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九回神女峰上
    上回说到,墨明智听说上灵或会把陈庄主杀害,有点不信,说:“这,这……陈庄主可是他的侄儿呵,他会这样干吗?”
    “兄弟,我们还是提防些好。上灵贼道既然残杀了游侠刘老前辈一家人,还要将祸转嫁给巴山二枭,这种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墨明智听得心惊胆战,想不到江湖上的斗争竟是这般的残忍和复杂。这么说,上灵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半晌,他说:“姐姐,既然这样,我们去岭南不好吗?何必又麻烦时阿哥的?”
    “兄弟,你不能去。”
    “哦,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呀,断魂坡一战,你已是名震武林的小魔头,成为人人注目的人物了。别说你去岭南的佛山,只要你一在岭南露面,陈庄主就会知道,你又怎能找到他的?说不定反而更加促上灵杀陈庄主一家灭口,倒不如时不遇去好。一来江湖上的事他比你知道得多,二来武林中认识他的人也不多。何况他与上灵有天大的血海深仇。他去,不单为了你,也为了他自己。”
    “姐姐,你不担心时阿哥报仇心切,会杀了陈庄主么?”
    玉罗刹摇摇头:“不会,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杀了陈庄主,反而帮了上灵的大忙,只有将陈庄主留下来,揭穿上灵的谎言,便能令上灵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令他身败名裂。好了,兄弟,我们快赶去巫山见怪医吧。”
    于是,他们取路下峰,直朝巫山奔去。巫山十二峰,真是峰峰险峻,远远望去,白云缭绕。云雾迷山径。当他们快到怪医隐居的山峰时,墨明智蓦然听到有人在森林中痛苦的呼喊声,不由一怔说:“姐姐,有人出事了,正喊着救命哪。”
    “哦?!你听到了?”
    “是呵,就在那边的树林中,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他碰上什么凶猛的野兽或恶人了。”
    玉罗刹皱皱眉:“奇怪,怎么巫山中有人叫救命的?这里可是人迹罕到的地方。”
    “姐姐,我们快去吧,要不,赶不及了。”墨明智说完,已朝树林中奔去。玉罗刹也只好跟随而去。
    果然在一处山崖下的树林中,一个青衣汉子滚地大呼,叫声近乎惨号。墨明智首先奔到他身边,望望四周,既没有什么野兽,更没有人,而这个青衣汉子却满地乱滚,衣裤有几处被荆刺划破了,忙问:“大叔,你怎么啦?”
    这青衣汉子年近四十,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墨明智,略现惊讶,忍着痛苦,声带嘶哑地说:“小,小,小哥,我,我,我中了奇毒,求求,求怪医、医,医治。”
    玉罗刹也赶到了,问墨明智:“兄弟,他出了什么事?”
    “姐姐,他中了奇毒,求怪医他老人家医治的。”
    玉罗刹打量了这汉子一眼,看出这汉子两边太阳穴凸起,显然是位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不是一般的山夫樵子,问:“你中了谁的奇毒?怎么知道来这里求怪医医治的?”
    青衣汉子挣扎着坐起来,满头大汗,强运内力压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中了四川陶门之毒,只,只,只有怪医他,他,他才能医、医、医治。我,我,我求你,你,你们快,快,快带我,我,我去,去,去见怪医,我,我,我只有,有,有三天活,活,活命了!”
    墨明智说:“姐姐,我们快带他去见怪医吧,他只有三天的活命了。”
    玉罗刹不答,一双俊目却盯着青衣汉子,问:“你怎么不去找怪医的?却在这里一—”
    青衣汉子说:“我不知道怪医住在哪里,只知道他在巫山;二来我刚才毒性发作,一时控制不了,所以……”
    墨明智不明白玉罗刹为什么逼着盘问,只觉得人家既然中了毒,应赶快带他去见怪医才是。便说:“姐姐,我们带他去吧。”
    玉罗刹说:“兄弟,别急,他死不了,还有三天哩!”又朝青衣汉子问,“四川陶门,可是侠义中的人物,你怎么与他们结怨的?”
    “姑娘,一言难尽,我,我……”
    也正在这时,墨明智听到身后一阵轻风扬起,回身一看,是怪医,不由大喜,叫道:“老人家,你来得太好了,这位大叔身中奇毒,求你老人家医治。”
    青衣汉子一听来人是怪医,眼睛顿时射出一道光亮,同时又疑惑地问:“你,你,你是怪医么?”
    怪医点点头:“不错,老夫正是怪医,你中的什么奇毒?”
    “我,我!”青衣汉子一等到怪医走近,身形骤然跃起,双掌如电闪般地拍出,一下将怪医拍飞了。
    这突然而起的变化,弄得墨明智莫明其妙,愕然地问:“你,你,你怎么打人的?”
    青衣汉子一声冷笑:“打他?!老子还要杀了他才解恨。”
    玉罗刹利剑出鞘,一边朝青衣汉子刺出,一边朝墨明智说:“兄弟,你快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怎样了。”
    墨明智急忙奔去,见怪医盘坐在地上运气调息疗伤,问:“老人家,你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怪医摇摇头:“不妨,我一时大意,为宵小所乘,你快去帮助你玉姐姐,来人可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恐怕她胜不了的。”
    墨明智回头一看,果然见那青衣汉子一双殷红肉掌纷翻,逼得玉罗刹处于下风。墨明智虽然心地善良,也不由生怒了:青衣汉子太没人性,别人好心为他看病,他竟然伤人的。便纵身跃过去说:“姐姐,你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我跟他说说。”
    玉罗刹跃出圈子说:“兄弟,千万别叫他跑了!”
    墨明智感到为难了。他虽然身怀绝技,仍对自己没有信心。怪医说这青衣汉子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连玉姐姐都胜不了,我能打得过他吗?我打不过他,还能叫他不跑的?的确,墨明智以往与人交手,都是在情急之下出手,一旦正正式式地要与人相打,却反而害怕了。只好说:“姐姐,我想他不会跑的吧?”
    玉罗刹听了墨明智这般的回答,哭笑不得,跺着脚说:“小兄弟,不管怎样,你不能让他跑了。跑了,我找你要人。”说时,自己急着去看怪医了。
    青衣汉子见玉罗刹的剑术不过如此,又见墨明智是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武功比玉罗刹高,恐怕也高不了多少,根本就不将墨明智放在眼里,盯着墨明智问:“你要与我交手?”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要与你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伤害怪医他老人家的?怪医他与你有仇吗?”
    青衣汉子感到好笑,说:“他当然与我有仇,否则我也不会来了,你以为老子吃饱饭没事干?”
    “他与你有什么仇?他害了你父母吗?”
    “哼!比杀害我父母之仇更大。”
    墨明智茫然了。世上还有比父母之仇更大的么?侧头问:“那他害了你什么人?”
    “你想知道?”
    “是呵!你说清楚了,我可以让你走。”
    青衣汉子大笑起来:“你放我走?老子可不想走。本来老子这次来,只杀怪医一人,现在,老子可想连你都杀了!”
    “你怎么连我也想杀了?我跟你没仇呵!”
    “浑小子,谁叫你多管闲事的。”青衣汉子说时,“呼”地一掌拍来。
    墨明智急忙闪身跃开,问:“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的?我们好心赶来看你,你怎么连我也杀了?”
    “我只懂得杀人,不懂什么道理不道理。老子杀人,就是道理。浑小子,你认命吧。”青衣汉子跟着又是一掌拍来,掌风猛烈得直可碎裂金石,而且掌风和带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玉罗刹在那边担心地叫道:“小兄弟,小心,他双掌有毒,别大意了。”
    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招式闪开掌风,感到这青衣汉子简直如同山里的恶狼。对付恶狼,只有打,无法讲道理的。所以,他在闪开后,接着又是一个灵猴动作,骤然逼近青衣汉子,一掌拍出。这青衣汉子不愧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临敌经验丰富,反应奇速,向后一跃,一下飘去了丈把远的地方,才闪开了墨明智这怪异的一掌,同时还带惊讶地问:“浑小子,你这是什么掌法?”
    “分花拂柳掌。”
    “什么?!分花拂柳掌?”青衣汉子怵然。
    墨明智再也不答话,身形一晃,宛如幻影飞魂,又逼近到青衣汉子跟前,双掌拍出,速如惊雷。青衣汉子连忙倒地滚开,这时,他才感到墨明智的武功怪异可怕,不知比玉罗刹高出了多少倍,怪不得玉罗刹叫他千万别让自己跑了。
    青衣汉子刚刚纵身跃起,墨明智却已赶到,不容他有出手的机会,一招折梅手法,一下就扣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跟着另一只手出指如风,以过去武夷派天罡打穴剑的招式,快速无以伦比,—下就封住了他身上的三处要穴。其实墨明智扣住了他的命脉,已令这青衣汉子酥软得不能动弹了。但墨明智恐怕打狼不死,反为狼害,所以又加上了打穴剑手法,切切实实地认为他不能再动了,然后将他抓起来,掷在怪医面前。墨明智出手几招,就将他制服了,不但玉罗刹惊讶,连怪医也惊讶了,觉得就是自己出手,恐怕十多招之后,才能制服这青衣汉子,而墨明智前后出手才不过四招,就将这汉子活擒了过来,这才是英雄出自少年,看来当今武林,少有人是墨明智的对手了。
    青衣汉子更是感到莫明其妙,自认为除了自己的师父,恐怕武林中没有什么人能赢得了自己的,想不到却叫一个浑小子活捉了。他怔了半晌才问:“你,你,你这浑小子会邪术?”
    玉罗刹见墨明智将这青衣汉子活擒了回来,除了惊讶外,更是格外高兴,暗想:我这糊涂不懂事的小兄弟,果然听自己的话,没让他跑了!现在她听青衣汉子这么一问,笑道:“他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九幽小怪,怎么不会邪术?要不,怎么能一举而击败了当今武林几大门派的掌门人?”
    青衣汉子更是骇然:“他,他,他就是九幽小怪?”
    “是呀!这么一个鼎鼎有名的小怪,你不认识?只怪你瞎了眼了!”
    墨明智说:“玉姐姐,你别再说了,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怪医他老人家吧。”
    玉罗刹点点头:“对,我真的差点忘了。”她问青衣汉子,“说!什么人叫你来害怪医的?”
    这时,怪医已调子呼吸,平静地说:“不必再问他了,老夫己知道是什么人叫他来的了。”
    玉罗刹问:“你知道了你既然早知道,那你怎么不提防他的?”
    怪医说:“我是从他的武功上看出来的。”
    “哦?!那他是什么人?”
    “看来,他是过去神风教副教主端木一尊打发他来暗算我的。”
    玉罗刹大吃一惊:“什么了端木一尊?这个老魔头还没有死么?”
    “没有死,是我当年一时手软,没有杀了他,把他放走了,才有今天。当年他曾答应过我,今后远走海外,隐居山林,不再为害武林,所以……”
    玉罗刹说:“你老人家也真是,这么一个阴险的魔头,怎么就相信了他,放了他走的?他杀害的人还少吗?”
    怪医苦笑一下:“谁叫他曾救过我死去的母亲?一来我看在母亲的情份上;二来也相信了他的诺言。想不到二十多年后,他竟然又重现江湖……”
    玉罗刹说:“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巫山见你的?”
    “难道是为了端木一尊?”
    玉罗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老魔头还活在世上,但师父打发我来,是要我来告诉你老人家一声,神风教的余孽,又悄悄在江湖上出现了,要我叫你小心。想不到端木一尊这老魔头没有死,我还以为是其他人哩!”
    “那么说,你师父也不知道端木一尊没死?”
    “是呵!要不,我怎会吃惊的?”
    “多谢你师父的关心了。”
    “你老人家别客气了,我们还是问清楚端木一尊在哪里才是。”玉罗刹转身问青衣汉子,“说!端木一尊在哪里?”
    青衣汉子“哼”一声,掉头不答。
    玉罗刹扬了扬眉:“你不说?好,我看看你说不说。”说时,一剑就在青衣汉子的面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你再不说,你面上就会添上第二道剑痕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忙说:“玉姐姐,你别划伤他,叫他好好地说吧。”
    “兄弟,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这样啦!”
    墨明智急了,对青衣汉子说:“你,你快说吧,不然,我姐姐真会再划伤你的。”
    青衣汉子一声冷笑:“别来这一套,要老子说出来,梦想。”
    玉罗刹说:“那么,你是想当大花脸了!”跟着又是一剑,在青衣汉子面上划下了第二道剑痕。
    墨明智情急,一手夺下了玉罗刹手中之剑,说:“姐姐,他不说就算了。”
    怪医也说:“芙蓉女,算了,放他走吧,看来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
    “放他?你老人家不怕他们再来暗算你么?不行,我不信他不说出来。”
    墨明智害怕玉罗刹再出手,伸手便去拍开青衣汉子被封的穴位,谁知一拍之下,青衣汉子却倒在地下,再也不起来。墨明智说:“你,你怎么还不快走?快走呵!”
    玉罗刹一看,有点意外:“咦!他怎么死了?”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是呵!他死了!兄弟,是不是你怕我折磨他,出手将他拍死了?”
    墨明智急忙说:“不,不是,我是解他的穴位,叫他跑呵!”
    怪医叹了一声:“芙蓉女,他是中毒死的,不关你小兄弟的事。”
    玉罗刹和墨明智都愕异了:“他中毒死了?他怎么会中毒的?难道他真的中了陶家之毒?”
    “不!这是他自己将毒药藏在牙齿之中,为了不暴露神风教的秘密,咬烂牙齿而中毒死亡的。想不到过去神风教的教规仍留了下来。”
    墨明智说:“他可以不死呵!”
    “不,他的出现,已暴露了神风教仍存在的秘密,他不能将我们杀死灭口,就只有自杀一条路。不然,回去之后,更身受酷刑。”
    “什么酷刑?”
    “剥皮抽筋,或者抛入万蛇之中。”
    玉罗刹问:“神风教这么残忍?”
    “不这样,端木一尊又怎能威慑手下,令手下人归服于他?”
    墨明智说:“这些人怎么这般傻,不会跑开么?”
    “跑?!他们又能跑去哪里?在他们出来时,早已服下神风教的毒药了,得不到端木一尊的解药,三个月后,毒发作时,比身受酷刑更惨。”
    玉罗刹问:“你老人家也不能化解这种毒药么?”
    怪医摇摇头:“老夫可以化解其他毒药,唯独神风教的这种毒药,老夫不能化解,只能延缓其毒性发作。”
    墨明智问:“他们不服这毒药不行么?”
    怪医一笑:“在端木一尊的淫威下,他们怎敢不服下去的?而且这种毒药虽然有毒,服下后却能增长功力。神风教的人明知有毒,但贪恋武功,也愿意服下,何况到了时候,端木—尊还给他们解药哩!毒性化解了,功力却留存,他们怎不愿意?”
    玉罗刹说:“看来这老魔重出江湖,武林必乱,我今后碰上了,非杀了他不可。”
    怪医连忙说:“芙蓉女,你千万别乱来,凭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小兄弟,武功虽俊,但经验不足,恐怕也制服不了他。所以你们今后碰上了,应避开他才是。能制服他的人,恐怕除了奇侠夫妇和少林寺掌门外,就是老夫也一时制服不了。”
    墨明智担心了:“老人家,他现在与你为敌,他要寻来,你不危险吗?”
    怪医笑道:“小兄弟,这你放心,老夫虽然制服不了他,但他要胜老夫却也不易。”
    “那你要小心呵!别叫他暗算了。”
    玉罗刹笑道:“小兄弟,怪医他老人家在这点上,比你有经验。”
    怪医一笑:“好了,我们将他埋葬好走吧。”
    他们草草埋葬了青衣汉子,径直朝巫山深处走去。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而上,只见山路云封,芳草漫径,绝壁悬岩,处处皆是,险峻异常。他们仿佛在云中行走似的。最后他们来到了神女峰半山的一棵参天古木之下。墨明智打量四周一眼,只见一边是绝壁,一边却是云封雾漫的深谷,而前面奇岩怪石林立,根本无路可走。墨明智感到奇异:这里可没有人家呵!难道怪医是住在大树上么?墨明智正想着,谁知刚绕过古树,怪医拨开乱草灌木,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洞口旁直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十二个字:“洞内深幽,危险万分,劝君莫入。”怪医说:“我们进洞吧。”墨明智一怔,难道怪医住在这危险万分的岩洞里?出出进进的,那不危险?
    玉罗刹对他说:“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洞叫什么洞?”
    “叫什么洞?”
    “迷宫洞,不熟悉的人闯了进去,怎么也转不出来。因为洞里的道路错综复杂,右转左转,就不知洞口在什么地方了。”
    “那不会做记号吗?”
    “做记号也没有用。兄弟,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墨明智跟随怪医、玉罗刹入洞,果然是左弯右转,登上盘下的,而且每个转弯处,都有三、四条通道,不知往哪条通道走才对。最后来到一处洞里,怪医说:“到啦!”墨明智更茫然了:怎么,到了?自己也曾和刘爷爷住过九幽峰上的岩洞,可是洞里什么都有,而这里,除了四壁岩石,什么都没有,怎么生活的?他正在奇异时,听到一阵轧轧的响声,跟着一缕光线慢慢透了出来,亮得墨明智几乎连眼也睁不开。他揉揉眼睛再一看,原来这岩洞深处,装有一道暗门,推开暗门,又是另一个洞口。走出洞口一看,墨明智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天地了!眼前阳光明丽,松柏青翠,溪水潺潺。靠近另一处山崖下的竹林中,屋宇连片。这里真是世外桃源,处处是奇花异果。神女峰,神女峰,原来神女峰的深处,竟然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地方,怪不得一般人找不到怪医所住的地方了。就是知道,谁又能闯过迷宫洞,来到这里呢?显然,这是高山深处的一块平地,四周尽是成千尺的绝壁峭岩,哪怕有绝佳的上乘轻功,也不可能从山峰上的绝壁中攀爬下来,要来这里,只有穿过迷宫洞才行。
    墨明智随着怪医走过松林,蓦然一声虎啸豹吼,一条斑豹从松林中窜了出来。墨明智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墨明智更愕然了,豹背上骑着—位身穿白衣白裙,明媚天真的小姑娘,年龄跟小玉差不多,晶莹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圆圆的面孔,仿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正惊讶时,骑豹的少女银铃似的声音欢叫起来:“爸爸,你回来啦!”说着,从豹背上一纵而起,又仿佛似只小天鹅飞来,扑进了怪医的怀抱里。
    怪医哈哈大笑:“茵茵,你怎么骑着豹子出来玩的?不怕将客人吓坏了?这是玉姐姐,你还不快叫?”
    茵茵叫了声“玉姐姐”,一双晶莹会说话的大眼睛瞅着墨明智,好像说,这个人我可没见过,怎么叫呀!
    玉罗刹说:“他是我的兄弟,叫墨明智,你叫他明哥哥好了。”
    “明哥哥,你好!”
    墨明智慌忙说:“小妹妹,你也好。”
    “你怎么没名字的?玉姐姐没给你取个名字吗?”
    怪医笑道:“茵茵,别胡说,你明哥哥姓墨,战国时期墨子的墨,明是聪明的明,智是智慧之智,不是没名字。”
    茵茵笑起来:“这个名字真怪,我还以为他没名字哩!”
    墨明智心想:我爷爷也真是,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弄得人人以为我没名字,说出来后,还得费一番唇舌向人解释清楚才行。
    茵茵又向墨明智问:“你叫我做小妹妹,我很小吗?”
    墨明智心里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小?难道你很大吗?唔!看来这个骑豹子的姑娘不喜欢人说她小罢,便连忙说:“对不起,我应该叫你为大妹妹才对。”
    茵茵不高兴了:“我很大么?”
    墨明智又怔住了,暗想:叫小妹妹不行,叫大妹妹也不行,我总不能叫你为姐姐吧?他搔搔头问:“那,那我怎么叫你好呢?”
    “我叫你为明哥哥,你怎么不叫我为茵茵妹妹的?什么大呵小的,多不好听。”
    “是,是,茵茵妹妹,我错了!”
    茵茵笑了:“明哥哥,你性子可好呵!比我虎哥哥好多了!他动不动就说我是什么小毛丫头的,我对这个‘小’字讨厌死了!而且他又不和我玩,我只好骑着豹子跑出来玩了。明哥哥,你来了可好了,和我一块玩吧,在我家住下来吧!”
    怪医大概是晚年得这一爱女,对她十分痛爱,在她与墨明智说话时,一直微笑不语,现在他笑着说:“茵茵,你明哥哥现在是江湖上出名的一个人物,随你玉姐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怎能住下来陪你玩的?”
    “唔!爸爸,那我也随玉姐姐,明哥哥到江湖上行侠仗义去。”
    “别胡说了!你年纪这么小,懂得什么行侠仗义呵!”
    “爸爸,我怎么小了?我今年快满十岁啦!我听妈说,爸爸像我这般年纪,早已在江湖上走动啦!”
    “噢!那不同,你爸爸那是被迫的。”
    “我不管,我要随玉姐姐和明哥哥到江湖上去。”茵茵转身朝玉罗刹问,“玉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
    玉罗刹笑道:“妹妹能随着我,当然好呵,不过妹妹应先练好武功,才好在江湖上走动。”
    “明哥哥他武功很好吗?”
    “好,好极了,比我好多了!”
    茵茵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姐姐并不骗你。等你武功练好了,我就带你出去。”
    “那要等多久呵?”
    “起码也要像明哥哥这般年纪才行。不然,你现在出去,会给人骗了将你卖了的。”
    “哼!谁敢骗我,我杀了他。”
    “就怕妹妹给人骗了还不知道。”
    茵茵嘟起嘴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说我小,什么也不懂,你跟我虎哥哥一个样。”
    怪医说:“茵茵,好啦!快回去告诉你妈一声,说有客人来了,叫她准备些好吃的,招待你玉姐姐和明哥哥。”
    “好吧!”
    茵茵纵上豹背,说:“豹儿,回家去,我们不玩了。”
    这头斑豹驯服得像匹马似的,一个低吼,纵身而去。
    墨明智看得既惊讶又羡慕。他第一次看见这么一个敢骑豹子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他童心未泯,也真想骑骑豹子玩玩。茵茵一走,怪医对他说:“你不会怪老夫太过娇纵了小女吧?”
    “不,不!茵茵妹妹可有趣好玩了,她这么大胆敢骑豹子?不怕豹子伤害她么?”
    “哦!这头豹子是老夫从小捉回来的,一直由茵茵饲养,他们之间亲密极了,它不但不会伤害茵茵,要是有人伤害茵茵,它还会纵身护卫茵茵哩!”
