深而又童真未泯的忠厚少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青年人见时已深夜,又吃饱了,感到自己不应再留在这野庙中了,便起身告辞说:“打扰了姑娘和小兄弟,在下告辞了。”
    墨明智愕然:“这么深夜,阿哥还要去哪里?”
    玉罗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说:“是呵,你就是要赶路,也不在乎这下半夜时间。不如趁这时休息休息,明天再赶路不好?江湖儿女,那里避得这么多嫌疑?”
    青年人见玉罗刹这么坦然大方,反而不知说什么了。墨明智道:“阿哥,就在这里休息吧,别走了。万一有什么野兽闯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呵!”玉罗刹又说:“你要感到不便,我一个人到那小房间睡,你就跟我兄弟在这里休息怎样?”
    青年人说:“既然这样,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墨明智大为高兴,问:“阿哥,既然你这么信任我们,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今后也好有个称呼。”
    “在下姓时,名不遇。小兄弟,你呢?”
    “我叫墨明智,是笔墨的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可不是没有名字。”
    时不遇听墨明智这一番的自我介绍,不由好笑:“小兄弟这名字实在有趣!”他又转问玉罗刹。
    玉罗刹笑道:“我姓玉,名芙蓉,江湖人称玉罗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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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断魂山坡
    上回说到,玉罗刹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时不遇惊奇地说:“姑娘就是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玉罗刹?在下失敬了!怪不得姑娘身手非凡。”
    玉罗刹说:“江湖上也有人骂我是杀人的女妖精。”
    “姑娘说笑了。江湖上什么人没有?姑娘不必理会他们。要是今后有人这么说姑娘,在下听到了,就割了他的舌头。”
    墨明智又是吓了一跳:“阿哥,你当真割了他们的舌头?”
    “在下绝不说笑。”
    “不,不,你千万别割人家的舌头,阿哥听不惯,顶多教训他一下算了。”
    “看来小兄弟不像是武林中人。好吧。看在小兄弟这句话上,我就教训他们一下好了。”
    墨明智心想:难道武林中人听了一些不顺耳的话,就割人家的舌头么?那不比武当派人更霸道?这样的武林人,我才不做哩!
    其实,时不遇也没有说错墨明智,尽管墨明智身怀绝功,却半点也不像武林中人,他除了心怀侧隐之心外,什么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等等,几乎没有,更没有那种好勇相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行为了。听他的说话,更不像武林人了。他没有什么“前辈”“晚辈”“在下”“阁下”“兄台”之称,尽管奇侠一枝梅,曾教他对武林人士如何称呼,同时也听玉罗刹提过,但他仍然改不了以往的习惯,所以见人不是称大叔、阿哥,便是爷爷,婆婆的,没有武林人土那种惯用的口吻,十足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至于别人对他的挑衅行为,他更没有武林人的那种气质——傲然相对,也就更谈不上什么英雄,豪杰气概了。但他有一个极好的品质——仁和爱。仁者大勇,爱者无私。这是武林中人所少有和缺乏的。他没有任何贪念,名利地位和权欲,在他天真的童心中全然没有。至于什么武功秘笈、绝世神功,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更没有想去占有和夺取。本来他是与江湖上一切是非恩怨沾不上边的人,偏偏命运的捉弄,将他卷入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他不想学什么武功,偏偏他又学成了盖世惊人的武功。各大门派的人,视他为仇敌,千方百计要追杀他。这样一来,他竟成为了武林中人的一个有名人物,不知不觉地,亦成为武林中人了。
    当夜无事,一早,时不遇便辞别玉罗刹和墨明智而去。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兄弟,我们没有什么必要留在巴山,而上灵这个老狐狸已算准你来巴山寻找与巴山二枭有关的人,追查刘常卿一家惨死的杀人凶手,各派高手已纷纷前来巴山追踪你,你想不与他们见面,还是早些离开这里才好。”
    墨明智点点头:“是,姐姐,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山神庙,舒展轻功,不走山道,在森林险谷中穿插,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他们在一处山谷中发现有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门口,都挂有一些兽皮,看来这是一处猎人们居住的山村。墨明智一见猎人们的村子,仿佛见到了自己人一样,勾起他童年时的往事。他原来就是深山猎人的儿子,熟悉猎人们的性格和生活,说:“姐姐,我们进村休息,顺便也弄些吃的好不好?”
    玉罗刹问:“他们欢迎吗?”
    “姐姐放心,猎人们性情豪爽,热情好客,他们会欢迎我们的。”
    “好吧。”
    他们进入山村,碰上的都是些妇孺和老人,男人们都进山打猎去了。他们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迎了出来,仰着脸望着他们,问:“你们是来收购皮货的吗?”
    墨明智摇摇头:“小弟弟,我们是路过这里,你家有大人吗?”
    “我爹上山打猎去了,妈也进山打柴,只有我爷爷在家。”
    说时,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从屋里出来,这位老人,须发皆白,目光深邃,骨架仍然硬朗,走路也不用拐杖,显然是位久经风霜、穿林走山的老猎人,他打量着墨明智和玉罗刹,见墨明智是位少年,而玉罗列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姐儿,略现惊讶:“你们是……”
    墨明智连忙说:“老爷爷,我们姐弟两人路过这里,想向你老人家讨些吃的,不知方便吗?”
    老人一笑:“小哥客气了,只怕我们山野人,没有什么好招待两位。”
    “老爷爷,只要能吃饱,什么都行。”
    “两位不嫌弃,请进。”
    “多谢老爷爷啦!”
    墨明智和玉罗刹走进茅屋。墨明智说:“姐姐,你坐一会,我进去弄些吃的,别麻烦老爷爷。”
    老人哈哈一笑:“小哥,进我门来,多少也是我家的客人,哪有叫客人自己煮的?”
    “老爷爷,我也是一位猎人呵!”
    老人奇异了:“哦!?你是一位猎人?”
    “是呀!我自小就跟随我爷爷上山打猎的。老爷爷,你就当我是自己人好了。”
    老人一听墨明智也是一位猎人,更有了几分亲切感,说:“好,好,我也不客气了。”
    不久,墨明智和老猎人从厨房里煮好了饭菜端出来,其中有山猪肉,黄猄肉,还有一味鹿脯蘑菇汤,老人几乎将家中好吃的都献了出来招待客人。山村猎人,果然是热情、大方、好客。玉罗刹虽行走江湖多年,可从没吃过这般的美味。加上墨明智烹调得法,吃得玉罗刹眉欢眼笑,大为高兴。
    玉罗刹一边吃,一边与老猎人交谈。她从老猎人口中知道,过去的巴山曾有一伙强人出没,掠劫人财。不由问:“老人家,你们这几户人家,不怕强人来抢劫吗?”
    老人一笑:“一般山贼,也不敢侵犯我们这条村子。”
    “哦!?为什么?”
    “因为我们村子,不论男女,多少都会一点武功,小股山贼,我们也不放在眼里。要是大股山贼来,我们会藏起来,顶多让他们烧去我们的破茅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们抢去。”
    玉罗刹惊讶:“原来这村子里的人会武功,怪不得敢住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中了。老人家,过去巴山二枭这伙强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老猎人长眉抖动了一下,深邃的双目顿时闪过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但这冷电是一闪而逝,便恢复如常,问:“巴山二枭?你们大概是听人说的吧?”
    玉罗刹又是暗暗惊讶。她从老人一闪而逝的目光看出,这位老人显然是位武林高手,只是深藏不露而已,说道:“是呵!我们是听人这么说的,他们不是强人?”
    “不错,他们是强人,但从不抢劫一般百姓。他们抢劫的是贪官污吏,奸商大贾和土豪劣绅。就是抢劫,也从不杀人。”
    墨明智睁大眼睛问:“他们从不杀人?”
    “除非是民愤极大的贪官和土豪,他们才杀的,但绝对不杀无辜的人。不但这样,他们每每将劫来的财富,分给巴山一带的穷苦乡亲,照顾一些举目无亲的孤儿寡妇和年老贫困之人。所以巴山人称他们为时大爷,时二爷,合称巴山二鹰。只有那些自命为侠义的正派人士,才叫他们为巴山二枭。”
    玉罗刹疑惑起来:“老人家,既然巴山二鹰所干的事,可以说是侠盗一流的人物,怎么为侠义人士所不容?”
    老猎人微微叹了一声:“现在时家已没一个后人留在世上了。老汉不妨对你们说,你们大概不知道时家是什么人吧?”
    “他们是什么人?”
    “时家先祖原是张土诚的一位贴身卫士,张士诚兵败身亡后,时家便从江浙迁来巴山隐居,因为当时不少武林中人,曾帮助朱元璋夺取天下,这虽然是各为其主,没什么个人恩怨。但时家为报张土诚知遇之恩,不但不与武林人士来往,反而与被正派人士视为黑道上的人物结交,甚至帮助他们。这样,时家就当然为正派侠义人物所不容了。”
    玉罗刹又问:“听人说,他们杀害了游侠刘常卿一家大小十六口,一些侠义人士才找他们算帐。”
    老猎人摇摇头:“老汉不大相信,巴山双鹰就是杀了土豪劣绅,对其家属及儿女,从不伤害,更不用说去杀害无辜的家人和奴仆了!”
    墨明智听到这里,已完全明白,刘爷爷一家绝不是巴山双鹰所杀害,一定是上灵这贼道作的孽。
    饭后,他们留下十两银子,作为答谢老猎人,便告辞往巫山而去。路上,墨明智说:“姐姐,看来刘爷爷一家的惨死,一定是上灵干的了!”
    玉罗刹问:“兄弟,你怎能肯定一定是上灵干的?”
    “巴山双鹰没干,不是他又是谁?”
    “兄弟,你这样对人说,有人相信吗?”
    “我们可以请那位老爷爷出来证明。”
    “就算那位老猎人肯出来说话,证明不是巴山双鹰干的,那也不能说明是上灵干的呀!上灵顶多说,他误会了巴山双鹰,我们又拿上灵怎么办?”
    “可是刘爷爷都说是上灵干的。”
    “哎!兄弟,你在梅林庄不是听上灵说过,刘爷爷听信了别人的流言蜚语,误会了他么?何况现在刘爷爷也死了,就算刘爷爷没有死,当时的人证物证都没有,我们怎能证明是上灵干的?”
    墨明智不由傻了眼,他还以为证明了不是巴山双鹰干的,就一定是上灵干的了。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的复杂,不像自己想得这么简单。一时急了:“姐姐,我们怎么办?我们不是白来巴山一趟么?”
    “兄弟,我们并没有白来,起码弄明白了刘常卿一家的惨死,与巴山双鹰无关。这就揭穿了上灵的谎言。”
    “姐姐,你不是说,这不证明是上灵干的么?”
    “兄弟,办一件案子,哪能这么容易?何况事隔几十年,人事全非,就更不易了。兄弟,这就靠你以后多想办法了。不过,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杀人凶手,必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就需要兄弟用心去发现,或者用计使凶手自己说出自己的罪行来。”
    “用计!?”
    “是呀!在无法找到证据时,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墨明智一时无语,心想:我这么笨,能用什么计的?要是我像不知道兄弟那样聪明就好了,像玉姐姐也行。可是,我总不能为了自己,老是去麻烦玉姐姐呵!
    玉罗刹见墨明智不出声,问:“兄弟,你怎么啦!害怕了?”
    “姐姐,困难我不怕,我就怕不知道怎样才能为刘爷爷伸冤雪恨。”
    玉罗刹正想说什么,蓦然见远处一个山峰上升起了一束红色的焰火。墨明智曾见过草上飞升起过这么一束焰火的,那是通知人赶来的信号。墨明智慌起来:“姐姐,我给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跑吧!”
    玉罗刹比较有经验,看了看那处山峰说:“不会,那山峰离这里恐怕有二、三十里路,江湖中联络的信号,凡是焰火升起的地方,便是有事的地方,不是求救,便是发现重要敌人。他们要是发现你,应该在这附近一里之地升起焰火才对。”
    “那他们不是发现我?”
    “兄弟你放心,姐姐我不会看错。”
    “奇怪,那山峰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时他们又看见,各处有不少武林高手,纷纷朝那山峰赶去。玉罗刹说:“这些都是各大门派的高手,看来有人将别人当成是你了!”
    “当成是我?”
    “是呀!各大门派的人,不是前来巴山寻找你么?”
    墨明智疑惑问:“那是谁呢?”
    玉罗刹一下想起,说:“可能是他们将时不遇又当成是你了!”
    “那时阿哥不危险?”
    “不错,时不遇武功很好,但碰上这么多高手,的确很危险,双方死人,是免不了的。”
    “那时阿哥不会说自己不是九幽小怪吗?”
    “时不遇一身傲气,他会解释吗?恐怕他想给你解围或帮助你,还会自己承认是九幽小怪哩!”
    墨明智着急起来:“姐姐,那我们快赶去,不然,时阿哥危险了!不,姐姐,你也别去,由我自己对他们说清楚好了。”
    墨明智不想因自己而害了时不遇,当然更不愿连累了玉罗刹,宁愿一切灾祸由自己独自担起来。
    玉罗刹说:“兄弟,你想过没有?你这一去,不怕他们将你认出来?就算你解了时不遇的危,自己却走不脱了。”
    要是一些贪生怕死或自利自私的人,巴不得有人代自己受过,远避还来不及,怎会反而跑去的?可是墨明智天性如此,他宁愿自己代人受过,而不愿别人代自己受过。明知这—去,武林高手之多,此黄冕时更甚,生死难卜,但他还是要赶去。正所谓“仁者近乎勇”。他说:“姐姐,为了救时阿哥,我顾不及那么多了。”
    玉罗刹说:“既然这样,我们一块去吧!”
    “姐姐——”
    “兄弟,姐姐会比你有办法应付他们。”
    他俩以极俊的轻功,如流星飞矢奔向那座山峰。到了山峰下的一块坡地上,果然见时不遇与一位少林寺高僧交锋。这位高僧是少林寺达摩院副首座方智禅师,以一条伏魔杖而名震武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只见他使出的伏魔杖,真是杖影重重,如山般压向时不遇。而时不遇只凭轻功,闪避他的伏魔杖,却几乎无法进招。在他两人的四周。是中原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高手,正凝神静观,同时也在防时不遇逃走。不远处,有两名受伤的峨嵋派弟子,显然是为时不遇所刺伤。
    突然方智禅师一声厉喝:“撤剑!”
    时不过这时再不撤剑,那一条右手臂就为伏魔杖击断了。也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明智身形如一道闪电奔来了,叫喊一声:“阿哥,你快闪开。”他身形已闯进杖影中去了。不但玉罗刹大吃一惊,四周众多高手也惊骇了,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人,必然惨死在方智禅师杖下。因为杖已发出,就是方智禅师想收手也来不及了。等到杖影突然消失,只见方智僧禅师愕然空手立着,望着墨明智,方智禅师的一条伏魔杖,不知怎样竟转到墨明智的手中。方智禅师几乎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少年,竟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自己手中夺去了使自己成名多年的伏魔杖,单是这种空手夺刃的功夫,已令人震惊。四周各大派的一些高手,更是为这一变化弄得瞠目结舌,愕然呆立,谁也没法出声,仿佛连空气也凝结不动了。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方智禅师手中的伏魔杖,会转到了一个少年人的手中?就是连玉罗刹也惊呆了。她虽知墨明智武功极好,身法怪异,却想不到墨明智的武功,竟然达到了神奇般的境地,别说自己看不出墨明智是怎么出手的,因为它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无法想像,恐怕在场的所有高手也看不出来。这种神奇般的武功,就是自己的师父,恐怕也达不到。能在一招之下,从方向禅师手中夺下伏魔杖的,恐怕当今武林中没有一个人。
    在众人的惊愕中,墨明智早巳将时不遇拉开。时不遇这时才看清是墨明智出手救了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脱口而惊讶地说:“小兄弟,是你!?”
    时不遇初时听玉罗刹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不敢相信,后来看出墨明智奇厚无比的内力,才相信了。但总感到,墨明智的内力虽好,恐怕武功不会比自己高。墨明智刚才的一招才令他信服,显然,他的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了多少倍!这怎不叫他惊讶愕然?墨明智点点头,转身对惊异中的方智禅师说:“大和尚,对不起,我是想劝你们别打架。这一枝杖,你拿回去吧。”他将伏魔杖交回给方智禅师。
    方智禅师接了过来。今天,他这个面子丢得实在太大了!自己手中的伏魔杖,居然叫一个大孩子在众多武林人士面前夺了去,他几疑眼前这个孩子不是人,而是这深山中的小精灵!
