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二回武林骗子
    上回说到,马堂主急问:“他真的醒过来了?”
    “堂主!我听到他在大声问,双手摇得铁笼子轧轧的乱响。”
    “快叫人点起火把,准备弓箭、暗器,捉防小怪毁了铁笼跑出来。”
    “是!”
    这时,子时刚过,已到丑时,马堂主在火把的照亮下来到关墨明智的地方。墨明智所住的房间,实际是间机关房。这个机关房不同梅林庄的机关房,将他翻落陷阱中去,而是从上面俏悄地落下一个铁罩,将墨明智连人带床全罩住了。这就是床为什么摆放在房中央的原因。
    墨明智见到了马堂主,问:“你怎么将我关在笼子里了?”
    马堂主笑道:“少侠,对不起,在下担心刘总堂主明天不能赶来,而少侠要走,只有用这个办法将少侠留下来。”
    “那你跟我讲明呀,我不会走的。”
    “不,不,刘总堂主和在下还有个担心。”
    “哦!?你们扯心什么?”
    马堂主说:“少侠武功太令人不可思议!最好少侠能自废武功,或者自断一条手臂和一条腿,这样,大家都放心。”
    “要我断手断腿的,那我不残废了?”
    “少侠残废,总比死去的好。少侠,你看看四周,只要你—乱动,我们的弓箭手就会射出带毒的利箭了。”
    “原来你是存心要害我,才请引来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哩!”
    马堂主大笑:“少侠,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大好听了!少侠怎么打算?是自废武功?还是自断手脚?”
    “我不愿意呢?”
    “没办法,在下只好命弓箭手放箭了。”
    “我不明白,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力什么要这样害我?”
    “谁叫你得罪了我们峨嵋派!”
    墨明智一怔:“你是峨嵋派的人?”
    马堂主摇摇头:“在下没这份荣幸。不过,我们的刘总堂主却是峨嵋派的。刘总堂主要在下将少侠擒送去峨嵋山。在下想,少侠的武功太好了,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所以你要我自废武功或断手断脚了?”
    “是的,这样在下才放心。”
    “我不干,你们就要射死我?”
    “像少侠这样的人死了实在太可惜。但在没办法时,死人是最安全的了。“马堂主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扑通扑通”地有人倒了下来。他急忙回头一看,自己的七、八个弓箭手全倒在地下,一位老者,双目如冷电,阴森森地说:“不错,死人是最安全的了!”
    “你,你,你是谁?”马堂主惊骇地问。
    老人还没答话,墨明智在铁笼里惊喜地叫起来:“老人家,是你?”
    突然出现的老人,正是江湖上出名的川东独行大盗索命刀。马堂主的确极有谋略,所布下的机关一一无失。可他没有将索命刀算在里面,更没注意索命刀化了装,雇了一叶轻舟,跟在盘家班的后面。这正是棋差一着,全盘皆输。
    索命刀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老人家,我没事,不过给他们关起来了。”
    “小兄弟放心,老夫会叫他们把铁笼打开的。”索命刀说时,双目盯视马堂主,“你不认识老夫,老夫手中的这把刀你也不认识?”
    马堂主一怔:“你,你是索命刀?”
    “你不愧是白龙会堂主,认出老人了!”
    “前辈,我们白龙会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管起我们的事了?”
    “过去,我们的确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件事,老夫却要管。你听话的,快把铁笼打开,不然老夫眼里认得你,手中的刀它没有眼睛,可认不得你。”
    “前辈不怕得罪了我会的刘总堂主?”
    “哼!刘奉天?老夫过去还敬他是江湖上的一条汉子,想不到他竟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老夫的小兄弟……”索命刀话没说完,手中的刀突然向后一挥,白光落处,将白龙会重庆堂从后面偷袭的一个人劈翻,正眼也不向后瞧一眼,对马堂主说,“马堂主,最好叫你手下的弟兄老实一点,不然,莫怪老夫心狠手辣。”
    索命刀不愧是黑道上的一等高手,哪怕与人对话,也高度保持警惕,注意自己四周—切轻微的变化。
    马堂主面如土色,急急吩咐手下弟兄不可轻易乱动,同时对索命刀说:“在下放了少侠,前辈能保证在下和在下的弟兄没危险?”
    “这点老夫可以保证。要是你们今后再与我小兄弟为难,老夫可不敢保证了。”
    马堂主一咬牙,对手下说:“放了少侠。”
    轧轧一声,铁罩吊了上去,墨归智跑了出来,对索命刀说:“老人家,我多谢你啦!”
    “小兄弟别客气,我们走吧。”
    墨明智正想离开,蓦然想到白龙会的人为难自己,不知对盘家班的人会怎样,朝马堂主问“你关了我,对盘家班的人怎样了?你有没有去捉他们的?”
    马堂主说:“少侠放心,在下虽奉刘总堂主的命令,与少侠为难。但白龙会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正派的帮会,绝不会乱杀无辜,残害平民百姓。”
    “是吗?要是你们难为盘家班门人,我,我……”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索命刀微笑:“小兄弟,老夫帮你说罢。”他对马堂主说,“老夫也知道你给了盘班主一块铜牌,要是盘家班在重庆到成都这一条路上出了事,只要有一个人有小小麻烦,就别怪小兄弟和老夫不但会将你这重庆堂挑了,嘿嘿,说不定呀,到时也会将整个白龙会从四川抹掉呢!请你转告你们的刘总堂主,老大一向出言九鼎,绝不是虚言恫吓。”
    的确,凭墨明智和索命刀的武功,要端掉整个白龙会,完全可以办得到。索命刀说完,便拉着墨明智离开了白龙会,返回索命刀的船上。
    墨明智说:“老人家,今夜要不是你来,我恐怕会给他射死了。”
    索命刀摇摇头:“小兄弟,就是老夫不去,他们也伤害不了你。”
    “他们怎么伤害不了我的?”
    “凭小兄弟一身的真气。只要将床单挥动,恐怕射来的箭,反而会激射回去,伤的倒是他们自己的人。”
    “我,我,我可没想到这点呵!可是,我还是给关着,出不来呀!”
    “小兄弟,你不知道自己有一身举世罕见的真气么?”
    墨明智愕然:“这跟出不出得来有关么?”
    索命刀一笑,从船头提了铁锚进来,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试运气用力,看能不能将这锚柄拗弯。”
    墨明智看看这铁锚柄,足足比一条齐眉棍还粗,提起来,双手暗运劲力,铁锚柄竟然给墨明智拗弯了。墨明智反而愕异:“我有这么大的劲力么?”
    “当然有,只是你没想到罢了。要是小兄弟当时不慌乱,沉着冷静,铁笼上的铁柱,不就给小兄弟拗弯,跃了出来么?他们能关得住小兄弟吗?”