    说着说着,他们穿出了松林,跨过横在溪水上的一座石桥,来到了竹林中的茅屋门前。只见一位中午美妇人,带着茵茵和虎儿,早巳在含笑迎接他们了。
    这位美妇,正是江湖上的无影剑女侠甘凤凤,是甘氏三煞中甘骐和小菊所生的女儿,也是怪医在生死患难中结下的侠侣。他们在奇侠一枝梅和小魔女的相助下,扑灭了为害江湖的神风教之后,双双来到这巫山深处隐居下来,极少再去插手武林中恩怨仇杀之事。
    甘凤凤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妇人,由于有怪医的药物和自己的内功修练,仍保持着娇美的面容,目光流盼,神采照人。墨明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暗想:茵茵这么好看,原来她母亲这么美。就是玲玲郡主,也没有她这般好看。
    玉罗刹早已奔了过去,叫道:“凤姨,想不到我又来看你吧?”
    甘凤凤笑容可掬地说:“是想不到呵!令师身体可好吧?”
    “她吃得、睡得、跑得,身体可好了!凤姨,你可越来越年轻好看呵!”
    甘凤凤笑起来:“你这丫头,怎么拿我来取笑的?几十岁的人了,还好看吗?”说着,她那一双神采照人的眼睛瞟了墨明智一眼。玉罗刹正想介绍,甘凤凤笑道:“玉丫头,你不用介绍,我没看错,这位小兄弟就是近来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墨明智吧?”
    玉罗刹奇异了:“凤姨,你怎么知道了?是怪医他老人家告诉你吧?”
    “他呀!出去就没有回来过,跟你们一块回来,怎会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九幽小怪了?”
    甘凤凤一笑:“我虽然极少在江湖走动,也知道江湖上的—些事,何况还是一举而战胜几大门派掌门人的九幽小怪,我怎能不知道?”
    茵茵和她哥哥虎儿一直在旁听着,一听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睁大了眼睛,茵茵嚷起来:“妈妈,他就是慕容爷爷所说的那个九幽小怪么?”
    玉罗刹一听,才知道奇侠一枝梅来过这里了,怪不得凤姨知道。甘凤凤说:“是呀,他正是你慕容爷爷所说的九幽小怪。”
    茵茵埋怨玉罗刹了:“玉姐姐,你怎么不先告诉我的?好,我可要叫妈妈不给你好东西吃,以后有什么新奇事也不告诉你。”
    甘凤凤笑喝道:“茵茵,你怎能这般对玉姐姐说的?玉姐姐怎能一开口说人家是小怪?要是人家一开口说你是小山妖,你恼不恼?”
    玉罗刹笑道:“噢!原来妹妹还有小山妖这么个好听名字呀!我可不知道呵!”
    茵茵跺着脚嚷起来:“妈,人家没这么叫我,却叫我小仙女的。”
    “你不时骑着豹儿跑下峰去玩,吓坏了樵夫猎户,人家不说你是小山妖是什么?哪有仙女骑在豹子背上去吓人的?”
    “妈,我不跟你说了,是小仙女嘛!”
    大家一听,都好笑起来。
    墨明智心里说,茵茵生得这么可爱,小仙女这名字也符合,小山妖这名字的确不好听,但是骑着豹子去吓人也不好呵!正想着,玉罗刹朝他说:“兄弟,你还不快拜见凤姨的?”
    墨明智慌忙向甘凤凤一揖说:“晚辈墨明智拜见凤姨。”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礼了!难得你这般年纪,心地既好,又身怀绝技,怪不得奇侠慕容前辈这么垂青于你。今后武林,靠小兄弟你扬威除害啦!”
    “不,不!凤姨,我什么也不懂,还是靠你们才行。”甘凤凤见墨明智完全不是武林中人说话的口吻,笑了,心想:怪不得奇侠说他宛如深山中的一块璞玉,不谙江湖,真得好好在江湖上磨练才行,便说:“小兄弟,你客气了,我们都老了,不行哪!”
    “凤姨,你可不老呵!我看比玉姐姐大不了多少岁,比玉姐姐还好看。”
    墨明智这番天真直率的话,弄得怪医和玉罗刹都笑起来,就是甘凤凤,也感到顶顺耳的。她拉了墨明智的手笑道:“小兄弟,你很会说话呵!来,我们进去再谈谈。”
    墨明智进到屋里,只见屋里清洁异常,布置得大方美观悦目,正面台上花瓶中插着清香扑鼻的花枝,两旁花几上摆上了盆景。坐下后,怪医问:“凤妹,你备下了什么好吃的招待小兄弟?”
    “放心,我不会待慢了你的贵客。”
    “凤妹,那坛百草露花酒该启封了吧!”
    “百草露花酒?你是不是糊涂了?”
    怪医愕然:“我怎么糊涂了?”
    “你前天打发人来取走了百草露花酒,说什么去医治神龙怪丐的,你忘记了?”
    怪医睁大了眼睛:“神龙怪丐?没有这回事呵!”
    “没有?!来人可说是你叫她来的。”
    “凤妹,看来你叫人骗了!我根本没有打发人来。”
    “骗了?要是她没带着你特有信物,我会给她吗?再说,是医治神龙怪丐,神龙怪丐对我们有恩,我怎能不给?”
    茵茵这时说:“妈,我看我们真的给人骗了,我早已疑心她来得古怪,叫妈多问问她。”
    “她有你爸爸的信物,我怎能不信?”
    虎儿在旁说:“小丫头,事后诸葛亮又有什么用。”
    茵茵恼了:“好过你,急急忙忙就将那坛酒捧给她,还催她快走呢。”
    “救人如救火,不急吗?”
    甘凤凤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怪医问:“凤妹,来人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脸焦急之情,说神龙怪丐一时练功走火,没百草露花酒去急救,会残废。”
    怪医沉吟着:“这个姑娘是什么人呢?”
    甘凤凤说:“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顶会说话的。”
    怪医猛然一拍桌:“是了,一定是她了!”
    众人急问:“是谁?!”
    “神算子的女儿。听说,她的骗术比她父亲还高明哩!凤妹,怪不得你叫她骗了!”
    “神算子?”甘凤凤睁大了眼睛,“莫不是人所说的武林骗子?”
    “凤妹,除了他,还有谁胆敢来这里骗我们东西的?”
    茵茵急道:“爸爸,你知道了,快去追他要回来吧。”
    怪医摇摇头:“没用,说不定这坛洒早已进了他家人的肚子里了。何况他一家人如神龙怪丐—样,在江湖上出没无常,我们又去哪里找他?”茵茵问:“爸爸,我们叫他骗了,就这样算了吗?”
    “不算又怎么样?我们又不能剖开他的肚子,将酒要回来。”
    “不行,爸爸,我以后见了他,非杀了这骗子不可。”
    怪医正色说:“茵茵,你可别胡闹,神算子一家虽然行骗江湖,却没作什么大恶,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方面,你应该好好向明哥哥学学才是。”
    墨明智觉得茵茵人生得这般美,怎么动不动就开口要杀人的?便说:“茵茵妹妹,千万不可乱杀人,就是大恶之人,我们也只能将他捉了,交给官府处理。”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糊涂了,要是官府真的能为平民百姓伸冤,惩治恶人,世上也没有伍公子这么些人了。”
    怪医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玉姐姐说得对,过去我也有你这般的想法,不愿习武,更害怕杀人。可是时势逼得自己不出手不行。至于说到将凶徒恶人扭送到官府,由王法来处决,要是朝廷廉正无私,各地官府又能奉公守法,为黎民百姓作主,那就根本不需要什么侠客义士出来代劳了。但人非圣人,不免有耐判断有误,错杀无辜,伤害好人,从而江湖上难免不时引起一连串的恩怨仇杀来。还有那么一些所谓的侠客义士,藉行侠为名。实际是想自己在江湖上扬名立威,恃着自已的一点绝技,任意行事,更造成了武林的动乱。说句不客气的话,某些名门正派之人,他们在江湖上的所谓行侠仗义,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玉罗刹说:“听你老这么说,我不敢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芙蓉女,你也别因噎废食,该做的还是要做,更不能见死不救。老夫只想劝你别多杀人,最好像过去武林八仙中的隐侠诸葛大侠那样,不但不乱杀人,还能将恶人改造成为好人,为武林造福,为江湖干好事。”
    墨明智听了不禁点点头,因为隐侠诸葛子君之事,他不但听玉罗刹说过,也听到传授给自己如何运用内力的“阿公”说过。
    甘凤凤说:“一个武林骗子,就引起你们这么多话头来,去吃饭吧,别再说了。依我来说,对行凶作恶的人,还是杀了的好。”
    吃饭时,玉罗刹问:“凤姨,听说这武林骗子专骗人间的奇珍异宝,怎么却来骗取一坛药酒的?这酒很珍贵吗?”
    “怎么不珍贵?这酒不但能舒筋活血,增长一个人的功力,而且还可以医治练功走火入魔的人,使他不致于残废。”
    墨明智一听,不由想起了在古井似的岩洞中的扫雪姑姑。姑姑不是练功走火入魔而瘫痪了么?要是喝了这酒,不就医好了么?急问:“它真的能医治走火入魔的人?”
    甘凤凤问:“小兄弟,你不相信?”
    “不,不!我怎敢不相信的?我想问问,一个人因练功走火而残废了多年,不知能否医得好?”
    “要是在—年内,或许还可以医治得好,一年之后,就没办法了。”
    墨明智失望了:“这,这就没办法了!”
    怪医问:“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位朋友或亲人因练功走火了?”
    “是呵!不过,她已残废多年了!要是她当时知道你老人家有这种酒,该多好。”
    玉罗刹问:“谁?!不会是九幽老怪吧?”
    “不,不,不是他,他已经死了。”
    “那是谁?”
    墨明智为难地说:“玉姐姐,我不能说出她来,她曾叮嘱过我,千万不能说出她来,更不可将她住的地方说出去。”
    “兄弟,既然这样,你就别说了。”她转头又问甘凤凤,“凤姨,这酒这么好,你们不能再制一坛吗?”
    “噢!丫头,听你说得这么容易。为了酝制这坛百草露花酒,我们几乎走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收集了近千种名贵的药物,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酝制成这么一坛酒。要不是来人说是医治神龙怪丐,我才不会交给她哩!”
    正说着,突然空中传来了一道响箭的声音,虎儿说:“有人来求医了!”
    甘凤凤奇异了:“什么人来求医的?”
    茵茵说:“妈妈,别不是那骗子又来了?”
    甘凤凤笑道:“要是那骗子来,那有她的好看了!好,我去看看她去!”说着,便站起身。
    玉罗刹一下想到另一件事来,急说:“凤姨,你先别走。”
    “哦?!蓉丫头,你有话说?”
    “凤姨,我担心来人不是骗子,而是神风教的余孽。”
    “什么?!神风教的余孽?”
    “是呵!刚才我们还碰上了端木一尊打发来的一位高手,将怪医他老人家伤了。”玉罗刹将事情经过一说,甘凤凤不由柳眉直竖:“好呀!这个老魔,当年我们将他放了,他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来暗算我们。这一次,我不将这老魔杀了,解不了恨。”
    “凤姨,我担心他们这次来,不是一个,恐怕是一伙人,说不定端木一尊这老魔也亲自来了。”
    “他来了更好,省得我们今后去找他。”甘凤凤用凤目瞟了怪医一眼:“蛟哥,我们一块去会会这老魔。”
    怪医点点头说:“既然他重出江湖,这事早了结也好,以免他再为害武林。”
    玉罗刹说:“我和墨兄弟也跟你们一块去吧!”
    甘凤凤一笑:“蓉丫头,这老魔由我夫妇两人联手,足可对付了,你们不用去。”
    “凤姨,我担心他们来的是一伙人呵!”
    “一伙人怕什么?我叫他们一个都回不了去。”
    “凤姨,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手,但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再说,我和墨兄弟也想认识端木一尊这老魔,以后在江湖上碰见了,也好有防备。”
    墨明智说:“是呵!最怕我们以后碰上他,还不知道是他哩!”
    怪医说:“好吧,那我们都去吧。”
    虎儿和茵茵也说:“我们也去。”
    甘凤凤喝道:“你们去干什么?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茵茵嘟着嘴说:“玉姐姐和明哥哥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玉罗刹说:“妹妹,这不是去玩,这是去厮杀,你们去,便分了你们爸爸妈妈的心,不能全心对敌,那是顶危险的。”
    “我们躲在一旁看不行吗?”
    甘凤凤说:“不行!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
    虎儿向茵茵眨眨眼睛:“妹妹,妈妈叫我们别去,我们就呆在家里好了。”
    甘凤凤说:“虎儿,你眨什么眼睛?是想等我们走了,你们悄悄地跟来?”
    虎儿说:“妈,我不敢。”
    “不敢,你以为妈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哼!你们敢出去,别怪妈狠心将你们锁上—年半载。听着,哪里也不准去。”
    虎儿不敢再出声了。
    甘凤凤吩咐一位老家人说:“闵叔,你好好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
    “是!夫人,老奴会好好看住少爷和小姐的。”
    怪医夫妇和玉罗刹,墨明智便一块出门,各施展轻功,很快穿过了迷宫洞。快到出口洞时,墨明智突然说:“玉姐姐,峰下树林中有人说话。”
    玉罗刹和怪医知道墨明智内力异常深厚,能听出峰下树林有人说话不以为奇,可是甘凤凤惊奇了:“小兄弟,峰下树林离洞口有二里之远,你听到了?别不是就在洞口的附近吧?”
    “凤姨,我没听错,他们真的赴在峰下树林里说话,而且不只是一两个人,有七八个人之多哩!”
    甘凤凤更惊讶了:“你还听出他们有七八人之多?”
    怪医凝神倾听,说:“小兄弟没听错,是有七八个人在峰下树林里。”
    玉罗刹问:“他们在说什么?”
    墨明智说:“他们是在怒问一个人,说为什么响箭射出这么久,不见怪医出现,问他是不是在响箭上做了手脚。”
    “哦?!那被问的人怎么说?”
    “这个人没说,他们在威胁他了!”
    “怎么威胁?”
    “说,要是再过一个时辰,不见怪医来,就杀了他。”
    甘凤凤疑问:“这个人是谁呢?”
    怪医说:“不是我们的亲人,便是我们的朋友了。不然,神风教的人不会捉了他来威胁我们的。”
    甘凤凤凤眼困睁,咬着银牙说:“这群无耻的东西,他们这样做,是自寻死路了!我看看他们怎么威胁我。”
    玉罗刹说:“凤姨,说不定他们在树林里还埋伏了其他的人,我们这样出去,不中了他们出奸计?”
    墨明智说:“等等,我听到另外—些动静。他们果然在树林里另埋伏了人。”
    “蓉丫头,依你说,我们怎么出去?”
    “凤姨,依我看,先由墨兄弟和怪医他老人家去见他们,我和你悄悄从另一路到树林中去,出其不意,先救了人再说。”
    “蓉丫头,小兄弟仁慈天真,而我那老伴又是一副菩萨似的心肠,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怕上了敌人的当么?这样吧,我和小兄弟去会他们,你和我老伴悄悄从另一路进入树林不更好?再说,我老伴和你的轻功,都比我好,悄悄地进入树林,更没人会发现。”
    “凤姨,这样就更好了!”
    甘凤凤对墨明智说:“小兄弟,我们先出洞吧。”
    玉罗刹朝墨明智说:“兄弟,凤姨的安全,我交给兄弟啦,你要好好保护,别大意了。”
    “姐姐,我知道。”
    “还有,出手时,要快,准、狠,千万别心慈手软,来的人都是些心肠狠毒的人,不同中原上的一些名门正派人物。”
    “姐姐,要是他们答应放人,也要杀他们么?”
    “嗳!我的兄弟,你还想他们会放人?他们能这样做,就根本不会来了。”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我们走吧。”心想:怪不得奇侠慕容前辈说他是浑小子,得好好在江湖上磨练磨练,打掉他的浑气。蓉丫头叮嘱他来保护我,别叫我去保护他就算好了。他们走下山峰来,刚一进入树林,墨明智已感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便轻声对甘凤凤说:“凤姨,有人已守住我们的来路了!”
    甘凤凤说:“我知道了,别管他,我们装作不知道,这样,他们就不会立即向我们出手了。”
    进入树林后,一位身穿儒服极其有礼貌的老者,轻摇纸扇踱了出来,打量了墨明智一眼,略露惊讶之色,对甘凤凤一揖说:“公孙夫人,没想到老夫前来拜山吧?”
    墨明智初时以为神风教的人,一定是面孔凶恶,或者一脸奸险的彪形大汉。可是来人竟然是一位面容慈祥、极其有礼仪的长者,不由愕然了,心想:他不会是神风教的人吧?
    甘凤凤眼露惊讶之色:“是你?!”
    来人含笑问:“那么说,公孙夫人是认出老夫了?”
    “大名鼎鼎的黄大护法,我哪有不认识的了你还没有死去?”
    见甘凤凤这么说,墨明智觉得有点不舒服,怎么一见面就这样说的?不怕人家恼么?墨明智怎会想得到,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会是过去神风教的护法之一、白衣书生黄文瑞。二十多年前,他便是一位颇有心计、身怀绝技的一等上乘高手了。群雄扫荡神风教时,刚好他不在,因而成为漏网之鱼。此后,便一直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这次突然见到信,不能不使甘凤凤感到惊讶。
    黄文瑞听了甘凤凤的话后,不以为意,一笑道:“上天垂怜,不使老夫过早夭折,才能残延到现在,多谢夫人相问了。公孙先生身体可好?怎么不见他来的?却有劳夫人亲自前来?”
    “你要见他,是不是你患了什么奇难怪症,请他医治?”甘凤凤明知故问地笑着说。
    “夫人说笑了,老夫残体颇为过得去,倒是夫人有位亲人,身患重症,非得公孙先生前来救治不可了。”
    “哦?!我有什么亲人身染重疾了?”
    黄文瑞往后招招手,顿时从草丛中站起了两位青衣壮汉,抬着—位一脸苍白、眼露痛苦的青年人出来,甘凤凤定目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家驹,是你?!”
    这青年正是甘凤凤娘家的亲侄儿甘家驹,不知怎样,竟落到了神风教人的手中。家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甘凤凤着急了:“家驹,你怎样了?”
    黄文瑞说:“夫人,令侄不知中了什么毒,幸而碰上老夫,老夫不懂如何解毒,只好出手封了他几处穴位,以免毒性攻心,所以抬来见夫人和公孙先生。”
    墨明智心想:这长者真是仁慈热心之人,倒是我们误会他了。墨明智哪里听得出黄文瑞的弦外之音,他不外乎是告诉甘凤凤,你侄儿已中了我神风教之毒,又给我独门特异的点穴手法封住了穴位,就算你们抢去了,没我的解药和我亲自解穴,也没有用。
    甘凤凤惦记着侄儿的安危,再不愿和黄文瑞多说下去,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我们怎样才放人?”
    “夫人,千万别这样说。想来令侄所中之毒,公孙先生是一代名医,自然会手到毒解。至于穴位吗,只要老夫略一举手,便可解了。”
    “那么说,你是说来把我侄儿交给我,而不求什么了?”
    “是呵!端木副教主感谢夫人和公孙先生当年相救之恩,怎敢求什么的?不但不敢相求,端木副教主还特意奉上一瓶灵丹,望夫人和公孙先生服下,然后老夫再有言相告。”
    “哦?!你有话不如直说好了,何必要我们服下这灵丹的?”
    “这是端木副教主的一片苦心,望夫人和公孙先生体察为是。”
    “要是我们不服下,你就不说了?”
    “老夫不敢不遵守副教主的叮嘱。”
    “那么说,我侄儿你们也不放了?”
    “老夫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老实说吧,你们到底想我们怎么样?”
    “不,不,我们怎敢对夫人和公孙先生有不敬之处?其实,请你们服下灵丹,不但对公孙先生和夫人有好处,更对整个武林都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你怎不说说?”
    “要是贤伉俪加入我教,我们愿拥戴公孙先生为教主,在公孙先生统率之下,与天下群雄携手,共擒九幽小怪,为武林除害,扬威江湖,这不是对于贤伉俪和武林有好处吗?”
    甘凤凤听了后,不禁看了墨明智一眼,心里感到好笑。墨明智心里却吓了一跳:怎么神风教的人也要捉我了?只见甘凤凤含笑地摇摇头:“多谢你们看重我夫妇俩了!再说拙夫生性淡泊,更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只想以医术济世。这个教主,还是叫端木自己当吧,再不,黄大护法自己来做也行呵!我只想黄大护法解了我侄儿的穴位,将他交给我,便心满意足啦!”
    “夫人是不想答应了?”
    “恕不能从命,再说九幽小怪,已有几大名门正派出手,也用不了我们多事。”
    黄文瑞轻蔑地说:“几大名门正派,恐怕没一个是九幽小怪的对手。要是他们能擒九幽小怪,不会在巴山断魂坡献丑丢面了。没有我们,谁也擒不了小怪。”
    “你们与九幽小怪有仇?”
    “没仇!”
    “有怨?”
    “没怨。”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擒九幽小怪的?”
    “我们要擒九幽小怪,一来是为武林除害;二来也想与各门派洗尽过去的前嫌,重整武林。”
    “看来,神风教似乎与过去宗旨不同,想跻身武林的各门正派了?”
    “要不,我们怎么要拥戴公孙先生为教主的?”
    “可惜拙夫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时,一位精明的青年从林中走了出来,说:“黄护法,既然公孙夫人不答应,我们也不必强人所难了。不过,若夫人服下我们的灵丹,我们不但解了令侄的穴位,也立刻离开此地。”说时,将一个小小的青瓷瓶丢了过去,不偏不歪,刚刚直立在甘凤凤的跟前。虽然是这么一丢,却露出极为上乘的武功。
    “不服下,你们不放人?”
    这青年人说:“夫人,恕在下不会说话,要是夫人不愿服下,令侄恐怕难保性命,就是夫人和这小子,恐怕也无法离开这林子。”
    甘凤凤扬了扬眉:“你们要出手?”
    青年人大笑:“夫人,不瞒你说,眼下树林四周,都伏了我们的暗器高手,而暗器都是淬了巨毒的,可以说是见血时喉,我看夫人还是服下的好。”
    墨明智这时才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问:“我们服下了这瓶子里的药,你们便放人,也放我们走?”
    “不错。”
    墨明智一下拾起瓶子:“那我来服吧。”
    顿时,墨明智感到一股劲风扑面,一个轻纵避开了这股劲风。黄文瑞和这青年人一看,不由同时“咦”了一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目无神韵的小子,竟然是位武林高手。墨明智拿着小青瓷瓶,茫然问:“怎么,我不能服这药?”