    墨明智见他不出声,只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便说:“大和尚,你别恼呵!刚才我不得已才抢了你的杖,不然,这位阿哥会伤在你的杖下了。”
    方智禅师好像这时才从惊愕中醒过来似的,问:“你是谁?”
    “我——”
    蓦然间,有位少女的声音在远处说:“禅师,他就是九幽小怪,你千万别让他跑了!”
    众人一看,只见从远处奔来的人,是崆峒派的女弟子,江湖上有名的玉面观音谢婷婷女侠,原来在场的高手中,没有一个在黄冕出现过,谁也认不得墨明智。只有刚刚赶来的玉面观音,认出了墨明智。因为广西黄冕一战中,九幽小怪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众人一听是九幽小怪,既惊讶又愕异,既然这位突然而来的少年是九幽小怪,那么,使剑的那位青年又是谁?峨嵋派的人不是说他是小怪么?难道九幽小怪有两个人么?
    玉面观音奔过来,见众人惊疑不动,奇异地问:“你们怎么啦?”
    有人问:“谢女侠,他真的是九幽小怪么?没弄错?”
    “是呵!你们不相信?我在黄冕跟他交过手,认得他。”
    又有人问:“谢女侠,你说他是九幽小怪,那个使剑的青年又是谁?峨嵋冯少侠和赵少侠说那才是小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因为前来的所有武林高手,都是中原武林侠义中的人物,其中有武当派的旋风剑邵玉山,恒山派的一掌断魂西门冷,华山派的柳叶剑冷子兴道长,点苍派的飞雪剑胡刚,少林寺的方智禅师和方明禅师,丐帮八代弟子出尘子,四川陶门的百毒仙子陶十四娘,衡山派的刘鸣岗,终南山的疯道人,江南武林世家的欧阳公子,川北三英徐子英、徐子雄、徐子豪,鄂西大侠常再兴,中州女侠杨柳,江湖仙子白衣女,武陵铁面判官胡断史,鲁东双雄以及峨嵋派两名受伤的俗家弟子冯辉和赵壁玉等等,哪—个在江湖上不是成名的侠客义士?哪一个不身怀一门绝技?论武功,以方智禅师、江湖仙子白衣女最好。但令人害怕的,却是百毒仙子陶十四娘。她的使毒手法,已达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境地,谁也不敢招惹她。这些成名的侠义人士,都惊愕墨明智的武功,同时也心存好感。首先是墨明智的言行,已令所有高手不由不点头暗赞。他们都听说九幽小怪是位行为怪异、心狠手辣的小魔头,而墨明智对方智禅师,半点也没有心狠手辣。要是他心狠手辣,只要在方智禅师惊愕的刹那间出手,就算方智能闪开,恐怕也会身受重伤。而墨明智没有出手,反而将伏魔杖交回给方智禅师,并且还道歉赔礼,不恃艺凌人。首先这一点已令众人暗自称赞了。所以他们听到谢婷婷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不禁疑惑起来。他们希望九幽小怪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玉面观音指着墨明智说:“我说的是他,他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这小怪身法怪异,在黄冕我和静心老尼、武当大侠侯玉峰等人联手围攻他,还是让他跑掉了!”
    方智禅师问墨明智:“你就是九幽小怪?”方智禅师真希望墨明智摇头否认,可是事实相反,墨明智点点头:“别人是这么叫我,其实我没怪呵!”
    “那你不叫小怪?”
    “是呵!我不叫小怪,我叫墨明智。”
    玉罗刹在旁听了感到好笑:这位少林寺高僧,看来叫糊涂僧才对,他当然不叫小怪啦!九幽小怪,是你们武林人士赠给他的呀。
    方智禅师一指时不遇问墨明智:“那他是九幽小怪了?”
    墨明智连忙说:“不,不,他更加不是九幽小怪,大和尚,你别误会。”
    方智禅师又傻了眼:“你们都不是九幽小怪?”
    时不遇“哼”了一声。墨明智说:“是呵!本来我们都不是什么九幽小怪。大和尚,你想,有人愿自称小怪么?那名字好听吗?”
    玉罗刹给墨明智这种过分的老实逗得快要笑出声来。心想:你还说不怪?这在人看来,已是够怪的了!世上恐怕只有这么一个糊涂的和尚才跟你这般对答。
    谁知方智禅师却说:“不错,小施主说得好,正派人是不称小怪的。你不是小怪,你走吧,别插手管这里的事了。”
    玉面观音着急起来:“禅师,你怎么叫他走的?他的确是九幽小怪。中原所有武林中人,要追捕的正是他。”
    方智禅师又打量了墨明智一眼,摇摇头:“这位小施主一脸仁厚,怎会是心狠手辣的小怪?”
    玉面观音给方智禅师弄得十分恼火,心里暗骂:什么少林高僧,简直是个混和尚。只好忍着怒说:“禅师,这小怪奸诈异常,别让他的言行将你骗了,要小心他突然出手!”
    墨明智说:“我几时骗过大和尚了?”
    玉面观音不理睬墨明智,对点苍派高手飞雪剑胡刚说:“胡少侠,贵派欧阳少侠就是丧在这小怪之手,少侠不想为师弟报仇,为师门雪恨?”
    飞雪剑胡刚一听,“嗖”的一声,利剑出鞘,说:“不管他们谁是小怪,先废了他们的武功再说。何况那使剑的小子还先伤峨嵋派冯,赵两位少侠。”
    玉面观音说:“胡少侠,这小怪身法怪异非常,以我们之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玉面观音转身对各派高手说:“各位大侠,对付小怪这邪魔歪道,根本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共除武林公敌!”
    各派前来会盟的高手,都是当今武林中成名英雄,虽然风闻小怪武功莫测,但要一齐出手联攻,总感到有损自己英名。一时之间,大家都默然相望,互不出声。
    有人一声轻笑:“哎哟!好一个名门正派的人,说这话不怕丢丑么?”
    玉面观音舒眼一看,只见玉罗刹不知几时已悄然来到了场中,略现惊讶地问:“你是何人?”
    玉罗刹展颜微笑:“小女子只不过是山野之人,怎及得谢女侠名动江湖!”
    玉面观音见玉罗刹语带讥讽,含怒地问:“看来你与九幽小怪是一路上的人了?”
    “噢!好大的帽子。我怎么跟小怪是一路的了?”
    “那你为什么为小怪说话?”
    “我又怎么为小怪说话了?我只知道侠义人士口中常挂有这么一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小女子刚才说的话错了?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群起而攻一个少年,传了出去,不怕小鸡儿下蛋,红了脸么?”
    玉面观音大怒:“好!你既然要多管闲事,我就先教训了你再说。”
    “你,你,你别吓我。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发火了?小女子怎敢与你这成名的女侠交手?”
    方智禅师说:“谢女侠,你先别与这位女施主交手,待贫僧先问清楚这小施主是不是九幽小怪才是。”
    这时,峨嵋、点苍、武当、丐帮和华山派的掌门人都先后赶来了,首先是峨嵋派掌门人上灵道长说:“果然是小怪在这里!”
    方智禅师一怔:“谁是真的小怪?”
    “禅师,就是站在你跟前的这个少年。”
    丐帮鲁帮主和华山掌门人玉泉大师也同时认出墨明智了,说:“不错,正是他。”玉面观音说:“我说他是小怪,禅师还不相信哩。”
    众人一听,愕然相视。想不到这位貌似平常的山村少年,竟然真的是令各派掌门人日夜不安的九幽小怪。
    上灵道长说:“这也怪不得方智禅师,这小怪一脸忠厚模样,内功已达上乘,一时间谁也看不出来。”
    墨明智一下见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仙风道骨,气概非凡,不由有点害怕了,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害怕玉罗刹、时不遇走不脱,因自己而受害。正想说,而时不遇早已站了出来,冷然地问:“来人当中,可有峨嵋派掌门?”
    众人一听,心下都在暗想:难道这青年剑手与上灵道长有怨么?怪不得他出手便伤了峨嵋派的弟子。上灵道长也略带惊讶,问:“贫道便是,请问施主有何赐教?”
    时不遇目光如冷电,盯着上灵:“你就是上灵老贼?”
    “大胆!你想找死?”草上飞怒喝起来。只见上灵道长不恼也不怒,制止了草上飞,仍有礼貌地问时不遇:“贫道对施主有过不去的地方?”
    “不错,老贼,你今日纳命吧!”
    玉罗刹说:“哎!你这位大哥也真是,人家今日来找的是九幽小怪,你要找上灵报仇,不能另找个日子么?”
    上灵道长不失一派掌门人风度,点点头说:“不错,不管施主与贫道是何仇怨,总属你我两人之事,待贫道了结武林公敌之事后,再改个日子,领教施主高招。”
    “好!明年在下一定上峨嵋找你。”
    “贫道到时一定恭迎施主。”
    玉罗刹说:“好啦!你们的事巳定下来了,那你走吧。”
    墨明智也说:“是呵!阿哥,你走吧。”
    时不遇摇摇头:“小兄弟,别说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就是没有,在下也绝不会独自离开这里。”
    玉罗刹问:“你不想报仇了么?”
    时不遇睨视了上灵一眼:“要走,我们一齐走,要不,在下就在今日与老贼了结仇怨。”
    玉面观音“哼”了一声:“恐怕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哟!那么连我也不放过么?”玉罗刹问。
    “谁叫你与小怪一起,自找苦吃。”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连她也不放过吗?我听一些前辈说,学武的人,千万别妄杀无辜,你这不杀害无辜了?”
    “哼!她是不是无辜还不知道。就算她是无辜,我也要给她一点教训,叫她终身难忘今日之事。”
    玉罗刹笑起来:“看来我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自找苦受了!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小女子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便要落得终身难忘的教训。那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能是名门正派的人干的,其他人干了便是自讨苦吃了。”
    华山派掌门玉泉大师见玉罗刹面无惧容,出言讥讽,说话带刺,心想:一位少女,竟敢面对武林群雄而不畏,想必大有来头,皱皱眉问:“请问女施主尊姓?尊师何人?”
    玉罗刹摇摇头:“小女子姓名说了也没人知道,还是不说的好。至于我师父她老人家,就别惊动了吧!”
    武当派掌门人常怀玉凝视着玉罗刹,感到这少女的面孔有点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猛然间,他想起来了,不禁点点头暗说:原来是她。便问道:“柳小琴女侠,姑娘如何称呼?”
    玉罗刹一怔:“你认识我师父?”
    “原来姑娘是柳女侠的高徒,江湖上人称的玉罗刹!”
    众人一听,又是愕异。怪不得她谈笑自如了,原来她是一代女侠柳小琴的门人。柳女侠也是侠义中的名人呵!怎么她的门人与小怪在一起的?
    玉罗刹说:“你,你,你千万别让我师父知道,不然,她老人家不让我出来玩了。”
    常怀玉一笑说:“姑娘为人洒脱倜傥,游戏人间,这本来无甚于系。不过姑娘今日之事做错了,姑娘,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别与这小怪在一起了。”
    玉罗刹摇摇头:“我有点不大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跟这位小兄弟过不去?他真的是恶魔么?我可看不出呵!”
    上灵说:“这小怪外似忠厚,内实奸恶,玉姑娘千万别受他骗了!”
    “是吗?正所谓红嘴白牙,口说无凭。这小怪怎么奸恶,请上灵道长说说,不但小女子听听,也让大伙儿听听,要是这小怪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就算众人不出手,小女子也会出手的。”
    玉泉大师说:“玉女侠,先别说这小怪为抢走老怪,伤了司马大伙和鲁帮主。半年前,他在黄冕不但伤了我门下弟子和峨嵋派弟子,也杀害了欧阳少侠。近来,他更残杀了望城陈庄主一家,火烧了梅林庄,同时还伤了丐帮一阵风长老和银笛子,这种种事,足以说明他够奸恶的吧?”
    玉罗刹说:“玉泉大师,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时就算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师除了亲眼看见小怪伤了司马大侠和鲁帮主之外,其他的都是听人说的吧?”
    草上飞怒道:“难道我受的伤也是假的?”
    玉面观音也说:“我亲眼看见小怪掌毙了欧阳少侠,也不是真的了?”
    点苍派掌门万里雪大伙早巳忍耐不住,宝剑拔出,说:“玉女侠,老夫看在令师份上,请你走开。老夫今日誓必捉了这小怪,不但为老夫弟子报仇,也为武林除害。”
    玉罗刹说:“万里前辈请息怒,请听小女子说几句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尽管江湖上人爱凭刀锋来定成败,但侠义人士,总不能像黑道人物不讲理吧?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不管小女子说的有理无理,各位前辈先听听怎样?”
    常怀玉说:“好吧,你说吧。”
    “黄冕事件,小女子虽然没亲自目睹……”
    玉面观音“哼”了一声:“那你还说什么?你总没我清楚吧?”
    玉罗刹一笑:“谢女侠,你别着急,虽然小女子没看见,但有一位武林老前辈却目睹了当时一切的经过。”
    “哦!?武林老前辈?谁?”
    “一代剑王西门子的传人白老前辈,也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江湖,人称的小魔女。”
    常怀玉惊讶了:“是她!?”
    “不错,是她老人家。”玉罗刹转身问墨明智,“小兄弟,你当时怎么与白老前辈交手的?”
    “因,因,因为她要捉我兄弟,说要打断他一双腿。我兄弟叫我拦住她,自己先跑了,所以……”
    玉罗刹微笑了:“所以你就与白老前辈交起手来,阻止她去捉你兄弟对不对?”
    群雄一听,墨明智竟然敢与名动武林的一代剑手小魔女交锋,都不禁为之动容。草上飞更是怔住了。他想不到当时与小怪交手的,竟然是威镇武林的小魔女!
    玉罗刹又问:“小兄弟,不久,你就给白老前辈放倒了,封了穴位卧在树下?”
    墨明智愕然:“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啦,因为是白老前辈告诉我的。”玉罗刹转身又问草上飞,“当时你看见小怪,是不是卧在树下不能动弹?”
    草上飞点点头:“不错,他正卧在树下。”
    玉罗刹一声冷笑:“草上飞,当时你知道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后,你采取了什么行动?可怜他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希望你给他解开穴位。可是你猛击一掌,想一掌取了他的性命,你这行为够光明磊落吗?像不像一位侠义中人?”
    “你——!”草上飞一时语塞。
    “我说的不对?当时你以为白老前辈走了,可是她根本没有走,而是悄然又走了回来,隐藏在树林里。当时,白老前辈也不知你想杀害不能动弹的小怪,她只是不放心,怕小怪不能动弹,会为出没的野兽所伤,想不到看见了你的行为。草上飞,要是你那一掌将小怪杀了,哼!恐怕你这条命也活不列今天,早巳丧在白老前辈的剑下了!你怎么也想不到小怪的内力这样的奇厚无比,一掌拍他不死,反而给小怪的内力震飞,同时也震断了手臂!当时小怪仍一片天真,以为你好心给他解了穴位,不小心弄断了手,十分过意不去,跑来问你,关心你,你却突然又飞起一脚,想将小怪踢死,这才是‘天作孽,犹自可,自作孽,不可活’。这一脚没踢死小怪,又给小怪的内劲震飞,连脚也震断了,这就是你手折腿断受伤的经过,小怪一直没出过手。试想一下,小怪真的像你们所说的奸恶,在你手折腿断时,他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你杀了,还容得你燃信号,召唤同伴么?”
    王罗刹这—席活,不但说得草上飞出声不得,也说得各掌门人与群雄惊奇不已,面面相觑,连一旁的时不遇也动容了。
    玉罗刹又瞅了玉面观音谢婷婷一眼,问:“谢女侠,至于欧阳少侠不幸丧身的原因,你心中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你们逼他,要他说出九幽老怪的下落,事情或许会两样。其实,他已经告诉了你们,说九幽老怪已死了!只……”
    常怀玉一怔:“九幽老怪已死了?”
    “是呵!九幽老怪已死了!先不说这老怪为人怎样,正所谓人一死,百事皆了,你们总不能将老怪的尸骸挖出来,鞭尸三百才解恨吧?”
    玉泉大师问:“老怪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大师,我再进一步说明,老怪埋尸荒山,其中也是白老前辈的亲孙儿慕容小燕亲手埋葬的。常掌门,你与白老前辈一家相熟,不妨到紫竹山庄问问,就知道小女子说的是否骗人。”
    常怀玉说:“玉姑娘这样说,看来是不假的了!”