    “嗨!我当时急着想出来,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更不会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劲力。”
    “所以小兄弟今后无论碰上什么危险,首先要冷静,才能应付自如。当然,还要知已知彼才行。”
    “你老说的是,我今后记住了。”
    “小兄弟,你今后别再什么老人家老人家的叫了,干脆叫我索命刀,或者老怪物更好。”
    墨明智笑起来:“这怎么行的?我知道玉姐姐拜你为父亲,我也拜你为义父好不好?”
    “小兄弟别说笑,这怎么行的?”
    “你肯收玉姐姐,怎么不收我的?是不是我名声不好?”
    索命刀大笑:“你要是名声不好,老夫的名声就更臭了!”
    “那你怎么不收我的?”
    “老夫怕折寿呵!”
    “怎会折寿的?我知道你老是世上难得的好人,救了不少的孤儿寡妇,准会长命百岁,你也收我为义子吧。”
    “小兄弟,你不会说笑吧?”
    “我,我怎会说笑的?我是真心诚意哪!”
    “呵呵!既然这样,老夫也不怕折寿了。”
    “义父,你老人家答应啦?”墨明智说时,便拜了下去,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喜得索命刀眉开限笑,他真是发梦也想不到,自己孑然一身,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世,到了晚年,不但认了玉罗刹为义女,现在又得这威震武林的当今天下第—奇人拜自己为义父,是自己怎么也不敢想的。他连忙扶起墨明智说:“明儿,难为你了,可是为父却没有什么好的礼物赠给你呢。”
    “义父,你能认我,已是给我最好的礼物啦!”
    “好,好,为父看看今后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一份,也给你玉姐姐一份。不然,我这个义父就不好当啦!”
    “义父,你给玉姐姐好了,而我,倒应该孝敬义父才是。”
    索命刀笑起来:“明儿,看你不出,很会说话呵!明儿,你先把这锚柄弄直,不然,明天船家就不好使用了。”
    “是,义父。”
    墨明智弄直铁锚柄后,索命刀说:“明儿,看来,你不单不能再回盘家班,恐怕更不能在江湖露面。现在连白龙会的人都认出了你,其他门派的人,恐怕亦会认出你来。”
    “义父,那我怎么办?玉姐姐可是托我要好好保护盘家班的。”
    “盘家班不会出事的。”
    “哦?为什么?”
    “白龙会在四川颇有势力,而且白龙会在江湖上也属于一个正派的帮会。盘班主手中有了他们的一块铜牌,想来一般人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以免得罪了白龙会。”
    “义父,不怕白龙会的人去难为他们吗?”
    “白龙会既然是正派的帮会,在江湖上总得顾虑到自己的名声。他们不敢去为难盘家班的,何况我放出了那么一句话,恐怕他们还会暗中护送盘家班到成都,以免我去找他们的麻烦。”
    “真的?那我放心啦!”
    索命刀摇摇头:“明儿,白龙会的人这么一闹,恐怕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在盘家班的船了。名门正派的人我不担心,却担心一些黑道上的高手,为了寻找你的下落,会不择手段去对付盘家班的人。到时,白龙会门人就是要保护,恐怕也保护不了。”
    墨明智奇怪问:“黑道上的高手找我干什么?”
    “明儿,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一身的武功,已成为武林中的奇珍异宝?”
    墨明智迷悯地问:“奇珍异宝?这又怎么了?”
    索命刀说:“一般的奇珍异宝,人人都想取得;而你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现在不单是名门正道的人追杀你,就是黑道上的人,也在追踪你。黑道上的追踪,目的自然是想得到你的武功绝技。就是名门正道,也有些人志在夺你的绝学。他们所使的手段,可以说是无奇不有,出人意外,令你防不胜防。尤其是黑道上的一些人物,手段极为残忍,为了追踪你的下落,说不定会找盘家班人的麻烦,甚到会无情地折磨她们。”
    墨明智听了不由呆住了。想不到自己隐藏在盘家班,却给盘家班人带来了大祸,半晌才问:“义父,那我该怎么办?”
    “明儿,你应该自信,以你的武功,恐怕任何人也伤不了你。只要你小心提防就行,不必害怕。不过,为父想提醒你,要特别注意神算子这个人。”
    墨明智愕然:“神算子!?”
    “这是武林中的一个有名骗子?”
    “我听说过这个人,他武功很高明么?”
    “武功不算很高,但骗术异常的高。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怕你怎么小心提防他都可以骗到手。就是一些老江湖,也不知不觉会上他的当。明儿,你这般的单纯,想要骗你的武功,对他来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你要特别提防他。”
    “他是黑道上的人?”
    “他既不是黑道上的人,也不是正道上的人,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不过,他有个好处,只骗东西,绝不伤害人命,更不会去骗平民百姓。骗的对象,往往是一些仗势凌人的达官贵人,为富不仁的富商大贾和武林高手。而你的武功,恐怕会是他想要的东西了。”
    “只要他不伤害人命,也不去欺骗平民百姓,就算让他骗取了我的武功,也没有什么的。”
    “明儿,话不是这样说,就怕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利用他来骗取你的武功,危害就大了。”
    “既然这样,那我特别注意提防就是了。我现在担心的,是盘家班人的安全。”
    “盘家班的人好办!明天上午,你回到盘家班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盘班主告辞,离开盘家班的船,让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离开了盘家班,他们大概就不会有麻烦了。”
    墨明智迟疑地说:“义父,可是玉姐姐托我要好好照顾他们到成都,我一走,怎对得起玉姐姐?”
    “明儿,你放心。为父也是受你玉姐姐所托,暗暗护送他们去成都的。要不,我怎么会雇条船尾随盘家班船后面的?”
    墨明智大喜:“义父,有你老人家在,我可以放心离开他们了。”
    索命刀点点头:“明儿,你离开盘家班后,最好别再在江湖上轻易露面,找一处地方隐藏下来,等到明年四月,再化装成另外一个人,去成都会你那小兄弟。”
    “义父,你看我隐藏在什么地方好?”
    索命刀想了一下:“最好隐藏在豪门权贵人家中。所谓大隐于市,小隐于野。这样,武林中人就不易找到你了。”
    “豪门权贵人家中?”
    “是!豪门权贵人家中,仆人众多,门深似海,守卫森严……对了,明儿,盘家班不是受成都蜀王请去的么?你隐藏在蜀王府中好了。这样,你还可以一路上暗暗尾随盘家班去成都,也不负你玉姐姐所托。”
    “好,义父,我就这么办。”
    第二天,当盘家班人上岸卖艺时,墨明智飘然回来了。盘龙飞惊喜:“先,先……不,不,少侠,你回来了?”盘龙飞现在已知道墨明智是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江湖上的奇人,不再称先生,改口称少侠了。而盘家班的其他人,更是以敬重的目光望着他。
    墨明智说:“班主,千万别叫我什么少侠少侠的。我,我现在是回来拿行装,同时也向你和各位辞别。”
    盘龙飞依依不舍地问:“你,你不同我们在一起了?不去成都了?”其他人也争着问:“先生,你要离开我们了?”