    黄文瑞刚才见墨明智要拾青瓷瓶,一袖拂去,这一袖之力,已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力,满以为一拂之下,准会将墨明智拂飞。没想到叫墨明智轻纵的功夫避开了,不由一怔,暗想:看来甘凤凤所带的这一少年,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这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要不,甘凤凤也不会将这少年带来。现在他听墨明智这么一问,正想回答,只听见青年人一声冷笑:“小子,你武功不错,但要服这药,恐怕还不配。”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你以为这瓷瓶里的灵丹,是糖豆豆好吃的么?它是花了端木一尊的心血所制出来的,不是武林一等上乘高手,真不配服哩!再说,只要一服下这灵丹,就得一生一世服从端木的命令了,不然,三个月后,没有端木的解药,那种滋味是好受的吗?”
    “凤姨,他们就是要你服这种毒药?”
    “是呀!这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甘凤凤话说得这样轻松自如,而且将黄文瑞等人的来意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半点也不担心黄文瑞等人出手。因为这时怪医早已用密音入耳之功告诉了她,说林中所埋伏的神风教人马,已叫他和玉罗刹悄悄地解决了,不用担心,待看准时机,救出驹儿。所以甘凤凤再不担心什么了,并且也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了怪医,说:“不忙,等我先戏弄这黄老贼,乱其心意,才好下手。”
    青年人说:“公孙夫人,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多说。在下劝你还是服下的好,不然,身中毒暗器,死得更痛苦。”
    甘凤凤朝青年人问:“你说我这小兄弟不配服下这灵丹?”
    “他配?!”
    “要是我说出他来,你们不后悔?”
    “我们有什么后悔的?”
    “你们不是说要擒九幽小怪么?你知不知道我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总不会是九幽小怪吧?”
    “对了,他正是九幽小怪。”
    黄文瑞和青年人一怔:“他真是九幽小怪?”
    “你们还不相信哪!要是你们能擒住了他,不用你们相逼,我首先便服下了这瓷瓶里的药。”
    青年人说:“好!我先来领教他的武功。”
    甘凤凤一声冷笑:“墨兄弟,动手!快、准、狠。”说时,手一扬,只听见“咕咚”两声,守着甘家驹的两条汉子首先中了甘凤凤的无影神剑,倒了下去。
    所谓无影剑,就是甘氏三煞家传的成名暗器,在《武林传奇》中,诡异女侠甘伶曾以它而名动江湖。
    黄文瑞和青年大没想到甘凤凤说出手就出手,勃然大怒:“这是你自寻死路了!”
    而墨明智身形更如惊雷走电,他骤向青年人扑去。青年人急忙出手。但墨明智并不是真正扑向他,在逼近身时,自己身形一晃,绕过了这青年人,而来到了躺在草地上的甘家驹跟前,一出手,就将从林中跃出来想抢走甘家驹的三条汉子一齐拍飞。这种怪异奇特的身法和手法,迅若电闪,是神风教的人所没看过的。黄文瑞和青年人才真大吃一惊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九幽小怪?可是甘凤凤利剑早已出手,已不容他们想下去。
    墨明智正想抱起甘家驹,玉罗刹已轻纵而至,说:“兄弟,他有我看护行了,你快去相助凤姨。”
    墨明智一看,凤姨和黄文瑞及青年人正杀得难解难分。甘凤凤力战两位高手,虽然不败,但要取胜却也不易。墨明智立即说:“姐姐,你看住他,我去啦!”
    他纵身过去说:“凤姨,由我来和他们打好了,你去救家驹哥哥。”
    玉罗刹也扬声说:“凤姨,他们有墨兄弟去对付够了,你还是先看看家驹哥才是。”
    甘凤凤一想:这九幽小怪在断魂坡一举而击败了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对付这两个人,恐怕也够了。便一笑而跃出圈子,说:“小兄弟,凤姨看你扬威哪!但是,可不能放他们跑了,尤其更不能放这黄老贼走的。”
    墨明智有了几次的交手经验,更有了主动上前与人交手的战斗经验,对自己的武功,已有了信心,说:“凤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跑的。”
    黄文瑞和青年人见墨明智说到就到,一边出手,还一边说话,而且掌劲逼人,是自己平生罕见的大敌,便再不敢大意,抖出了一身的功力,合战墨明智。青年人使的是九节钢鞭,黄文瑞使的是铁骨扇。只见墨明智身如千变万化的灵猴一般,在鞭风扇劲中翻上腾下,左抓右拍,交手才十个回合,墨明智便将青年人的九节钢鞭夺了过来,同时将他拍飞了。玉罗刹在他摔下来时,挥手一剑,便将他斩了。
    墨明智一怔:“姐姐,你怎么将他杀了的?”
    “兄弟,你以为他是人吗?”
    墨明智一边出手攻击黄文瑞,一边奇怪地问:“姐姐,他怎么不是人的?”
    “他呀,外形是人,其实是条凶狠的恶狼,不杀了,留下来害人么?”
    黄文瑞已感到形势不妙,连忙喊道:“廖堂主,快命人放暗器,别管老夫了!”他想:就算自己身中毒暗器,还有解药可治,而九幽小怪等人身中毒暗器,那只有听由自己宰割了。
    他的呼喊,不是没有回应,回应的是怪医一阵哈哈大笑:“黄大护法,可惜廖堂主他们都不会动了!”
    玉罗刹也笑道:“你在林中埋伏的人手,都叫怪医和我放倒了,再叫喊也没用啦!”
    黄文瑞一怔:“什么?!都给你们放倒了?”
    “不然,他们怎敢不听你的命令?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就擒吧!”
    黄文瑞一声长叹,正想自断。墨明智却一招折梅手法,真是出手如风,连点了他三处要穴,令他不能动弹,更无法自行了断。
    这一场战斗,真是打得干脆了当,异常漂亮。从出手到黄文瑞就擒,不用一刻时间便结束。本来黄文瑞这次奉命而来,设计甚密,又有人质在手,可以说是稳操胜券,就算怪医夫妇不就范,那也会令怪医夫妇不死也身带重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九幽小怪会在这里出现。
    甘凤凤问黄文瑞:“黄护法,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黄文瑞苦笑道:“技不如人,唯死而已。”
    怪医道:“我们不想杀你,你又何必想到死方面去?再说,你为人颇有见识,怎么还跟着端木走的?”
    黄文瑞垂头不语。
    怪医又问:“你是不是受了端木的挟制,服下了他所谓的灵丹?”
    “公孙先生,老夫年已古稀,死不足惜,你们还是让我死吧,别叫老夫临死时再受痛苦。”
    “黄老,在下虽然不能化解这灵丹的毒性,但可以延长三、四个月,不令毒性发作。要是黄老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以在半年之内,将这毒完全化解掉。”
    黄文瑞目光一闪:“真的?!”
    “在下自问有这个把握。”
    “既然这样,老夫又何必寻死?也不再受端木的挟制了!”
    怪医朝墨明智说:“小兄弟,你解了黄老的穴位吧!”
    玉罗刹问:“他不会跑么?”
    “芙蓉女,黄老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一言九鼎,怎会跑的?”
    墨明智立刻解开了黄文瑞的穴位。黄文瑞不由再望望墨明智:“小兄弟,你真是最近名震武林的九幽小怪?”
    墨明智点点头:“其实我不叫小怪,叫墨明智。”
    “这么说,老夫败在小兄弟的手上,也不算什么丢丑了!”黄文瑞又对甘凤凤说,“夫人,请将令侄带过来,老夫为他解开穴位。不!还是老夫亲自过去才是。”
    黄文瑞走过去,双掌连拍三下,顿时解了甘家驹的奇门大穴,同时递了一颗药丸给甘家驹:“甘少侠,请快服下,其毒自然化解。”
    甘家驹服下药丸后,不久,面色转为红润,人也一纵而起。甘凤凤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暗想: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我们不放了黄文瑞,恐怕我侄儿命也不保了。她问:“驹儿,你没事了吧?”
    甘家驹说:“姑姑,我没事了。”说时,含怒地望了黄文瑞一眼。
    怪医说:“家驹,过去的事,就别再记在心上了,黄老也是身不由已,受人所制的。”
    黄文瑞朝甘家驹一揖说:“甘少侠,老夫得罪了!”
    甘家驹见黄文瑞解了自己穴位,又向自己赔礼,就是心里再怒也怒不起来,连忙回礼说:“黄前辈言重了,这是晚辈的大意,怪不得前辈。”
    怪医点点头:“家驹,这样说就对了。”他又对黄文瑞问,“黄老,你带来的人怎样,他们不全是端木的心腹手下吧?”
    黄文瑞看了看已死了的青年人一眼:“除了他,廖堂主他们也是跟老夫一样,受了端木的挟制而来。”
    “这样就更好了,不用担心有人走漏了今日的风声。我有一处隐蔽的山谷。是我安置一些身受重伤而又仇家众多的高手在那里养伤的地方,不为武林人士所注意。待我解了廖堂主他们的穴位后,就由黄老你带着他们在那里安心住下来,等我研制出化解灵丹的药物,化解了你们身上之毒后再离开好不好?”
    黄文瑞叹道:“怪不得江湖上人言公孙先生仁人仁术,常常以德报怨,是当今的又一个活神仙。老夫从心里佩服了!请受老夫一拜。”
    怪医慌忙扶着:“黄老,你千万别这样,我只是尽尽医者之心而已。”
    墨明智看了大受感动,悄悄地对玉罗刹说:“姐姐,怪医他老人家真是太好了!”
    玉罗刹一笑:“他呀!有时跟你一样的糊涂。”
    “这,这怎么是糊涂呵!”
    怪医解了廖堂主等人的穴位后,对甘凤凤说:“凤妹,你先和芙蓉女、小兄弟他们回去,我带黄老他们在那隐蔽处住下后,再回来。”
    “好吧!”
    甘凤凤带着墨明智等人而去。路上,甘凤凤问甘家驹:“驹儿,你怎么为他们捉去的?”
    “姑姑,别说了!我奉爹爹之命,一来看看姑姑,二来也告诉姑姑和姑丈一声,神风教有人在暗暗活动了,端木这老魔又重出江湖,叫姑姑和姑丈提防他们一点,没想到……”
    甘凤凤说:“你也真是,你跑来叫姑姑提防,怎么自己不提防?”
    “我怎么知道那黄老头竟然是过去的白衣书生,神风教的护法?我还以为他是一位饱学的老儒生哩。他为人文质彬彬,谈吐斯文,在一间酒店与我攀谈,不知怎样,他在酒中弄了手脚,等我喝下发觉时,他又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位,便将我弄来巫山了。”
    “驹儿,你在江湖上走动也有几年了,怎么这般不小心,轻易相信人,上人当的?”
    玉罗刹一笑:“凤姨,你也别说家驹哥了,你不是也上了神算子的当么?一坛名贵难寻的药酒,叫他白白地拿了去?”
    “哎!你这丫头,怎么揭我的短来?不怕罪过么?”
    玉罗刹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众人一怔,问:“什么不好了?”
    “凤姨,这黄老头既然能骗家驹,他难道不会再骗怪医他老人家么?”
    甘凤凤一听,也有点担心了:“他不会这样吧?”
    “要是只有黄文瑞一个人,我不怎么担心,可是黄文瑞和那姓廖的,有十多个人,万一他们真的心怀不善,就令人担忧了!”
    墨明智着急起来:“姐姐,别多说了,我们快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去。”
    甘家驹狠狠地说:“要是这黄老贼胆敢害了我姑丈,我不将他碎尸万段解不了恨。”
    他们迅速从迷宫洞转身出来,墨明智突然一怔:“不好!怪医他老人家真的受了他们的骗了!”
    甘家驹因不了解墨明智一身奇厚的真气,奇怪地问:“你怎知道了?”
    墨明智一边急奔一边说:“我听到了怪医在叹息说,什么好人难做的……快!那姓黄的吼着要杀他了!而且有人痛苦地在惨叫。”
    墨明智情急救人,身如流星飞矢,将甘凤凤三人远远抛在身后,第一个赶到了出事的地方,一看,只见怪医身负重伤,依躺在—棵树下,不远处横躺着神风教的两具尸体,奇怪的是黄文瑞却护着怪医,怒目视着廖堂主。墨明智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想先救人要紧,身似飞魂幻影,一下出现在怪医身边,抱了怪医纵身上树而去。他耳边听到廖堂主急切地吼道:“快追!别叫他跑了,姓黄的由我来对付。”
    墨明智早已去得不见踪影,他们又怎追得上?墨明智见身后无人追来,放下怪医问:“老人家,你怎样了?”
    当怪医给墨明智抱起时,正在运气治疗内伤,不敢出声。这时他换了一口气说:“小兄弟,快!你快去助黄老,今日要不是他相救,我恐怕早死在姓廖的刀下了。”
    “那姓黄的是好人?”
    “小兄弟,你先别问,快去,黄老恐怕—个人敌不了他们八九个人。”
    这时,甘凤凤和玉罗刹已赶到,墨明智说:“你们看着怪医他老人家,我去了!”
    墨明智又赶到出事地方,一看,黄文瑞已被廖堂主逼到了一棵大树下,身中两处刀伤,血染儒服,而廖堂主手下也有两个死在黄文瑞的铁骨扇下。
    廖堂主狞笑着:“黄护法,端木副教主早巳疑心你心怀二意,叫我提防你,现在你是乖乖随我回去,还是愿尸横巫山?要是你随我回去,我可以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向端木副教主讲两句好话,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
    黄文瑞说:“廖堂主,你这样死心塌地跟着端木,会有好结果吗?老夫还是劝你收手的好,到时,恐怕尸横巫山的不是老夫,而是你自己。”
    “那么说,你是反叛到底了?我劝你还是想过才说的好。你以为怪医真的会制出能化解灵丹的药吗?他要能制出,还不早制了出来?还要等到现在了到时,毒发作起来,你还不是形同身受酷刑?廖某敬你为我教之老,才这么再三劝你。”
    “多谢了!古语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老夫三个月后毒发身死,也胜过你这般以怨报德,追随端木这孤魂野鬼,为祸人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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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索命怪刀
    上回说到,黄文瑞破口大骂廖堂主,另一条汉子大怒:“廖堂主,别跟他多说,杀了这叛徒再说。”
    廖堂主举刀便朝黄文瑞劈去。突然他感到眼前人影一晃,手腕一麻,自己手中的刀便给人夺了去。他忽忙闪身后跃,定眼一看,自己的刀,竟落在一位少年人的手中。他惊愕地问:“你,你是谁?”
    因为墨明智在树林中出手时,廖堂主等人早巳给怪医点了昏睡穴,卧倒在草丛中,不但看不见墨明智出手,更不知道墨明智便是九幽小怪,所以才惊愕地问。
    墨明智不去理会他,先问黄文瑞:“黄老前辈,你伤得重吗?”
    黄文瑞见是墨明智赶来,放心了,刚才他看不清楚,只见一条人影将柽医救去,心中已猜想可能是九幽小怪来了。既是小怪来了,甘凤凤他们必然会跟着而来,所以才力敌众人,不想逃走。墨明智这么问他,他感动地说:“少侠,伤不算重,只是……”他一下见有人背后袭击墨明智,急叫道:“少侠,小心背后。”
    墨明智急忙回身用衣袖—拂,这一拂之力,情急所发,劲力不知比平日多了几倍,一下将偷袭者拂得直飞,撞在一棵树上,头盖粉碎,脑浆迸出,顿时死去。
    廖堂主等人一见墨明智袖力如此之劲,面色大变,全愕住了。墨明智也设想到自己这么一拂,会将人拂死的,也愕住了,问:“他,他死了么?”
    一个少女之声笑起来:“他当然死啦!兄弟,一个人的脑浆都跑出来了,还会活么?”原来玉罗刹和甘凤凤已赶来了。
    墨明智急忙说:“姐姐,我不是存心的。”
    “人都死了,人家才不管你存心不存心哩!”
    廖堂主见甘凤凤等人赶到,更是大惊,对部下一挥手:“走!”
    甘凤凤柳眉直竖:“哼!你们这群野兽,还想走?不嫌迟了么?”说时,人似轻烟飘来,举剑便朝廖堂主刺去。廖堂主急急横刀相迎,只听见当当几声刀剑相碰的声音之后,一道鲜血直溅,廖堂主头腹中了两剑,直躺躺地倒了下去。甘凤凤恼恨他们太无人性,伤了自己的丈夫,于是抖出了甘家剑法的绝招,将他挑了后,回身手一扬,几道白光从衣袖飞出,又有三个人倒了下去。这又是甘凤凤家传的无影剑。所谓无影剑,实际上是剑形的暗器,细如银针,激射时无声无影。
    玉罗刹在另一边,也挑翻了三四个。可以说,神风教这次来的人,除了黄文瑞,全部尸横神女峰,无一生还。
    顷刻之间,甘凤凤和玉罗刹将人都杀了,墨明智又是一惊:“你,你们全都杀了?”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太死心眼了!怪医他老人家一片好心,不也受骗了?要不是黄老前辈,哼,我看他啊,还不死在这群人刀下了?你怎么就不明白的?”
    “这,这……”墨明智不知说什么好了。
    黄文瑞在一旁也暗暗惊讶,江湖上人传九幽小怪生性残忍,杀人无情,狡诈异常,可他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是传说中的那个样?
    玉罗刹又对墨明智说:“兄弟,别呆头呆脑的,快动手将这群野兽埋了吧!”
    甘凤凤向黄文瑞一拜说:“拙夫多得黄老相护,才免于大难……”
    黄文瑞连忙还礼说:“夫人,千万别这样,老夫不是得夫人和各位相救,能活么?”
    “黄老,我看你也不用去那隐蔽的地方住了,干脆和我们在一起吧!”经过这次事变,甘凤凤已改变了过去对黄文瑞的看法,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决定把他接回去治疗。
    埋葬了廖堂主一伙人后,他们便一起转回山谷。玉罗刹和墨明智在怪医家住了一夜,因担心盘家班在巫山县等着,第二天使告辞而去。他们为了避开武林中人,几乎是在没路径的山野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墨明智用草汁泥水擦面,扮成一个带病的少年,随着玉罗刹出入市集乡村。他们虽然想尽办法避免接触武林人士,想不到踏入巫山县境内,在路边一处小茶店中,却偏偏碰上了川东独行大盗索命刀。
    索命刀虽然认不出墨明智,墨明智只跟他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是在月夜之下,何况墨明智这时一脸青黄之色,目光无神,一副病容,索命刀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脸病容的少年竟然是名动江湖的九幽小怪,曾与自己交过手的怪少年。但玉罗刹就不同了,尽管是一身山村少女的打扮,却一眼就让他认出来了。
    索命刀怪笑一下:“哈哈,真是山不动水转,我们又碰到一块了。”
    玉罗刹心想:糟糕,怎么别的没碰上,却在这里碰上他了。碰上他倒没有什么,就怕这样一来,引起了武林人士的注意,想走也走不了。她迅速打量了茶棚里外一眼,茶棚里外坐了一些人,看来是过往的平民百姓,似乎没有什么武林人士在内,一颗心略略放了下来,故作惊奇地问:“你老说什么呵!不是向我说的吧?”
    索命刀更是嘿嘿地笑道:“我怎么不是向你说的?”
    “我,我,我可不认识你老呵!你大概认错人了!”
    索命刀一怔:“你不是玉罗刹?”他疑心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什么玉罗刹、金罗刹的?一个人有这样的名字吗?你老大概是多饮了两杯吧?”
    索命刀再次从头到脚打量着玉罗刹。玉罗刹落落大方,含笑问:“你老看够了吧?我像不像你的玉罗刹?”
    茶棚中一些茶客,见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的对答,感到有趣,都好奇地望着,而墨明智一颗心却十五十六地跳着。他拉着玉罗刹的衣袖轻轻说:“姐姐,我们走吧。”
    “兄弟,人家认错人了,我们得好好向他解释。”
    索命刀一下大笑起来:“玉罗刹,老夫真佩服你的胆色,你虽然一身山里人的打扮,可怎么也瞒不过老夫的一双眼睛。”
    “你老不怕认错人吗?”
    “玉罗刹,别再跟老夫打哈哈了!难得你来四川一趟,老夫真要好好招待你一下。”
    “既然这样,我没办法啦,你怎么招待我?”
    “不知姑娘想要老夫怎样招待?”
    玉罗刹笑道:“客从主便嘛,你老喜欢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好了,我这人顶随便的。”
    “是吗?那请姑娘随老夫走。”
    “这地方不好吗?”
    “这么一个路边茶棚,怎是招待姑娘的地方。”
    “看来我不跟你走,是不行的了?”
    “姑娘太聪明了,知道老夫出言如九鼎,其他人是没法更改的。”
    “我真想跟你走,但我担心我的同伴恐怕不会答应。”
    “谁!?”索命刀盯了墨明智一眼,“是你身边这个病小子么?”
    “哎!你别吓坏了他,他不单有病,而且还不会手脚的,我想跟你走,他怎敢不答应?”
    “那么是谁?”
    “是你的老相识呀!不过,它现在躲着你,不大想见你。”
    索命刀疑惑地望着玉罗刹:“到底是谁?”
    玉罗刹一亮青锋,剑尖已直指索命刀的咽喉,娇笑道:“就是它呀!它不是你的老相识么?喂!你别想动呀!我这同伴反起脸来可不是好说的,不是刺破你的咽喉,就会划断了你的脖子,那时,你就没法招待我了。”
    玉罗刹这出人意外的行动,既迅速又准确,一下将索命刀制服得不敢妄动。茶棚里的人更是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娇美的山村少女,在轻声笑语中会突然出手。墨明智在一旁更急了,他担心玉罗刹在这茶棚中杀了索命刀而连累了茶棚的老板。
    索命刀虽然不敢动,却面不改色,冷笑一声:“你这样杀了老夫,恐怕也不怎么光彩吧?”
    “你还说认识我哩!难道你不知道我做事只凭喜怒么?我才不理什么光彩不光彩的。”
    在玉罗刹说话之时,人们只见白光一闪,人影一动,索命刀人不单向后跃开,刀也出手了。“当”的一声,刀剑相碰,火星进射四飞。这是索命刀成名的绝招之一“白虹突飞”,也是他救命的一记杀着,不知多少豪杰,曾伤在这一刀下。索命刀的动作,快得真叫人无法想象,可是玉罗刹也反应奇快,剑锋一偏,正好架开了索命刀这一招,人虽飞出了棚外的草地上,仍笑语盈盈:“哎哟!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你老怎么来真的啦!”
    索命刀给玉罗刹逗得眉毛直竖,心里说:“老夫要不是这救命一招,不丧在你的剑下了?”他用刀指着玉罗刹:“你是跟老夫走,还是在这里交锋?”
    “可是我今天没兴趣呀!我们改日好不好?不,我亲自上大娄山拜访你怎么样?”
    “这能轮到你有兴趣没兴趣么?你三番四次地戏弄老夫,不给个交代怎行?”
    “哎!你不见我那小兄弟有病么?我要带他去找大夫看病哪!”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一眼,皱皱眉问:“他患的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呵!我看,你老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不会乘人之危吧?”
    索命刀说:“老夫也多少知道一些医术,要是老夫能医好这位小兄弟的病,你又打算怎样?”