    玉罗刹说:“谢谢常掌门对小女子的信任。”她又对玉泉大师说,“大师,当时谢女侠等也像大师一样,不相信老怪已死,恃艺凌人,逼他将老怪的下落说出来,说就算死了,也要带他们去看看尸体。欧阳少侠首先用剑刺伤了小怪,甚至说要砍去他的手。小怪情急自卫,才失手毙了欧阳少侠。要不这样,他一双手不叫人砍了?谢女侠,当时情形是不是这样?小女子没夸大事实吧?”
    玉面观音一向心高气傲,明知自己不对,也不愿当面承认,她对玉罗刹的问话,只是漠然视之,不闻不睬。而玉罗刹一笑置之,说:“你不说也不要紧,起码你不敢否认小女子所说的一切。”
    玉面观音冷冷地说:“以你这么说,欧阳少侠一命是白白丢了?”
    玉罗刹说:“要是当时小怪丧在欧阳少侠的剑下,又怎么样?武林中人,哪一个不在刀刃上过日子?正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双方动手过招,非死便伤。何况小怪只是在刀剑相逼之下才出手,并没存心杀人,只能说是为了自卫,一时失手而已。就是官府问罪,事出有因,也顶多判他刑罚,不至于判死罪吧。谢女侠,你总不能叫小怪以一命偿一命吧?”
    玉面观音瞟了点苍派掌门万里雪一眼:“偿不偿命,自有点苍派的人说,用不着我来管人家的闲事。”
    飞雪剑胡刚说:“没说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在下不管玉女侠怎么说,必杀了小怪,为我师弟报仇。”
    玉罗刹笑问:“胡少侠,小怪愿意以一条命回报欧阳少侠一命怎样?”
    胡刚愕然:“小怪会自断?”
    玉罗刹摇摇头。胡刚带怒问:“那怎么以一命偿一命的?”
    “我是说,这小怪愿以另一个人的命,还报欧阳少侠一命。”
    “谁!?”
    “令师弟万里云,也就是阁下掌门人的令郎。”
    胡刚大惊:“你们捉了我万里师弟?”
    万里雪也失色急问:“什么!?老夫之子……”
    “你们别慌,我们没有捉万里少侠,小女子是说,在三年前,我这位小兄弟从一条鞭和闪电刀的手下救了万里少侠—命。”
    胡刚惊愕:“三年前?万里师弟所说的小兄弟,就是小怪?不可能!”
    “昨夜我们刚好与万里少侠见过面,胡少侠不妨去问问令师弟万里少侠。”玉罗刹又问万里雪,“万里掌门,你总不能为了欧阳少侠而杀了令郎的救命恩人,当时要不是欧阳少侠相逼,先伤了小怪,又何至这样?”
    万里雪和胡刚顿时哑口无言,这时,有人一声冷笑:“玉女侠很会说话呵!”
    玉罗刹展眼望去,说话的是江湖仙子白衣女。白衣女不但人美,剑术也奇好,一套无回剑术曾名震武林,挑了太行山的八寨四魔,随后又杀了桐柏三妖,从而惊震了黑道上的群雄。所谓“无回剑术”,就是说剑出无回头,飘凌快捷,不见血不回鞘,有人曾将她比喻成五十年前曾一时名动江湖的青衣女魔。
    玉罗刹见是她出声,心想:这可是江湖上难惹的一个人物,便说:“小女子只是据实而说,未知姑娘何出此言?”
    “是吗?我想问问,梅林庄陈庄主一家的惨死,又怎么说?”
    玉罗刹一时不出声了。因为黄冕一事,她曾见过小魔女白燕燕,而知道一切。可是梅林庄—事,她虽然听墨明智说过,但无法证明,一口说不是墨明智干的,能服众吗?玉罗刹正在思索怎样回答时,耳中蓦然听到了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响着,声音虽细,却字字清楚,这显然是位真气极为浑厚的武林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对她说话。玉罗刹一边凝神静听,—边暗暗用目光搜索四周,想看看这位暗中相助墨明智的高人是谁,可是她失望了,很快她发觉这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的。玉罗刹怎么也想不到,用密音入耳之功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向在江湖上不露面的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他一直在暗中盯踪着墨明智的行动,看看这个比自己还浑的浑小子怎么在江湖上锻炼成长,非不得已时,他绝不露面。这时,他正隐藏在另一个山峰上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凭他震今烁古的奇厚真气,这里的一切人说话和行动,他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江湖仙子白衣女见玉罗刹不出声,连连追问:“怎么?你不是很会说话么?怎么变成了没嘴的葫芦,不说话了?”
    墨明智急着分辩说:“我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人!”
    “那么说,是陈庄主自己杀害自己一家人了?”
    “我,我不知道。”
    上灵道长怒道:“小怪,你说不知道就想混过去了么?”
    玉罗刹微笑一下,这时,她已听完耳中的说话,对上灵道长问:“小怪真的杀害了陈庄主一家么?”
    上灵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不答上灵,转头对白衣女问:“你说小怪杀害了陈庄主一家人,那么说,你是亲眼看见的了?”
    “哼!我虽然没亲眼看见,难道上灵道长和鲁帮主的说话有假么?”
    “原来你也是听人说的。小女子再问一句,有没有人看见了陈庄主一家人的尸首?”
    白衣女说:“小怪杀了人后,一把火将梅林庄烧个精光,毁尸灭迹,又……”
    玉罗刹打断说:“不对吧?就算火烧了梅林庄,总有烧焦了的尸骸存在吧?可是有人发现,火场上根本没有任何一具烧焦了的尸骸,这又怎样解释?”
    白衣女不由望了上灵道长一眼,向玉罗刹说:“你是说——”
    “不错,小女子是说,小怪不但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而是陈庄主害小怪不成,害怕小怪以后报仇,一家人连夜向岭南逃走了,临逃前,就像五十多年前的什么湘南大侠一样,自己放火烧毁了自己的庄院。”
    上灵听得面色突变,暗想:难道这玉罗刹当时在梅林庄么,不然,她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看来,绝对不能放过这女妖了!就算今天杀不了这女妖,以后也一定要杀了她。而群雄听了也大为惊疑,但他们总感到玉罗刹的话不大可信。因为上灵道长和鲁帮主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堂堂一派掌门人,不可能当众说谎,欺骗天下人。可是玉罗刹说的又似乎在理。因为除了听上灵和鲁帮主所说,谁也没有去望城梅林庄亲自看过。所以大家一时不出声,用眼睛望着上灵和鲁帮主,看看他们怎么说。
    上灵道长面色突变,心内又惊又震,但很快恢复了过来,说话虽带微怒,仍保持着一派宗师的风度,问:“玉女侠,你是说贫道所说的是假的么?”
    玉罗刹笑道:“小女子怎敢有这么大胆?但小女子也没有说假话呀!”
    “哼!不管玉女侠怎么说,贫道今日绝不会放过这小怪!”
    鲁帮主也说:“不错,先捉了这小怪后再说。”
    玉罗刹问:“你们还讲理不讲理?”
    白衣女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道理留到以后说吧,我们大家为小怪而来,不捉了小怪,又怎样向武林交代?”
    鲁东双雄说:“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
    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小兄弟,看来今日是不能讲道理了!”
    墨明智问:“姐姐,那怎么办?”
    “小兄弟,你没听人说么,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你只有与他们动手了,谁打赢了,谁就有道理。”
    墨明智愕然:“姐姐,那不成了谁的武功好,无理也变成有理了?”
    “是呵!武林中,往往在无法说道理时,只好凭武功来决定。”
    “这,这可不好呵!”
    “小兄弟,不好也没有办法啦!”
    玉面观音谢婷婷说:“你们别互相做戏了,亮兵器吧!”
    玉罗刹问:“谢女侠,你是想群殴呢?还是单打独斗?”
    “群殴又怎样?单打独斗又怎样?”
    “要是单打独斗与小怪交手,小女子绝不插手,要是大家不怕天下人耻笑而群殴,小女子虽然胆小怕事,武功不济,也只好舍命相陪,与各位周旋,顶多来个血溅山坡。”
    时不遇也冷冷地说:“我也参加一份。”
    上灵心内巴不得这两人也卷入,但嘴里却假惺惺地说:“玉女侠,你又何苦与小怪为伍,与中原武林为敌?”
    “道长,没有办法呵!谁叫小女子多管闲事?”
    白衣女宝剑出鞘,说:“既然玉女侠多管闲事,我就先领教玉女侠的高招好了!”
    “好呵!小女子久闻仙子无回剑术了得,心中仰慕得很哩!”玉罗刹利剑也出了鞘。她望了望玉面观音,问:“谢女侠,你不与仙子联手齐上么?”
    玉面观音还没答话,白衣女面色一沉:“玉罗刹,你敢小看我么?”
    “哎哟!我怎敢小看仙子的?因为我在江湖上,有人称我为罗刹,也有人骂我为女妖,看来,我也算是邪道中的人了!侠义人士又何须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联手而上不更好吗?”
    “哼!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吗?那小女子多谢你啦!”
    墨明智急了:“你们真的要打架么?”
    玉罗刹说:“小兄弟,不打不行哪!人家已逼上门来了!”
    “姐姐,你和这位阿哥走吧,别为了我而与他们为敌。”
    “小兄弟,现在我想走也不行呵!人家也不会放我走的。”
    武当掌门常怀玉说:“玉姑娘,你走吧,今天大家是为小怪而来,你想管也管不了。”
    “常掌门,小女子多谢你了,可是人家仙子答应吗?”
    墨明智说:“姐姐,你走吧。”他又对白衣女说,“你千万别与我姐姐交手,要打,你打我好了。你们不是要找我么?可不关他们的事,你放他们走吧。”
    群雄们一听,不禁暗暗称奇。人言这九幽小怪行为怪异,生性狠毒,可是听他所说的话,却是一个行为高尚的侠义人士所为。总不会这小怪故意做给大家看的吧?连白衣女也用一双奇异的目光打量墨明智,心想,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小怪,说不定还会喜欢他哩!问:“你真的希望她走?”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是呵!难道我会说假话么?”
    玉罗刹看了好笑:“小兄弟,别说傻话了!人家仙子是武林中有名的侠义人物,说话跟她的出剑一样,从不回头,为了教训我,怎能放我走的?”
    “那她教训我不一样吗?”
    群雄一听,有人忍不住笑起来,白衣女也忍俊不禁,暗思:这么一个天真的少年,怎么会是一个行为怪异的小怪?从而在心里也减少了对墨明智的敌意,问:“小怪,你要我先教训你?”
    “那你放我姐姐走吗?”
    “她对我的剑术仰慕得很哩!我不舞一回给她看,她舍得离开吗?”
    “这——”
    玉罗刹说:“小兄弟,你还不是武林中人,不大明白武林中人的一些性格和行为。你闪到一边去吧,让我好好欣赏仙子与众不同的高超剑术。”她转身对白衣女说,“你我之间,胜负怎样?”
    白衣女说:“要是你胜了,我马上离开这里,不再过问小怪之事。”
    “好!要是小女子败了,任由仙子处置。”
    “放心,万一我胜了,也不会杀了你,只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插手今天之事。”
    “那小女子先多谢仙子不杀的大恩了!”
    墨明智道:“你们两个不打不行吗?”
    时不遇拉着他说:“兄弟,别多说了,今天是不打不散的。不在武功上分胜负,恐怕谁也不会离开这座断魂山坡。”
    这时,玉罗刹早已与白衣女交上了手。白衣女,年纪虽然二十三四岁,却早已是江湖上成名的女侠,一把利剑使出,招招都是刁钻凌厉的杀着,绝无虚招,剑一出鞘,便杀气森森。传说无回剑术原是元朝末年神州一剑裘斐成名的剑术。裘斐当时是江湖上一名叫人害怕的无情杀手,剑术上招招讲求实效,出剑无情,干脆了当,一招见红。一些所谓好看的招式,通通弃之不用,故成了一套专以一招取人性命的凌厉可怕的剑术,传到了白衣女一代手中,剑术上更进一步。所以白衣女在十八岁时一出江湖,—显剑术,立刻惊震了武林。而玉罗刹虽然比白衣女小几岁,但却从小随柳女侠在江湖上走动,对敌经验丰富,尽管一个人出来闯道比白衣女晚,名气不及白衣女,但她剑术集昆仑派和岭南双剑的精华,可以说与无回剑术难分上下。在比试中可看出,虽然她的功力不及白衣女,但轻功却胜白衣女一筹。只见她在白衣女的凌厉招式杀着中翻腾轻飘,剑招使出,宛如奇峰突出,电火—闪,令白衣女不得不回剑护身。转眼之间,她们两人交手已近百招。突然,群雄只见在剑光中飞溅出一道鲜血和一束秀发,顿时漫天剑气倏收,两团人影骤分。众人一看,且见白衣女左臂中了玉罗刹一剑,血染白衣;而玉罗刹一头秀发披散,白衣女一剑削去了她一束秀发。玉罗刹弃剑在地,说:“仙子,你胜了,小女子听从仙子处置。”
    白衣女苦笑一下:“玉女伙,是你胜了,我该离开这里才是。”
    “不!要不是仙子剑下留情,小女子早已尸横山坡。”
    “玉女侠何尝不是剑下留情?要不,我一条左臂早已离体而飞了!我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削去我一片衣角。现在伤在女侠剑下,怎说不败?”白衣女说完,身形一闪,人便离开了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仿佛从一场生死搏斗中醒过来,仍然弄不清楚白衣女是怎么受伤的,玉罗刹怎样给削去了一束秀发。因为双方出剑太快了。只有常怀玉、鲁帮主、玉泉大师,上灵等几位掌门人才看得清楚。先是玉罗刹的一招“判官断魂”,倏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削来,立刻可以削去白衣女的一条左臂。但她剑下留情,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犹豫了一下,只轻轻一划而过。而白衣女也就在玉罗刹犹豫的刹那间,一剑劈来,就算玉罗刹能闪过,也恐怕为凌厉的剑气削去了一层头皮,不死也身带重伤、但白衣女也在这刹那间,将剑峰略略向上一偏,只削去了玉罗刹的一束秀发。要是双方剑下都不留情,结果是白衣女失去了一条左臂,而玉罗刹不死也身负重伤,血溅山坡。由玉罗刹先手下留情,所以白衣女甘愿承认败北,遵守诺言,离开了断魂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不禁以异样的目光看着玉罗刹。想不到这么一个在武林中不大有名气的少女,居然能击败了一流上乘高手白衣女,一些自问武功不及白衣女的人,自然不敢上前挑战。有的看在一代女侠柳小琴的份上,也不愿站出来。一阵沉默后,首先是鲁东双雄跳了出来,说:“玉女侠,我们兄弟俩来领教你的高招。”
    鲁东双雄,是五十年前乌家兄弟的传人,双刀联手,称雄于鲁东、苏北,平生少遇对手。可以说,他们是鲁东、苏北一带群雄的领袖人物,自视甚高,他们接到丐帮的英雄帖后,主动前来追捕九幽小怪。
    玉罗刹还没答话,时不巡在旁一声冷笑:“你们算什么东西,想轮番战玉姑娘吗?有种的,先领教我的低招好了。”
    鲁东双雄一向受人尊重,哪里受得了时不遇的轻蔑?顿时大怒:“好!那我们就先领教你的高招好了!”