    “真,真对不,不起,我有事得先走了,请大家原谅。”
    盘龙飞知道江湖上的人,行踪莫测,说走就走,想留也留不了,便命人为墨明智收拾行装,说:“少,少侠,盘某心中实在舍不得少侠走。”
    “班主,我还是早点离开你们好,不然,我会给你们带来祸害的。”
    盘龙飞愕然:“少侠怎么这样说?”
    “班主,你不知道,武林中人个个要追杀我,我留在你们船上,恐怕他们就会杀害你们了,所以我早走早好。”
    盘龙飞怔得半晌不能出声,望着墨明智离船远去,心想;他这么一个好人,怎么武林中人个个要追杀他呢?
    墨明智离船上岸时,也曾暗暗注视岸上所有的人,不但发现了其中有白龙会的人,也发现有不少武林中的人士在注意自己。尽管有的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目光仍不时扫来。心想:“义父说得不错,武林中人人都在追踪我,看来他们也知道我离开盘家班啦,不会去找盘家班的麻烦了。”
    墨明智有意让更多的人注意自己,在重庆街市上走了一圈,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来。不久,这间客栈也来了不少武林人士投宿。墨明智这时再也不像初闯江湖时那么浑浑噩噩了,时时用眼用耳留心注意自己四周的一切动静。他虽然分不清他们是正道还是黑道上的人,却听出他们的确是在悄悄议论自己,还互相叮嘱,千万别让自己走失了。墨明智心想:你们这是何苦?就算你们杀了伐,我也不会将刘爷爷、扫雪姑姑和阿公教我的武功告诉你们。
    是夜,墨明智趁人们熟睡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客栈,身似流星疾矢,直往高山重岭奔去,霎时去得无踪无影,仿佛一夜间,他在重庆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尽管有人暗中时时盯视他,也看见了他从窗口悄悄跃出。但墨明智身法太快了,快得令人难以设想,想追赶也无法追赶得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夜空里,想凭武力拦截,那不啻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对这个小怪,只能智取,绝不能力敌。
    墨明智离开重庆后,取路朝成都府的内江县而去。内江是沱江边的一个县城。他知道盘家班的船到了泸州府后,便会沿沱江而上,最后在简阳上岸,由简阳从陆路而去成都。墨明智在山岭中慢慢行走,像一般人一样,不疾不慢。他知自己的内力,—运劲赶路,便脚步似飞了,不但引起武林中人注意,也会令一般人惊讶,何况他要沿江暗暗盯踪盘家班的船,并不急于先赶去成都。一天,他正在山野上的小道走着,突然从树林中奔出来一个乡村姑娘,一见他就大骂起来:“死人,你还想跑去哪里?快给我滚回家去。”
    墨明智初时还以为是什么武林中人发现自己了,不由吓了一跳。后听到口气不同,武林人士绝不会一见面就骂自已是死人的,就是骂,也不会叫自己滚回家去。他睁大眼睛望着这位突然从林中跑出来的乡村姑娘,见她生得大眼小口,人很标致,却是一脸的怒容,杏眼圆瞪,双手叉腰,显然是个泼辣的女子。他讶异地问:“你,你是对我说吗?”
    “我不对你说对谁说的?”
    墨明智更愕然了:“姐姐,我可不认识你呵!”
    姑娘更怒了:“好呀!你这个负心的短命鬼,天火烧的死人,居然敢说不认识我了?”
    “我,我,我真的不认识你呵!”
    “什么!我是你的老婆,你不认识我?”
    墨明智更惊愕得目瞪口呆,他几乎疑心他前面的这个姑娘是个疯子。看她神态可不像呀!姑娘更逼近过来:“你还敢说不认识我?”说着,便伸手要揪墨明智的耳朵。
    墨明智不敢以内力相拒,更不敢以武功向后跃开,怕暴露出白己,只好避开,摆手说:“姐姐,你一定认错人了!”
    “短命负心鬼,哪怕你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来。你进我门来,不到半年,就想丢下我不管了?”
    墨明智给这莫名其妙的女子几乎弄得一筹莫展,心想:这姑娘不是疯子,准是认错了人,说:“姐姐,你再细心冷静地瞧瞧我,是不是弄错人了?”
    “我同你同食共枕半年,还用瞧吗?就算我平日对你凶恶,你也不能丢下了我,叫我一生依靠何人?”
    墨明智感到与这女子说不清楚,想一走了事。正在这时,从山道那边出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身行商装束,姑娘一见叫起来:“五爷爷,你回来得太好了!这个负心的小冤家,想不要我啦!”
    叫五爷爷的老者走过来,看看姑娘,又看看墨明智,说:“你小俩口怎么闹翻了?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怎么一怒而不要我们秀姑了?秀姑虽然泼辣一点,可也是我们村子里一只凤凰呵!好了,小伙子,好好跟秀姑回去吧,别叫人看笑话。”
    墨明智感到啼笑皆非,心想:有这么一个糊涂的姑娘不算,还再来一个糊涂的老头儿,说:“老伯,我是路过这里的一个外乡人,而且还是第一次经过这里,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老者一听,顿时疑惑起来,眯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墨明智,点点头,对秀姑说:“秀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噢!五爷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世上有认错爹的,也有认错儿子的,哪有认错自己丈夫的?”
    老者说:“不错,不错,夫妻日里同吃,夜里共床,是不会弄错的。”
    墨明智着急了:“老伯,我真的不是她的丈夫,你再看清楚一点好不好。”
    老者摇摇头:“秀姑说是,你说不是,我也分不清楚。因为秀姑招你入舍,我只在你们拜堂那夜见过你,第二天就出门做生意了。这样吧,小伙子,你先与秀姑回村,我认不出,村子里的人恐怕会认出来,尤其是秀姑的爹娘,更会认出来,弄清楚了,你再走好不好?”
    “我跟你们回村?”
    “小伙子,若真的认错了,自然是无事。”
    “可是,我有事要赶路呀!”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真的不是她丈夫,也急不了这一天半天的,谁叫你长得跟她男人一模一样?要不,她就不会认错人了!”
    墨明智心想:难道我跟这姑娘的男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这老伯说得不错,要不,这姑娘就不会认错人,死死缠住我不放了。好,我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跟他们回去,总有人会认得出来,便点点头:“好吧,我跟你们回去。”
    老者笑了:“小伙子,这才对嘛!”
    秀姑“哼”了一声:“你不回去,我就死给你看。”
    墨明智一怔:“你死给我看?”
    “你以为我做不出来么?嫁了一个丈夫,不到半年,就给丈夫抛弃了,我还有脸做人么?不如死了好。再说我家在这一带,也是有脸有面的人家。”
    墨明智不大相信这泼辣的姑娘会寻死,看来她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便顺口问:“你怎样死法?”