    墨明智想不到这黑道上的大魔头会这样说的,不由惊讶地望着索命刀,暗想:看来这索命刀也不坏呀!玉罗刹问:“真的?!你老要是能医好我小兄弟的病,我只好与你交手了!不过,我找了几个大夫看,他们都没法医好,你行吗?”
    “老夫试试。”
    这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世上哪有为了与人作生死之斗,而愿给对手的同伴看病的?江湖上的人和事,真是千奇百怪。可是玉罗刹似乎对索命刀非常了解似的,说:“好呀!你就看看吧!”
    索命刀对墨明智说:“小伙子,你伸出手来,让老夫看看你患了什么病,能不能医治。要是老夫治不了,可以推荐你找巫山怪医看去。”
    墨明智更是惊讶:“你,你认识怪医?”
    “不错,老夫多少与他还有点交情。怎么,你也知道有怪医的?”
    墨明智正想说,玉罗刹抢着说话了:“这太好啦,我们正想去找怪医呵!可惜没有门路,更不知道他在巫山的哪一座峰,你老肯帮忙,我们太感激了。那我真要认真跟你老玩几招功夫啦。”
    墨明智听了几乎想笑起来,这哪里像什么仇敌,简直是互相开玩笑的好朋友。玉姐姐怎么这样捉弄索命刀的?明明知道我这病是装的,还叫索命刀看,不怕索命刀看穿了?一看穿,索命刀怎忍受得玉姐姐这般的捉弄?到那时,可就有好看的了。他磨蹭着不敢将手伸给索命刀看。
    索命刀见墨明智迟疑不敢伸出手来,便说:“小子,伸出手来,放心,老夫绝不会杀了你的。”
    玉罗刹说:“小兄弟,你伸手给他看呀!别害怕,他真的不会害你,人家是说话算数呵,何况还是个成名的前辈哩!”说时,一边向墨明智打眼色。
    墨明智看了心里—动,暗思:莫非玉姐姐要我出其不意地制服索命刀么?这,这,这怎么行的?人家是一片真心给我看病呵!我怎么能出手?可是玉姐姐也不是一个用心险恶的人呀!她要杀索命刀,刚才她那出其不意的一剑真的点着索命刀的咽喉时,不跟索命刀说话,不早把索命刀杀了?对了!一个人的手腕命脉一旦为人抓住了,就等于将白己的一条命交给了人家,我应小心才是。墨明智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要是这样,玉姐姐怎么叫我放心的?墨明智一边想,一边还是将手伸出来给索命刀把脉。
    索命刀这个黑道上的魔头,这时也真像看病郎中似的,凝神给墨明智把脉诊病。隔了一会,索命刀不由眼露惊疑与困惑的神色。玉罗刹在旁微笑问:“怎么样?看不出吧?我小兄弟得的可是—种古怪的病哪!”
    索命刀说:“这小子脉搏太古怪了,时高时低,时急时缓,跳动得不同常人,老夫的确没办法看得出来。”索命刀又怎么能看得出,这正是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的表现。这种脉象只有怪医才懂,而且还能从墨明智的脉象中,推断出墨明智的奇功异能。
    玉罗刹说:“这下,你可要推荐我们到怪医处去看了,可不能食言哪!”
    索命刀一瞪眼:“你当老夫的说话是放屁么?老夫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哪一次食言了?”说时,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来交给玉罗刹说,“你们到巫山第一峰去,放出这支响箭,就是怪医不在,也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那么说,我跟你老的过节就算了啦!”
    “什么算了?你送这小子到巫山去,老夫在大娄山等你。”
    “哟!你老怎么还不放过我的?”
    “哼!你不但三番四次戏弄老夫,更破坏了老夫的—桩买卖,老夫咽不下这口气。”
    “哦!?我几时破坏你一桩买卖了?”
    “巴陵城中,老夫要劫威虎镖局,不是给你破坏了?”
    “噢!你老是不是给气糊涂了?”
    “老夫半点也不糊涂。”
    “那你一定是记错了,我记得那夜在巴陵城郊,是你答应九幽小怪不再去麻烦云总镖头,你怎么赖到我的头上来了?其实我呀,也想要那趟镖银哩!你,你以后没去动那趟镖?”
    “老夫虽然抢劫,有时不得已也杀人,却不是没信用的无耻小人。”
    “太可惜了,三、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跑掉了。”
    “你是不是还想气老夫?”
    “你,你千万别这样说。我是说威虎镖局所保的银两,是韶州府淮王爷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膏民脂,托保到江浙购买一批歌童美女和绫罗丝绸,这样的赃银不劫多可惜。”
    “哼!你以为老夫乱劫人的财物么?不是不义之财,老夫一文钱也不去动。”
    “其实你老要劫这批赃银,何必要与云总镖头为难,打破他的饭碗。云总镖头可跟你并无仇怨呀!”
    “算了,这事老夫也不想再说了。当日老夫要不是误疑他杀了老夫那行为不端的弟子,才不这么干。”
    玉罗刹故作惊讶:“你那宝贝弟子怎么行为不端了?”
    “玉罗刹,你还有完没完的?你们快走,别惹得老夫火起,改变了主意,你们就走不了。”
    “哎!你老别生气呵!我是说,你那宝贝弟子既然行为不端,要是真的是云总镖头杀了,代你清理门户,不更好么?”
    “老夫的事,用不了别人代劳,老夫的弟子,只能由老夫来处置,别人来管,老夫心里不高兴。”
    玉罗刹还想要说,墨明智担心玉罗刹将事情闹僵了,急道:“玉姐姐,我们走吧。”
    玉罗刹看了看他,一笑:“好!我们走吧。”
    “玉罗刹,记得,老夫在大娄山等你。”
    “怎么?我们非得分过生死不行?”
    “老夫只想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戏弄老夫是什么结果。”
    “其实,那时我是疑心我姑姑玉蝴蝶在你老手中,因而得罪了你老。现在我向你赔礼认错好不好?何必一定要生死相见?”
    索命刀一下目光闪动:“玉罗剂,你这话不骗老夫?你不想为你姑姑一家报仇?”
    “小女子并不是糊涂人,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你老也是个明理识大义的人。不管江湖上人家怎么看你,你老在小女子的心中,却是一个侠盗人物。”
    索命刀听得哈哈一笑:“好!玉罗刹,凭你这一句话,你我之间的过节算解了!”
    “那我多谢你老啦!”
    不但是墨明智,就连茶棚中的人,也觉得稀奇。刚才还是刀剑相见的仇敌,几句话便使一切恩怨冰消瓦解,江湖上的事,真是变化莫测。墨明智向索命刀一揖说:“我也多谢你老人家啦!”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一下:“小伙子,要不是老夫有事急着要办,真想陪你们到巫山找怪医给你治病。”
    玉罗刹忙说:“不,不,你老既然有事,还是去办的好,我们有你老的一支响箭够了,怎敢再麻烦你老的?”
    “好,好,老夫先走一步了,愿我们后会有期。”
    玉罗刹笑道:“你老别忘了,我和我小兄弟,今后会去大娄山拜访你,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呵!”
    索命刀大笑:“一定,一定。老夫家没什么珍品,但山珍野味,薄酒一杯,总可以拿得出来。”说时,人已大步如飞朝巫山城而去。
    墨明智望着索命刀远去的背影说:“玉姐姐,索命刀为人顶好的!怎么说是黑道上的大魔头?”
    玉罗刹深有感慨地说:“世上的事,真真假假,一时叫人莫辨。有些人道貌岸然,十足的正人君子,甚至像侠义上的名流人物,可说不定他就是大奸大恶的伪君子;有些人如人所说罪行累累,恶名远播,说不定他就是人间的奇人。就拿索命刀来说,侠义人士,谁都认为他是个黑道上的魔头,江湖上的独行大盗。我要不是偶然发现了他的秘密,也以为他是一个杀人抢劫的大盗哩!其实当今江湖上,恐怕没一个侠义人土能比得上他,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人物,可惜却没人知道。”
    墨明智奇异:“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的奇怪。一来他所干的事没人知道,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二来他出身黑道,就算是做了点好事,侠义人士也不相信,认为这是黑吃黑,他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抢劫财物,而不是为民除害;三吗,他收了一个行为不端的弟子——闪电刀。这个闪电刀却让他背了不少黑锅。其实,他抢劫了那么多的财富,全都给了别人,没一文钱留给自己用。”
    墨明智问:“玉姐姐,他给了谁?”
    “都是一些无依靠的妇孺和遭受天灾人祸的穷苦乡亲。”
    “可是好事呵!怎么没人知道的?”
    “因为他不想留名,就是受他接济的人,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玉姐姐,那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呀,是为了打听我姑姑的下落,悄悄地跟踪他,才发现了他这个秘密。”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了一条名为万流溪的溪水旁,遥见溪边不远的山崖下,有一片屋宇相连的大院,院的四面,碉楼耸立,气势雄伟。他们无心观赏,欲寻船过溪时,不料从山道上转出了三条汉子,六只眼睛直盯着玉罗刹。其中一个说:“这小妞儿生得顶美的,比昨天捉来的那个小妞儿还好看。”另一个说:“不错,要是将这小妞儿献给堡主,恐怕堡主更高兴了!”三条汉子跟着笑起来。第一个说话的汉子便走到玉罗刹面前,色迷迷地问:“小妞儿,你们打哪儿来的?”
    墨明智一见,不由担心起来,他知道玉罗刹对这种人,向来出手是不留情的。他怕将事情闹大了,说不定玉罗刹会杀了他们,连忙说:“三位大哥,我们是从山里来的,你们别多问了,你们没事,请走吧。”
    三条汉子打量着墨明智:“什么!?你叫我们走?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这是万流堡的地盘,不管什么人经过,我们都要问清楚。”大概他们向来在这一带横行惯了,认为墨明智竟敢顶撞他们?不由瞪起眼喝问。墨明智只好说:“三位大哥,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嘿嘿,我们当然要问,不过,你的话不好听,滚开。我们想同小妞儿说说话。”
    玉罗刹已是暗暗恼怒,但这里离巫山城不远了,不愿再惹麻烦,所以忍住气不出声。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看来想不动手也不行了。暗想:大概,该这三个人当死,偏偏撞上了我。便笑着说:“兄弟,你闪开吧,人家是问我呵!想跟我说话呢!”
    三条汉子正想动手推开墨明智,听玉罗刹这么一说,既惊讶又高兴。因玉罗刹说话的声音太甜了,娇声娇气,比鸟儿唱歌还来得动听。他们想不到一个山村少女,竟然是这么的大方,半点也不怕人,互相之间不由望了望。玉罗刹又笑道:“喂!你们问呀!想问我什么的?怎么不问了?”
    玉罗刹的笑声娇语,真是风情万种,三条汉子不由浑身酥软了,恨不得一下将玉罗刹抱过来。他们又相视一下,其中一个说:“这小妞儿太有趣了,不如我们先乐一顿,再献给堡主怎样?”
    其他两个一听,顿时格格地笑起来:“大哥,我们听你的。”
    “好!”称为大哥的汉子对玉罗刹说,“小妞儿,你跟我们走,会有你乐的。”
    玉罗刹问:“跟你们去哪里呀!我跟我兄弟可要赶路的!”
    “小妞儿,你别赶路了,先陪我们饮几杯酒,乐一夜,明天我们带你去见堡主,有你一生说不出的好处。”
    “是吗?那我兄弟呢?”
    三条汉子看了看墨明智,其中一个微笑说:“你这兄弟吗?我们先送他回老家好了。”另一个说:“老二,你若惊恐了小妞儿,就没什么乐趣了。不如先带这小子到一个背处地方,打发他上路好了。”
    一个汉子点点头,对墨明智说:“小子,你跟我来。”
    玉罗刹笑问墨明智:“兄弟,他们要先打发你上路呵!你愿不愿意?”
    墨明智已知玉罗刹起了杀心,着急地对三条汉子说:“你们快走,别再招惹我姐姐。”
    “哎!兄弟,你怎么啦?人家要跟我喝酒哪!”玉罗刹说时,只见寒光骤起,一条汉子还来不及惨叫,自己的人头便与身子分开,嘭的一声倒下,血如泉水涌出。
    其他两条汉子顿时傻了眼:“你,你……”
    玉罗刹笑问:“我怎么啦!这不很好吗?说!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喝酒?”
    两条汉子好像从惊愕中醒过来似的,大怒:“小妞儿,你敢杀人?”似饿狼扑羊般地扑了过来,想一下抓起玉罗刹。王罗刹身形一闪,利剑轻挥,又将一条汉子挑翻了,尸体滚落到溪水中。剩下一条汉子见势不妙,拔腿想逃。玉罗刹怎容得他逃的?剑光如一道闪电,顿时劈去了他一条腿,使他一下翻在溪边,而玉罗刹剑尖已贴近了他的咽喉,问:“你还要不要我陪你们喝酒的?”
    “饶,饶命,小,小人再也不敢了。”
    “看你们这群杂种,想来你们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姑娘留下你这条狗命,回去告诉他,今后再敢为非作歹,小心我玉罗刹迟早取了他的性命。”玉罗刹说完,收剑入鞘,便与墨明智扬长而去。
    墨明智摇摇头,跟随玉罗刹沿溪往下游走去,是夜,他们找到盘家班的大船时,已是亥时左右,盘家班的人早已入睡,只有一线灯光,从后舱的房间窗棂中透出,那是盘龙飞夫妇所住的舱房,显然他们还没有入睡。在船头值班的小狗子见是他们来了,又惊又喜:“哟!你们到底赶回来了!蓉姐姐,班主每天都在惦记着你们呢!”
    盘龙飞闻声而出,像盼望救星似的,说:“蓉姑娘,你赶回来太好了!”又对墨明智说,“先生,你辛苦了吧?”
    墨明智说:“大叔,我没什么辛苦,大家好吗?”
    “好!好!先生路途辛苦,先回房间休息,我有些事想跟蓉姑娘说说。”
    墨明智说:“那,那我去休息啦!”一边暗想:盘大叔不会是知道了我的底细吧?
    玉罗刹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盘龙飞的语气,问:“班主,有什么跟我说的?不会又出事吧?”
    “蓉姑娘,我们到房间里说吧。”
    玉罗刹跟盘龙飞来到房间,盘大嫂也起来迎接,说:“蓉女,你赶回来太好了!你表姑丈正盼着你呢。”
    玉罗刹坐下问:“表姑,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这里又碰上当地的一个恶豪了。”
    “哦!?是谁?”
    “万流堡的少堡主,人称巫山虎。”
    玉罗刹暗思:又是万流堡,看来这万流堡堡主真不是好东西,这巫山虎在江湖上可没有听人说过,想来只不过是个土豪劣绅而已。便问:“他怎么招惹我们了?”
    “他不知怎样,看上了玩转碟的珍姑娘,打发人来传话,叫珍姑娘陪他饮洒过夜,不然,不准我们卖艺。”
    “班主,你没将蜀王爷的来信给他看?”
    “他根本不看,一手抢过去,说书信是假的,一下撕碎了。我见势不妙,一面暗暗打发小猴子带了珍姑娘悄悄离开,一面与他力争。想不到他手下有两个拳师,叫什么‘黑鹰’,‘人熊’的,不但将我打伤,更扭断了龙起一条手臂,竟说珍姑娘是他堡里逃走的丫环,不交人来,就别想能离开巫山县。”
    玉罗刹一怔:“黑鹰?人熊?”
    “是呵!蓉姑娘,你知道这两个人?”
    玉罗刹心想:原来是他们两个,看来万流堡的什么少堡主,一定是巴陵城如意客栈中那个油头粉面轻薄自己的青年了。早知道有今天,在如意客栈中杀了他就好了,省得他为害人间。玉罗刹点点头:“听人说,他们两个,可是武林中的高手。珍姑娘在哪里?”
    “小猴子已带着她离开巫山县了。”
    “那么说,班主交不出珍姑娘,是不能离开了?”
    “是。所以我才盼你能立即回来,我知道你慧敏过人,会有办法应付的。”
    玉罗刹微微一笑,看来表姑丈不愧是老江湖,已看出了我而不说破,大概他也不会向其他人说的。便说:“班主,别夸我了,我有什么办法呵!不过班主,你尽管放心,过了今夜,这巫山虎恐怕再也不会来麻烦了!”
    盘大嫂说:“蓉女,这怎么可能呢?他还派人在这码头上盯视我们呢。”
    盘龙飞也疑惑地问:“蓉姑娘,你敢十分肯定?”
    “班主,我已知道,今夜里有个历害的对头人要找他算帐的。就算他大命能活下来,也没能力管我们啦!”
    “真的!?”
    “班主,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八年,我吗,明天便见分晓。班主,表姑,你们放心睡,什么也不用操心,就算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事,也别出声,装着没有看见就行啦!”
    盘龙飞会意地点点头:“蓉姑娘,我相信你。”又对妻子说,“蓉姑娘的话没有错,我们早点睡吧,也别妨碍蓉姑娘休息。”
    “班主,表姑,那我回房间啦!”
    玉罗刹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换上了一套夜行服,带上两个鬼脸面具,从窗口悄然落到船舷上,来到墨明智房间窗前轻问:“兄弟,你睡了没有?”
    “姐姐,我没睡。”
    “兄弟,快换过衣服,我在岸边等你。”
    “好的。”
    玉罗刹跃上江岸,一回头,墨明智已经落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由暗暗点头:墨兄弟的轻功,居然连我也无法听出,真是俊极了!问:“兄弟,我与班主的谈话,你听到了?”
    墨明智点点头:“我听到了!姐姐,我们去万流堡么?”
    “你以为我叫你来江岸谈心么?兄弟,你知不知万流堡的少堡主是谁?”
    “是谁!?”
    “就是在巴陵城如意客栈中那个轻薄的花花公子。”
    墨明智惊讶了:“是他!?”
    “当然是他了,这样的人不除掉,那世上不知有多少少女坏在他的手上。”
    “姐姐,你要杀了他么?”
    玉罗刹知道墨明智又犯傻了,说:“兄弟,这就看他听不听我们的劝告啦!”
    “要是他不听呢?”
    “不听嘛!恐怕他想去酆都城了!”
    墨明智不知道酆都城是什么地方,感到奇怪:不听,怎么想去酆都城的?不禁问:“他去那里干吗?躲着我们么?”
    玉罗刹听了好笑:这个呆子,连酆都城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事别说穿了,要不他就有更多的话了,笑着说:“不错,他正是要躲着我们。”
    “我们不会去那里找他么?”
    玉罗刹狡黠地笑起来:“不论谁去了那个地方,都没办法找啦!”
    “那地方很秘密?”
    “秘密,秘密!兄弟,我们走吧!”
    他们快要来到万流堡时,蓦然见一条黑影,在星夜下疾似流星,落到万流堡中去了。玉罗刹一怔,暗忖:这黑影是谁?从轻功看来,可是属于一流的上乘高手。正想间,万流堡内一阵哨声响起,顿时灯火通明,照亮了大半边天空。跟着一阵嘿嘿的怪笑声从堡中飞出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说:“刁堡主,你这么隆重地迎接老夫,看来,那三千两金子,你是不打算给我了!”
    墨明智听了—怔,“咦”了一声:“玉姐姐,这不是索命刀他老人家的声音吗?”
    玉罗刹点点头:“不错,是他。这个大盗,他说有急事要办,不能陪我们去巫山找怪医,原来他要办的急事,是来万流堡要金子。兄弟,我们先别露面,也别出声,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轻轻地跃上堡的围墙,伏在黑暗处往堡中看去。只见火光之下,索命刀威风凛凛,站住一座石山上,而石山四周,埋伏着不少的弓箭手,一条彪形中年大汉立在一处楼阁窗前,朝索命刀说:“你以为本堡主的三千两金子,是这么轻易拿得走的么?”
    显然这说话的彪形中年大汉,就是万流堡的刁堡主了。玉罗刹不由暗暗打量他一下,见他目光有神,两边太阳穴凸起,看来内功修得不错,他敢不买索命刀的帐,那么说,他武功起码可以应付索命刀了。玉罗剂暗想,他武功不错,可是养的宝贝儿子,怎么那般的不济事?在如意客栈只—下就给我摔到楼下去了?
    这时索命刀说:“不错,老夫也知道刁堡主的钱财刮来不易,既花心思去加重佃户们的租子,又派人四处去掠劫一些好看的女孩子,你们父子两人玩够了,再将她们卖到青楼上去。历年来,金子银子似水般流进了万流堡中。不过,刁堡主,老夫从大娄山赶来,可也不容易呵!不见金子是不会走的。”
    “索命刀,你想要金子,就要看你本事了。本堡主担心你直着进来,嘿嘿,恐怕要横着出去呢。”
    索命刀哈哈大笑:“老夫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知道‘横’字怎么个写法。刁堡主,老夫手中的刀是不轻易出鞘的,一出鞘,恐怕就不是三千两金子能打发了!那时,没有六千两金子,它是不会回鞘的。这一点,请你想清楚。”
    刁堡主再也不答话,喝了声:“放!”
    四周埋伏的弓射手连忙放箭,一下箭似飞蝗,朝索命刀时来。索命刀早巳宝刀出鞘,只见刀光形成一道光环,将四周射来的箭纷纷击落,同时身形凌空骤起,真是人如惊鸿,刀似白练,转眼之间,只听见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一声声惨叫,血似飞雨,索命刀又回到石山上,而埋伏的弓箭手十有七、八躺卧在血泊中,没死的,已吓得逃了开去。
    接着,—阵银铃似的少女笑声划破了星夜,说:“好俊的刀法呀!怪不得江湖上人称千里索命刀。”
    索命刀一看,不知几时,玉罗刹已立在离他不远的小亭子之上。索命刀愕然:“怎么?是你么?”
    玉罗刹眉梢眼角尽是笑:“哎哟!你老也真是,有这么个发财的好地方,你也不给我打个招呼,自己就跑来了。你不知道我也是顶爱金子银子的么?”
    索命刀疑惑地问:“你又来跟老夫捣鬼?”
    “噢!你老千万别这样说,我怎么又跟你老捣鬼了?我也是来万流堡要金子呀!”
    “你总不会在老夫手中分帐吧?”
    “不,不!你要你的,我要我的。你老要的三千两金子,我一个子儿也不动。”
    “不!老夫现在是要六千两金子了。”
    “你老既开了口,当然是六千两啦!我吗,不敢与你老看齐,只要四千两金子。我就是担心,恐怕万流堡拿不出这万两黄金来。”
    索命刀说:“要万流堡一下子拿出万两黄金,恐怕有困难。”
    “拿不出不要紧,你老先将六千两拿走,我吗,只好将这里的少堡主带走,等刁堡主几时凑齐了四千两黄金,就几时来接他的宝贝儿子好了。”
    索命刀一时摸不透玉罗刹的来意,而且他更相信出身于名门正派的玉罗刹,尽管行为刁钻古怪,却绝不是为了什么金子而来。他动疑了:“你真的为钱财而来?”