    鲁东双雄说动手就动手,双刀齐向时不遇劈来,顿时刀影重重。时不遇内力虽不及玉罗刹,可是在剑术上却并不逊于玉罗刹。只见他剑一出手,不但化解了鲁东双侠的刀势,更顺势进招,招式不同—般,诡异绝伦,中原少见,剑招一发出,竟然逼得鲁东双雄节节后退。鲁东双雄心头凛然。兄弟俩相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抖展平生的绝学出来,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才稳住了时不遇的攻势,跟着左腾右翻,发挥出双刀联手的威力,双方交锋了十多回合后,时不遇一声长啸,剑身合一,浑身宛如一团剑光滚动,分不出人和剑来。只听见他猛喝一声:“撒手!”接着“当当”两声,鲁东双雄双刀齐飞,而时不遇早已刺中了他们的手腕。霎时间,刀光剑影齐消,鲁东双雄面如死灰,僵立不动,双双瞪大一双眼睛,不明白时不遇是怎样震飞了他们手中之刀和刺中他们的。
    时不遇回剑入鞘,冷冷地说:“在下与你们无怨无仇,并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吧。”
    群雄更是相顾愕然,要是说江湖仙子白衣女败在玉罗刹剑下,还不怎么叫人奇异。因为玉罗刹是一代女侠柳小琴的高徒,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不至默默无闻。而鲁东双雄却败在一个在武林中不见传闻的年青人手上,群雄不能不愕异了。鲁东双雄虽然不属于一流上乘高手,但也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竟然在这青年人的剑下走不了二十招,同时令群雄愕异的是这青年人的武功与中原武功的招式迥然不同。
    上灵道长暗忖:这青年人的剑术怪异,显然是西藏一派的武功,而自己从来不与西藏—派高手结怨,怎么这青年人来找自己寻仇的?心里暗暗疑惑不已。当然,论武功他自问是在青年人之上,但要赢他,恐怕也要百招以上。他心中已暗暗盘算着今后怎样应付这青年人了。
    幸而武当派掌门常怀玉和武当俗家弟子旋风剑邵玉山没与时不遇会过面,不知道他就是毁了解剑池的人,不然,常怀玉和邵玉山就不会放过他了。他们虽然感到时不遇傲慢得叫人谁以忍受,但见他胜了鲁东双雄后便回剑入鞘,却也不是滥杀人的凶狠之辈,也就不出声。
    鲁东双雄栽在时不遇的剑下,感到无颜再呆在这里了。听了时不遇的话后,说:“好!我们后会有期。”刀也不要了,便双双而去。
    玉泉大师这时说:“施主剑术非凡,亦非残暴之人,又何苦与中原武林为敌,同小怪站在—起?”
    时不遇说:“在下并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这是相逼之故。”
    “谁逼施主了?”
    时不遇用眼角扫了一下方智禅师说:“你去问那位少林高僧好了!”
    方智禅师道:“贫僧只不过问你是不是九幽小怪,你为何不答?”
    “在下不大高兴别人无礼的相问。”
    玉泉大师说:“施主既然不愿与中原武林为敌,请离开这里吧。”
    时不遇摇摇头:“别说这位小兄弟对在下有相救之恩,就是没有,在下也看不惯众人如此相逼这位小兄弟。”
    丐帮帮主鲁长啸早巳忍耐不住,喝问:“你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么?”
    “在下怎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的?”
    “那你马上离这里,不然,别怪本帮主出手。”
    时不遇一副傲慢的神态说:“帮主请听清楚,在下是不大高兴别人喝来呼去的。阁下想出手,尽管出手好了!在下领教就是。”
    “好!那本帮主就先打发你这狂妄小子!”
    墨明智一见时不遇又要与人相打,急了:“阿哥,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和玉姐姐走吧。”他转身对鲁长啸说:“你要打,打我好了,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没有与我站在一起呵!”
    玉泉大师点点头说:“不错,鲁帮主,我们是为小怪来的,先擒了小怪再说。”
    “好!”鲁长啸说,“小怪,你出招吧!”鲁长啸已领教过小怪,知道这小怪的内力浑厚得与众不同,急忙暗运真气护体。三年前,他因一时大意,才伤在墨明智内力之下的。
    玉罗刹说:“鲁帮主,你是想与小怪单打独斗以决胜负呢?还是想联手围攻小怪?”
    鲁长啸一瞪眼:“本帮主不用别人联手。”
    “那好呀!不知鲁帮主胜又怎样,负又如何?”
    鲁长啸正想出声说:我会败么?可是他还没说出时,上灵已在一旁说了:“就算鲁帮主一时失手,自然还有其他人再上。”
    “那就是说,几派掌门人不怕天下人耻笑,准备用车轮战术或联手围攻小怪了?”
    “玉女侠,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兴师动众而来,就是志在务擒小怪,为武林除害。对付邪魔歪道,用不了讲什么江湖规矩,又何惧别人耻笑?”
    “道长说得太好了!小女子现在才算认识了道长的真面目。好一个侠义人士。小女子不自量力,只好与你周旋一番了。”
    “玉女侠一定要插手,贫道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事后向柳女侠请罪就是。”
    常怀玉说:“玉姑娘,听我一句话,你离开这里的好。”
    突然间,一阵轻风微荡,一位蒙面的青衣人出现在玉罗刹跟前。这位蒙面青衣人,仿佛是山中的幽灵,一下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不但玉罗刹、墨明智、时不遇惊愕,就是几大掌门人和群雄也骇然了,不知道这位蒙面人几时来的。玉罗刹惊问:“你,你是谁?”
    蒙面人不答,冷森森地说:“你这小女娃,竟然不知死活,与中原武林为敌。给老夫躺下来吧。”他一出手,就将玉罗刹点翻在地。时不遇“嗖”的—声,利剑出鞘。蒙面人目光如冷电。竟然一时震慑得时不遇不敢动弹。只听见他说:“你这狂妄小子,也给老夫躺下!”话一落便出手如雷殛,又将时不遇点翻在地。在众人们的惊骇中,这位蒙面人已挟起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身形一闪,早巳如风驰电掣一般,去得不见踪影。
    这一突然而来的怪现象,令众人一时呆若木鸡,惊愕、奇异、骇然,同时也莫明其妙,不知这个武功奇高的蒙面怪人,为什么提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而去。
    真是作梦也想不到,这位飘然而来的蒙面怪人,就是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他一来担心玉罗刹和时不遇会在这一场恶斗中丢了性命;二来担心墨明智分心,对付不了群雄,所以先将他们两人弄走了。应付眼前这群人,他对墨明智的武功完全放心。即使打不了一跑了事,谁也追不上墨明智的。要是自己不将玉罗刹和时不遇弄走,墨明智一个人决不会先走,为了救二人,必然出尽全力与群雄苦斗,情急起来,墨明智就会出手不留情,伤害很多的人了。这是子宁用心良苦之处。子宁没把墨明智弄走,或者出面制止这场恶斗,主要是想使这个天真的浑小子经历一场风雨,在战斗中锻炼成长,使他今后有更多的应敌经验。
    墨明智当然不知道是一枝梅弄走了玉罗刹和时不遇,当他从惊愕中醒过,要去追赶蒙面怪人时,鲁长啸一掌拍出,喝声:“小怪,你想跑么?”
    丐帮的传统两大绝技,就是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任何一届的丐帮帮主,必须练成这两大绝技,不然,便当不成帮主,也不受群丐拥戴。打狗棍法,使的完全是巧劲,不管挑、拨、粘、缠、打、点、戳、拦,讲求巧劲,借力打力。往往内力极为浑厚的高手,在打狗棍法中,也会弄得一筹莫展。而降龙十八掌,却完全是刚猛之劲,武功不高的人,往往受不了一掌之劲,一给拍中,气血翻滚,吐血倒地。这是一门十分霸道的掌法。正因为丐帮拥有这两大绝技,才能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不为其它门派会帮所吞并。
    鲁长啸这一刚猛的掌劲拍出,令墨明智不得不闪身避开,着急地说:“你拦着我干吗?我要去救人呵!”
    “哼!小怪,你别想找借口逃跑了!”
    “我真的要去救他们呵!要不,等我救了他们,再跟你打好不好?”
    有的人一听,几乎要笑起来,暗想:这个九幽小怪,难道真是个怪物?要不,便是个小白痴了。武林中的生死决斗,规矩是何等严峻,你以为人家跟你闹着玩的吗?等你救了人再来相打。这怎么可能?
    鲁长啸瞪大了眼睛望着小怪,感到这小怪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喝道:“你说什么!?你想找借口逃跑?想活命的就束手就擒,我们也只废去你一身武功,叫你今后不能为害武林。”
    鲁长啸说话时,墨明智似乎在凝神静听什么。其实他不是在听鲁长啸说话,而是在听奇侠一枝梅以密音入耳之功在与他说话。一枝梅告诉他玉罗刹和时不遇没事,叫他小心应敌,别傻乎乎的枉送了性命。当然,墨明智不知道这说话的人就是曾经传授上乘武学给他的“阿公”,更不知道“阿公”就是一代奇侠一枝梅。还以为是哪位好心的武林前辈在暗中指点着自己哩。
    智长啸说完话后,见墨明智仍茫然地站在那里,喝问:“小怪,我说的话你听列了没有?你打算怎样?”
    墨明智在鲁长啸的喝问下,才知道他与自己说话,愕然问:“你说什么呵!我可没听到。”
    鲁长啸以为小怪故意在捉弄自己,勃然大怒:“小怪,你居然敢戏弄我,视我如无物?”
    “我没有戏弄你,真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呵!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墨明智不分辩还好,一分辩,不但是鲁长啸,连群雄也感到墨明智是有意嘲弄鲁长啸了。这时,他们才感到九幽小怪,果然行为怪异,居然敢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毫无顾忌地嘲弄丐帮帮主。这不单视鲁长啸如无物,也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小怪如此激怒众人,真该死无非身之地了!有人叫道:“鲁帮主,别跟这小怪说了,干脆早点打发他上路好了!”
    鲁长啸说:“小怪,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你这是自寻死路,别怪我下手无情。”说时,呼的一掌拍出,一道凌厉的掌劲如一股恶浪,直击墨明智。墨明智一招灵猴百变身法闪开,嘴里问:“你放我一条什么生路?”
    鲁长啸不再答活,一连拍出三掌,真是前劲未失,后劲又至,宛如钱塘江上的怒涛,一浪又一浪涌来。墨明智在掌劲中左闪右避,虽然避开了掌劲的直接冲击,但也给这种凌厉霸道的掌劲所激起的罡风,刮得了几乎喘不过气来。幸而他浑身怪异真气护体,没受半点伤害,他只好以“分花拂柳”掌法,来接这武林中极为上乘的掌法。
    初时,鲁长啸一连拍出几掌,只见小怪一味闪避,没有还招,以为这小怪给自己逼得无还手之力。的确,江湖上的一等高手,又有几人能接得下降龙十八掌的刚猛之劲?要不是这小怪身法怪异,恐怕早已横躺在地上了。但鲁帮主也暗暗惊讶小怪居然能在自己拍出的五六掌中而不躺倒,身法仍然那么灵敏。看来这小怪果然有惊人之处,怪不得一阵风长老败在这小怪的手下。鲁长啸又是一连两掌拍出,降龙十八掌,已使出了十掌,掌掌都是威力极为凌厉的掌劲,鲁长啸认为小怪在自己的连环四掌之下,不躺倒也会口喷鲜血的。可是小怪不但没口喷鲜血,竟然出手还招了。小怪一还招,鲁长啸顿感到自己拍出的掌劲,在小怪的掌风下化解得无声无影,心里不禁骇然。小怪使出的是什么掌法?可不是九幽老怪的六合掌呵。鲁长啸怎么也没想到,墨明智拍出的是太乙门分花拂柳掌法。太乙门这一套掌法,可以说是各种上乘掌法的克星,你柔他刚,你刚他柔。当年摘月仙姑用这套掌法在黄龙峡与假黑蝙蝠对掌时(详情儿拙作《武林传奇》),令到假黑蝙蝠华慕飞的内劲不断消失,致使昆仑派称雄武林的追魂掌法威风扫地。用这种掌法对付鲁帮主的刚劲凌厉的“降龙十八掌”,正好是以阴制阳,以柔制刚,用得恰到好处。
    鲁长啸在骇然中,求胜心切,一连几掌如怒涛般拍出,不但被墨明智一一化解,自己的掌劲更如泥牛入海,最后还给墨明智拍中了一掌,人横飞了出去。墨明智拍出的不但是分花拂柳之掌,更运用了“十字秘诀”中的猛、圆、柔之巧劲,鲁仁啸人虽然被拍飞了,却不伤筋断骨,也没被震碎内脏。而且在摔下来时,又仿佛被一股力暗暗托住,将他轻轻掷在地上一样。虽然这样,鲁长啸却感到浑身软弱无力。一来是他连续拍出的降龙十八掌,耗去了不少的内劲;二来在与墨明智对掌中,又给墨明智化去了不少的内力,所以摔下来后,几乎无力再爬起来。群雄看得骇然失色。因为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功夫,除了神龙怪丐,就以他为最高,武林中除了几大掌门人外,已是无人能敌。而且群雄明明看见鲁长啸在交锋中先占优势,满以为小怪必定重伤在他的掌下,想不到转眼之间事情却颠倒了,鲁长啸竟然给墨明智拍飞了去,这一下直令群雄相顾愕然,大家心底下才不得不承认墨明智不但身法、掌法怪异,而且武功深奥莫测。
    丐帮中人见自己掌门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以为遭了小怪之毒手,大惊失色,一哄而出,有的结成打狗阵,围住小怪;有的去扶鲁长啸,问:“帮主,你怎样了?”
    鲁长啸略略运气,知道自己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浑身无力而已,又惊又疑,说:“我没事,没事。”
    武当、峨嵋、华山、点苍派等掌门人和少林寺的方智禅师也围过来关切地问:“鲁帮主,伤得怎么样了?”
    鲁帮主苦笑一下,摇摇头说:“多谢诸位关心,我没事。”
    各掌门人看了鲁长啸一下,也没看出鲁长啸像受伤的样子,心中疑惑:怎么鲁帮主人给拍飞了,却没受伤的?是鲁帮主的真气护体,还是这小怪的掌力不足?总不会是小怪掌下留情吧?方智禅师仍不大放心,说:“鲁帮主,让贫僧给你把把脉,看有没有给震乱了。”方智禅师不但武功好,医术也颇为高明。他把了鲁长啸的脉搏一会,点点头说:“鲁帮主,你的确没受伤,只是内力消耗太多而已,休息一会没事的。”
    方智禅师这么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而这时,结成打狗阵法的丐帮一伙人,早已与墨明智交上锋了。
    丐帮的打狗阵法,与少林寺的罗汉阵、武当的七星剑阵,合称为武林三大阵法。一般来说,这三大阵法不会轻易使用,除非是碰上了连掌门人也难以战胜的劲敌,才施展一用。丐帮现在摆出了打狗阵法,一来惊墨明智伤了自己的掌门人;二来已视墨明智为不可战胜的强敌了。
    丐帮的打狗阵,不但阵法奇妙,而且是集十多个人的功力结成。会结阵的人,起码都是丐帮七代弟子以上,个个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即使墨明智真气再浑厚,掌法再奥妙,一时也难以占上风。只见墨明智在打向阵中,施展出灵猴百变身法,在棍影重重中,左闪右避,上翻下滚,前腾后跃,但却仅仅能使自己不为打狗棍击中,而无法冲乱丐帮的打狗阵。墨明智第一次遇上了这种奇妙的阵法,有些手忙脚乱了,身上也给打狗棍击中了几下。幸而他真气护体,虽然给击中,仍没受到伤害,反而将击棍者手臂震麻了。这么一来,丐帮的人再也不敢往他身上打去,只希望将墨明智困死在阵中,待他精疲力竭,自动束手就擒。
    墨明智心想:我无法打赢,不能往上冲出去么?他一声长啸,人似白鹤,一冲而起,跟着在半空中又是凌空一个筋斗,人已跃到山坡上一处绝壁中去了。这是灵猴百变身法中最奥妙的动作。只见那绝壁光滑无比,任何人也休想站立和攀爬。可是墨明智五指如凿,一下便插入坚硬的石壁,使自己悬空依附在光滑的石壁上。他这一惊世骇俗的武功,不但摆脱了打狗阵,更令群雄瞠日结舌。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能凌空依附在绝壁上。所谓断魂山坡,就是在绝壁峭岩的山峰下一个略斜的平地而已,一边是悬岩,一边却是深不可测的幽谷,只有一条山径穿过。而两边的山径上,早巳为群雄把守着,连一只蜜蜂也休想飞过。墨明智想跃过众人而逃也未尝不可。但如此一来,势必要出手震伤把守山径的人才行。墨明智不想伤人,又不敢往深谷中跳下去,只好往绝壁上找出路了。这绝壁高数十丈,墨明智打算一步步爬上去。陶十四娘一见,喝声:“小怪,别想逃!”一把细如牛毛淬了巨毒的银针,向墨明智激射而出。墨明智感到一股细细的劲风袭来,暗运真气护体,一手虽然插在石壁上,一手却举袖一挥,奇厚无比的真气将激射而来的银针反震回去。只听见一片惨叫之声,墨明智一看,只见丐帮那十多位高手,一个个滚倒在石壁下的山坡地上。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暗想:我没有伤他们,怎么他们一个个翻滚在地了?真气一松,人也从绝壁上跃下来。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已反震回来的银针,全射中追来的丐引十多位高手的身上了。
    陶十四娘大惊奔过来:“快!快服下我的解药,不然,时辰一过,你们武功尽失了。”因又陶十四娘激射的银针,虽然不取人性命,却能叫人武功散失。陶十四娘一一给中了银针的人服下解药。这么一来,丐帮的打狗阵再也结不成了。陶十四娘本意要废去墨明智的武功,想不到反而帮了墨明智的大忙。
    墨明智茫然地望着陶十四娘,问:“你使的什么暗器?能废去人的武功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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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巫山怪医
    上回说到,墨明智茫然地望着陶十四娘,问:“你使的什么暗器?能废去人的武功么?”