    “撞头、跳崖、上吊,怎么死都行。你不相信?”
    墨明智笑笑不出声,秀姑怒起来:“好!我马上死给你看。”说时,便跑到悬岩边上,想纵身往深谷中跳下去。墨明智想不到这姑娘竟这么烈性,说跳崖就跳崖,一时吓慌了,身形快如急电,将秀姑从悬岩边上拖了回来,说:“你怎么当真的啦!”
    “小冤家,你不是不相信我会死么?”
    “好,好,我相信,你别再跳崖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负心的冤家,你不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你走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呵!”
    墨明智暗想:她的男人怎么丢下她不管跑了呢?不怕害死了她么?
    老者看得直摇头:“你小俩口也真是,什么不好闹,要死要活的?好了!快回村吧。”
    墨明智跟随着他们走了二里地左右,转过一处山角,远远便瞧见山坳下果然有一个村子。入村不远,只见迎面一座青砖大屋,门口立着两位家丁。墨明智心想:想不到这小小的山村,也有这么一座大屋的,显然这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了!因为村子里其他的房屋,不但低矮,而且大多数是泥砖茅舍。这么一间青砖大屋,在这山村小就觉得特别的显眼。墨明智正打量时,门口一位家丁一见秀姑,惊喜地叫道:“小姐,你回来了?老爷还派了人去找你……”他一看见墨明智,更是惊讶:“小姐,你真的将姑爷寻回来了?”另一位家丁,更慌忙奔进去,口中叫道:“老爷,小姐和姑爷都回来啦!”
    墨明智又是愕异:原来这秀姑不是一般的山村姑娘,而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哩!这小姐也够野够泼辣的,为了寻找自己的男人,竟然只身一个跑了出去。
    这时,一位年约四十岁的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身穿绛紫色的大衣,头戴员外特有的方帽,神态威严。秀姑叫道:“爹!我回来了!”
    员外不满地看了秀姑一眼,面带愠色扫了墨明智一下,对老者一揖笑道:“五叔,难道是你将他们送回来的?”
    老者摇摇头:“我只是在半路碰上了他们,不是特意去寻他们的。”
    “五叔,不管怎么说,都是你送他们回来的。五叔,请进来饮杯酒。”
    “不了!我得先回家看看你五婶,不然,她恐怕要骂我了。”
    员外一笑:“好吧,那我等去再打发人请五叔五婶过来饮两杯。”
    “不用啦!你还是带这小俩口进去吧,叫他们别闹了!”
    “他们不争气,叫五叔操劳了。”
    “哪里,哪里,年青人嘛,不吵闹一下,不显得亲热哩!”老者说完,便告辞而去。
    老者走后,秀姑的爹盯了墨明智一眼,说:“明儿,你怎能跟秀女吵了几句,就负气走了的?”
    “明儿”两字,更令墨明智惊愕了。怎么?秀姑的男人也有一个“明”字的么?世上真的有那么巧?我与她男人不但面貌相同,难道连名字也相同么?他想申明自己不是他的女婿,可是秀姑已在旁边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声说:“明弟,爹生气了!你最好先别出声,由我说好了!”她大声说,“爹!明弟是跟我闹着玩的,你别生气呀!”
    “哼!你们也闹得太不像话了!进去吧。”秀姑爹说完,自己先转身走了。
    秀姑又拉了墨明智一下,“小冤家,进去吧,别再惹爹生气了!”
    墨明智这时真正被弄到啼笑皆非的地步,他满以为进村后,就会很快将事情弄清。想不到那个叫五爷爷的老头一走了事,而秀姑的爹,更将自己当成了他的上门女婿。他苦笑着对秀姑说:“姐姐,你真的弄错人了!我不是……”
    秀姑柳眉一竖:“冤家!你真的要逼死我不成?好!你走,我马上去上吊。”
    “不,不!你千万别乱来。”
    “我死了你不更好?”秀姑再也不理他,转身跑了进去。
    墨明智怔住了,进又不是,走又不是。两位家丁将情形都看在眼里,一位家丁忍住笑说:“姑爷,我家小姐一片真情对你,要不,她左不选,右不挑的,单单挑选了你?快进去吧。”
    “我,我……你家老爷姓什么的?”墨明智似乎不了决心,要将事情对这位威严的员外说清楚,但不好称呼,所以问这两位家丁。
    家丁感到十分奇异,说:“姑爷,你来了我家半年,还不知老爷姓什么的?我家老爷姓金呀,你忘了?”
    墨明智哦了一声。另一个家丁说:“姑爷,你还不进去?我家小姐性子与人不同,她说去死,说不定真的去寻死了,到时姑爷怎么办?”
    这家丁话还没有说完,墨明智便听到了里面有人失手打烂杯碟的响声,跟着一位女子声尖叫起来:“小姐,你千万别这样……夫人!夫人!快来呀!小姐要寻死啦!”
    墨明智一怔,秀姑果然寻死了!便急忙奔进去,循人声寻到一间房间。只见秀姑直躺躺地躺在床上,屋梁上悬挂着一条绳子,一位中年妇人泪水横流,哭着说:“女儿,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呵!”金员外也在床前叫:“秀女,秀女……”墨明智冲进去时,金员外回身一看是他,双眼怒得喷出火来,喝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要是秀女死了,我将你拉到官府去,要你为秀女偿命。我家良田百亩,牛羊成群,招你上门为婿,有哪一点辱没了你?又有哪一点亏待了你?”
    中年妇女也哭着说:“你小俩口怎么这样闹的?弄得一个不回家,一个要寻死寻活,不知道我哪一世作了孽,养了这么个女儿,又招了你这么个女婿。”
    墨明智没去分辩,急着问:“她,她,她死了没有?”他想:只要秀姑还有一丝气,便用自己体内的真气将秀姑救活回来,目前只有救人要紧。
    金员外怒道:“她死了!你心凉了是不是?”中年妇女说:“老爷,你别这样,好歹他也回来了!”
    金员外“哼”一声。
    墨明智身后一个丫环说:“姑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吧。”
    墨明智走到床前,见秀姑头发零乱、双目含泪躺着。她一见墨明智,转身面向床背,不理墨明智。墨明智见她没有死,一颗心放了下来。中年妇人说:“秀女,你别这样,说什么你们也是夫妻,应和和气气过日子才是。”
    墨明智真弄不明白,说秀姑认错了自己,怎么金员外、令夫人也认错自己了?连这一家人都将自己当成了秀姑的男人,自己真的与秀姑出走的男人生得一模一样?别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感到这时真是不大好分辩,一分辩,恐怕更弄得一塌糊涂。
    中年妇人对金员外说:“老爷?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叙叙话。”
    金员外叹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出去,中年妇人也起身走了。丫环将房门轻轻掩上,这房间,只留下了墨明智和秀姑。半晌,墨明智说:“你,你怎么真的寻死了?”