    “是呵!你老怎么不相信我啦!”
    “你不怕有损你师门么?”
    “噢!你千万别这么嚷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师门不师门的。再说拿了万流堡的金子,也不见得有损师门呵!”
    “好吧,你一定要金子,老夫可以先让你拿走四千两,我将这里的少堡主带上大娄山,请刁堡主带黄金到大娄山赎人。”
    他们这样旁若无人的谈话,不但将万流堡的所有人不放在眼里,而且万流堡中的财富,好像已是他们的了,喜欢怎么分就怎么分,爱怎么取就怎么取,也不用征求万流堡主的意见,简直将刁堡主气得死去活来。
    本来玉罗刹的突然出现,已使刁堡主感到十分惊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物。而他宝贝儿子在他身后一声惊呼:“爹!她就是玉罗刹,在岳州府打伤了我的。爹,你一定要将她活捉了,给我玩个痛快,然后才杀了她。”
    刁堡主在火光下扫了玉罗刹一眼,不由为玉罗刹与众不同的媚容笑声所动。他隅缩在巫山县一处,不大听闻玉罗刹的名声,但玉罗刹三个字让他听来,已知道不是易惹的人物了。试想一个美貌少女,能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动,身上不怀有一两门绝技,能行得通么?他狠狠盯了儿子一眼,恨儿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连黑鹰和人熊在玉罗刹手下也走不了十招,自己本事再好,恐怕也不易将玉罗刹活擒过来。何况她还与川东独行大盗索命刀混在一起,能将他们打发走就算不错了。
    以刁堡主的武功来说,虽然不在索命刀之上,却也不在索命刀之下。他身怀上乘武功,为什么在江湖上不见名传?原来刁堡主自有他的处世之道。他非常明白武林中风浪险恶,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俗话说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往往武林中无谓的争斗与仇杀,就是因为武功高而招来烦恼,即使你不去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惹你。所以刁堡主虽然身怀上乘武功,却一直是深藏不露,更不与武林人士交往,以免引人注意而成为风云人物。他像一般的土豪一样,自甘缩在巫山县一角。本来以他这样的武功,完全可以在江湖上显姓扬名,在武林中占一席之位,可是他走的却是另一条道路,不务虚名,只求实惠,贪财好色,着重享受。在贪财好色的手段上,也做得极为隐蔽,不是杀人灭口,便是毁尸灭迹。所以,他既不为侠义人士注意,也不会引起黑道上人物的注目。不但这样,他还以重金聘请黑鹰和冀北人熊为护院武师,一来掩饰自己,二来也保护他那一味花天酒地害怕练武的不争气的儿子一一万流堡刁少堡主。他这个宝贝儿子,上次在两位护院的保护下,将一批为他们父子玩厌了的少女运到武昌、汉阳、岳州一带卖给青楼时,在岳州府巴陵城的如意客栈碰上了玉罗刹。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堡主,以为玉罗刹是一般的江湖女子,竟然大胆调戏,给玉罗刹狠狠地教训了一下,连同两位护院武师也带伤归来。可是他依然劣性不改,又去招惹盘家班。不是刁堡主两天前接到索命刀的打单信,为了应付索命刀这一大敌,将盘家班的事暂时放下来,恐怕盘家班在玉罗刹没有赶回来之前,早就遭了刁堡主的毒手。
    索命刀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川东地方竟然隐藏了这么一条穷凶极恶的狐狸。索命刀虽然是黑道上出名的独行大盗,却专爱黑吃黑,而且专劫不义之财。固然,他也劫一些富商大贾,却不杀人。但对那些万民痛恨的贪官污吏和手段残忍的黑道上人物,不但劫财,也加以杀戮。因此一些不知内情的人,往往会以为他是个杀人恶魔。
    再说刁堡主接到索命刀送来的打单信后,虽然知道索命刀是个厉害人物,但也不怎么惊恐。因为刁堡主终究是巫山县有钱的大户人家,曾有黑道上的人向他打单勒索,他自己却从不出手。要是黑鹰和人熊打发不了的,而所勒索的钱财又不多,就先送一笔钱,将来人打发走后,刁堡主立即蒙面化装,不但在半路上将钱财截回来,更将人杀掉。因此,刁堡主一直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可是这一次,索命刀所要的钱财太多了,一开口就是三千两金子,折成银子就是四、五万两。不但刁堡主一时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这么一大笔钱财,必然会轰动江湖。所以刁堡主下决心要将索命刀置于死地。今晚他便在堡中埋伏人手,专等索命刀的到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那宝贝儿子又将玉罗刹招惹来了……
    今晚他听到索命刀与玉罗刹视万流堡如无人的对话,又怎能不生气?只听他冷笑一声:“你们当万流堡的人全是死的?由你们要多少就拿多少么?”
    玉罗刹一笑,问索命刀:“你看,这堡中的是死人还是活人?”
    索命刀笑道:“你看呢?”
    “我看嘛!跟死人差不多!”
    “不错,不错,顶多活不到天亮。”
    刁堡主更是大怒,对黑鹰和人熊说:“你们两个去对付索命刀,由我来先将女贼干掉,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死人还是活人。”
    黑鹰和人熊虽然害怕玉罗刹,却不畏索命刀,暗想,这个独行大盗,就算武功好,不信我们两人就赢不了他,于是双双向索命刀扑来。而刁堡主早已跃出,一条九龙鞭,直取玉罗刹。玉罗刹见他鞭起如乌龙骤出,不由心头凛然,暗想,看来这位堡主武功不赖,怎么在武林中没听人说过的?当下娇笑一下:“刁堡主,我们别认真啦!”
    刁堡主听她这么一说,心下又疑惑了,问:“你想怎样?”
    “我呀!只不过想要些金子而已,你将四千两金子交给我,不就了事了么?”
    刁堡主说:“好!我给你金子!”手腕一抖,鞭如狂龙,直冲而来。又像是—支长枪,直刺玉罗刹胸口。这显然是刁堡主将浑厚的真力贯到鞭上,把一条柔软的九龙鞭,竟当长枪使出,没有上乘的功力,怎么也使不出这一招,玉罗刹急切向后轻纵避开,说声:“哎哟!你是来真的啦!”
    刁堡主又是一鞭挥出:“你不是要金子么?怎么不要了?躲开干什么?我这条九龙鞭,可是乌金丝打成的。”
    玉罗刹的轻功,一向称绝,她一边闪开一边说:“真的!?我真走了眼哪!不知道它是金子哩!”
    刁堡主见玉罗刹一连避开了自己三招,暗想:这女贼轻功如此之俊,怪不得黑鹰,人熊败在她的手下。当他第四招要发出时,玉罗刹青锋出鞘,寒光一闪,剑势真是奇幻莫测,几乎划开刁堡主的咽喉,要了他的一条命。刁堡主仰面一翻,剑刃几乎是擦面一过,吓得刁堡主一身冷汗直冒,暗想:这女贼不但轻功俊,剑法一出便是取人性命。他哪里知道,玉罗刹身怀两大门绝技,而且剑术、掌法。轻功一向在武林称绝,只是功力和火候不足而已。
    刁堡主在避开玉罗刹这奇诡一剑的同时,身形一翻九龙鞭腾空卷来,想卷走玉罗刹手中之剑,左手如利爪,直插玉罗刹腹部。这是十分歹毒的一招,要是给他爪着,玉罗刹的肠肠肚肚,恐怕会给他抓了出来。玉罗刹反应奇速,人似轻燕,腾空跃起。真是生死之间,只在刹那。
    这时,索命刀的快刀,早将黑鹰和人熊劈翻了,纵身过来说:“玉姑娘,你退下,让老夫来会会这条巫山狡猾老狐狸。”
    玉罗刹说:“不行哪!我可想要金子呢!”
    “噢!你也真是,老夫杀了这老狐狸,堡中的财富,老夫让你拿个够。”
    “那你不要么?”
    “万流堡的财富不下百万,你一个人拿得了么?你拿得了,老夫全给你。”
    索命刀一边说,一边进招,而玉罗刹也是一边说,一边进招,形成了两人联手围攻刁堡主的阵势,刁堡主本来只能与玉罗刹战成平手,索命刀一加入,顿时险象丛生。刁堡主身中了一剑,不久右臂又捱了一刀。他凭着自己的鞭法,有好几次从死亡中闪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再不逃走,后果将不堪设想。不是丧在玉罗刹的剑下,就必然死在索命刀的刀口上了。他突然长鞭一抖,身形骤然冲起,从刀光剑影中逃了出来,窜进不远的大厅中。玉罗刹大喝一声:“你想跑么?”便想跟着冲进大厅,索命刀轻喝一声:“玉姑娘,别鲁莽。”说时,他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具尸体,朝黑黝黝的厅扔去。只听见四周一阵“嗖嗖”的飞箭响声,箭从四面激射而出,直向大厅飞去,将扔进去的尸体射得如刺猬一般。玉罗刹看得悚然,暗想:要是自己真的闯了进去,变成刺猬的不是那具尸体,而是自己了!正想说:好一个狡猾阴险的贼子!索命刀却失声地大声惊呼起来:“玉姑娘,你怎样了?”
    玉罗刹一怔: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么?他怎么大惊小怪的了?她一下看见索命刀向自己打眼色,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点点头,一个轻纵,直上大厅瓦面。耳中却听到刁堡主在大厅内一阵得意的狞笑:“川东大贼,你怎么不进来?我大厅内有的是金子。”
    索命刀故意冷冷地道:“姓刁的,这下你惹上灭门大祸了!你知不知道玉罗刹是昆仑派的弟子?昆仑派知道你杀死了玉姑娘,不将你这座万流堡铲平才怪。”
    刁堡主又是一阵狞笑:“老子杀死了她,又有谁知道?”
    “老夫难道是哑巴,不会告诉昆仑派?”
    “嘿嘿,川东大贼,你以为你能出得万流堡么?”
    “老夫要走,量你也拦不住。”
    “你不打算向老子要六千两金子了?”
    “六千两金子,老夫先存放你处,等昆仑派的人到来,老夫再取走不迟。对不起,老夫要走了!”
    刁堡主果然上当,害怕索命刀一走,自己就为武林人士注意了,急从大厅内纵了出来,长鞭“啪”一声,人已挡住索命刀的去路。索命刀不由心中暗喜,他知道万流堡屋内机关重重,进去十分危险,唯一办法,只有将这条老狐狸引到空地上,杀了他再说。索命刀咭咭怪笑:“姓刁的,你能拦得住老夫?”
    “哼!刚才你们两人联手,老子才不敌。现在剩下了一个人,你想走,就不容易了。”
    “好,老夫看看你怎么拦住我。”
    索命刀手中的利刀骤起,宛如一片白光,顿时刀影重重,罩住了刁堡主。这是索命刀成名的绝招之一,名为“天罗地网”。他知道刁堡主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有骤出杀着,才能速战速决。这“天罗地网”一连三招,每一招含八式,总共二十四式刀法,式式连环,快如电掣,除了墨明智能从“天罗地网”闪身出来外,几乎武林中没有一个上乘高手能闪过这二十四式的。想不到刁堡主一个纵身,居然闪身出来,并且同时进招,九龙鞭如怪蟒盘飞腾卷,几乎弄得索命刀手忙脚乱。也正在这时,玉罗刹突然跃下,三尺青锋直取刁堡主的要害。刁堡主骇异:“你,你没有死?”
    玉罗刹笑道:“刁堡主,我金子没拿到手,怎么会死的?”
    索命刀在刁堡主骇异分心之时,一刀骤然飞起,将刁堡主的—条手臂,活生生地劈飞了,而玉罗刹跟着一掌拍出,将他拍飞,摔在地上。刁堡主身受内外两处重伤,躺在地上已不能动弹了。
    玉罗刹走过去用剑尖指住了他的胸口,笑问:“刁堡主,你的金子拿不拿出来?”
    刁堡主血染一身,面如死灰,叹了一声,说:“好!我给你们金子。”
    索命刀冷冷地说:“玉姑娘,杀了他算了,别跟他多说。”
    “杀了他,你老不要金子了?”
    “杀了他,老夫照样拿到金子。”
    刁堡主说:“你杀了我,怎样拿到金子?全堡中只有我才知珍贵的珠宝放在什么地方,而且只有我才能取到。”
    玉罗刹问:“哦!?为什么只有你才取得到?”
    “因为放珍宝的地方机关重重,只有我才能打得开,你们去,只有枉送性命。”
    玉罗刹问索命刀:“你老怎么样?其实他已断了一臂,筋骨断了几根,武功几乎全废,又何必再杀他?”
    “玉姑娘,你相信这条狐狸的话?你不防备他在进入机关中,不会暗算我们?”
    刁堡主忙说:“不,不,我怎敢有这样的心?难道我不想活么?”
    索命刀冷冷地说:“姓刁的,你别想活下去了,老夫来万流堡,志在杀你这条老狐狸,要钱物是其次。”
    玉罗刹奇异:“你老跟他有深仇大恨?”
    “没有。”
    玉罗刹不明了:“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问问这条老狐狸,他父子两人,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又有多少少女含屈死去或被卖到青楼?不杀了他,怎对得起含屈死去的少女和那些在青楼中含泪受辱的少女?”
    玉罗刹怔住了:“他父子这般可恶?”
    “哼!你以为老夫乱杀人么?就在昨天,他还派出打手在路上将盘家班的一个女子抢了来,杀了和那少女同行的小伙子。”
    玉罗刹一怔:难道珍姑娘没有走脱,给他们抢了来!小猴子给他们杀害了?她急问刁堡主:“说,是不是这样?”
    刁堡主惨笑一下:“不错,有这回事。”
    “你将那少女弄去哪里了?”
    “关,关,关在地牢里。”刁堡主说时,突然跃起,剩下的一条手如利爪,朝玉罗刹抓来。这条狐狸,他自知难逃一死,凝聚体内的一点真气,想抓住玉罗刹的要穴,威胁索命刀。威胁不了,就来个玉石俱焚。可是索命刀和玉罗刹的刀剑比他更快,两道寒光一闪,刁堡主身分四块,再也不能为恶人间了。
    玉罗刹杀了他后,狠狠地说:“这条恶狼,真是死有余辜。”又急切地对索命刀说,“我去救这位少女出来。”
    索命刀问:“老夫知道你是正派人士,绝不会为了钱物而来万流堡,你大概是为救这少女而来的吧?”
    玉罗刹点点头。索命刀又说:“好!老夫告诉你,地牢在这堡的西北处。”“哦!?你怎么知道的?”
    索命力说:“老夫独闯江湖,事先不了解万流堡的情形,怎会贸然闯万流堡的?老夫还要告诉你,跟那少女同行的小伙子没有死。”
    玉罗刹惊喜了:“真的!?你老刚才不是说他们将他杀害了么?”
    “不错,是杀害了,不过没有断气,刚好老夫经过那里,运气将他救了回来,安置在附近的一户农家里。正因为这样,才引起老夫对万流堡的注意探出这条老狐狸的种种罪行。好了,你快去救那位少女吧。”
    “小女子真不知怎么多谢你老人家才好。”
    索命刀一笑:“老夫不需要你多谢,只求你今后别再捉弄老夫就行了!”
    玉罗刹笑起来:“哎!我今后怎敢再捉弄你老的?”
    “好,好!那老夫就多谢了!”
    玉罗刹一笑而去,直奔西北处,刚越过两重院子,蓦然间,一个人影在她面前悄然落下,一手还提了一个人。玉罗刹一看,是墨明智,手中提的人,就是万流堡的少堡主。玉罗刹原吩咐他去捉少堡主,别在索命刀面前露面,现在因为急于救珍姑娘,几乎将他忘了。玉罗刹惊喜地问:“你真的捉到他了?”
    “玉姐姐,我怕他跑去酆都城难找,所以想办法将他捉来见你,让你好好教训他一下。”
    “这太好了!”玉罗刹问刁少堡主,“你将盘家班那个女子关在哪里了?”
    墨明智愕然:“什么!?盘家班的女子?是珍姑娘?”
    玉罗刹说:“就是珍姑娘,他不但捉了珍姑娘,还要杀死小猴子。”玉罗刹踢了花花少堡主一脚,“说!你将她关在哪里了?”
    这个渔猎少女的花花大少爷,一脸惊恐之色,吱吱唔唔地却出不了声。玉罗刹以为他不愿说,抽出利剑:“说不说?不说?我杀了你!”
    墨明智忙道:“玉姐姐,你别杀他,是我点了他的哑穴。”
    “兄弟,你为什么点了他哑穴?”
    “我怕他大喊大叫的,惊动了其他人。”墨明智拍开了他的穴道说,“你快说,不然,她真的会用剑杀了你。”
    这花花少堡主说话了:“她,她,她关在地牢中。”
    玉罗刹进一步问:“你糟蹋了她没有?”
    “没,没,没有!”
    玉罗刹不敢相信,心想:要是你糟蹋了珍姑娘,我就将你一剑剑地割碎了喂狗吃。叱道:“快带我们去!要是你敢骗我们,我首先划花了你一张脸,然后割了你的舌头。”
    “我,我,我带你、你,你们去。”
    玉罗刹用剑逼着他朝地牢处走去。不久,便到了地牢的入口处。这个地牢,竟然是在一个山洞里,洞口有两个持刀的汉子守着。一盏灯火由洞里射出来。显然这两个汉子虽然知道堡中来了敌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堡主和两个护院武师死了。
    玉罗刹喝令他们将牢门打开,将关着的人放出来。两条汉子愕异,望着少堡主。少堡主说:“你们快打开,将昨天捉来的那个女子放出来。”
    “少爷,老爷吩咐过,里面的……”
    玉罗刹不等他说,一剑将他挑了,对另一个汉子说:“快放人出来,不然我也砍了你。”
    这个汉子大惊失色,不敢怠慢,慌忙进去将牢门打开。玉罗刹吩咐墨明智几句,也跟了进去。只见地牢里竟然关了五、六个少女,个个蓬头垢面,衣髻不整。玉罗刹喊道:“珍姑娘、珍姑娘!”珍姑娘坐在地牢的一角,闻声站了起来,在灯光下看见了玉罗刹,真是又惊又愕然,扑了过来:“蓉姐姐,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珍姑娘,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珍姑娘惊喜得睁大了眼睛:“真的?”
    “珍姑娘,我们走吧。”玉罗刹又朝那汉子喝道,“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放了!”
    “是!是!”
    被关的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放走么?一时间谁也没有动。玉罗刹问:“怎么,你们不想走?放心,什么刁堡主、少堡主的,已叫人杀了捉了,他们再也不会作贱你们啦!”
    众少女大喜,一哄跟着玉罗刹走出了地牢。玉罗刹押着少堡主,带着几个少女,来到一处楼房,命令他叫人将一些衣服,银两拿出来,分发给少女。少堡主只有——照办,不敢反抗。这时墨明智听从玉罗刹吩咐,不想自己在珍姑娘面前露了真面目,早巳避开了。蓦然间,一条人影,迅若流星,闯了进来。玉罗刹一怔,再定神在灯下一看,是索命刀,他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玉罗刹笑道:“你老也真是,不怕将人吓坏了!”
    索命刀一笑:“老夫正想找你,人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多谢你老啦!”
    “好,好!”索命刀将手中一个大包袱往地下一放,说:“这个给你。”
    原来索命刀在玉罗刹去救人时,将万流堡中的恶奴、家人都打发遣散得一干二净,金银珠宝几乎囊括一空,全装进了这两个人包袱里。
    玉罗刹一看便知道包袱里是什么了,摇摇头说:“我不需要,你老全带走吧。”
    “玉姑娘,它里面不下……”索命刀本想说它里面不下四千两金子的珠宝金银,可是他看见玉罗刹在向自己打眼色,将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困惑地问:“你怎么啦?”
    玉罗刹笑道:“你老别客气了!我知道你比我更需要它,因为大娄山中有一群无依无靠的妇孺老人,以及遭受天灾人祸的穷乡亲,需要你为他们添置冬衣和粮食。”
    索命刀愕然:“你,你怎么知道了?”
    玉罗刹笑了笑:“不瞒你老说,小女子为了寻访我姑姑的下落,悄悄地闯进了大娄山中,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大秘密。不过,你老请放心,你不高兴别人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
    “好,好!老夫多谢你了!”
    “老人家,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
    “玉姑娘请说,只要老夫能办到,一定尽力给你办到。”
    玉罗刹指指四位少女说:“她们都是这附近的少女,给万流堡抢来,我将她们交给你老,由你老安排她们回去好不好?”
    “好,这没有什么难,老夫可以办得到。”
    “还有,这位少堡主,也由你老处置了,我现在得带这位珍姑娘回盘家班去。”
    索命刀双目如冷电,扫了少堡主一眼,说:“就交给老夫好了。”
    “那我走啦!对了,小女子还想问问你老,盘家班那小伙子,你老安置在哪户农家?明天我好叫盘家班的人接他回去。”
    “不用了,老夫自会打发人送他到盘家班的大船上。不过这小伙子受伤极重,没有三两个月的治理,恐怕下不了床。”
    玉罗刹大喜:“小女子真多谢你老啦!”她转身对珍姑娘说,“我们走吧。”
    珍姑娘跟着玉罗刹出来,疑惑地问:“蓉姐姐,盘家班那小伙子是谁?”
    “他就是陪伴你的小猴子。”
    “小猴子没死?蓉姐姐,我亲眼见万流堡几个恶人在抢我时,将小猴子打死了,丢进了草堆里。”
    “小猴子没死,叫那位老人家救活了。”
    “真的!?蓉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的?”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
    “蓉姐姐,你也应该叫我拜谢那位老人家才是呵!”
    “那位老人家不喜欢这一套。”
    “蓉姐姐,那我也应该拜谢才是。蓉姐姐,你好像跟那位老人家顶熟的?”
    玉罗刹只好应付说:“不错,我没进盘家班,就认识他老人家了。”
    “他是个什么人?”
    “他呀,可是一位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要不是他杀了刁堡主,带我来找你,我一个人怎敢闯进万流堡的?珍姑娘,我们快赶回去,别叫班主惦记着我们。”
    “班主他知道我给万流堡的人抢去了?”
    玉罗刹摇摇头:“班主不知道,他还以为你和小猴子离开了巫山县,在前面的江边上等着他哩!”
    “蓉姐姐,那你怎么知道了?”
    “是那位老人家告诉我的。”
    玉罗刹带着珍姑娘出了万流堡,这时才想起珍姑娘不会武功,背着她舒展轻功,那不露了自已的真面目?要是这样走回去,恐怕到明天下午才能赶回盘家班。玉罗刹想了一下,顿时有了主意,对珍姑娘说:“你在这几等下,我去那边办些事儿就来。”
    “蓉姐姐,你要办什么事的?”