    “不错,小怪,你要不要试试?”
    常怀玉急道:“陶女陕,你别乱来,这小怪一身真气奇厚,毒物是伤不了他的,反而会伤了自己人。”
    “真的?我倒想看看这小怪的真气有多厚。”说时,陶十四娘一掌朝墨明智拍来:“小怪,看掌!”
    墨明智举掌相迎,一股暗劲,将陶十四娘震飞开去。陶十四娘轻功颇俊,人飞了出去,却轻巧地落在地上,笑道:“小怪,这一下你却中了我四川陶门的奇毒了!”
    墨明智愣然:“我几寸中了你的奇毒了?”
    “小怪,你看看你的手掌吧。”
    墨明智急忙往自己手掌一看,果然一支细细的银针,已插在自己的手掌上。原来陶十四娘将一支有毒的银针,暗藏在两指之中,对掌时,便插在墨明智手上。刹那间,墨明智感到一阵轻微的麻痒沿手臂而上。墨明智一边急运气排毒,一边惊恐地问:“你,你,你……”
    其实,墨明智这惊恐是多余的。梅林庄那几杯寒热不同的巨毒酒都毒不了他,这小小银针之毒,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服下的那几杯毒酒,已无异给他体内注入了极强的抗毒剂,就是他不运气排毒,也一样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陶十四娘说:“小怪,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只不过废去你的武功,那你今后就不会再为恶武林了。”
    “那你们现在放我走了么?”
    墨明智到底不是真正武林中人,不像其他武林人士,一旦废去了武功,便痛不欲生,视武功力自己的第二生命。他对武功的有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上灵道长说:“陶女侠,就算这小怪废去了武功,也不能放他走。”
    陶十四娘问:“为什么不能放他走?这小怪再过片刻,武功尽失,如同常人一样,看这小怪童真未泯,又何必再为难他?”
    “陶女侠,小怪武功虽失,但仍知道如何练功。万一他为黑道上的魔头虏去,逼他说出武力的秘诀来。又或者他怀恨在心,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人。不出几年,又会给武林带来更大的祸害。”
    “上灵道长,依你说怎样?杀了他?”
    “最好杀了他,永绝后患。”
    陶十四娘说:“要是小怪像玉姑娘所说,他恨本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杀了他,不太过残忍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智禅师说,“陶女侠心地仁厚,果然不失为侠义中人。这样吧,小怪由贫僧带往少林,幽禁一处,不与外人接触,也可免除后患。”
    群雄一听,大多数都点头赞同,说:“小怪由禅师带往少林,最好不过了。”
    上灵道长摇摇头:“恐怕还有不妥之处。”
    “哦!?道长认为有什么不妥呢?”
    “谁能担保小怪不会从少林逃跑出来?”
    方智禅师不悦地说:“上灵道长,你未免太小看少林寺人吧?别说小怪武功散失,就算没失,也不可能从少林逃得出来。”
    上灵道长慌忙说:“禅师别误会贫道之意。贫道是说,万一黑道上的一些高手,乘少林一时疏忽,将小怪救走……”
    “哼!那不妨让他们上少林试试。”
    “禅师,就算黑道上的高手不敢闯少林,禅师能保证在少林寺众僧之中,没一个怀有野心,想得小怪的绝技,而出其不意将小怪救了出来?”
    “你!”方智本想怒问:你敢这么污蔑我少林么?可是一想,少林寺的确也出现过个别的叛徒,便把衣袖一拂,怒目狠瞪了上灵一眼,“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理睬他。
    上灵道歉说:“禅师请原谅,贫道只是欲防患于未然而巳,不是不相信少林众位高僧。”
    陶十四娘问:“道长,你是要非杀这小怪不可了?”
    “妇人之仁,恐怕对武林没有什么好处。”
    陶十四娘微笑了:“道长,这话恐怕不是出家人所说的吧?”
    上灵微愠地说:“不管陶女侠怎么说都好,贫道是为我等下—辈人设想,永除后患。”
    银笛子这时突然说:“先杀了小怪,为武林永除后患后再说。”声落人跃,一支闪闪发亮呐银笛,直朝墨明智头顶击下。
    墨明智本能一闪,避开了银笛子这致命的一击,顺势一掌拍出,这一掌正好拍中银笛子,只听见银笛子一声惨叫,人横飞而起,摔下来时,不但胸骨齐断,同时一口鲜血喷出,倒下地动也不会动了。
    群雄又是一阵愕然。小怪不是中了毒么?怎么还有这样的功力?而墨明智也是一时情急出手,略微用劲,几乎废去了银笛子的武功。
    陶十四娘“咦”了一声,惊讶地问:“小怪,你没中我的毒?”
    “我,我不知道呵!”
    陶十四娘认为墨明智有意嘲弄自己:“好!你敢这样轻视我陶门之毒,本姑娘不相信你就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子。”说时,又一把喂有立致人死命的毒暗器飞出。
    因为墨明智在船上与玉罗刹纵谈天下各门派的武功时,也知道四川陶门的毒器可怕,不敢大意,一边说:“我没有轻视你呵!”一边两袖一挥,一股劲力将所有暗器荡飞了,有的竟回射到陶十四娘身上,反逼得陶十四娘纵身跳了开去。这时她才相信武当掌门人常怀玉的话:毒器暗器,是伤不了小怪的。
    上灵说:“陶女侠,贫道说的话不假吧?”
    “不错,这小怪不除,的确是武林的大祸,我险些受了他的骗了!”
    鲁长啸这时早巳恢复元气,见小怪伤了丐帮不少人,便对上灵说:“道长,看来我们不必跟小怪讲什么道义了,我们联手而上吧。”
    “对!贫道也正是这样想的。”
    常怀玉皱皱眉,他总感到,一派武林宗师,联手对付一个小孩,就算胜了,也不光彩。便说:“两位且慢出手,让我先来领教小怪的高招吧。”
    常怀玉,可以说在当今武林中,除了小魔女的西门剑外,便是第一位剑手了。任何一流的高手,在他剑下也走不出十招。他的两仪太极剑法,当年便能与小魔女的西门剑法相对抗数十招而不现败迹。只是小魔女趁他换气的一刹那,以迅如电闪的一招“天姬送子”,才将他击败。此后,再无人能在剑术上击败过常怀玉。一般来说,若真的要与外人交手,通常都是由他的门下弟子出面,常怀玉是极少亲自出面与人交锋的,更谈不上与一个武林晚辈动手了。群雄见他亲自出来向小怪挑战,都暗暗透出一口大气。看来小怪就算武功再深奥莫测,恐怕也不是常掌门人对手。
    墨明智看见一个银须飘飘,宛如神仙的老道士向自己挑战,问:“老、老、老前辈,你要和我打架?”他不知道来人是当今武林第一剑手、武当派的掌门人。但常怀玉飘逸潇洒的神态,已令他肃然起敬,仰慕不已了。
    常怀玉拔出了自己的青虹宝剑,剑一出鞘,只见蓝光闪耀,剑气逼人,说:“小怪,你亮出兵器吧。”
    墨明智答非所问:“老前辈,我们不打架行吗?”
    常怀玉为人正直而好义,可惜的是他对小怪已存偏见,认为小怪这么说,只是行为怪异的表现而已,便说:“你不想交锋也行,如果你愿意束手就擒,我也不会难为你。”
    “真的?你怎么不难为我?”
    “我只是废去你的武功,留下你一条命。”
    “你废了我的武功,就放我走吗?”
    墨明智真是天真得近乎愚蠢,不知道武功的可贵和对自己的重要。他哪里知道,一旦武功废除,他便只好由人任意宰割了。他认为武功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放自己走就行。就像他在湘江时,为了救“阿公”,轻易答应让一阵风封了它的穴位一样。当然,他一身怪异奇厚的真气,即便是谁也无法能废去他的武功。常怀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哪有学武出入,会答应让人废去武功的?他认为墨明智是故意在装傻扮蠢来揶揄自己。放眼当今武林,谁敢对自己这般无礼?他忍着气冷冷地说:“小怪,别再在我面前玩弄花招了!你想走?除非你第二世再为人。”
    “哦!?废了我的武功,你也不放我走?”
    “少废话,快亮出兵器!”常怀玉近乎发怒了。
    “我,我没有兵器呵!”
    “你!你凭一双肉掌接我的剑?”
    “这——”墨明智经过与索命刀交手以及后来得玉罗刹的指点,知道若与一些武林前辈交手而不动兵器,便会被视为轻视对方,会令对方生气的,他不愿这位神仙似的老前辈生气,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常怀玉盯视着他,对武当派的一名弟子说:“将你的剑给小怪。”
    墨明智说:“我,我不会用剑。”
    的确,若说到武功,墨明智只会两套掌法和折梅手法,除此之外,就是子宁教给他的隔空封人穴位的指法。至于刀、剑、鞭、棍等兵器,他一样也不会。因为子宁感到,墨明智有了一身的怪异真气和灵巧的身法,兵器在他的手里,是一件多余之物,用了反而累赘,因此没有传授给他用兵器的方法。
    “那你会用什么兵器?”
    “我——,我用一根棍子跟你打好不好?”
    “随便。”
    墨明智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在山崖下折了一条树枝,说:“我就用这条树枝吧。”
    常怀玉一把宝剑,锋利得可以断金削玉,而小怪居然随便弄一条树枝与自己交锋,这简直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当今武林,谁也不敢这般的狂妄。他瞪大了眼睛问:“你就用这条树枝与我过招?”
    “是呀?我要是不用兵器,你是会生气的,这样,你不会生气了吧?”
    谁知这么一来,常怀玉火气更大了。只见他气得银须抖动,厉声道:“小怪,你这是自己找死,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老、老前辈,你别生气呀!你要是嫌我用树枝不好,我不用也行。”
    这又是一句无比刻薄的嘲讽,不但常怀玉怒极,连群雄也听得变色,暗想:看来小怪想今日不死也难了,就算常掌门手下留情,其他人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常怀玉蓦然一下清醒过来,暗想:莫非这小怪在故意激怒我,使我失去了常态?因为凡是高手交锋,最忌是为对方激怒,不能冷静应敌。看来这小怪不但行为说话怪异,用心也极阴险。他顿时冷静下来,心平气静地说:“小怪,你喜欢用什么就用什么好了。”
    “那你不生气了?”
    常怀玉说:“你想我生气,恐怕不容易。出招吧,别说废话了!”
    “老前辈,那我出招啦!”
    墨明智也只知道宝剑锋利,自已手中的树枝会一下叫宝剑削断的,便暗运真气到树枝上。墨明智这时的真气,已可摘叶飞花伤人,就算一张薄纸,在真气的灌输下,也将变成一把利刃,可断金裂石,何况是一条树枝?墨明智一个轻纵,树枝快如流星,夹带一股劲力,直点常怀玉上中下三大穴位。常怀玉见墨明智这一招出手,不由“咦”了一声,这不是过去武夷派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的招式?这小怪怎么会使这一路剑法的?常怀玉怎么也想不到,这路剑法是一代奇侠慕容子宁传授给墨明智的,不过在传授时,子宁是以指代剑,教墨明智如何隔空用指点人穴位,而不伤人性命。现在墨明智只是用树枝代指,其招式套路自然是子宁所用的天罡打穴剑招。
    常怀玉对自己本门派的剑法(武夷剑原是武当派的一支,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要化解真是轻而易举。他一出剑,顿时化解了墨明智的招式,同时剑光一闪,剑尖便直逼墨明智胸前的檀中穴。这是太极两仪剑法中的一个平常招式,目的是试试墨明智会不会化解。要是会化解,那么墨明智便是本门派的子弟了。不是直接,也起码与本门派的武功有渊源。可是墨明智根本不会化解这一招,见剑尖逼来,急以一个灵猴百变身法侧身闪开,剑锋几乎是贴着墨明智胸前擦过。常怀玉又奇异了,暗想:难道这小怪刚才的一招,只是与天罡打穴剑法相似?使的并不是本门派的武功?常怀玉顿时剑锋一抖,化成了一道光圈,霎时剑气森森,将墨明智罩在一片剑光之中。但墨明智的灵猴百变身法,已达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境地。他身如幻影,腰扭身侧,避过了常怀玉不可比拟的快速剑招,竟然从剑光中脱身出来。
    常怀玉又是感到愕异。小怪的身法太怪异了,这显然不但不是本门派的武功,也不是中原武功的套路。而令他更感到吃惊的,是小怪身法使出时,竟隐隐发出一股劲风,把自己的剑锋震偏,因而削不到小怪。
    墨明智跃出剑光之后,身体凌空,举起树枝向常怀玉头顶拍来。这却不是天罡打穴剑法,而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招式。因为墨明智不懂得使用兵器,他怕常怀玉说他瞧不起人,才拿一条树枝在手,所以一时使的是打穴剑法,一时使的是分花拂柳掌法,一时使的又是折梅手法,完全不依兵器使用的常规。墨明智这么胡打乱缠,在武林群雄的眼睛看来,却形成了人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种怪异武功,比有招式可寻的武功更显得可怕。没有招式,就令对手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防守和进招。幸而常怀玉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剑手,太极两仪剑法又是上乘剑法,在常怀玉使来,更是刚柔兼并,借力打力,每一招式,攻守有度,招式从不使老,因而能应付墨明智这种胡闹的打法。
    常怀玉虽然能从容地应付墨明智,但墨明智每一动作的抖出,不论掌法、手法、指法和闪避,都夹带着一股强风暗劲,不但能震偏了自己的剑锋,更化去了自己不少的内劲。尤其是自己的宝剑与墨明智手中的树枝相碰时,居然削不断树枝,反而震得自己手臂隐隐发麻、常怀玉越交锋越感到心头凛然:这小怪的内力,简直奇厚得令人难以想象。在交锋百多回合后,宝剑与树枝突然相碰,墨明智手中的树枝飞了出去,人却似流星电闪般近到常怀玉的身前,一招折梅手法,便将常怀玉手中的宝剑夺了去,令常怀玉惊骇异常。刚为墨明智不但夺去了他的宝剑,同时也扣住了他手腕的命脉,只要墨明智内劲一发,自己必死无疑。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墨明智不但松开了他手腕命脉,宝剑也递回到了他的手中。常怀玉本能地将剑一挥,寒光一闪,嘶的一声,墨明智身上的衣服给剑刃划开了,幸而这时墨明智浑身真气流动,形成了一道护体神功网,同时也闪避得快,才没给划伤了皮肉。松手、交回剑,划开墨明智衣服,这只是刹那间发生的一连串动作,除了常怀玉心中清楚,谁也看不出来。而群雄所知道的,却是常怀玉战胜了小怪,因为常怀玉先震飞了小怪手中的树枝(其实是墨明智为了方便施展折梅手法,而有意抛开的),后又伤了小怪,逼得小怪纵跳开去。他们眼前所看到的小怪,却是一脸愕然不解的神色,宛如木鸡般地站在那里不动。群雄顿时面露喜色,有的竟欢呼起来。
    可是常怀玉面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目光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暗想:江湖上人传小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可不像呵!他刚才的行为,不但手下留情,饶了自己一命,而且还给了自己面子。他一声长叹:“小怪,你胜了!”他回身对鲁长啸和上灵道长说,“鲁帮主,上灵道兄,我自问无颜再与小怪交锋,就此告辞了。”
    鲁长啸和上灵道长还在惊愕中,常怀玉已带了武当派弟子,悄然离去。
    其他群雄看了莫明其妙,常掌门不是明明胜了么?怎么自认败北的?难道小怪以一种叫人看不见的手法伤了常掌门,令常掌门不能再交锋?要是连常掌门也败在小怪手下,看来当今武林,没有任何人是小怪对手了。除非一代奇侠慕容夫妇和少林寺掌门人方慧禅师亲自前来,才可与小怪对敌。
    武当掌门人一走,群雄更是相视愕然,谁也不敢出来与小怪挑战。墨明智看看四周众人,问:“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上灵道长望望玉泉大师,又看看鲁长啸说:“大师、帮主,看来我们只有联手,才能对付小怪了。”
    玉泉大师点点头:“只好这样了!”