    “谁叫你给我丢尽了面子。”
    “姐姐,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秀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你还这么说?你真想我……”
    墨明智急忙摇手道:“姐姐,你冷静点,别起来。我,我真的不是。我要是你的什么丈夫,你这么诚心对我,我还能不认的吗?”
    到了这时,秀姑也疑惑了,打量了墨明智半晌:“你真的不是?”
    “是啊!你再看清楚一点,我绝不骗你。”
    秀姑摇摇头:“我不相信,世上哪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
    墨明智急了:“我真的不是。就算我现在认了,要是你的丈夫回来,你怎么办?”
    “好吧,现在我姑且相信你不是我的丈夫,那你是什么人?”
    “这——!”
    “怎么你不说了?你是不是想编一番假话来骗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怕说出来,会吓了你的。”
    “你总不会是山精鬼怪变的吧?”
    墨明智苦笑一下:“我怎会是山精鬼怪变的?”
    “那哪会吓得了我的?告诉你,我胆子大得很哩,什么都不怕,要不,我怎会一个人跑出去寻找你呢?”
    墨明智一想不错,这么个泼辣的小姐,敢一个人跑到山林中去,也不怕碰上野兽,看来胆子是的确够大的了。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来,这小姐敢一个人跑到山野上去,不怕野兽,莫不是她会武功?才不怕野兽?问:“你会不会武功?”
    秀姑似乎感到莫名其妙,反问:“什么叫武功?”
    墨明智心想:她连武功也不懂!看来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了。便说:“武功嘛,就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可以跟人打架。”
    秀姑笑起来:“这个我会呀!打架谁不会的?告诉你,我小时也野哩,常常跟村里的一些男孩子打架,抓得他们头破血流,人人都说我是假野小子。这是武功吗?”
    墨明智感到好笑,这是小孩子打架,怎么是武功的?摇摇头说:“这是胡闹,不是武功,武功是有—定出击和防守的套式,不同小孩子乱抓乱踢。”
    “那么说,你会武功了?”
    “不错,我会武功。”
    秀姑嘴角撇了撇,似乎带着明显的不相信:“你会武功?那么我每次揪你的耳朵,你为什么不防守?还呀呀叫痛?”
    墨明智感到好笑,说来说去,她还是将我当成了她的丈夫。她时时揪丈夫的耳朵,怪不得她丈夫跑了出去不回来了。说:“我可不是你的丈夫呵!你别忘了。”
    “对了,你说是什么人?”
    “我姓墨,叫明智,别人却称我为九幽小怪。”
    秀姑“卟嗤”一声笑起来:“你叫九幽小怪呀,还没有名字哩!你是想编什么故事给我听吧?”
    墨明智正色地说:“你先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半点也不是说故事,而且在江湖上,差不多人人都想捉我和杀我。”
    秀姑睁大了眼睛:“他们要捉你杀你?”
    “是呵!所以我留在你们家里,就会害了你们一家的。”
    “好啦!你的故事说完了没有?”
    “你,你不相信?”
    “算啦!说这些话的人是傻子,听信这些的人?更是蠢才,我可不想当蠢才。”
    “你,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吓住了我,骗得了我吗?什么人要捉你杀你,你有宝吗?他们要捉你杀你?除了我捉你外,谁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只不过是外乡来的一个光棍儿,我要不是看你为人忠厚老实顺眼,我才不招你上门哩!原来你说起假话来,蛮好听的,可惜破绽百出。哼!你留下来会害了我一家?要不是你这么负心,谁又来害我一家了?你想害死我,你好走呀?不过我死了,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负心人。”
    墨明智给秀姑这一顿连讥带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感到跟这个泼辣而刁蛮的小姐怎么也说不清楚了,想一走了事。但倘若她去寻死,无辜地害死了她,又于心不忍。墨明智正在进退为难时,金员外夫妇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秀姑委屈地叫着:“爹!妈,这个负心天杀的,他说他不是我的——”
    金夫人说:“秀女,你先别闹,听你爹说话吧。”
    金员外打量着墨明智,问:“你真的不是那个马明?”
    墨明智一揖说:“金员外,我姓墨,笔墨的墨……”
    金员外挥挥手;“不用解释,我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你还叫九幽小怪?”
    “是!”
    “我虽然不大在外面走动,但也听人说有这么个九幽小怪,武功极高,神秘莫测,是令人害怕的一个小怪物。”
    墨明智一怔:“你,你是武林中人?”
    金员外摇摇头:“我连一些拳脚功夫都不会,怎是武林中人?”
    “可是你怎知九幽小怪的事?”
    “九幽小怪现在是声震江湖,几乎人人皆知,内江城里,街头巷尾,茶楼酒馆,都有人议论。我前两天才进过城,又怎会不知道?”
    墨明智又是呆了,想不到白龙会在重庆一闹,不但武林,连一般人都知道自己了,看来自己再不能在市集上露面了。
    金员外摇摇头又说:“不过,我看你不像是人们所说的九幽小怪,你是不是冒充的?”
    “我怎么是冒充的了?武林中八人在追杀的小怪,我冒充了有好处吗?”
    秀姑说:“你是想吓我们,让我们相信你不是我那天杀的负心人,而是九幽小怪。”
    “你要怎么才相信?”
    金员外说:“听说小怪性情不同常人,凶狠手辣,出没无常。可你性格敦厚,心地善良,怎会是小怪?你想让我们相信,除非你露一下武功我看看,因马明是不懂武功的。”
    墨明智问:“你不是说你不懂武功吗?我就是露出来,你认识吗?”
    “不错,我是不会武功。但前两年,村子—带不平静,我曾请过两个教头来村里当护院,平日里看过他们展示手脚,也听他们说—点点,所以多少也能看得出来,知道什么叫‘白蛇出洞’‘黑虎偷心’‘二郎担山’等等。”
    本来这些武功招式名称,墨明智过去是不大懂的。由于大半年来在江湖走动,与人交过手,更由于与玉罗刹相处过几个月,听她讲过武林中的各种门派和武功,所以也知道了各种武功招式的—些名称。可是金员外所说的这些名称,都是—般武功的招式,就是盘家班的一些人,也会使出来,没—招称得上是上乘的武功。看来金员外所请的教头,可能是江湖上的卖艺人,绝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的确,一般武林高手,怎会来这小小的山村当护院的?墨明智心想:我使出什么武功好呢?这样吧,我使出分花拂柳掌,就算他们之中有人偷去了,也不会伤人。至于六合掌法,那是万万不可展示的。墨明智想罢问:“我在这房间里使吗?”
    “这房间小吗?”