    玉罗刹附耳对她说:“小妮子,我去小解呀!不然憋死了!”
    珍姑娘一笑:“姐姐快去,我给看着。”
    当珍姑娘背过身子时,玉罗刹趁其不备,突然迅速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令她昏睡不醒。墨明智一下发现了,诧异地问:“玉姐姐,你怎么点了她的穴位的?”
    “兄弟,不点了她,我们能在天亮前赶回去么?”
    “我们挟带她走不行么?”
    “这样一来,你不但露了面目,我也露了真面目,就没法再在盘家班里藏身了。”
    “玉姐姐,你打算背她走?”
    “只有这样了!”
    “玉姐姐,我气力大,让我背她走吧。”
    玉罗刹一笑:“兄弟,那就辛苦你啦!”
    墨明智背上昏睡的珍姑娘,舒展径功,如风驰电掣般地翻山越岭而去,几乎连以轻功见长的玉罗刹也跟不上。玉罗刹暗想:这个小怪,内力浑厚得简直是无人可及,背了个人奔走仍能如此的快速,像背负无物似的。
    没有多久,他们便来到了长江边,已看见了盘家斑的大船。玉罗刹说:“兄弟,好啦!你放她下来,然后悄悄地回到船上,别叫人发现了。”
    “我知道了。”
    墨明智将珍姑娘交给玉罗刹,身形轻纵,如一缕轻烟,飘到了船上,又毫无声息地钻进了舱房里,真的是人不知,鬼不觉。
    玉罗刹将珍姑娘放在江边的一棵树下半躺着,解了她的昏睡穴后,自己却故意在她身边睡着了。珍姑娘苏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树下,而蓉姐姐在身边睡着了。她感到惊疑不已,又打量一下四周,景物同刚才完全不同,害怕极了。她急忙去推玉罗刹:“蓉姐姐,你快醒醒。”
    玉罗刹装成大睡初醒似的,揉揉跟睛,看看四周:“咦!这是什么地方?”
    “蓉姐姐,我也不知道呵!我们怎么都睡着了!我记得你不是去小解么?”
    玉罗刹故意想了一下:“对了!对了!我小解回来,见你睡着了,不知怎样,我也感到疲倦,坐下来时,也睡着了。是谁将我们移到这里来的?”她又故意打量着四周,惊喜地说,“珍姑娘,这是长江边呵!你看,那边不是我们盘家班的大船吗?”
    这时已是卯时,天边微微发亮,四周景物隐隐可见。
    珍姑娘看了看,惊讶万分:“蓉姐姐,我们怎么来到长江边了!别不是发梦吧?”
    “珍姑娘,大概是那位武林高人,见我们睡着了,不忍惊醒我们,派人将我们送到这里来,不管怎样,我们快回到船上去。”
    珍姑娘想了想,只有这个解释,心想:那位老人家真好,救了小猴子,又送我们回来。她们回到船上时,大家都惊喜极了,盘龙飞更是愕异,问:“珍姑娘,你怎么回来了?小猴子呢?”
    珍姑娘说:“班主,我几乎见不到你们了!”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盘龙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珍姑娘将自己被万流堡的人掳去和小猴子给打死及以后遇救的事一说,大家又是唏嘘不已。玉罗刹说:“班主,珍姑娘九死一生,先让她好好休息吧,等小猴子回来,我们就可以开船离开,再不愁什么巫山虎罗为难我们啦!”
    盘龙飞感到事情十分古怪,本来有很多事情要问的,但现在人已平安回来,同时再也不用担心巫山虎,心里总算踏实了,问:“蓉女,那位武林高人真会送小猴子回来?是不是我们派人去接,省得再麻烦人家?”
    玉罗刹说:“班主,我们不知道小猴子在哪一户农家的,怎么去接?既然那位武林高人说送小猴子回来,就一定会送他回来的,这你放心好了!”
    果然不到二个时辰,索命刀打发两名壮汉,抬着担架,将小猴子送回来了。小猴子受伤真的不轻,要不是索命刀输给他真气,他早到鬼门关报到了。
    珍姑娘见小猴子因为自己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心里异常难过,说:“猴哥,都是我害了你。”
    小猴子本姓侯,是盘家班的小丑,为人诙谐乐观,每每他的滑稽动作,都引得满座欢笑,是盘家班不可缺少的主角。在班里,他与珍姑娘的情感最好,所以盘龙飞才叫他护送珍姑娘先离开巫山县,想不到早为万流堡的人注意,在半路上将他们拦截住……
    现在他虽然重伤不能动弹,却眨眨眼睛对珍姑娘说:“小珍,你别难过,你应该笑才是,因为我们两个大难不死,必有大福。今后呀!我们的福气,会将我们泡得舒舒服服的。”
    “侯哥,别说笑了!今后不管怎样,我都跟着你。”
    “小珍,那你准备满山跑了。”
    玉罗刹在旁听了好笑:“她怎么要满山跑的?”
    “因为我是猴子呀!有话说,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嫁着猴子嘛,只有满山溜了!所以小珍,你还是想清楚的好。”
    珍姑娘又急又羞地说:“侯哥,你再胡说八道,我今后不理你了。”
    小猴子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小珍,今后我会残废的,我这是为你好呵!”
    “侯哥!哪怕你今后是个半死不活的人,我也跟着你一世。”
    玉罗刹说:“珍姑娘,你放心,不出半个月,我会叫小猴子又活生生地在你面前翻筋斗。”
    珍姑娘问:“真的!?”
    “珍姑娘,到那时,你怎么感激我?”
    “蓉姐姐,就是侯哥好不起来,我也终身感激你的。”
    玉罗刹一笑,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小药丸,叫小猴子服下,说:“小猴子,你服下这两颗药丸,不出半个月,又是一个蹦蹦跳的小猴儿。”
    珍姑娘睁大了眼睛:“蓉姐姐,这是什么药?它是仙丹吗?”
    “它呀,比仙丹还更好。”
    珍姑娘哪里知道,玉罗刹倒出来的药丸,正是巫山怪医的“接筋驳骨续魂丹”。玉罗刹为了成全这一对情人,将举世少有的灵药给了小猴子服下。
    果然小猴子服下这两颗丹后,在珍姑娘衣不解带的伺候下,不到半个月,便完全恢复了健康,活生生是个小猴子。这是后话,此处不提了。
    再说盘龙飞见小猴子已回来,知道万流堡再不会有人来麻烦了,便吩咐船家起锚,离开巫山县。小玉捧了“千字文”来到墨明智房间说:“明哥!你教给我的书读熟哪!要不要我背诵给你听?”
    墨明智笑道:“怎么不要的?不然,我怎知道你读了没有。”
    “噢!你还不相信人哪!不过,明哥,你得先给我一件东西才行。”
    这时,玉罗刹也进来了,听到小玉这么说,问:“小玉,你问小先生要什么的?”
    “好啦!表姐,你也来了,你们快给我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
    “表姐,你怎么忘了?你和明哥去巴山时,不是说捉一只小猴子给我玩么?”
    玉罗刹这才想起来,怎么将这件事忘了?她不禁和墨明智相视一眼,说:“小玉,表姐的确忘了,以后,一定给你捉一只小猴子回来好不好?”
    小玉嘟起嘴说:“你们去巴山都不捉,以后你们怎么捉的?”
    墨明智说:“小玉妹妹,我们的确忘记了,以后补回好吗?”
    “你们怎么会忘记的?看来你们当时是在哄我,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怜我日盼夜盼的,在盼着你们哪!”
    他们听了小玉的说话,不禁心里感到内疚。玉罗刹说:“小玉,你相信表姐,今后不管怎样,我一定给你弄一只小猴子回来。你不知道,这一次去巴山,我和先生碰上了危险,几乎回不来。”
    小玉睁大了眼睛:“你们碰上了危险?什么危险?是碰上了大蛇还是老虎?”
    墨明智和玉罗刹在断魂坡上的危险,又怎能对小玉说的?玉罗刹只好说:“我们不单碰上了大蛇和老虎,更碰上了凶残的人熊,要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没命回来了!”
    小玉问:“人熊!?它比大蛇老虎还可怕?”
    “可怕,可怕!可怕极了!”
    墨明智说:“小玉,你先背书吧!我和你表姐今后一定会给你弄一只小猴子回来。”
    “好吧!那你们可不能再哄骗我啦!”
    是夜,船进入瞿塘峡。瞿塘峡是长江的三峡之一,两岸尽是高峰险崖。但在三峡当中,它远没有巫峡的险峻,两岸风光,也比不上巫峡的奇丽。盘家班的人经历了西陵峡和巫峡之险,再没那么提心吊胆了,便放心而睡。而盘龙飞却将玉罗刹请到了后舱房中,向她行起大礼来。玉罗刹愕异,慌忙还礼说:“盘班主,你怎么啦?”
    盘龙飞说:“我知道姑娘是位江湖异人,盘家班几次大难,都全靠姑娘解救。”
    玉罗刹怔了一下,知道自己的面目,已经再难以瞒过盘龙飞这位老江湖艺人了,便问:“班主是为了感谢我吗?”
    “不,不!自古说,大恩不言谢,姑娘对盘家班的大恩,非是言语所能表达的,我盘某只有终身难忘,永远铭刻在心。”
    “那班主今夜里请我来……”
    “我知道姑娘终非池中物,总有一天,姑娘会离开盘家班的。”
    “班主,你是不是担心我走了,以后无人再来解救盘家班的横祸?”
    盘龙飞摇摇头,苦笑一下:“有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盘家班要是命招横祸,就算姑娘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玉罗刹一时狐疑,不知盘龙飞今夜叫自己来为的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对自己说这番话吧?盘龙飞又说了:“我有一事相求姑娘。”
    “班主想求的是什么事?”
    “求姑娘将小玉带走,传她一技半艺,使她今后能防身自卫。”
    玉罗刹一时不出声了。的确,以小玉来说,聪明灵敏,浑身骨骼柔软,是一块学武的料子,玉罗刹早有此心了。当日师父曾吩咐过自己,注意找一些天资慧敏,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带去见她老人家的。只是见盘龙飞对小玉异常钟爱,又是盘龙飞玩魔术的得力助手,一直不便开口而已。现在是盘龙飞自己把这事提了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盘龙飞见玉罗刹一时沉吟不语,以为玉罗刹不答应,略带失望地说:“蓉姑娘有为难之处,就当我没说过,请姑娘别放在心上。”
    玉罗刹一笑:“班主,你舍得让小玉离开你吗?要是小玉跟我走,没有三年五载,她是不能回来的。”
    盘龙飞大喜:“只要姑娘带了小玉走,别说三年五载,就是十年八年,我也放心。”
    “班主,那我们说定啦!”
    “姑娘怕我后悔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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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巫峡浪涌
    上回说到,盘龙飞要玉罗刹带走小玉,玉罗刹说:“我是怕表姑舍不得小玉离开。”
    “那你放心好了,小玉跟了姑娘,是她一生的造化,你表姑怎么舍不得?何况她跟姑娘学艺,又不是去哪里。”
    玉罗刹笑着说:“我这点本事,又怎能教小玉?我是带她去我师父那里,由我师父亲自教她武功。”
    盘龙飞更是大喜,想玉罗刹已有这样的本领,那么她师父一定更好了。问:“姑娘打算几时带小玉走?”
    玉罗刹想了一下:“我打算船一过瞿塘峡,便带小玉走怎样?”
    盘龙飞没想到玉罗刹这么快就要走,略一沉吟,问:“这么快?”
    “班主舍不得了?”
    “不,不!迟走不如早走的好,姑娘,你带小玉走吧。”
    “班主,我带小玉走之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以免人多口杂,招来麻烦。”
    “我知道,绝不会露了姑娘的身份。”
    “班主,本来我打算随你们到成都的,但因为有别的事,令我不能不提早离开你们。班主,你今后在江湖上走动,无论碰上什么事,能忍就忍,能让则让,让不了的,最好与小先生说说,他会帮助你解决困难的。”
    “小先生?”盘龙飞睁大了眼睛。
    玉罗刹轻轻地说:“班主,你别小看了小先生,他才是当今江湖上一位奇人哩,本事比我更大。不过他的事,你千万别露出去,不然,就会给盘家班的人招来无穷的祸害。这一点,班主千万要记住。”
    盘龙飞心头悚然,他知道玉罗刹的话是不会乱说的,其中定有缘故,连忙点头说:“姑娘,你的事我都没说出去,小先生的事。我就更不会说了。”盘龙飞心下更是疑惑。盘龙飞可以说是老江湖了,阅人千万,几乎是很少看错人的,像玉罗刹那么善于隐藏,也叫盘龙飞看出来。可是对墨明智,他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玉罗刹也不进一步说明,说:“班主能这样就好了!”于是告辞出来,也不回自己房间,却来叩墨明智的房门。
    墨明智在床上练了一会功,感到精力旺盛,浑身真气流畅,便挑灯夜读《幼学琼林》,这是古代书中,天文地理历史无所不包的启蒙书籍,墨明智读它,比读《论语》更感兴趣。因为《论语》中,有不少的句子,他看不明,也弄不懂,读了莫名其妙。墨明智读书,一是为了识字,二是想增长知识,并不是想去考什么秀才举人,入仕做官。这些事他压很儿也没有想过,正像他不想做什么武林高手一样。
    玉罗刹叩门进来,墨明智有点惊讶:“玉姐姐,你还没睡?”
    玉罗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点,坐下来说:“兄弟,船一出瞿塘峡,我就要走了。”
    墨明智愕然:“你,你不去成都了?”
    玉罗刹摇摇头:“本来我是去成都的,现在有事,我不得不离开了。”
    “姐姐,你有什么事?”
    玉罗刹说:“兄弟,时不遇为我们的事去了岭南,我有点放心不下,想到岭南看看他办成怎样。”
    墨明智一听,更不明白了,问:“姐姐,是不是你听到了时大哥一些不幸的事?”
    “没有。”
    “那姐姐怎么突然要去岭南看他的?时大哥是为我的事而去,要去,应该我去才是呵!”
    “兄弟,你不能去,倘你一去,更叫我放不下心了。不是姐姐说你,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你怎么也比不上我。”
    “我怎能跟姐姐比?姐姐不是说过,时大哥也挺有经验的,所以才请他去岭南一趟。现在姐姐怎么不放心了?”
    “不错,时大哥是有经验,但她单身一人,对岭南又不熟悉,我越想越放心不下,所以才想到岭南走走。再说,我还要带小玉去见我师父,也不能不离开。”
    墨明智奇怪了:“你耍带小玉去见你师父?”
    “兄弟,我的身份,已给盘班主看出来了!”
    墨明智怔了半晌:“看出来了?”
    “是呵!他求我教小玉武功,我无法推辞。再说小玉人顶机灵的,是个学武的人才。而我自己又是半桶水,无法教她,只好带她去见我师父了。兄弟,由于这种种原因,我才不得不与你分手。”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出声,说真的,他真不愿与玉罗刹分手。他与玉罗刹虽然相处几个月,但在这几个月中,他们不但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而且玉罗刹更是他的良师益友,让他知道了武林中许许多多的事情,这是墨明智怎么也忘不了的。墨明智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对什么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如成年人那么想得开,看得透。悲欢离合,这是人生常有的事,逃不了也避不开的。就是亲如父母、姐妹、兄弟,也有分手的时候,何况是朋友?可是墨明智不是这样的想法。他虽然年已十六岁了,终究还是一个大孩子,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希望人与人最好永远相处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大家高高兴兴有笑有说的多好?他怔了半晌说:“姐姐,我跟你一块去岭南好不好?我真希望能同姐姐在一起。”
    墨明智这份情感,不是出于男女双方之爱,他只是将玉罗刹看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是一片姐弟之情,没带半点邪念。玉罗刹也知道这一点,微微一笑:“兄弟,别说傻话了!你跟我去干什么?再说,我走了,万一盘家班出了什么事,恐怕就没人照顾了。所以我希望兄弟留下来,暗中代姐姐照应他们,一路平安送他们到成都去。不然姐姐真放心不下离开呢!再说兄弟不是要去成都跟你那小兄弟相会么?你跟了我去,万一赶不回来,不是见不到你那小兄弟了?你小兄弟不骂你?”
    “这这——!”
    “兄弟,别这这那那啦!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说不定,我会赶得及到成都见你,也见见你那个小兄弟,好不好?”
    “真的!?姐姐你会到成都吗?”
    “姐姐要是没其他事,一定赶到成都见你。”
    “姐姐,四月,我在成都望峨楼等你。你一定要来呵!”
    “好吧!兄弟,我走了,你—个人在盘家班,千万不可托大。江湖上风险浪恶,处处诡云谲雨密布,姐姐将小玉父母以及盘家班的姐妹兄弟的安全,全放到你的肩上啦!希望你安全将他们护送到成都。”
    墨明智从来没有担过这么重的担子,他感到心头凛然,说:“姐姐,我恐怕……”
    “兄弟,你别紧张,只要你尽了心,即使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天意,不关兄弟的事。”
    “姐姐,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有兄弟这一句话,姐姐什么都放心了!”
    “姐姐,我却不大放心的。”
    玉罗刹心想:这小怪也真是,身怀绝技,天下几乎无人能敌,怎么这般没信心的?正想用话鼓起他的信心,突然墨明智“嘘”了一下,轻说:“姐姐,窗外有人。”玉罗刹一怔。窗外那人轻轻说话了:“放心,是老夫!”窗外虽有峡中的水声浪声,这说话人的声音虽轻,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用内力送出来的。两人吃了一惊,心想:这是谁?盘家班中,可没有这样内力深厚的人。跟着人影似片残叶从窗外飘了进来,他们在灯下一看,更惊讶愕然了。这不是别人,竟然是川东大盗索命刀,不知几时,来到了盘家班的大船上。
    墨明智惊愕地说:“是你!?”
    玉罗刹心里更是暗吃一惊,心想:幸而来的是索命刀,要是来人是敌手,自己和墨明智可就危险了。看来自己虽然行走江湖一年多,事事小心,仍然不够老练,连人家摸上船来,潜到自己身边仍不发觉,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自己今后应该特别警惕才是。她再一想,不对,墨明智内力不是奇厚么?他怎么事前也没发觉有人到来的?
    不错,以墨明智的内力来说,虽然峡中水声浪声风声极响,他却已感觉到有人轻轻落在船篷上,而且已走近到自己的窗外。但他压根儿没想到是外人摸上船来,以为是船上的水手,有事登上船篷,然后从自己窗前经过。所以他见是索命刀时,惊愕不已。
    玉罗刹定定神,微笑问:“你老怎么跑来的?盘家班可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呵!”
    索命刀一笑不答,却神情古怪地盯视墨明智。此时墨明智早已洗去了面上的化装,完全没半点病容,索命刀已认不出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病少年,但身形、面貌轮廓仍依稀可辨,心下思疑说:“你怎么发觉老夫在窗外了?老夫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能发觉老夫的行踪,看你不出,听觉竟这样敏锐,异于常人。小子,你到底是谁?”
    墨明智说:“我,我……”
    玉罗刹道:“你老怎么这般问的?别吓坏我小兄弟了!”
    “小兄弟!?”索命刀转过头来望着玉罗刹,狐疑地问,“你有几个小兄弟的?他可不大像昨天你身边那个兄弟呵!”
    “真的!?你老再细心瞧瞧,像不像?”
    “你那个病兄弟,总不会好得这么快吧?”
    “是吗?你老再看看呵!他可曾与你老交过手,在你掌下闪过十招。”
    索命刀不由一怔:“是他!?”
    墨明智更想不到玉罗刹在索命刀面前露了自己的面目,也怔住了:“姐姐,你——!”
    玉罗刹不答墨明智,问索命刀:“你老今夜里来,总不会是来找我这小兄弟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吧?”
    “这——”索命刀语塞了。
    墨明智向索命刀一揖说:“我,我一下不慎,伤了你老的徒弟,请你老原谅。”
    索命刀“哼”丁一声:“小子,你当老夫的话是放屁么?老夫说过,你能接我十招,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老夫不但不找你,也没去找云镖头。不过,老夫却想再次领教你那怪异的身法。”
    玉罗刹笑道:“你老也真是,那不等于再找我小兄弟的麻烦吗?”
    索命刀摇摇头说:“不,老夫只是想试试他的武功,点到为止,绝不以性命为儿戏。”
    “我说呀,你老别试了。我想问问,以你老的武功,与武当派掌门人交手,谁胜谁负?”
    “武当掌门人,剑术精湛,老夫自问能在他剑下接上一百多招而不败北。”
    “是吗?那么,要是峨嵋、丐帮、华山、少林几大掌门人联手围攻你,你又能接几招?”
    “老夫顶多能接十招……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一笑:“你知不知我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玉罗刹轻轻地说:“他就是九幽小怪。”
    索命刀全身一震:“什么!?他就是……”
    “噢!你老别大声呀!让人听到了,不怕累了这一船人么?”
    索命刀怔了半晌,心下私忖:怪不得他能在巴陵城郊闪避老夫十招而不还手,要是他还手,老夫跌得更惨了!因为九幽小怪在巴山的断魂坡上,—举而击败了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已是名动江湖,武林震惊,索命刀哪有不听闻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脸上仍带稚气的忠厚少年,竟然就是武林瞩目的九幽小怪,他苦笑了一下:“要是这位小兄弟是九幽小怪,老夫甘拜下风,真的不用试了!”
    玉罗刹又问:“你老既然不是为小兄弟而来,也不是为金银珠宝而来,那你摸上船来,又为的是什么?”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眼说:“老夫早知道有你们在,恐怕不会来了。”
    “你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姑娘,老夫担心这条船—到峡口,就会遭人袭击,所似才悄悄摸上船来。”
    玉罗刹一怔:“遭人袭击?谁?”
    “过去神风教的副教主,江湖上人称追魂叟端木一尊。”
    玉罗刹大吃一惊:“是他!?”
    “是他。玉姑娘,你武功不错,恐怕还不是这魔头的对手,所以老夫才赶了来。以你我两人的武功,亦只有联手才能应付。”索命刀说到这里,又看看墨明智,说,“要是老夫早知小兄弟在这里,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墨明智说:“老人家,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听说这端木一尊武功顶高的。”
    “哦!?小兄弟,你怎么也知道这个魔头?二十多年来,这人一直在江湖上没露过面,很多人都以为这魔头死了。”
    “是怪医告诉我的。”
    索命刀略带惊讶:“小兄弟,你见到怪医了?”
    “唔,我在巫山见到他的。这个端木一尊,我们可跟他没结怨呀,怎么跑来抢我们的?”
    “小兄弟,万流堡的刁堡主是他的心腹门人,我们杀了刁堡主,怎能不结仇的?”