    点苍掌门人万里雪也拔出了利剑,说:“老夫也加入。”
    墨明智见他出来,愕异:“你——?”
    万里雪凛然地说:“小怪,就算你曾救了小儿一命,那也是个人的私事,除掉你,却是武林公事。何况老夫还有一名弟子死在你的掌下,老夫不能因私而忘公。杀了你后,要是你真的曾救了小儿,老夫便自断一臂,永绝江湖,以报你救小儿之德。”
    上灵道长叹赞道:“万里大侠果然不愧为武林中的一条龙,一派宗师的典范,贫道先在这里谢过了。”
    “道长何必这样说,令老夫受之有愧。”
    方智禅师一摆伏魔杖:“贫僧也参加了。”跟着是终南山的疯道人也站了出来说:“让疯道也凑凑热闹吧。”
    顿时,武林中的六位一等—上乘高手,形成了对墨明智的包围圈。六位高手,其中有四位是一派的掌门人,比三年前围攻九幽老怪的阵容还强大。当年方圆禅师等五大高手联手围攻九幽老怪,杀得老怪浑身带伤,不敌而逃。现在方圆禅师没来,却换上了方智禅师,武功虽略逊—筹,可是点苍派的掌门人万里大侠比起当年的司马剑,武功却高出一倍,何况还有终南山的疯道人参加进来。而疯道人的武功,只会在司马剑之上。其他群雄,自问武功还不及陶十四娘,不愿站出来献丑。否则弄得不好,反而会妨碍六大高手,便一致在旁静观。
    墨明智看了看六大高手问:“你们要一起来打我?”
    玉泉大师说:“小怪,你武功太过怪异刁钻了,我们自问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只好联手齐上了。”
    疯道人说:“小怪,你认命吧!谁叫你与中原武林为敌?”
    “我没有与中原武林为敌呵!”
    鲁长啸怒喝道:“小怪!你还想骗人上当么?你识趣的,最好自断,省得大家动手。”
    方智禅师不忍说:“小怪,要是你能自废武功,贫僧可以向众人求情,留下你一条命。”
    墨明智说:“不放我走,留下我一条命又有什么用?我可不愿像只猴子让人关起来。”
    上灵首先一剑挥出,跟着鲁长啸的打狗棍也逼近过来,转眼之间,剑光、棍影、掌劲漫天,六大高手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对小怪绝不留情,他们感到小怪的武功太可怕了,江湖上只要小怪在,那武林将永无宁日。
    六大高手联手围攻,满以为一举而置小怪于死地,当年老怪,还不是在五大高手围攻下而身负重伤?可是他们错了。老怪的灵猴百变身法,只练到七成,而墨明智却达到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施展起来,简直成了一团无形的飓风;而他的一身真气,老怪更是无法可比。在这两方面,墨明智的武功不知高出了老怪多少倍。何况他还得到了慕容子宁的亲自传授和指点,真气运用自如,举手投足,皆可成劲厉无比的招式。墨明智也知道不尽力一战,怎么也走不脱的。他在六大高手剑光、棍影中左穿右插.东腾西跃,将武林中少见的灵猴百变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转跟之间,疯道人在墨明智掌劲之下逼得气血逆翻,软瘫在地。接着上灵、鲁长啸双双给墨明智拍飞,玉泉大师手中的拂尘和万里大侠手中的剑又叫墨明智用折梅手法夺了去,只剩下一个方智禅师。不多久,墨明智又将方智禅师的伏魔杖抢走了。墨明智将他们的兵器全丢进了深不可测的山谷中去,略带气喘地问:“这下,你们可以让我走了吧?”
    这时,他耳中又听到那位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他说:“小怪,这时不走,你还等何时?”
    墨明智一声长啸,山野森林震动,群鸟惊飞,群雄听得耳中轰轰如雷鸣。这一声长啸,与佛门的狮子吼功相去不远。在群雄惊骇中,墨明智已身似飞魂,越过众人头顶,转眼之间,人便消失在茫茫的森林里,墨明智一举而先后击败了中原五大掌门人、少林寺高僧和终南山疯道人,真是名动江湖,惊震武林,名声不胫而走,成为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一个人物。本来墨明智是个默默无闻的深山少年,从来也不想出名,要不是武林人士追杀他,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少年。可是断魂坡这一战,他出名声,一时间竟然超过了五十年前的一代奇侠和小魔女。
    至于他行为怪异,江湖上越传越玄,几乎成了一个叫人不可理解的怪人。而心狠手辣,出手无情之言,却没有人说了,因为有不少知名人物亲眼看见,九幽小怪在断魂坡上没杀死—个人,而且还是在被众人所逼之下出手的,更不是一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从而对以往人们所传说的看法有所怀疑了。有些人更猜想他是个可敬可爱的小怪杰哩。
    墨明智进入莽莽森林,凭自己听觉的敏锐,很快在一个山峰上找到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这个山峰与断魂坡相离三里之遥,中间隔若有两条深渊险谷,没有极俊的轻功,不能越过这两条险谷。在这个山峰上,不论藏在任何一株大树上,都可以将断魂坡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玉罗刹笑着迎了上来说:“小兄弟,真看不出你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我是白白为你担心了。”
    时不遇也含笑地走过来:“墨兄弟,你没受什么伤吧?”
    墨明智摇摇头,顺口问:“你们呢?”
    玉罗刹笑道:“你在刀光剑影中都没受伤,我们受什么伤的?”
    “那,那蒙面人不是点倒了你们吗?”
    “兄弟,他是好心,怕我们分了你的心,令你不能全心全意应敌,又怕我们伤在他们的刀剑下,所以用这个方法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哦!?”墨明智一下想起自己要赶去救玉罗刹和时不遇时,有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同自己说话,说玉罗刹没事,叫自己小心应故之事。墨明智当时还以为是某个武功极好的人将玉罗刹他们从蒙面人手中救了下来的。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急问:“那么,用密音入耳之功跟我说话的就是他?”
    “是呀!”
    墨明智又看看前后左右,问:“他呢?走了?”
    “走了!在你动身来时,他便走了。”
    墨明智一怔,失望地说:“他怎么走的?不让我见见他?”
    玉罗刹一笑,“他有事先走了。兄弟,你知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是谁!?”
    “兄弟,他就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一代奇侠一枝梅!”
    墨明智有点茫然,也有点惊讶,问:“是吗?”他却完全没有武林中人那种听到一代奇侠之名的惊喜、神往、仰慕之色。
    玉罗刹见他这种神情,心里感到奇怪:怎么他听了奇侠一枝梅的英名而毫不惊喜仰慕的?就连一身傲气的时不遇,一旦知道蒙面人就是一代奇侠时,也顿时改容,满脸的恭敬神态。她以为墨明智累昏了头脑,便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啦?”
    墨明智愕然:“姐姐,我没什么呵!”
    “你不想见见奇侠一枝梅么?”
    “想呀!他不是有事走了么?”
    玉罗刹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看来我这个兄弟生性如此,对武林中的名人,并不怎么仰慕。说:“兄弟,现在我们怎么办?”
    墨明智听了更是莫明其妙,他当然更不理解玉罗刹这时的心情,说:“怎么办?姐姐,我们也走吧!”
    玉罗刹摇摇头:“兄弟,你看天色已不早了,再说,几大门派和各处的武林高手,虽然败在你的手下而散去,我们在途中难免不会碰上他们的。一碰上他们,恐怕又生麻烦。不如我们就在这林子中过一夜,明天再走。”
    一身傲气的时不遇也点点头说:“我们在林子中过一夜也好,以免又碰上他们生事。”一天一夜来,时不遇所碰上的人和事,已把他的傲气挫去了不少。先是碰上了少林寺方智禅师,几乎伤在方智的伏魔杖下;后又碰上奇侠一枝梅,—出手就将自己点倒了!最后又目睹墨明智力战群雄,武功之高,令人无法想象。这下子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中有人,自己的武功,并不怎么了不起,傲气便收敛不少。何况奇侠临走时,语气深长地叫他千万别妄杀无辜,就是要报仇,也只能找为首之人,不然,仇未报到,反而引起众怒,招来杀身大祸。故此他才意识到尽量少与其他人接触为好。
    墨明智见他们都愿在林中过夜,便说:“好!我去捕些野兽回来。”
    玉罗刹说:“兄弟,我们既然不想招惹麻烦,你去捕捉野兽,—生起火来又该惹事了。我们还是吃些干粮算了!”
    “姐姐,就算不烤野兽吃,不生火,要是一些吃人的猛兽来怎么办?”
    墨明智一向习惯在山野里过夜时,都燃起一堆火,—来御寒,二来防野兽的袭击。
    玉罗刹说:“野兽来怕什么,我们可以到树上去睡呀。”
    “姐姐,你不知道,山豹、野熊,还有蟒蛇,都会爬树的,在树上并不安全。”
    “兄弟,以我们三人的武功,难道还怕了这些野兽?”
    墨明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怀绝世功力,只知道在夜里生火御寒防兽,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他一想也是,笑道:“姐姐,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吃些干粮算了。今夜里,你们到树上去睡,我一个人坐在树下守着。”
    玉罗刹说:“兄弟,我们一块都到树上吧,用不了你一个人在树下守着,免得大家都不放心。”
    这时,天色早已黑下来了,他们选了一棵极大的古树,一齐跃上树去。墨明智为防意外,又找了一些野藤,在密枝上捆扎成一个网状,这样,就是一个人睡着了,翻身也不会掉下去。玉罗刹笑道:“兄弟,你在山野中生活,很内行呵!”
    墨明智笑了笑:“姐姐,我可是一个猎人的子弟,懂得如何在山野森林中生活。姐姐,你可以完全放心在这里睡,掉不下去的。我和时阿哥在那一边睡。”墨明智用野藤一共在树上扎了三个网。
    玉罗刹一笑:“兄弟,那我不客气啦!”玉罗刹在山野中奔走了一天,又与人交过锋,的确也累了,所以很快在网中睡着了。
    墨明智盘坐在树丫中调息运气,而时不遇养了一会神后,便透过浓密的树叶,凝视满天星斗,独自沉思,他朝玉罗刹睡的地方望了一眼,微微叹息一下。墨明智问:“阿哥,睡不着么?”
    时不遇苦笑了一下:“我巳养了一会神了!兄弟,你睡吧,我给你们守夜。”
    墨明智又问:“阿哥,你有心事?”
    时不遇又是一声微叹:“没什么的。”
    墨明智听他口气,知道他不想说,又问:“阿哥,你怎么与那大和尚打起来的?”
    “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他们怎么招惹了你?”
    “他们一见我,便问我是不是小怪。”
    “阿哥,你怎么说呢?”
    “我说:‘何必问。’”
    “噢!阿哥!你告诉他们不是小怪不就没事了么?”
    “小兄弟,我平生最恼的是这般无礼的人。”
    “这样,你们就打起来了?”
    “不错,是那两个峨嵋派的人先动手,我只好出剑教训他们。跟着他们便放出了信号,那个什么和尚一赶来,一听说我是小怪,问也不问,便出手了。兄弟,我想不到你和玉姑娘会赶来。也幸而你们赶来,我才避免伤在那少林和尚的杖下。不过,即便我受了重伤,那和尚恐怕亦会先我一步去见阎王的。”
    墨明智问:“你要放你那歹毒的暗器?”
    “不错,不但那大和尚升天,恐怕四周的人,也受连累,不是缺腿,就是断臂,不死也身负重伤。”
    墨明智骇然:“那是什么暗器?”
    武林人士对人家的独门暗器或绝招,一般最忌去迫问和打听,墨明智不懂得这一点,竟然直言相问。时不遇犹豫了一下说:“化尸散。不过,不在万不得已时,我是不会施放的。”
    墨明智连忙摇手说:“阿哥,你还是别施放的好。”
    是夜无话,临天光时,墨明智蓦然听到一阵震动山林的虎啸,跟着又是一声惨厉的吼声,令人听得毛骨悚然,显然这是人在绝望忿怒时发出的吼声。墨明智一怔,接着身形跃起,直朝虎啸人吼的地方飞奔而去,这时,—弯冷冷残月,早升中天,将山野森林照得一片银色。墨明智在月光下望去,只见一块空地上,三头斑斓大虎,正凶猛地袭击两个一身长毛、全身不着衣裤的怪人。其中一个怪人,手中抱着一全不满周岁的小毛人,显然他已受了虎伤,仍力搏一头大虎。而另一个长毛怪人,与两头猛虎作生死搏斗,他手中的一条大木棍,使得呼呼的响,逼得两头大虎不敢近身。但最危险的,是那个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眼见他快要伤在虎口下,墨明智人似流星奔去,顺手一掌朝猛虎拍去,一头成两百斤重的猛虎,一下给墨明智拍飞了,虎头粉碎,摔到远远的地方,将这个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从虎口救了出来。与此同时,另一个怪人的大木棍击在一头猛虎的背脊上,一下将这头猛虎打翻在地,跌落山崖,剩下的一头猛虎见势不妙,吓得掉头而逃。
    手拿木棍的怪人望了望墨明智一眼,咧咧牙,似笑似怒,一手抱起受伤的怪人,另一手挟着小毛人,飞奔而去,转眼便不见踪影。
    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身后一阵风起,一看,是玉罗刹和时不遇赶来了。时不遇问:“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可是那两个怪人……”
    时不遇说:“兄弟,那两个不是人。”
    墨明智一怔:“不是人!?他们是一一”
    “山魈”。
    “山魈!?“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他听老一辈的猎人说过,山魈是山野中一种神秘而可怕的怪物,来往无踪无影,专会与人过不去,要是有人惹上了它们,便会闹得你一家不得安宁,有时煮好的饭菜会不翼而飞,有时洗干净的锅里,会出现一堆大粪,想不到自己救的,却是这么个专爱恶作剧的山魈。
    玉罗刹也惊奇了:“山魈!?时兄,你以前见过他们?”
    时不遇摇摇头:“我没见过,现在才是第一次,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大巴山上神农架中有一种野人,山地人呼之为山魈。他们力大无穷,可力敌狮虎,登山越岭如飞,极少有人能见到他们。想不到在这里叫我们见到了。”
    墨明智问:“他们害不害人的?”
    “不害人的,他们反而极怕人,一见人就远远逃离。”
    “不是说他们喜欢整人害人,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宁么?”
    “墨兄弟,那足传说,靠不住的。要是他们真的那般神秘可怕,老虎怎会伤害得了他们?”
    “噢!那么我没有救错他们了。”
    玉罗刹问:“时兄,神农架上这种野人多不多?”
    “我也不知道,看来是不多的,要不,就会有人经常发现他们了。”时不遇说时,看了那躺在远处的死老虎一眼,说,“墨兄弟,这头老虎怎么处理?我们要不要烤虎肉吃?”
    墨明智问:“我们生火不怕人注意么?”
    “看来那些名门正派的人早已离开了。”
    玉罗刹一笑:“不错,恐怕他们早已走了,现在天色已亮,生火也不会叫人注意。”
    墨明智大喜:“好!我去弄些干柴来。”当墨明智从森林中弄来两大捆干柴枯枝时,时不遇已从死老虎身上割下一块块虎肉,生好火,三人便烤起肉来。不久,虎肉飘香,令人食欲大振。墨明智尝过虎肉,不感到什么新奇,而玉罗刹与时不遇却是第一次尝到虎肉滋味,大为赞赏,认为虎肉虽然同牛肉差不多,却比牛肉香多了。正吃得高兴,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位面无人色、神情木然的老者,这老者除了一双深目冷冷发光外,简直就是一具僵尸。三人不禁骇然。玉罗刹一下跳了起来,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声不响走来的?”
    僵尸般的老者不答,望着虎肉,面无丧情地问:“虎肉好吃吧?”
    墨明智说:“好吃呀!老人家,你要不要吃一些?我们虎肉有的是。”
    老者仍然毫无表情地说:“它当然好吃!谁不知道老虎肉好吃的?”
    玉罗刹侧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你们知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虎?”
    墨明智奇怪了:“老虎就是老虎嘛,还有什么虎的?”
    玉罗刹说:“它总不会是神虎吧?”
    老者冷冰冰地说:“神虎!?就是神虎也比不上它。”
    玉罗刹恢复了以往的神态,笑问:“是吗?那么它是仙虎宝虎了!”
    “小女娃,你先别笑,等会恐怕你有泪也哭不出来。”
    时不遇早已看出来人不对,一直在警惕着,这时问:“你到底想来这里干什么?”