    “是小一点,我怕一下不慎,会失手将一些东西打烂了。”
    金员外说:“我们到后园去吧,那里清静,没人看见。”
    秀姑说:“我也去,我才不相信这冤家会什么武功呢。”
    墨明智苦笑一下,不愿与她多说。他随着金员外夫妇、秀姑和两个丫环来到后园。金员外夫妇在一间小亭中坐下来,对墨明智说:“这地方够大了吧?以前两位教头,也常在这里练武的。”
    墨明智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目光也扫了四周一眼,知道这后园里除了金家三父女,的确没什么人。便在小亭边的草地上,将分花拂柳八套掌法,一套套使出来。当然,墨明智使出掌法时,运劲不到一成。虽然不到一成功力,但掌势拍出,仍带出一阵阵轻风,刮起了地上的落叶。亭内的金员外夫妇面上漠然无表情,似乎他们对这一切毫无兴趣。秀姑和两个丫环伫立在亭边,两个丫环好奇地看,秀姑却不时露出一丝冷笑,大概认为墨明智是在糊弄自己。墨明智将分花拂柳掌法六十四招使完,在收掌时问:“你们相信了吧?”
    金员外没有答,秀姑反问:“我相信你什么了?”
    “我会武功呀!不是你们那个马明呀!”
    “你这是武功吗?”
    “当然是武功啦!”
    秀姑撇撇嘴,“这算什么武功?你一双手拍上拍下,拍左拍右,拍前拍后的,连苍蝇也拍不了,这样的武功,连小孩子也会。”
    两个丫环听得掩口笑起来。要是其他武林人士,听到秀姑这样渺视自己的武功,看轻了自己的师门,准会勃然大怒,那秀姑准有苦头吃了。墨明智性子好,当然不会这样做。他感到秀姑是个泼辣不可理喻的山村姑娘,对上乘的武功,当然看不明白了,不以为忤地一笑:“这真的是武功呵,会拍伤人的。”
    秀姑说:“鬼才相信你的话。”
    墨明智不出声,顺手一掌拍出,将身边不远处一棵小树拍断了。秀姑一下愕然:“你!你想吓我吗?”
    金员外皱皱眉说:“秀女,别胡闹了!看来,他真会武功的。”
    墨明智一颗心放下来:“这下,你们可以让我走了吧?”
    秀姑扬扬眉:“让你走!?”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怎不让我走?”
    “狠心的冤家,说不定你以前会武功而瞒着我,现在故意编出什么小怪来骗我们。”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除非找到我那个马明,你才能走。”
    “你找到了他,才让我走?”
    “当然啦!要不,我怎相信你不是我那狠心的冤家?”
    “你们一年找不到,我就在这里住一年?”“这不好吗?你在这里,吃的穿的都不用愁,还有人伺候你。你要不是真的,何必害怕在这里住一年的?”
    “不行,我有事得赶去成都。”
    “什么事?是不是你原先上我门时,瞒着我们,在成都已经有了老婆了?”
    “你,你,你别胡说,我没有老婆。”
    秀姑还想缠下去,金员外说:“后生哥,你到亭子来,我问你。”
    墨明智走进亭子问:“员外有什么要问我的?我的确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金员外摇摇头:“你的确太像了,怪不得秀女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样吧,你安心在我家住下来,等我们找到了马明,你再走怎样?”
    “员外,我真有事要去成都。再说,我在你家住下来,万一让武林中人知道了,他们大批涌来,就害了你一家了。”
    金员外沉吟了半晌说:“你说你是九幽小怪,我实在不相信。”
    墨明智急了:“你要怎么才相信?难道要等你们找到马明才相信?”
    金员外说:“就是说你的为人,怎么也不像人家所说的小怪,反而像我家的上门女婿。我听说小怪内功极高,练的过程与人不同,你要是能将你如何练内功的方法说出来,再显示一下你极深的内功,我们就立刻让你走。”
    墨明智愕异:“你懂内功?”
    金员外摇头说:“我当然不懂什么内功了。”
    “那我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又怎知道它与人不同?”
    金员外愕然了半晌,最后说:“过去我请的那两教头,他们有一本练内功的书留下来,有图有字的,他们希望我能练。可是我哪有心情去练什么内功呢?现在我找出来给你看看,你能说出与他们练的方法不同,我就相信了,同时也让秀女死去了那一条心。”
    墨明智急于要走,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拿出来我看看。”
    “好!你随我到书房看吧。”
    墨明智跟随金员外到了书房,金员外果然从书架土:翻出一本练功的书,里面有图有字的。墨明智一看,这只是一般学武的人所练的内功。说:“这与我练的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墨明智想一下说出自己如何练内功的方法,蓦然又想到:我这一说,那不将刘爷爷的参天六合神功说出来了吗?说不定也会将阿公教我练气的方法也说了出来,尽管金员外不懂,但我这样说出来就不对了。
    金员外见墨明智突然迟疑不说,侧头问:“怎么,你累了吧?的确,你一来我家,碰上了秀女寻死寻活的,弄得我们没有好好招待你,连茶水也没进一滴。这样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这书房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再睡上一夜,养好精神明天再说怎样?”
    墨明智感到今天碰上的事,太奇怪了,的确需要自己—个人好好冷静地想一下,便说:“那麻烦员外了。”
    金员外说:“不。不,你要是真的不是马明,却是我们麻烦你了!”说完,便吩咐家人将茶水端进书房,让墨明智独自一个人留在书房里,自己也走了出去。
    墨明智刚休息一下,秀姑便闯进来了,墨明智微微一怔:“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书房我来不得?”
    墨明智一想:这书房是人家的,人家怎么不能来的?便说:“我,我只是顺便问问,你,你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你为什么死不认我?”
    墨明智对这泼辣而又死心眼的小姐实在没办法,她这么痴情,她男人怎么忍心跑了的?我要是见了马明,真要好好地说他一下。说:“小姐,我的确不是你的马明。”
    “我不管,只要一天马明不出现,我就一天将你当成我那天杀的冤家。”
    “好,好,那你就当好了。”
    “是吗?我问你,你今夜跟不跟我回房里睡?”
    墨明智吓了一跳:“我,我,我怎能跟你回房里睡的?”
    秀姑怏怏地说:“冤家,我也知道你今夜不会与我同床了。我知道我以前实在对不住你,我今后一定好好地对你,做你温顺的老婆好不好?”
    “不,不,你千万别乱来。”
    “什么?我做你温顺的老婆也是乱来的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别对我温顺,我不是你丈夫呵!”
    “你不是要我将你当成是他吗?”
    “不,不,你这样做,若他回来了,你怎么向他说?”
    “那活该,谁叫他跑了出去的!”
    “他,他,他恐怕也是一时负气出走,过一两天,他会回来的。”
    秀姑有些感慨地说:“他,他要是有你这么好,我就不会经常揪他的耳朵了。”
    墨明智心想:你经常揪他的耳朵,这是你的不是了,一个男人,时时给老婆揪耳朵,忍受得了吗?