    玉罗刹说:“我明白了,怪不得姓刁的武功那么好,也怪不得姓刁的一直没有在江湖上显姓扬名,原来他也是神风教的余孽,害怕暴露了自己和端木一尊这魔头。”
    索命刀说:“老夫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姓刁的是这魔头的门人。要是早知道,老夫也不会放了那什么少堡主,让他去向追魂叟哭诉,给盘家班招来这一场横祸。”
    玉罗刹说:“这样更好,不然,引不出这魔头出来哩!”玉罗刹又对墨明智说:“兄弟,这一次你别太心慈了,怪医因为一时心慈,放了魔头,因而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和巫山县的乡民。正所谓见蛇不打三分罪,为恶的人,一定要除掉才行。”
    索命刀说:“是呵!老夫对付恶人,一向不知道什么心慈手软。”
    玉罗飘笑道:“你呀!别老鼠爬秤钩,自己称自己啦!你要不手软,怎么会放跑了那个花花公子少堡主?”
    “不错,不错,老夫得接受这一教训。”
    “好啦!我们谁也别客气,看怎么对付这端木一尊吧。”
    “玉姑娘,你马上把全船的人叫醒过来,全躲到舱下去,只留下舵手和两个水手。同时叫船家尽量靠江岸走,防魔头派人潜到水下凿船。”
    “那么说,这魔头快出现了?”
    “不错,要是老夫没估计错,前面不远,便是魔头伏击的地方。”
    他们在商议对敌的办法后,玉罗刹便去叫醒盘龙飞,告诉他说将有大贼来劫船杀人,叫齐所有的人全躲到舱底。
    盘龙飞一怔:“真的!?”
    玉罗刹跺着脚说:“班主,快叫人躲起来吧,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盘龙飞见玉罗刹那么认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众人躲起来,自己带了两个会拳脚的小伙子,留在舱面上,欲要与贼人作一拼搏。玉罗刹不好多说什么,只说:“班主,你留意,一切看我行动。”
    这时天色微明,江面大雾弥漫,果然不出索命刀所料,一艘船只,突然在江雾中出现。船头上立着两位青衣大汉,喝令他们停船。船家只好抛锚停船,其中一条青衣汉子飞身跃过船来,手中长鞭一抖,“啪”的一声,首先将船头上的一位水手拍下江去,瞪着眼喝着另一名水手:“给老子将里面的人通通叫出来!”
    这汉子一出手就先杀了一名水手示威,玉罗刹想救也来不及了,忍着一肚子的火,从船舱里走出来,面带诡秘的微笑:“喂!你这位大哥,怎么一出手就杀人的?你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青衣汉子见出来的是位妙龄少女,有点愕异:“你,你就是盘家班的班头?其他的人怎么不滚出来?”
    “你一来就杀人,其他的人敢出来么?”
    “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啦!可是不出来不行呵!不然,你又会杀其他人的,对不对?”
    “嘿嘿,你说得不错。”
    “我真不明白,你是来抢钱的?还是求杀人的?”
    “老子是钱也要,人也要杀。不过,你嘛,老子可以不杀。”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玉罗刹突然出手,寒光一闪,这条青衣汉子的人头早已飞落江中。那边船头上观望的青衣汉子一怔,说:“你,你敢杀人?”
    玉罗刹杀了人却当无事一样,笑问:“他能杀人,我就不能杀么?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叫他先杀了我们的人!”
    这青衣汉子再也不答话,似鹰隼般扑过船来,双手如利爪,直取玉罗刹。可是他人还没到,索命刀却似离弦之箭,突然从舱里飞出,白光一现,说多快有多快,就在半空中将他劈成两段,跌落江中,血洒满天。而索命刀才轻然落下,咭咭怪笑:“痛快!”
    玉罗刹说:“噢!你老怎么跟我抢生意了?可不行呵!”
    索命刀大笑:“放心,那船上有的是。”
    这一对江湖上的怪杰,杀人却在笑谈之间。
    这时,对面船上出现了一位神态木然的老人,不但面部木然无表情,就连身躯也像一根木头似的僵立不动,要不是他开口说话,真以为他是一个大木吗哩!他阴恻恻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骤然看见他,几乎吓了一跳:“这,这是个人吗?别不是尊木头吧?”
    索命刀笑道:“人如其名,他就是端木一尊嘛!”
    “原来他就是端木一尊,我还以为怎么来了一个木头大公仔哩。”
    端木一尊完全听到他们的话,而面部仍无表情,仍在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问:“喂!木头人,你说‘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我们杀了你的人也很好吗?”
    “不错!很好!”
    玉罗刹几乎给这个木头人似的神风教副教主弄糊涂了。杀了他的人也很好?他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索命刀却低声道:“小心!他要出手了!”
    索命刀话没说完,端木一尊突然衣袖一挥,一股罡风猛烈射来,玉罗刹和索命刀顿时双双跃起。他们虽然避开了这股罡风,但他们身后的舱门板和半边船篷顿时粉碎,横飞了出去。这一袖劲的威力,真叫人不可思议,怪不得追魂叟令武林人士头痛。
    玉罗刹和索命刀面色顿变,相视一眼,感到单打独斗,怎么也不是木头人的对手,只有联手齐上了。
    端木一尊见他们避过了自己一袖之力,面孔仍无衷情地说:“很好!很好!”
    玉罗刹心想:难道这木头人只会说“很好!”两字,其他的不会说么?可是端木—尊身形直立不动,像根木头似的飞过船来了,这种轻功,更是与众不同。
    索命刀说:“追魂叟,这船头腾不开手脚,我们到江岸见过高低怎样?”
    “很好!很好!”
    索命刀向玉罗刹打了个眼色?便双双跃到江岸上去。端木一尊回身对自己船上的人说:“小刁儿,你带人将这船上的人全杀了,别留一个活口。”
    刁少堡主应声是,便带了四个青衣男女跃过船来。
    玉罗刹说:“木头人,我们还没分胜负,你怎么叫人杀我们的人?你不怕我们胜了你,将你们粉身碎骨么?”
    端木一尊阴恻恻地说:“你们两个嘛,迟早会与他们在一起。”
    玉罗刹心想:要不是墨明智在船上,盘家班的人,恐怕没几个人能生存了!她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墨明智不愿杀人。
    端木一尊对巫山虎说声:“杀!”人又像根木头飘上江岸来。索命刀和玉罗刹再也不说,刀剑齐上。他们两个,都是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联手而上,恐怕武当派的掌门人常怀玉也难以取胜。可是端木一尊在他们的刀光剑影中晃如闲庭信步,人似木头,却出手不但狠辣,也很潇洒,掌劲袖风,节节逼得索命刀、王罗刹后退。转眼之间,交锋便在百回以上。玉罗刹眼见敌不住了,突然急向后跃,说:“木头人,我们别打啦!你看,你的人怎么一个个往江心飞去的?”
    端木一尊抬头一看,果然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破篷飞出,摔到长江中去了,不由一怔:难道船上另伏着一名武林高手?我上了这女贼和大盗的当?他怎知道船上伏着的竟是名动江湖的九幽小怪!要是他知道,恐怕不会轻易露面江湖了。
    端木一尊双目闪烁着绿森森的凶光,说:“好!我先杀了你们两个,再上船杀他。总之,这一船上,没一个能活下去。”说时,双掌拍出如电闪,招招都是凶狠的杀着。眼见他要下毒手先取玉罗刹的性命,蓦然一团黑物,朝他飞来,他只好一掌拍出。只听见那团黑物一声惨叫,骨架四散,肉血横飞,只有一颗头颅比较完整。他一看,顿时更怔住了。这横飞而来的一团黑物,竟然是他的得意门徒刁堡主的宝贝儿子刁少堡主,刚才自己还命他去杀一船人哩!怎么他会朝自己飞来的?
    同时,端木一尊又感到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鬼脸似的人立在他的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戴了面具的墨明智。单墨明智这份飘落时纤尘不扬的轻功,已使他悚然了。何况墨明智戴了那么一个鬼脸面具,突然在雾中出现,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他惊骇地问:“你!你是人还是鬼?”
    墨明智不回答。虽然看不到他面部的衷情,但却可看到他一双眼睛露出了惊诧之色,说:“我好心将他抛给了你,希望你们别打了。你怎么将他拍死?他不是你的人吗?”
    别说是端木一尊,就是索命刀听了,也认为墨明智是在有意嘲弄端木一尊。索命刀暗想:怪不得武林中人称他为小怪,看来他的行为是有点与众不同。只有玉罗刹了解墨明智的本性,忍住笑说:“他呀,大概打得糊涂了,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啦!”
    这更是—句无比刻薄的嘲讽,端木一尊哪怕修养再好,也受不了,不由动怒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来。想当年,他是一教的副教主,在本教中,那真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尊敬他?几时受过这般的嘲弄了?就是武林中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敢这么看小了自己。他怒吼一声,将全身内劲集中在一掌上,只见手掌殷红如火,突然朝墨明智拍去。这一掌不但突然,也迅若电光火石,掌劲足可以将一头大水牛拍成一团血肉。墨明智反应奇速,一个灵猴百变身法,跃了开去,但掌劲仍然将他一身衣服击裂了。
    墨明智不禁心头大震:“你,你怎么这般凶恶呵!”
    玉罗刹说:“兄弟小心,这是武林中可怕的血魔摧心掌,别大意了。”
    端木一尊见墨明智居然能闪过自己突出的一掌,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武林中,几乎没有人能躲过自己这快如电闪的一掌。就是躲得过,也必然为自己的掌劲所伤。可是墨明智不但能躲过,更没受伤,只是衣服裂破而已,惊愕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墨明智说:“我是人呀!”
    “好!你再接我一掌。”
    端木—尊身形一下欺近过来,又拍出一掌。墨明智有了防备,不但闪开了这一掌,同时一招分花拂柳掌拍出。世上的事,真是一物克一物。以刚、猛、烈著称的血魔掌,碰上了太乙门至柔、至阴的分花拂柳掌法,简直像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墨明智一出分花拂柳掌,不但化解了端木一尊刚猛的掌劲,更直拍到端木一尊的要穴。端木一尊只有闪身回掌护卫。虽然说是一物克一物,但却要讲求双方功力。一般来说,柔固然能克刚,就像水能灭火—样,要是劲力不够,不但柔克不了刚,反而为刚摧毁。就像一桶水,碰上了熊熊大火,不但灭不了火,反而为火烘干一样。端木一尊一身的功力,不知比前面派去杀害怪医的那个青衣汉子和黄文瑞高出了多少倍。可是怎么也比不上墨明智浑身奇厚的怪异真气。青衣汉子一两招就败在墨明智的手下,但要一下胜端木一尊,就不容易了。而且端木一尊临敌交手的经验,又不知比墨明智丰富多少倍。一霎间,只见两人在江边雾中腾上翻下,四掌纷飞。双方掌风掌劲,横扫四周,形成了令其他人难以闯入的掌风圈圈,逼得索命刀、玉罗刹连连后退,别说想联手围攻端木一尊了。
    索命刀和玉罗刹心头凛然,暗想:幸而是墨明智,才能应付这魔头,其他人,恐怕在这魔头掌下走不了百招。索命刀这时对墨明智,才算真正的折服了。心想:真是英雄出自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了。看来,将来武林是他们的天下了。
    不说索命刀和玉罗刹看得心头凛然,就是端木一尊,也越战越心慌。他感到自己拍出的掌风掌力,不知怎么给墨明智的掌法化得无踪无影,体内的真气,也耗掉了不少。而对手的掌法,却似乎层出不穷,内力更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用之不竭。再长久战下去,自己免不了要失败,就是不败在对手的掌下,内力也会给对手耗得干干净净,最后想逃走也不可能了。想不到自己成名一世,却要败在这个不知名的怪人手下。端木一尊想到这里,烦躁起来,他大吼一声,抖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招杀手——“满楼风雨“,掌影重重如山,向墨明智拍来。墨明智想纵身跃出已不可能,只有暗运真气,双掌相迎。只听“嘭”然一声巨响,双方身形都飞了出来。幸而墨明智抖展出灵猴百变身法,心头虽然心血翻滚欲吐,但身形在半空上一个筋斗,却轻轻巧巧地落了下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而端木一尊呢,不但给墨明智的奇厚真气震飞,一条手臂几乎麻木得不能动弹。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给墨明智的内力震乱了,一口鲜血如泉喷出,摔在地上一时也爬不起来。
    端木一尊本想以这一杀招,立取墨明智的性命。他当然想不到墨明智浑身的真气竟是那样的浑厚,结果受伤的不是墨明智,反而是自己。要不是墨明智只用了三成的劲力与他对掌,端木一尊恐怕早巳尸横长江边了。
    玉罗刹见墨明智平空飞起,却并不怎么担心。可是一见墨明智口角流出鲜血,着慌了,问:“兄弟,你怎样了?”索命刀急着说:“小兄弟,快服下老夫这一颗药丸。”
    墨明智略略运气调息,摇摇头说:“姐姐,我没事。老人家,我用不着服药。”
    玉罗刹不放心地问:“兄弟,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姐姐,我真的没事。这个木头似的老头儿,太凶恶了,不知他受伤了没有?”
    玉罗别看看墨明智,虽然在鬼脸面具下看不见墨明智的面色,但一双目光却神采异常,说话声音仍如平日一样,显然没受什么内伤,她内心不由暗道,要是别人,受了端木一尊这一掌,别说身躯会血肉模糊,五脏六腑也会给震碎哩!
    索命刀也感到骇然。端木一尊的掌力,是武林中有名的血魔摧心掌。过去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是丧在他的掌下。而小怪只是口流一丝鲜血而已,难道这小怪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躯?这可是佛门中至高无上的武功呵!没有一甲子的修行功力,简直不可能达到!而小怪只不过十多岁的一个少年,怎能有如此之功力?
    玉罗刹却狠狠道:“这个木头人,怎么这般的不要脸,使出这一毒招来,我杀了他。”说着,便提剑奔了过去。
    端木一尊这时已缓过一口气,忍着奇痛,慢慢地站起来。他斜视奔来的玉罗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虽然受伤,你要杀我,恐怕没这么容易。”
    这个过去的神风教副教主,功力果然与一般人不同,受了墨明智这么历害的反震力,依然能站起来。
    玉罗刹见他面无惧色,也感到奇怪:难道这老魔头没受伤,故意用话套我上当?说:“是呀,我知道杀你不容易,谁叫你这般不要脸,出手打了我那好心为你的兄弟?”说时,便一剑挥出。玉罗刹这一招只是虚招,目的是试探端木一尊有没有受伤。
    端木一尊不但一条手臂不能动,就是胸内翻滚的心血也刚刚平息下来,行动没有往日那般快如电闪了。他只是身形一闪,另一条手臂衣袖一挥,想卷走玉罗刹手中的剑。
    玉罗刹—下看出这老魔受了重伤,笑起来:“木头人,你别怪我乘人之危呀!今日之事,是你自找的。”同时,追魂芙蓉剑源源使出,将端木一尊罩在一片剑光中。
    木端—尊大吼一声,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出,同时功力突然增长十倍,袖中的一条软鞭如怪蟒倏然窜出,“啪”的—声,将玉罗刹手中的剑拍飞了。这是神风软中的一种怪异功能,名为解体大法。咬破舌尖,能将自己体内潜在的真气和劲力骤然爆发出来,使武林中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也无法对敌。但这种解体大法非不得已才不得不用的。因为使出了这种解体大法,不是敌死,便是我亡。就算能战胜了敌手,自己没有一两年的调息休养,便不能恢复过来。端木一尊在玉罗刹的剑招相逼之下,只有使出这唯一救命的大法了。
    索命刀一怔,大叫:“玉姑娘,快走!这是魔教中的解体大法,他近似疯狂了,任何人也无法接下他三招。”
    可是,端木一尊的软鞭,已迅若流星闪电,朝玉罗刹卷来,玉罗刹想走也来不及了。也正在这时,墨明智更如飞魂,躲过了端木一尊的软鞭,用手轻轻一托一推,将玉罗刹推出了鞭影,从而救了玉罗刹,而自己却叫端木一尊的软鞭卷住。端木一尊狞笑一声,手腕一抖,将墨明智抖上了半空中,以为墨明智这下必死无疑。可是墨明智早巳有准备,浑身怪异真气护体,人虽然给抖到空中,身体半点没受伤,反而更灵活地抖出了灵猴百变的身法来。只见他在空中一个筋斗,人更似流星,骤然朝端木一尊飞来,一招折梅手法,要夺端木一尊手中的软鞭。
    端木一尊大骇,身形急闪,避开了墨明智这猝然而来的一招,跟着软鞭如灵蛇般腾空盘飞,一时鞭影、人影重重,墨明智在鞭影中闪动,灵猴百变身去的变化,几乎使得端木一尊疑心墨明智不是人,是长江三峡中的一个精灵水妖。因为就算是少林寺的掌门人,也无法在自己解体大法中闪过三招。而现在,墨明智竟能闪过他三十招,不单这样,更将索命刀和玉罗刹看呆了。他们这才体会到九幽小怪武功的怪异和神奇。
    端木一尊能出手三十招,主要是墨明智并不想出手取他性命,只是想夺下他手中之鞭。要是墨明智将六合掌法抖出来,端木一尊恐怕早巳给拍飞,横尸江边了。虽然这样,端木一尊这时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当他手中之鞭给墨明智夺去时,便像条朽木似地倒了下去。
    鞭影人影消失后,玉罗刹和索命刀定眼一看,只见墨明智手中拿着端木一尊的软鞭,怔怔地望着卧在江边的端木一尊,仿佛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回事似的。玉罗刹大喜地奔过来:“兄弟,你没受伤吧?”
    墨明智说:“我没受伤。怎么这木头老头儿躺在地上了?我只夺了他的鞭,可没打他呵!”
    玉罗刹看了看端木一尊,见他动也不动,显然早已断气了,说:“兄弟,他已死啦!”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死了?我真的没出手打他呵!”
    玉罗刹忍住笑说:“大概这木头老头儿给你夺了鞭后,一时想不开气死了!”
    “噢!早知这样,我就不夺他的鞭了!他怎么这样想不开的?”
    “你不夺他的鞭,不怕他挥鞭打人么?”
    索命刀也走了过来,看着江边上端木一尊的尸体,心想:神风教最后的一个余孽也死了,这可给江湖上除去了最危险的隐患。他又看看墨明智,暗忖:恐怕只有他,才能杀死端木一尊,便说:“小兄弟武功俊极了,不但令老夫大开眼界,也令老夫打从心里佩服。”
    墨明智仍怔怔地站着,对索命刀的话似乎没有听闻,只想到自己害死了一个老人,心里总有点难过。
    玉罗刹说:“兄弟,趁这江雾未散,你还不赶快离开?要不,江雾一散,盘家班的人就认出你来了。”
    “那,那这老头……”
    “你走吧,我们会埋葬他的。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关你的事。”
    墨明智点点头,一闪身,便在江雾中消失了。索命刀说:“这小兄弟的性情真有点怪。”
    “是呵!要不,他怎么叫九幽小怪的?”
    索命刀一笑说:“玉姑娘,这里的事已了,老夫也该告辞了。”
    “哎!你别走!”
    “玉姑娘,有话说么?”
    “我想求你老人家照顾盘家班的一班兄弟姐妹,送他们到成都去。”
    “这个——”
    “老人家,我知道你心地最好,我玉罗刹没什么求你,就求你这一件事。不是说,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么?既然你老人家辛辛苦苦赶来救盘家班,何不安全送他们到成都去了”
    “有小兄弟在,胜过老夫十个呵!”
    “他呀,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我正想求你老人家多指点他哩!不然,我真不放心离开盘家班。”
    “好吧,玉姑娘既然这样看得起老夫,老夫也有事要到成都一趟,就答应你好了!”
    玉罗刹大喜:“那小女子多谢你老人家了。要是你老人家不嫌弃,我愿认你老人家为义父,不知你老人家喜欢不?”
    索命刀一下怔了:“这——!”
    “你老人家不愿认我为义女?”
    “老夫哪有不愿的?只不过老夫在武林中的名声不好听。”
    “哎!什么不好听,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就好听么?我才看他们不上眼哩!”
    “好,好,老夫纵横江湖,孑然一身,没一个亲人,唯—的一个弟子又不成器……”
    玉罗刹不想他说下去,早巳盈盈拜在索命刀跟前,说:“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索命刀喜得眉开眼笑,慌忙扶起玉罗刹,说:“你,你何必行此大礼呵!”
    “义父嘛!我怎能不拜的?”
    “好,好,想不到老夫孤独半生,挨近晚年,得到你这么—个女儿,终生也无憾了!”
    “我呀,有了你这么一个父亲,今后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怕别人来欺负我啦!”
    索命刀大笑:“你呀!不捉弄别人巳算好了,谁敢来欺负你的?”
    这一对江湖上的豪杰怪士,在不打不相识和在对敌斗争的生死当中结成的父女感情,比什么都来得深厚。他们草草埋葬了端木一尊和刁少堡主后,玉罗刹说:“义父,江雾快散了,我们上船吧。”
    索命刀摇摇头:“我这时上船不大好。”
    玉罗刹疑惑:“义父的意思—一”
    “我不如先赶到奉节城中,然后化装为一般行商,另雇一条船,尾随盘家班大船,暗中护送他们去成都不更好?”
    “这样就更好了!义父真不愧是老江湖,经验比女儿丰富多了!”
    索命刀一笑,闪身跃上江边悬岩上,消失在江雾中。玉罗刹也跃回船上。而那条贼船,不知几时,早已起锚往下沉走了。盘龙飞带了两个青年艺迎了出来。玉罗刹问:“班主,船上的人没伤亡吧?”
    盘龙飞说:“没有,幸得一位面目可怕的怪人突然出现,将进舱的贼人一个个抛了出去,连刁少堡主这恶霸也捉走,才没事。”
    玉罗刹明知墨明智所为,却故意惊讶地问:“可怕的怪人?他去了哪里?”
    “他从雾中飞走了!”
    “从雾中飞走?班主,别不是你碰上了这长江峡中的水神山怪吧?”
    盘龙飞惊疑:“水神山怪?”
    “是呵!要不,一个人怎么会飞的?看来班主平日为人正直好善,在大难中,有水神山怪打救,将杀人劫船的水贼捉了去。好了,现在水贼死的死,走的走,我们开船吧。”
    盘龙飞疑惑不已,世上真的有山神水怪了他问:“开船?那位老侠士呢?”
    “他走啦!”
    “走了?蓉姑娘,你怎么不挽留他的?我们还没拜谢他相救的大恩呵!何况他又是小猴子和珍姑娘的救命恩人。”
    玉罗刹摇摇头:“班主,江湖上这种侠义之人,宛如云中神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为世俗所束,他们施恩,才不望人感谢报答哩!你要这样,他反而不高兴了。”
    盘龙飞怔了一会,才命船家开船而去。他久闯江湖,的确也知道江湖上是有这么一些侠义之士,施恩不望报的。眼前的蓉姑娘,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人?至于不幸死去的那个水手,盘龙飞拿出了一些金银给船家作安抚之费。
    玉罗刹担心墨明智不知回到船上没有,问:“班主,那位小先生呢?没吓坏了他吧?”