    玉罗刹却笑了起来:“老人家,你别吓我,我很久没哭,过了,我正想哭一回哩!”说时,宝剑早巳出鞘。
    老者睨视了她一眼:“小女娃,老夫劝你还是别动刀剑的好,不然,真的有泪哭不出来了。”
    墨明智连忙说:“玉姐姐,你千万别乱动呵!”又对老者说,“老人家,你说吧,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向你赔礼好不好?”
    “赔礼!你们打死了老夫养的看山虎,说一句赔礼就行了吗?”
    墨明智一怔:“这老虎是你养的?”
    “哼!要不老夫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看你们吃老虎肉?小家伙,你说说看,说赔礼行不行?”
    “是不行呵!老人家,我们赔你一些银子好不好?”
    “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老人家,那你想要我们怎样?”
    老者看看墨明智,又看看玉罗刹和时不遇,叹了一声说:“老夫本想杀了你们,给我的看山虎偿命。不过,我看你们三个人的武功不错,杀了可惜,这样吧,你们三人披上虎皮,扮成老虎,给老夫看山守林好了。但是,一定要像老虎用四脚走路,不能站起来。”
    “我们不但给你看山,还要像老虎一样用四脚爬行?”
    “这不好吗?这顶好呵!总比给老夫杀死好多了!”
    墨明智觉得这个僵尸般的老者横蛮得无人性,就算是扮老虎给你看山,也不能整天四脚爬爬呵!他正想说时,玉罗刹开口了:“老人家,那我们该多谢你给我们的活命之恩啦!”
    “不错,不错,老夫不杀你们,你们是应该多谢老夫才是。”
    时不遇早已忍耐不住,一剑刺出,同时说:“好吧,我现在就多谢你!”这剑出得突然,他打算先挑了老者手腕的经脉,令其不能动弹,然后再慢慢教训这个老者。
    时不遇出剑极快,但僵尸般的老者闪避得更妙。他看去身形不动,人却像轻烟般地向后飘去丈多远,嘴里说:“你这小子竟然敢用剑刺我,看来老夫只好杀了你,为我的看山虎偿命了!”他刚站稳,时不遇却如影随形跃了过去,又是一剑刺出。老者身形一闪,已飘到了时不遇的身后。时不遇反应极好,剑刃如一道弧光,随身形转动横削而来,简直不容人避开。时不遇已感到老者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身形怪异,轻功自成一格,便抖展出这一绝招,出剑再也不留情,想—剑将老者削倒。
    老者似乎不慌不忙,好像早已算定时不遇会出这一招的,一边说:“小子,看来你剑术不错,可惜还不到火候。”他身形原地不动,只是一弯腰,又轻轻巧巧避开了,时不遇的剑尖仅仅从他身上擦腹而过。
    时不遇见自己连出三招,都没刺中老者,而且老者还没出手,只是闪避而已,心中悚然,感到老者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于是又一连发出三剑。老者在剑光中从容地闪避着他的剑,冷冷地说:“小子,够啦!”长袖一挥,一股极大的劲力,不但将时不遇手中的剑拂飞,人也给老者拂倒在地。玉罗刹和墨明智大惊,一齐扑了过去。玉罗刹剑尖直点老者的云门穴,而墨明智的分花拂柳掌已拍到老者的胸前了。老者人似轻烟,向后飘了开去,闪过了玉罗刹的剑光和墨明智的掌劲。老者这轻松自如的—闪身,仿佛是自自然然的动作,却是武林中最上乘的轻功——凌空飞渡。
    玉罗刹看得骇然,人也不觉愣住了,墨明智急忙扶起时不遇,问:“阿哥,你伤在哪里了?”
    时不遇说:“墨兄弟,我没受伤,只是叫这僵尸拂中了我的伏兔穴。”
    “阿哥,你别动,我给解穴位。”
    墨明智自从在奇侠那里学到了十字要诀后,已懂得如何封人穴位和解人穴位。他真气浑厚,只轻轻一拍,便解了时不遇的伏兔穴。不但时不遇惊讶,就是老者也不由“咦”了一声,说:“你这小家伙居然能解开老夫封的穴位,不简单呵!”
    本来武林中,各派有各派的点穴手法,尤其是上乘高手,点人穴位,没有本门派武功,是不可能解开的。这僵尸老者武功非凡,更有自己的独门点穴手法,墨明智只轻轻一拍便解开了,怎不叫他惊奇?
    这时,玉罗刹早巳身剑合一,抖展出追魂芙蓉剑法,逼近老者。这套剑法,既有过去名震武林黑蝙蝠追魂掌法的威力和奥妙,也有岭南风女侠迅速凌厉的杀着。玉罗刹与江湖仙子白衣女交锋时,就凭这套剑法,交锋百招,最后险胜了白衣女。虽然是交锋百招,因为白衣女是武林中成名的侠义人士,所以仍出剑留情。可是面对这恶魔般的僵尸老者,便也像时不遇一样,出剑毫不留情了。奇怪的是,玉罗刹这套称绝武林的剑法,老者好像对它很熟悉,从从容容应付,一边说:“小女娃,你的剑法也不错,但顶多比那小子好一点。算了,老夫没心情跟你玩,你还是收剑吧!”说完,倏然出手,顿时剑光剑气消失。玉罗刹的利剑,夹在老者两指中,仿佛如铁铸一般,玉罗刹怎么也拔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
    老者桀桀怪笑:“小女娃,这下你怎么不笑了?那你哭呀,老夫顶喜欢听小女娃哭的,说不定你,—哭,我就放手了。”
    玉罗刹又急又怒,剑虽然被夹住,但左手却朝老者拍去,这是昆仑派的追魂掌法。老者两指—抖,一股劲力从剑身传到了玉罗刹手中,震得玉罗刹不但松了剑,人也震飞了。
    墨明智见玉罗刹给震飞了,人—急,似一道闪电飞出,接住了掉下来的玉罗刹,问:“玉姐姐,你怎样了?”
    玉罗刹身体给墨明智抱着,略略运气调息,回过—口气来,说:“兄弟,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这怪老头可不好对付。”
    墨明智放下玉罗刹。僵尸老者丢下了玉罗刹的剑,问:“小家伙,你们愿意死,还是愿意扮老虎?”
    墨明智摇摇头:“我两样都不愿意。”
    “小家伙,看来你是想与老夫交手了,要是你也败了怎么办?”
    “我可以跑呀!”老者愕然,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人会这么说的,就是有这样的念头,也不会说出来,令对手事先防备。老者跟着笑起来:“小家伙,你能跑得了吗?”
    “跑不了也要跑,好过给你当老虎四脚爬爬的。”墨明智转身对玉罗刹和时不遇说,“玉姐姐,时阿哥,你们先走,我打不过他,会跑得掉的。”
    玉罗刹说:“兄弟,你用心对敌吧!我们怎会先走的?”
    墨明智急了:“玉姐姐,我求求你,你和时阿哥先走,不然,会分了我的心,不能全心全意跟他打架。”
    玉罗刹俊目一转,说:“兄弟,我们先看看你与这怪老头交手,你要是真的不行,我们再跑怎样?”
    时不遇想说自己怎么也不会走,顶多联手齐上,对付这老怪物。可是玉罗刹急向他打了个眼色,说:“时兄,要是墨兄弟真的打不过,我们就先走好不好?不然,就会分了墨兄弟的心了。”说时,又一连向时不遇狡黠地眨眼睛示意。
    时不遇明白了玉罗刹之意,点点头:“好吧,真的不行,我们只好先跑了。”
    墨明智说:“玉姐姐,时阿哥,你们记得一定先跑呵!”
    僵尸老者面目一直毫无表情,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到墨明智转身对他说:“老人家,我要和你打架了!”
    这哪里是武林人士的口吻,简直是小孩子在说话,老者忍住笑问:“小家伙,你打不过我要跑?”
    “是呀!打不过当然跑啦!不跑,那不叫你杀了?”
    老者笑起来:“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老夫手下跑得掉的。”
    “你跑得很快么?”
    “小家伙,你要不要试试?老夫先让你跑,然后才追你。”
    “真的!?你追不上我怎么办?”
    “追不上你,老夫只好让你跑掉了。要是你给老夫追上了又怎么办?扮老虎给我看守山林?”
    墨明智不禁犹豫了,暗想:这怪老人真的追得上我么?给他追上,要扮老虎给他看山?最后他摇摇头:“不!”
    “那你情愿给老夫杀死?”
    “不!我跟你再打过。”
    “哈!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与老夫交手。好,好,小家伙,你出手吧,老夫也知道你昨天在断魂坡一举而击败了中原武林的五大掌门人,看看你能不能赢得了老夫。”
    墨明智惊异了:“昨天我和他们打架你看见了?”
    老者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小家伙,出手吧!不过,你们别打算逃跑,要跑是怎么也跑不掉的。除非你将老夫打败,才能离开这里。要不,只有扮老虎给老夫守山林。”
    玉罗刹和时不遇一听怪老头这么说,不禁相视一眼,感到怪老头既然知道墨明智一举而胜五大掌门人,仍然敢与墨明智交手,那么说,这怪老头武功起码在五大掌门人以上。奇怪的是,这么一个武功极高的怪老头,怎么在江湖上不见传闻的?而这时,墨明智早与怪老头交锋了。他们只看见两团人影,如电闪般的互相腾上翻下,骤合骤分,宛如两只灵猴,在这林中空地上相扑。看了好一会,玉罗刹更惊疑了,怪老头身形的动作与墨明智竟然是—模一样,似乎同出一个师门。只是墨明智掌法较杂,既有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掌法,也有深奥莫测的分花拂柳掌法,而怪老头的掌法,竟然是纯粹的参天六合掌,其中也含有天山派的绵掌功。玉罗刹越看越生疑:莫非这怪老头是九幽老怪的师弟?可是没听说九幽老怪有位同门人呵。只听说九幽老怪在一个不知名的岩洞中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独自练成了骇世武功。要是这怪老头是九幽老怪的同门师弟,那么似与墨明智交手这么多回合,也应该看出墨明智的武功套路了,不问一声,也应起疑心呵!怎么他还与墨明智交锋?玉罗刹脑海里跟着又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传说九幽老怪专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残杀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和各大门派的弟子。莫非所有的事不是九幽老怪做的,而是这怪老头干了,嫁祸给九幽老怪?要是这样,这怪老头就是个险恶异常的魔头了!他才真正是武林中的公敌。
    不单是玉罗刹惊疑,连墨明智也惊疑了。怎么他也会灵猴百变身法和刘爷爷的六合掌法的?而且他使出的六合掌法,比刘爷爷的掌法还多?转眼之间,他们已交锋在百招以上,仍分不出高低来。
    论真气,怪老头浑身真气固然浑厚,却怎么也比不上墨明智的—身怪异真气,就是灵猴百变的身法,扭式也不及墨明智那么灵巧多变,但在六合掌法上,怪老头不单招式层出无穷,而且也比墨明智熟练多了。两个人可以说是互有长短,各有千秋。但墨明智胜在真气奇厚,而怪老头胜在临敌经验丰富,要是长久拼下去,墨明智准胜无疑。可是,交手双方若要取胜,往往在临敌时的应变和机智,而不是单凭功夫的。在这方面,墨明智又不及怪老头了。何况墨明智有所分心,既惊疑怪老头怎么会刘爷爷的武功,又惦记着玉罗刹和时不遇,在交手近两百招时,怪老头突然使出了昆仑派追魂掌法最凌厉无比的一招:“大小鬼拍门”。这一招不单将墨明智拍飞了,同时也惊震了玉罗刹,她蓦然想到一个人来……
    墨明智在空中落下时,虽然能站稳脚跟,却感到血气翻滚,便急忙运气调息,将心头翻滚的血气平息了下去。怪老头虽然拍飞了墨明智,但双臂却给墨明智奇厚真气的反弹力震得麻木了,几乎不能动弹。同时气喘不已,似乎体力耗尽了。时不遇提剑奔过去,玉罗刹急叫:“时兄,你千万不能乱来。”她已朝怪老头问:“你到底是谁?”
    怪老头喘过一口气,声音一下变了,变得亲切和善起来,跟他僵尸般的面孔极不相称,他轻轻说:“芙蓉女,你快去看看那浑小子,有没有受到内伤了?”
    玉罗刹一跺脚:“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恐怕要调息一会才行。”怪老头说完,便盘腿坐下,闭目运气调息。
    玉罗刹埋怨地说:“你老人家怎么给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呵?”便跑过去看墨明智。弄得时不遇莫明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墨明智在玉罗刹奔来时,早已平息了翻滚的血气,他恢复了过来,说:“玉姐姐,我们快走吧,我恐怕打不过他了。”墨明智因急于运气调息,没听到玉罗刹与怪老头的对话。
    玉罗刹好笑地问:“兄弟,你没受伤?”
    “我,我没受伤呀!玉姐姐,我们快招呼时阿哥跑吧!要不,等老头恢复过来,我们恐怕走不了啦!”
    玉罗刹暗想,他真气的浑厚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受了追魂掌中这么凌厉的一招,居然没受半点的伤,一下就恢复过来。却故意反问:“兄弟,我们趁这怪老头运气调息时,下手杀掉他不更好吗?”
    墨明智连忙摇头说:“不,不!这老头虽然可恶,但我们也有不对,杀了他养的老虎。他也不像上灵道长,一心要杀我们,只不过想我们为他看山罢了!我们杀他不是太过份了么?”
    玉罗刹听了,不由暗暗叹赞:墨兄弟的心地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既不想乘人之危,又以德报怨。别说他不滥杀无辜,连对他下过手的人,也不愿伤害,试问当今所谓的侠义人士,又有谁能及得?要是他存报复之心,昨天断魂坡,恐怕那一批中原武林群雄,就有不少人在他掌下断魂了。玉罗刹说:“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怪老头是谁?”
    墨明智有点愕异:“他是谁?”
    “他就是我们要去巫山拜访的一代怪医要命郎中。”
    墨明智更是一怔:“是他!?玉姐姐,这下我们可糟了!我们打死了他的看山老虎……”
    “兄弟,你别傻乎乎的。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养过什么看山虎的,就是要养,不在巫山,怎么会跑来巴山的?”
    “那,那,那他怎么又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看来他想试你的武功。”
    “噢!武功有什么好试呵!”
    玉罗刹一笑,心想:怪不得时兄说他不像武林中人,他根本不懂武林中人的心思和一些与常人不同的行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一旦得知武林中出现一位武功奇高的新人,又有哪一个不想好奇地试一下?玉罗刹不想点明,只好说:“兄弟,别多说了!怪医刚才与你交手,恐怕给你的内力震伤了,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帮助他恢复过来。”
    “姐姐,你怎不早说呵!”
    玉罗刹笑道:“你不是要我们跑么?”
    “噢!我怎么知道他是怪医呵!”墨明智说时,已跑到了怪医要命郎中面前。只见要命郎中仍盘腿闭目调息,于是墨明智也坐下来,将手掌按在他的灵台穴位上,暗运真气,徐徐输入怪医体内。怪医得到墨明智这一股怪异的真气,顿时双臂再也不麻木了,而且更是精神倍添,胜过自己运气调息,说:“小兄弟,你将掌松开吧,老夫已没事了!”
    墨明智移开手掌,怪医一跃而起,说:“小兄弟,你不但武功俊,内力也俊极了!奇侠前辈说你内功举世少有,初时老夫怎么也不相信,现在可彻底相信了!”
    玉罗刹惊讶:“你见到奇侠慕容老前辈了?”
    “我要是不见到他,怎知你们在这个山峰上?又怎知这小兄弟在断魂坡上一举而击败了几大掌门人?”
    玉罗刹叫起来:“嗨!你老人家也真是,既然知道了我们,还跟我们开这么个玩笑,你也不怕将我们吓坏了?”
    怪医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小女娃,胆大异常,恐怕这世上谁也吓不了你。”
    玉罗刹也笑道:“老人家,你还不将你面上僵尸般的面具拿开,仍想吓我们么?”
    “对,对!老夫是应该取下了。”怪医说时,便将自己面上戴着的一张制作得极为精细,又薄如蝉翼的苍白无人色的面具取下来。墨明智一看,更是惊异不已,在他眼前出现的,并不是苍老的老者,而是一个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神采飘逸的中年秀士,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多岁,怎么玉姐姐称为老人家的?他可并不老呵!