    这—夜,墨明智就在书房住下来,思索着明天怎样想法离开这里。蓦然,他听到金家父女在内院里轻轻的谈话声。初时还不怎么留意,可是听了一会,不由吃惊了。
    金员外在里面问:“秀女,他的掌法你记住了多少?”
    “爹!我才记住了三套,以后的都记不清楚了,他使得太快了!”
    “秀女,你知不知道他的这套掌法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我不知道,好像当今武林,没有这样奥妙的方法。”
    “它何止奥妙,还可以化解一等上乘高手的掌法,它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当年你外公,为偷太乙门的武功而丢了性命。”
    秀姑大吃一惊:“太乙门的?它不是在武林中消失了吗?”
    “为父也觉得奇怪,那小子怎么会太乙门的武功?太乙门的武功,以阴柔为主,在武林中独树一帜,是武学中的奇珍异宝。当年,太乙门的武功,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场血腥的残杀,不知有多少人为它而丢了性命,想不到竟让这小子偷去了。怪不得断魂坡上,几大门派的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秀女,你学到了这一掌法,足可以傲视武林了!”
    秀姑懊悔地说:“爹,早知道这掌法这般珍贵,女儿就更用心看了。可惜现在只记住三套的二十四招,其他的都记不全。”
    “我以为他使出的是六合掌,谁知竟是比六合掌更为珍贵的分花拂柳掌法。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什么柳成荫的!二十四招就成荫么?人家一共是六十四招哩!”
    “不要紧,我看出你妈可能记全了,而且我也记得—些,只要我们今后再磋商对练一下,会将这套掌法全记下来。不过,我们千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抖示出来,以免招来杀身大祸。”
    “爹,武林中正派人士追杀他,是为了这套掌法么?”
    “不!我看没有几个知道这一掌法的,主要是因为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
    “爹!我们偷学了这套掌法,你要不要告诉上灵道长的?”
    “不!千万不能说出去。上灵跟我打赌的,是这小子身上的参天六合神功。”
    “……”
    墨明智听到这里,完全惊怔了!原来金家父女三人,不但懂武功,而且对各派武功还顶熟悉,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还是正派人物,与上灵贼道站在一起。看来秀姑跑了个什么丈夫,说什么自己与她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话,完全是假的,目的是想将自己骗进金家来,不但要偷取自己武功,而且恐怕还会将自己捉起来,送到峨嵋山去。我怎么蠢得像猪一样,全相信了他们,还害怕她会寻死哩!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哪有不是双胞胎而长得完全相同的?哪有妻子会认不出自己的丈夫?哪有她不见了丈夫,又偏偏碰上了我?这一切全是骗局,只有我这个糊涂蛋才相信哩!怪不得义父说,他们为了要取得我的武功,真是不择手段,花样百出,无奇不有了!要是小兄弟和玉姐姐,他们就不会上这个当了!我今后真要认真小心,切不可一下就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幸而我没有将刘爷爷的参天六合神功说出来,要不,让他得去了,那不更可怕么?
    其实墨明智的担心是多余的。别说刘常卿的参天六合神功,完全是另辟蹊径,违反练内功的常规。没有刘常卿本身的武学基础,别人恐怕是无法学得到。何况墨明智练的根本不是什么参天六合神功,想说也说不出来。至于墨明智练内功的方法,更是荒唐胡闹,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就算相信了,没有墨明智的种种巧合奇遇,去练也是自寻死路,谁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命拿来开玩笑。
    墨明智继续凝神听下去,只听到秀姑问:“爹!要是你将他的神功骗到了手,交给上灵道长么?”
    停了一会,金员外说:“看来那小子心地极好,人更敦厚,我也不知道他与上灵结了什么仇恨,爹不忍心伤害他,就是将神功骗到了手,也不想交给上灵。”
    “爹!那你打赌不输了?”
    “为赢一颗避毒珠,而害了他一条命,爹下不了心,只好认输了!”
    半晌,秀姑又问:“爹!神功骗到手后,你打算怎样处置他?”
    “当然让他走啦!难道你想留下他么?”
    “爹!不如叫他真的做你的女婿不好?”
    “你喜欢他了?”
    “唔!他老实得怪有趣的。”
    “秀女,你别一厢情愿。爹看得出,那小子并不喜欢你,只不过他心慈人好,怕你寻死。还是让他走的好,情是讲缘份的,强扭的瓜不甜。”
    “……”
    墨明智不想再听下去了,暗想:看来金家父女虽然是个骗子,为人可不坏,更不像上灵这么可恶可恨可怕,也不像义父所说的那些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这金家父女到底是什么人呢?骗人的手段这么奇特。蓦然,墨明智想起来了!莫非他们是义父所说的武林骗子神算子?真是的,怪不得我上当受骗了!既然这样,他们也是—些好人,我也不必去难为他们,不如一走了事。墨明智想罢,打点好行装,留下一句话:“对不起,我走了!”便悄然跃上瓦面,连夜离开,直往西北方向而去。可是在第三天,他在途中偶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不由一怔,使他又转回来,重临金家。
    金家父女见墨明智不辞而别,悄然而去,既愕然也失望。秀姑问:“爹,他怎么突然会走了?不担心我会寻死么?”
    金员外望着墨明智在书桌上留下的字条,自言自语地说:“奇了!我们不露半点破绽,演得逼真,他怎么就走了?难道他看出来了?”
    “这个老实巴巴的傻小子,怎会看出来的?爹,别不是有人暗暗告诉他了?”
    “很有可能,说不定有人在我家卧底,告诉了这小子。”
    “别不是峨嵋派的人吧?他想赌赢的哩!”
    金员外摇摇头:“不可能。上灵不但想得到这小怪的内功,更想活擒了他,怎么会从中破坏,让他走的?再说,十颗避毒珠,也比不了神功的珍贵。”
    “爹!这很难说,我看上灵这人老奸臣猾,说不定他派了高手前来,故意装成好人,不但揭穿了我们的面目,也将他带定了。这个傻小子,什么也不懂,哪有不上当的?”