    “他一直躲在舱房里,没出过来。”
    “班主,我们快去看看他怎样了!”
    他们来到墨明智房间,墨明智却在案前看书,仿佛船上没发生事情一样,玉罗刹心想:这个九幽小怪,怎么不显得害怕的?不怕别人看破他的真相么?忍不住问:“先生,你好镇定呵!”
    墨智明笑了笑:“贼人走了么?”
    “走了!先生,你不害怕?”
    “我,我当然害怕呀!”
    “那你还有心思看书的?还不躲起来?”
    “书中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一个人命里注定死,怎么躲也躲不了!怕又有什么用?不如看看书还好。”
    玉罗刹想不到墨明智是这样的回答,不失一个书呆子的本色,不由笑道:“你对生死倒看得很开呵!”
    盘龙飞也不禁暗暗点头。别看这秀才年纪轻轻,却是一个临危不乱,闻变不惊的大勇之人,怪不得蓉姑娘叫我遇上什么困难找他了。
    墨明智一笑:“凡事当然要想开些好。”
    玉罗刹说:“好啦!你看你的书吧。我和班主还担心将你吓坏了呢!”
    由于玉罗刹面目已暴露,盘家班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侠士,所以船一出瞿塘峡,还没到奉节县城,玉罗刹便带了小玉悄然而去。她走后,众人才发现,不由追问盘龙飞。盘龙飞苦笑一下:“蓉姑娘并非是我辈之人,只不过暂借盘家班栖身而已,迟早她都要走的,谁也留不住她。”
    珍姑娘说:“班主,蓉姐姐不在,我们今后碰上危险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况蓉姑娘也不能终身守住我们,保护我们一世的。”
    众人一想也是,怎能叫蓉姑娘保护我们一生一世的?但蓉姑娘走了,众人都感到失落了什么似的。蓉姑娘在时,众人没感到什么,人一走,他们便深深地感觉了出来。
    玉罗刹走后,墨明智几乎感到无所事事,除了与盘家班的人闲谈外,便是闭门读书和练功,盘龙飞没有重大事情,也不来打扰。幸喜—路相安无事。一天,船到了重庆府,盘龙飞打点道具,准备上岸卖艺,同时也备了一份礼物去拜当地白龙会在重庆府的堂主。白龙会可以说是四川的一个大帮会,水陆两地,都极有势力,一般在江湖上行走的三流九教和江湖艺人,都要事先拜访当地白龙会的堂主,以求得保护。白龙会的总堂设在成都,掌门人是刘奉天,一条钢鞭,战胜了不少武林中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虽然不算是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但也算是高手之一,并且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白龙会在重庆、保宁、顺庆、夔州等四府中各县,都没有堂口和分堂口,所以拜访了他们,便可在川中走动,不愁有人来惹事生非了。
    盘龙飞正要上岸去拜见马堂主时,只见马堂主带了四个手下,登上船了。盘龙飞感到诧异,慌忙出舱迎接,嘴里说:“马堂左,小人正想过府拜见……”
    马堂主手一挥,说:“盘班主别客气,盘家班艺动江湖,在下慕名甚久,早想亲自去拜访盘班主。难得班主前来川中,在下更应尽地主之谊。”
    盘龙飞心下更是奇异。因为当地有势力的帮会头头,一般不将江湖艺人看在眼里,只有别人去拜见他们,他们绝不会亲自前来拜访的。就算是一些侠义的帮会,不愿别人孝敬拜见,但也绝不会击拜访别人,顶多大家互不来往,各行其事而已。除非是一些江湖有名气、地位的人物,他们才亲自拜访。可是自已,除了卖艺外,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地位,怎会引动白龙会的一个大堂主前来拜访的?盘龙飞连说:“不敢,不敢,小人应该先拜见堂主才是。”
    马堂主说:“盘班主,你我同是江湖中人,何必这样客气?在下还有一事,相求班主帮忙。”
    盘龙飞惊疑问:“不知堂主有何事要小人办的?小人能办到,一定尽力办到。”
    “在下想求班主引见墨少侠。”
    盘龙飞愕然:“墨少侠!?堂主,在下船中可没有这个人呵!再说,小人也不认识墨少侠这个人。”
    马堂主一笑:“班主别相瞒了。班主船—进重庆府,在下就知道墨少侠在你们船上了。要是墨少侠不愿相见,在下也不敢冒犯强求。”
    盘龙飞着急了:“堂主,小人怎敢相瞒的?船上的确没有……”
    马堂主打断问:“班主船上难道没有一个姓墨的人么?”
    “姓墨!?”盘龙飞一下想起了,那位小先生不是姓墨的么?便连忙说:“有,有,可他是一个读书人,难道堂主要见的是他么?”
    “对,对!麻烦班主务必帮忙,使在下能见他一面。”
    “堂主请入舱坐坐,小人马上去请墨先生出来。”
    马堂主一揖说:“在下感激班主了。”
    盘龙飞连忙回礼,请马堂主进舱坐下,命人敬茶,自己连忙去见墨明智。
    墨明智在房中,早已将盘龙飞和马堂主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感到愕异:这个马堂主,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呵,他为什么要见我的,难道我的面目给人看穿了?
    盘龙飞比墨明智更疑惑:怎么白龙会的一个大堂主要见墨先生的了还称他为“少侠”,难道这位秀才也是武林中的奇人?怪不得蓉姑娘临别时,吩咐我有什么大事去找他的。可是墨先生不大像武林中人呵!他疑惑地来见墨明智,说:“墨先生,白龙会重庆堂的马堂主想求见你一下。”
    “马堂主?我可不认识呵!他为什么要见我的?不见行不行?”
    盘龙飞为难了:“先生,你不去见见他,恐怕我们在四川就不大好走动了。”
    墨明智不明了:“怎么不大好走动的?”
    盘龙飞只好将事情和白龙会是什么帮会略略说了一下后,说:“先生,你还是去见见他的好。不然,我们恐怕出不了重庆府。”
    墨明智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的严重,说:“班主,那我去见见他吧。可是我有好多事情不懂,你一定要在旁边教教我才行。”
    盘龙飞一听,又疑惑了。听先生的口吻,更不像是武林方面的人,怎么马堂主要拜见他的?莫非先生有什么朋友和先人对白龙会的人有恩?当下说:“先生别客气,先生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我知道的,一定告诉先生。”
    墨明智随同盘龙飞走出来,马堂主一见,立刻双膝下跪叩头,说:“在下叩见墨少侠。”
    这一大礼,不但弄得盘家班所有的人都惊讶起来,也将墨明智弄得手忙脚乱了。从来没有人给他行过这么大礼的,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更不懂得如何回礼将人扶起来,只好也跪下叩头说:“我,我也给你行礼啦!”
    马堂主不由—怔,连忙说:“少侠,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折杀我了。”一边说,一边又连连叩头。
    墨明智也咯咯地叩头,说:“你也别这样,要不,我们大家都一齐起来好不好?”
    盘家班人见他们互相对拜叩头,既惊讶更好笑。这种行礼法,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马堂主心想:江湖上人言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喜怒无常,出手无情,现在看来,行为果然怪异不同常人,我千万别去惹怒他了,便说:“少侠既然这样,请少侠先起身,在下然后再起身。”
    “我们大家一起起身不更好吗?”
    “少侠说的是。”
    马堂主伸手去扶墨明智,两人双双站了起来。盘龙飞连忙请他们入座。墨明智问:“马堂主,你要见我有事吗?”
    “在下奉刘总堂主之命,前来拜见少侠,同时请少侠和盘班主到敝堂一叙,在下已略备下薄酒,为少侠洗尘,请少侠和盘班主务必赏面。”
    墨明智说:“刘总堂主?我可不认识他呵!”
    “少侠名动江湖,惊震武林,刘总堂主心羡久矣,恨不得前来拜见少侠,怕一时错过,所以命在下先来拜见,刘总堂主明天会从成都赶来与少侠相见。”
    “他知道我?”
    “少侠在巴山断魂坡一事,早已传遍江湖,别说刘总堂主,就是敝会的几百兄弟,也知道少侠的威名。”
    墨明智半晌作声不得。看来玉姐姐说的不错,自己成了江湖上人人注目的一个人了,就是自己想避也避不了,还是给人找了出来。现在自己不是给白龙会的人找出来了?同时又想:自己成了武林几大门派追杀的人,怎么白龙会还来与自己结交的?他们不怕几大门派的人找他们的麻烦?别不是这个什么刘总堂主像笑面虎陈庄主那样,来暗算自己?他想了—会说:“马堂主,你们请我去喝酒,不怕给武林中人知道了,招来大祸?”
    马堂主说:“少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刘总堂主不但敬重少侠的武功,更做重少侠的为人。”
    “哦!?敬重我的为人?”
    “少侠在断魂坡一战,凭武功,少侠完全可以杀了他们,可是少侠为人仁慈宽厚,不但没杀他们,更没伤害他们,这是当今武林极少有的。所以刘总堂主不惜刀斧加身,也愿意拜见少侠,与少侠结交。”
    “你,你们都知道了?”
    正所谓鸡腿打人牙齿软,墨明智虽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心里有所警惕,但听了这种恭维话,心也有些动了,想道:难得刘总堂主为人这样好,自己应该去见见人家才是。但他奇怪刘总堂主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看见了么?所以提出疑问。
    马堂主微微一笑:“少侠,武林几大门派的确与少侠过不去,但有些在断魂坡上的人,却私下敬佩少侠的为人。”
    “什么人说的?那天,你们刘总堂主也在其中么?”
    马堂主摇摇头:“我们一个小小的白龙会,几大门派的掌门怎会瞧得起,邀请我们参加?我们刘总堂主是听到陶十四娘和鄂西大侠私下所说,他们从心里敬重少侠,不乱伤人命,说有机会,准备向少侠请罪。”
    墨明智听了,所有的警惕都消失了。说:“不敢,不敢,但愿他们不再与我为难就行了,千万别来请什么罪的。”
    马堂主赞了一声:“少侠真是为人心地仁厚。在下现已备了两乘软轿。请少侠和盘班主赏面,到敝堂一叙。”
    到了这时,墨明智已成了身不由已,别人盛情相请,而且还不顾危险,自己不去恐怕说不过去。同时他也想见见刘总堂主这个人,拜谢他的好意。可是盘龙飞连忙说:“小人多谢堂主的盛情,请堂主原谅小人俗事在身,改日,小人一定登门拜见堂主。”
    马堂主一笑:“既然这样,在下也不敢强请了。”说时,从腰间解下一面小小的铜牌,递给盘龙飞,“这是敝会的信物,要是班主在川中碰上了什么为难事,只要将这面铜牌给他们看,不但无事,他们还会相护班主。”
    盘龙飞大喜,他知道这面铜牌,不啻是川中的通行信物,有了它,没人敢来找麻烦了,慌忙拜谢收下。
    马堂主对墨明智说:“请!”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坐轿,还是走路吧。”
    “少侠别客气,这是敝会敬重少陕的一点心意。要是少侠不坐,刘总堂主怪罪下来,在下可担当不起。”
    盘龙飞也说:“先生,马堂主既然是这样的盛情,还是坐的好。”
    墨明智这才是大姑娘上轿,平生第一次。四川重庆—带的所谓软轿,不同其他地方的轿子,有遮有盖的,人坐在轿子中,不掀开窗帘门帘,谁也看不见。它其实是个竹兜兜,两条粗竹穿着一块布,人坐在布上,就像坐在靠背躺椅上,让人抬着走。这样的竹兜兜,登山爬岭最为轻便灵活了,坐着的人也顶舒服的。可是墨明智却感到浑身不舒服,自己这样年轻,又不是大姑娘,让人抬着走像话吗?要不是他听玉罗刹说过江湖上的一些人情世故,他真想跳下来自己走路。墨明智为人,就是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得罪人。他只有浑身不是滋味地坐在竹兜兜上面。幸而没有多久便到了,他感到自己仿佛从尴尬的困境中解脱了出来。
    白龙会的重庆堂不在巴县城中,而在城郊山峰中的悬岩下,背靠山岩,面临长江,只有西面的一条几十丈的石阶可上山。在山峰可遥见巴县城中的景色,这时的巴县,尽在一片云雾中。现在的重庆,在明代称巴县,而重庆府可管辖三州十七县,除了成都府,便是四川的第一个大府。马堂主是白龙会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不但武功好,人更有智略,是刘奉天第一个重要助手。
    墨明智看见入口处竖立着白龙会的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气势非常。旗下,有十多名白龙会重庆堂的弟兄在列队迎接墨明智,随后像众星捧月似的将墨明智拥到聚义大厅上。这样隆重地迎接墨明智,在白龙会重庆堂来说,是少有的情景。除非是江湖上知名的大侠和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到来,才有这样的礼节。可见白龙会,已将墨明智视为一派宗师了。对其他人来说,受到这样隆重的迎接,会认为是极其光荣的事,可是墨明智却感到局促不安,不知怎样应酬才好。便对马堂主说:“你们别这样,随便招待我就行了。”
    马堂主说:“哪里,哪里,少侠肯屈驾光临,是本堂的无上荣幸,在下怎敢怠慢的?请少侠上座。”
    “刘总堂主几时来?”墨明智真希望早点见到刘总堂主,早点离开白龙会。他实在不习惯白龙会的人这么隆重的接待,要不是为了盘家班人在川中的安全,他才不来什么白龙会哩!
    马堂主说:“少侠放心,我们的刘总堂主,明天一定赶来拜见少侠。”接着,马堂主吩咐摆酒。当然,陪同饮酒的,都是重庆堂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席间,马堂主一一介绍他们与墨明智相识。墨明智在玉罗刹的教导下,已略懂江湖上的一些礼节,连连拱手说:“久仰!久仰!”其实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又何来“久仰”?他感到自己平生第一次说假话,不禁有点面红心跳,说得极不自然。的确,在某些场合下,会逼得人不能不说假话。其他人听了,明知道是假话,但又不能不当作真的。所以说人生就是一幕戏。
    在座的人,几乎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不羁之徒或桀骜之士,各有一套自己的看家本领。他们初见墨明智时,见墨明智几乎还是个大孩子,都面露惊讶之色,私下疑惑:“这就是武功莫测、行为怪异、击败几大门派掌门的九幽小怪么?不大像呵!而且看他的行动和谈吐,这个大孩子简直未见过世面,完全像个乡巴佬,别不是弄错了人吧?”可是他们事先得到刘总堂主的警告和马堂主吩啦,千万不可怠慢了九幽小怪,才不敢对墨明智露出不敬。但几杯酒下肚后,一两个人便渐渐流露出轻蔑的口吻来了,有人问:“少侠,能不能露两下功夫给我等瞧瞧?”
    墨明智说:“我,我不会什么功夫呵!”
    “少侠连一点也不肯赏面?”
    “我,我,我,我真的不会呵!”
    “少侠不必过谦,要不,我等献丑,请少侠指点我们一下怎样?”
    “不,不,我更不会指点。”
    “少侠是不是瞧不超我们,连指点我们一下也不屑?”
    墨明智为难了:“我怎么敢瞧不起大家的?我的确不会。”
    马堂主也想看看墨明智的武功,从旁说:“少侠,在下这班弟兄都是些粗人,少侠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他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你们不是请我来喝酒吗?”
    其中一个说:“不错,我们是诚心请少侠来,可是少侠并不给我们面子,连指点我们也不屑。”
    马堂主说:“少侠,江湖上素有以武会友的习惯,只要少侠赏面,抖两下武功出来,我们弟兄会更敬重少侠的。”
    “可是,我怎么抖呢?”
    “少侠随便怎样抖都行。”
    墨明智迟疑了。他也曾听玉罗刹说过,江湖上往往有那么一些人,想看别人的武功,老是缠个不休,弄得不好,会真的动起手来,你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他们是不服的。墨明智想了一下说:“这样吧,你们大家用刀剑棍棒打我吧,看看我能不能躲开。”
    “我们一齐出手?”
    “对,对,你们一齐出手。”
    马堂主说:“少侠,刀剑无情,万一伤了少侠,我们怎向刘总堂主说?”
    “不会,不会,你们不会伤到我的。”
    “少侠只是闪避,不还手?”
    “对,我只是闪避,不还手。”
    其中一个人笑道:“好,好,我们可以看看少侠高超的轻功了!”
    顿时,酒席撤去,墨明智立在大厅中央,说:“你们出手吧,别担心伤了我。”
    马堂主却袖手旁观,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兵器齐出,齐向墨明智而来。霎时间,大厅上,刀光剑影齐起,棍风鞭劲齐飞,而墨明智身如叶片轻云,在刀光剑影、棍风鞭劲中腾上翻下,左飘右闪,竟没一件刀器击到他身上。这一班江湖上桀骜不羁之徒,从来没见过这等的身形和轻功的。他们更无从知道,这就是九幽老怪的绝技之一,灵猴百变身法。何况墨明智的灵猴百变身法,更胜过九幽老怪。在黄冕小镇上,武林中的—等上乘高手静心老尼、侯玉蜂等人,都无法伤得了墨明智;而白龙会这班人,顶多只能达到二流高手之列,不论剑法鞭术,与静心老尼等人相比,有如天渊之别,他们又怎能伤得了墨明智?墨明智应付他们,简直如闲庭散步,随意轻闪一下就行了,用不了花多大的精力。到了后来,这一班人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连墨明智的衣服也碰不上,别说击中墨明智了。最后,墨明智身形一闪,众人感到眼前一花,便不见了墨明智踪影,刀剑棍棒,齐落了空。大家惊愕起来:“咦!人呢?怎么不见了?”
    墨明智说:“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抬头一看,墨明智不知几时,已跃上大厅的横梁上,安闲地坐着。
    本来一个人的轻功再俊,在跃上横梁时,大家亦会看见;就算看不见,从落梁响声中也会听出来。而墨明智仿佛如一缕轻烟似的突然在大厅消失后,又凝聚在横梁上,别人看不见也听不到。
    墨明智问:“大家还要不要再玩过?我是担心大家太累了。”
    众人这时才折服了,刀剑一齐弃地,伏地拜倒说:“少侠真是武林中的神人,我等心服了!”
    墨明智说:“大家不要这样,快起来。”说完,人也飘落下来。落下来时,又是声音全无,纤尘不扬。这样的轻功,众人更是望尘莫及。怪不得他能在断魂坡上一举而击败了几大门派掌门,然后飘然离去,令人无法追踪。
    是夜,马堂主又是设酒盛情招待墨明智。他特地为墨明智准备了一瓶陈年桂花酒,这种酒既芬芳又带一些甜味,好像一阵桂花香似的。墨明智饮了一杯后,感到这酒比糯米酒更好饮,惊奇地问:“这是什么酒?又香又甜的?”
    马堂主说:“这是京师的名酒桂花陈,是上贡给皇帝的。在下知道少侠不善饮酒,更不喜喝辛烈的酒,所以特为少侠准备。”
    墨明智愕然:“给皇帝饮的?我们饮,行吗?”
    马堂主说:“皇帝算什么?以少侠的武功,别说是上贡皇帝的,就是上贡给玉皇大帝,少侠也应该饮。”
    墨明智连忙摇手说:“马堂主千万别这样说,给官府的人听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马堂主感到奇怪:怎么这个九幽小怪,武功这么俊,反而怕起官府来?要是其他人有他一成的武功,早已不将官府看在眼坚了。莫非这小怪怪就怪在这里?当下一笑说:“好,好,我们不说。少侠喜欢这酒,就多饮两杯。”
    酒饭后,马堂主又安排一间精巧雅致的房间给墨明智休息。这个房间的床,摆放得不一般,而是摆放在房中间,前后左右都不靠近墙。墨明智心想:怎么这床是这么摆放的?这难道是四川的风俗?墨明智不便动问,在房中略略坐了一会,感到有些倦意,便想上床睡觉。本来有着墨明智这样浑身真气奇厚的人,不应该有什么困意才是。要是像索命刀那样有行走江湖老经验的人,就会立刻引起警惕,看看自己在饮食上是不是中了毒。而墨明智可没有这样想。他在饮第二杯酒时,也曾注意酒中是不是放了毒,暗暗运气,将酒饮下,可并没有什么迹象发生。便想:自已是过于多疑了,人家好意盛情招待自己,怎么会下毒的?所以两杯酒下肚后,他就再不疑心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碰上的马堂主,并不是一般人,而是极有心计的人。
    白龙会的刘奉天,本来就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他受了上灵的密令,只要九幽小怪步入四川境内,就必须千方百计活擒小怪。同时绘下小怪的图像,交给刘奉天。刘奉天便将活擒小怪的任务,交给了富有智谋的马堂主。马堂主感到九幽小怪武功奇高,用武力,怎么也活捉不了小怪,便想出了这—智擒小怪的步骤来。所以墨明智一进入重庆境内,白龙会的人就知道了。何况船上的一名水手,也是白龙会的人,对墨明智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连墨明智个性、爱好,都一一了解清楚。
    论武功,别说马堂主,恐怕当今武林中,极少有人能敌墨明智。论智谋,墨明智便怎么也不及马堂主了。马堂主装着一副敬仰豪杰的模样,不惜屈膝下跪,说话极有分寸,一下就将墨明智骗进了重庆堂。在下午的酒席中,他不下半点毒药以麻痹墨明智;而在晚上的那顿饭,他便下毒了。他下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过去碧云峰司毒帮的百日睡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下到酒里菜里,谁也发现不出来。何况这种毒药,经过几十年来的使用,更有了改进,服下时并不立即发作,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异样;但两个时辰后,毒性便慢慢发作了,令人沉睡不醒。墨明智浑身的怪异真气,固然不怕任何毒药,可以自行将毒药化解,转为自己的功力。但化解时,却有—定的时间才行。要是墨明智能及时运气调息,又不同了,可以立刻化解。可是墨明智大意,想不到自己中了毒,以为一整天伴陪着白龙会的人,有点困了,便上床而睡。完全靠自己体内的真气去自行化解毒药,这就要—定的过程了。
    墨明智在朦胧中,听到一阵异响,顿时惊醒过来,一看,自己怎么连床和人,全装进铁笼中去了?他疑心自己发梦,咬咬自己的手指,感到痛,显然,这不是发梦,而是真的了。他一下跳起来,摇着木棍般粗的铁条,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将我装进铁笼子的?”
    墨明智的叫声,惊动了看守的人,吓得看守面无人色,慌忙奔去告诉马堂主。马堂主感到骇然:怎么这小怪没中毒?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马堂主知道九幽小怪内力深厚,所下的百日睡,比以往下的多三倍,哪怕是内功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服了下去,也得沉睡梦呓一百天。一百天后就是醒来,不服解药,也会死去。他疑心看守搞错了,急问:“他真的醒过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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