    一直在旁不出声而冷目旁观的时不遇,也惊奇了。他初时有些纳闷,心想:玉罗刹既然对这位巫山奇医这般的熟悉,要去巫山拜谢,怎么见了面不认识的?难道是只闻其名而没见过其人?等到奇医取下面具时才明白。但他又为奇医的一副极为俊气的面容惊讶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奇医现在已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不知是内心的修炼还是药物的作用,使这位—代奇医也像奇侠一枝梅一样,青春永驻。他与玉罗刹的师父是同一辈的人,所以玉罗刹称他为老人家。其实他的年龄已超过五十岁,称他老人家也不为过。
    玉罗刹问:“您老不在巫山,怎么跑来巴山的?”
    “我来巴山,主要是来采药。至于我到这里,却是特意找你兄弟的。”
    “你是来找墨兄弟的?要试试他的武功?”
    “试试武功还是其次,主要——噢!老夫肚子饿了,还是先吃些虎肉再说吧。”
    墨明智说:“我给你烤好不好?”
    “小兄弟,那我多谢你了。哎哟,这样一头大虎就给你们拍死了,实在可惜。”
    玉罗刹说:“这头大虎总不会是你老人家饲养的吧?”
    怪医摇摇头:“我也真想饲养一头老虎,可惜总养不熟。”
    “你不是养了一头豹子么?可惜什么的?”
    “芙蓉女,以我目光看来,老虎一身都是宝,尤其是虎血,更是制药的好材料。老虎给你们拍死,虎血白白流失,不可惜么?”
    玉罗刹“哎”了一声:“我还以为这头大虎是你饲养的家虎哩!”
    这时已是朝霞满天,山峰层林尽染。而在一道道山谷、深涧之中,却仍是云涛雾浪。墨明智他们边吃虎肉,边听老人指点着这奇山秀色,山林不时响起他们欢乐的笑声。玉罗刹向怪医问:“老人家,你还未说涛楚,你来这里寻墨兄弟,主要是什么事?”
    “哦!老夫听说小兄弟体内有一种奇功异能,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墨明智愕然:“我,我没有什么奇功异能呵!”
    玉罗刹说:“你老人家是说墨兄弟体内与众不同的真气吧?”
    “不,不,真气是一回事,奇功异能又是一回事,它们完全不同。”
    “那墨兄弟有什么奇功异能的?”
    “怎么没有?要是没有,为什么他在梅林庄服下了冷热两种不同性质的毒酒而不给毒倒?就是昨天在断魂坡上,连令人害怕的四川陶门之毒,也在他身上不起作用,这不奇怪么?”
    玉罗刹一怔,问墨明智:“你昨天中了陶十四娘之毒?”
    墨明智说:“是,她在我掌心上插了一支小小的银针,说我中了她家的奇毒了。初时我还吓了一跳,可是以后,我却没有中毒呵,我想,她是在吓我的,不是真的有毒。”
    “哎!傻兄弟,你别糊涂了,江湖上谁不知四川陶门之毒的厉害。有的会立刻发作,有的隔一两天才发,有的隔一两年才发。你快让怪医他老人家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了毒了?”
    “真的!?”墨明智慌了,“我不知道呵!”
    时不遇也担心极了:“墨兄弟,你快请怪医前辈看看吧,四川陶门之毒是不可轻视的。”
    怪医说:“你们放心,凭老夫这双眼睛,看不出小兄弟有中毒的迹象。不过,四川陶门之毒,往往一时叫人察觉不出来。小兄弟,为了慎重,你伸出手来,让老夫看看你的经脉,就知道你有没有中毒了。”
    墨明智伸出手来,让怪医把脉。怪医默默地诊了一会,眼露奇异惊讶的目光,玉罗刹担心地问:“怎么样?墨兄弟体内有没有毒?”
    半晌,怪医摇摇头:“小兄弟体内没有半点中毒的症状。”
    玉罗刹说:“真的!?”
    “嗨!你难道还不相信老夫么?”
    “哎!我怎敢不相信你老人家的?你老人家是过去一代圣医三不医徐神仙的高徒哪!”
    原来这怪医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传奇》中的主人公小蛟儿。小蛟儿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经历,可以说与墨明智相似。墨明智因为是九幽老怪的传人,莫明其妙地成为武林的公敌。而小蛟儿却是出身不好,受尽了武林人士的歧视和冷漠。虽然他人品极好,也不愿教给他武功,防他为父母报仇。正因为这样,他才跟徐神仙学医。最后又偶遇奇缘,得到了武林怪人天圣老人的垂青,天圣老人不但把自己一身功力,以破顶之法贯输在他体内,更将中原武林人土视为邪派的武功秘笈传给了他。他经过千辛万苦,成了邪派高手而出现武林,就更为武林人士所不容了。可是他的出现,却像天边一颗极为灿烂的流星,一闪而过,曾经一度,他暗暗协助武林人士,一举而扫除了欲统治天下武林的“神风教”后,取得武林人士对他的谅解和敬重。然而某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太令他失望了,也太冷了他的心。从此,他便悄然退出武林,隐居在巫山十二峰上的云深处,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一代女侠柳小琴和奇侠夫妇知道他的隐居地。
    他人虽退出武林,却并没有退出江湖。他以自己的医术救济世人,不时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在江湖上行医。由于他深得徐神仙的真传,医术惊人,又往往医好人后便悄然离开,人们既不知其姓氏,也不知其所居,特别是伤重病危的孝子和正义之士,在其他大夫无法医治时,他却会突然出现,为你治好病后,又突然而去,既不收诊金,又不留姓名,成为江湖上行踪莫测的神秘怪医(详情请看拙作《江湖传奇》),他只自称“要命郎中”……
    再说怪医听玉罗刹这么说,不以为忤,只笑了笑说:“圣医高徒不敢当,不过老夫自信不会诊断错误。”他转对墨明智说,“小兄弟,恐怕你是老夫所遇到的,当今武林中第三个具有这种百毒难侵的奇异功能的人了。前两个人,是奇伙慕容老夫妇。奇侠,可以说是独得天赐,练成—种震今烁古的神功,不但能抗百毒,而且内劲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长用不竭;慕容老夫人白氏女侠,却又是偶遇奇缘,在无意中服下了千载难逢的万毒之王黑珠壁虎,因而身似菩提树,百毒不侵,而小兄弟你呢,依老夫诊断,却是两者兼而有之,既服过了千年异果,也练成了举世罕见的神功。而这种神功更是怪异非常。”
    墨明智茫然地说:“我没有服过什么千年异果呵!”
    “小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你没吃过一种芬芳扑鼻,味带甘涩的根块么?”
    墨明智想了一下,突然说:“是了!我吃过了一条野生的山薯,那是异果么?”
    “小兄弟,你是将沉香当烂柴了!那是—株千年的人形何首乌,是武林人士梦寐难求的无价珍宝。—般何首乌,常服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而千年人形何首乌,其功力可想而知了,对于练内功的人来说,便可增添—甲子的功力。”
    玉罗刹问:“墨兄弟,你真的吃过了?”
    “是呵!可惜我不知道它这么宝贵,要不我留下来,让大家都吃一点。”
    时不遇一笑:“幸而兄弟没有留下来,要是留下来,让武林人士知道,为争夺此宝,便会掀起一场凶杀,兄弟你恐怕更麻烦了。”
    怪医说:“不惜,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起码黑道上的人物,便会千方百计谋杀你而夺此宝。”
    玉罗刹又问怪医:“老人家,你说墨兄弟的神功非常怪异,它怎么怪异法?”
    “老夫说出来,恐怕你们想也不会想到。”
    “呵!?真的?”
    “不错,它怪异,不在于小兄弟体内的真气几乎和奇侠一样,内力源源不绝,永用不尽,能克百毒,而在于它不只能克毒,而且能将毒化解成为自己的功力。所以他每中一次毒,不啻给他多增添了一份功力。
    玉罗刹和时不遇听得惊讶异常,睁大了眼睛问:“真的有这样的怪事?”
    “是呵!要不,老夫怎能说小兄弟的神功怪异非常?”
    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兄弟,这下你放心了,再也不用防别人毒器和下毒害你了。你中毒越多,功力也越强。”
    墨明智也睁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奇功异能。怪不得当日在梅林庄中毒而不死,反而觉得精神倍添了。
    怪医摇摇头说:“话不能这样说,往往物极必反。有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旦小兄弟吸收的巨毒太多了,功力达到了极点,体内真气膨张得爆炸开来,就会将小兄弟身躯化成灰烬。”
    墨明智一怔:“那,那我该怎么办?”
    “小兄弟,依你现在的功力,足可以与奇侠相媲美,恐怕当今武林人士,不施诡计,是无人能敌得过你,你也用不着去贪多这一份功力。最好还是运气将毒排出体外,别去化解它。”
    “老人家,我半点也不想增添什么功力的。”
    “那好呵!小兄弟,也是你我有缘,老夫将我所独有的运气排毒心诀传授给你,你依法而练,便可将毒排出来。”
    墨明智大喜,连忙向怪医拜谢道:“老人家,我多谢你啦!”
    玉罗刹一听怪医要传给墨明智运气排毒心诀,便对时不遇说:“时兄,走,我们到林子里说话去,别妨碍墨兄弟的练功。”
    时不遇更懂得武林小的这一规矩,凡是人家传授独门心诀或武功时,最忌别人在旁偷窥,就是别人不介意,自己也应避开去。何况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屑丢偷看偷学别人的武功。所以时不遇听玉罗刹这么—说,早已领会其意,说:“玉姑娘,那我们到林子里吧。”
    怪医一笑说:“你们用不着避开,因为你们两人所练的内功与老夫不同,就是学了这心诀也没用,半点也用不上。”
    玉罗刹奇异问:“那墨兄弟所练的内功,与你老人家相同么?”
    怪医点点头:“不错,老夫心里也是奇怪,小兄弟所练的内功,与老夫所练的同出—辙,只不过程序不同而已。”
    玉罗刹说:“对了!你老人家不说,我也心里纳闷哩!刚才我见你们交手,似乎身法掌法,同出一个师门,你们所学的武功,莫不是一派的?”
    怪医说:“就是不同—派,恐怕也有渊源,所以老夫说与小兄弟有缘,就指这一点。”
    玉罗刹知道墨明智的武功,主要得自九幽老怪,又问:“老人家,你是不是有位师叔或师兄是姓刘的?”
    因为九幽老怪刘常卿年纪比怪医大得多,既然武功相同,极可能是同一门派的。所以这样相问。
    怪医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说我有什么师叔的,我所知道,与我师父同门学艺的,早已不在人世,更没有一个是姓刘的。就是师父的门下弟子,除了老夫,再没别人。”
    “那就奇怪了!怎么武功那么相同的?”
    “可以肯定说,刘前辈的武功,必然出自老夫师尊星宿海一派武功,不然,不会这么相同,至于刘前辈怎么得到,老夫就不清楚了!”
    不但怪医说不清楚,恐怕九幽老怪在生,也会说不清楚。星宿海的唯一传人,便是天圣老人,而天圣老人所收的门下弟子也不多,大多数不成器,只学到天圣老人的一成功夫,只有怪医小蛟儿,才全部得到天圣老人的武学真传和功力。而刘常卿在一个秘密岩洞所获得的武功秘笈、却是天圣老人所留下的残缺不全的武功。但刘常卿武学广博,在研究这本残缺的武功秘笈时,根据自己以往所学的,将它融化了过来。这本秘笈虽然残缺不全,但内功和百变身法却基本上是完整的,所以刘常卿所苦练的武功,是属于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招式,只不过刘常卿将中原的一些上乘武功融化在其中,取名为参天六合神功和灵猴百变身法。可以说,刘常卿既是星宿海的门下弟子,又不是真正的门下弟子,所以在武功招式上便大同小异了。
    玉罗刹只知道怪医的医术来源,而不知道怪医的武功来源,—听说星宿海三个字,惊讶地闷:“你老人家所学的是星宿海的武功?”
    “怎么,你奇怪了?”
    “哎!听人说,那可是叫人害怕的邪派武功呵!”
    “哦!?你也存在中原武林人士这种偏见?然而令师却没这种偏见的呵!”
    玉罗刹慌忙笑道:“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不过听人这么说罢了!”
    “小女娃,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就算是邪派,老夫也不在乎。其实,武功—途,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武功,不外三个目的:健身、自卫、制敌。不论什么武功,都是这样,毫无例外。中原武林人士往往有这种门派偏见,认为自己所学的武功最正统,凡是不依据自己认为常规所学的,而另辟蹊径的,都是旁门歪道,甚至赶尽杀绝,不容别人存在。往往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和仇杀,大多数是这种门派偏见的恶果。其实要分的是人,而不是所学的武功。一个心术不正的奸险小人,哪怕他学的武功再正统,身入名门正派,他也是邪派人物。”
    玉罗刹说:“好啦!我都懂了。老人家,你还有什么没完没了要说的没有?”
    怪医笑骂道:“小女娃,你武功不邪,可身上却有点邪气。”
    “是吗?我不知道呵!”
    玉罗刹笑笑,招呼时不遇到林子中去了。怪医便传授墨明智运气排毒口诀。等到墨明智记熟后,便叫他试依口诀运气,说:“好了,今后你就是在对敌时中了毒,也可以一边对敌,一边用这方法排毒。”
    “这行吗?”
    “小兄弟,你放心,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怪就怪在这里,不但练法上另走奇径,就是运用上也不依常规,令武林人士无法理解。所以只好称为邪派功夫。好了,小兄弟,老夫要走了,希望我们今后有缘再见。”
    “老人家,你不等玉姐姐回来?她本来要去巫山见你的,看来她或许有什么话要对你老人家说。”
    “老夫耽搁得太久了,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巫山见我。”怪医说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很精美的小瓷瓶,交给墨明智说,“你将这件东西交给她便行了,她一定要见我,叫她去巫山吧!”怪医说完,身形轻纵,人便在巴山的云海雾浪中消失。墨明智怔怔地站着,凝视着怪医的消失处。突然,玉罗刹在他身后说:“咦!墨兄弟,你一个人在这里?怪医他老人家呢?”
    “玉姐姐,他走了。”
    “嗨!他怎么走了!我还有事求他哩!”
    “玉姐姐,他老人家已知道你向他要的东西,他已给了我,叫我交给你。”墨明智将小瓷瓶交给玉罗刹。又说:“他说,你一定要见他,去巫山好了!”
    玉罗刹顿时大喜:“这个怪老头,就是那么精怪的。”
    墨明智好奇地问:“玉姐姐,这个小瓶儿是件宝贝吧?它顶好看的。”
    玉罗刹笑起来:“好看,好看!兄弟,你知不知道它装的是什么?”
    “是什么?”
    “它装的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名为‘接筋驳骨追魂丹’,对医治内外伤异常神效,怪医曾用它救了不少重伤残废之人。我曾向他要,他一时没有,说以后给我。我这次去巫山找他,一方面向他要这种丹,另一方面,我师父有件重要事情要我告诉他的。”
    “姐姐,你怎么不及时告诉他的?”
    “谁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姐姐,那我们去巫山吧!”
    “好!我们走吧。”
    墨明智望了望,问:“时阿哥呢?”
    “他走啦!”
    “走了!?不和我们在一起?”
    “兄弟,你总不能叫他跟我们回盘家班吧?人嘛,既有相聚日,也有分离时呵!”
    “姐姐,我看时阿哥人顶好的,总想和他多在一起。”
    “兄弟,我是有件事请他为我们办。”
    墨明智奇问:“我们有什么事求他办的?”
    “你难道还不知道梅林庄的那个什么陈庄主没有死么?我是请他去岭南查查,想办法将他找出来。”
    墨明智更不明白了:“找他干什么?姐姐,你不会叫时阿哥杀了他吧?”
    “杀了他给你出一口气不好么?”
    “不,不,姐姐,你千万别叫时阿哥去杀他,他虽然可恶,但他的家都毁了,又远远跑开,我们又何必再杀他?我,我去追时阿哥回来。”
    玉罗刹一手拉着,笑道:“兄弟,我是故意逗你的,我怎么会叫他去杀陈庄主的?”
    “那姐姐叫他去岭南干什么?”
    “去暗暗保护他呀!别叫陈庄主给人杀害了。”
    “去保护他!?”墨明智更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尾,愣愣地望着玉罗刹。
    玉罗刹说:“兄弟,你真是对江湖上的事半点也不懂,更不会想到人心的险恶和复杂。你想想,上灵这贼道既然在武林中放出谣言,说你残杀了陈庄主一家,又火烧了梅林庄,我又在断魂坡揭穿了他这一谎言。为了在武林中立足和取信于人,不怕他先杀了陈庄主一家灭口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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