    “要是这样,我算第一次栽在别人的手上了!这小怪自己走也好,别人带他走也好,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说不定小怪一走,反而免去了我们的麻烦和灾祸。”金员外希望小怪一走,就免除麻烦和灾祸。想不到事隔两天,大祸从天而降。十多匹怒马,驮着十多条劲装大汉,如旋风般地闯进了山村。为首的三个人,正是武林侠义人士中颇有名声的川北三英——徐子英、徐子雄、徐子豪三兄弟。
    在四川,除了峨嵋派、青城派和使毒世家陶门外,川中是白龙会的天下,川东是索命刀出没的天地,川北,便是徐家三英的势力范围了。他们之间,似乎互有默契,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互相敬重。徐家三英,以祖传的八卦掌而雄踞川北,前后挑了末仓山十鬼,岷山双恶和桐柏三女妖,一举而震动了武林。八卦掌虽然不及昆仑派的追魂掌,也不及甘氏三煞的闪电掌法,但它轻灵飘忽,变幻莫测,刚柔相济,掌劲与绵掌不相上下,也可以与崆峒派的千手观音掌媲美,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掌法。徐家三英虽然是正派侠义中人,但冷面无情,出手凶狠,凡是他们认为是黑道的人,必赶尽杀绝,毫不手软。所以徐家三杰在江湖上的绰号叫“冷面三阎王”,是黑道上人的三颗克星。他们声势汹汹地闯进了山村,早已有人飞报给金员外知道。
    金家父女三人正在琢磨分花拂柳掌法,听人来报,感到愕异。徐家三英远在川北剑山上,怎么跑到川中来找自己的?秀姑说:“我们与这三个冷面阎王素没往来,更没有骗过他们什么,他们跑来找我们干吗?”
    金员外皱皱眉:“素闻他们出于无情,冷面冷心,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们先别露面,由我去见他们好了。”
    金员外来到大厅,徐家三英不等通报,早已闯了进来。金员外心下不悦,心想:你们太不将我看在眼里了。强笑一下说:“不知是什么风,将三位川北大侠吹来寒舍,恕金某人有失远迎。”
    徐子英一声冷笑:“神算子金山,你没算到我等三人会突然而来吧?”
    金员外果然就是武林骗子神算子,他说:“的确,的确,金某真的没算到三位大侠大驾光临,请,请三位入厅坐。”
    川北三英毫不客气,大步踏入厅内坐下。他们带来的十多个手下,除了留下三个人在大门看守马匹,两个在大厅前守着,其余的人,一排肃然地立在三英身后。神算子一见这种气氛,已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但他不动声色,命人奉上茶后问:“三位大侠到来,不知有何赐教?”
    徐子英说:“我们兄弟三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当然有事相求。”
    “不知大侠相求何事?我金某能办到的一定办。”
    “好!请你将九幽小怪的参天六合神功交出来。”
    神算子愕然:“什么!?九幽小怪的参天六合神功?”
    徐子雄一声冷笑:“姓金的,你别装糊涂了,我们早已知道,你用计将九幽小怪骗了来,难道没骗到他的神功?”
    神算子苦笑一下:“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了。不错,金某是将小怪骗了来,可是并没骗到他的神功。”
    “姓金的,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机智百出骗法高明?素有‘鱼过手脱鳞,雁过手留毛,鸡蛋过手也轻三分’之名?你是不见鱼不下网的人,你要是没骗得小怪的神功,能轻易放小怪走么?”
    “不错,金某骗人从不失手,但这一次,却是老猫烧须,让小怪识破了,什么也没骗到,第一次栽了个大筋斗。”
    老三徐子豪一直不出声。这时嘿嘿冷笑:“神算子,你别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小怪性格怪异,心狠手辣,他要是识破了你,不将你一家杀了,能让你这骗子活着?”
    “那么,我说什么你们也不相信了?”
    “不错,你快快将神功交出来的好。”
    “没有,我交什么?”
    “姓金的,你是决定不肯交了?”
    神算子正想说,秀姑一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声冷笑:“好一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的嘴脸。”
    徐子豪瞪着眼睛:“你!”
    “不错,是我。”秀姑一脸鄙夷之色说,“不认识吧?”
    神算子连忙喝道:“秀女,不得对三位大侠无礼。”
    “爹!人家这般欺上门来,还能对他们讲礼么?”
    徐子豪狞笑着:“原来是江湖上传说的金辣子,却是武林中一个新起的女骗子。”
    秀姑说:“不错,我是女骗子,可是你们这般强行索取,也跟强盗差不多!别说我们没有小怪的神功,就是有,也不会交给你们。”
    徐子豪顿露杀机:“好,好,这是你们逼我们出手的,别怪我们无情。”
    “棺材头的老虎,吓死人。你们有本领,为什么不敢去向小怪索取神功?却从断魂坡灰溜溜地转回来?欺弱怕强,算什么英雄好汉?恃强凌弱,又算哪一门的侠义?”
    徐子豪骤然从座位跃起,—掌朝秀姑拍去。神算子大惊:“秀女,闪开,这是八卦掌中的‘鬼谷出山’。”同时从旁出掌,将徐子豪这一掌接了下来。由于神算子使出了分花拂柳掌法中的“穿花寻路”这—招,不但化去了徐子豪的掌劲,也逼得徐子豪回掌护体,将秀姑从徐子豪的掌劲中救了出来。
    徐子豪虽然眼露惊疑之色,却仰首大笑:“好,好,神算子,老实告诉你,这次我们前来,不但要索取小怪的神功,也旨在杀你一门骗子,为武林除害。”
    秀姑想不到这个冷面三阎王会骤然内自己出手,这全然不是正派人士的行为。她神魂稍定,说:“那么说,你们不但要索取神功,也要索命了?”
    “对!荡魔除邪,正是我们为人的宗旨。”徐子豪又对徐子英、徐子雄说,“大哥,二哥,我们动手吧,别跟这一门骗子讲客气了!”
    徐子雄点点头说:“看来不杀掉几个人,姓金的是不会交出神功来的。”
    徐家三英一齐出手,逼近神算子父女两人。他们带来的手下,也纷纷拔刀出剑,冲进内院,一方面搜索小怪,一方面也要杀人。谁知他们刚转过屏风,一位中年妇女突然出现,出手几招,便将这些人拍倒的拍倒,拍飞的拍飞,逼得这群人退了出来。这位中年妇人,正是神算子的夫人。论武功,这位夫人比神算子更胜一筹。何况她抖出的,又是新学到的分花拂柳掌法,徐家兄弟的这些手下,怎是她的对手?
    徐子英见了不由一怔,对两位弟弟说:“我来对付这婆娘,你们对付这双骗子。”
    徐家三英的八卦掌称雄川北,向无对手,可是偏偏碰上金家刚学到了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他们虽然学得不全,但掌法奥妙,尤其善于接力打力,所以徐家三英尽管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却也一时战神算子一家不下,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这时,金家一位家丁冲进厅求,说:“老爷。我来助你。”
    神算子说:“你快出去,别徒然送死。”
    可是这家丁跃了过来,举手一拳,他击的不是徐子雄,而是击向神算子。神算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向自己下手的,没提防。这一拳劲力不小,直打得神算子一口鲜血喷出,跟着徐子雄又是一掌拍来,将冲算子拍翻倒地。神算子惊怒地望着那位家丁:“金七,你,你……”
    徐子雄狞笑道:“姓金的,你以为他是你家的人吗?他是我派来你家卧底的,你一切的行动,逃不了我们的眼睛,你认命吧。”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神功。”
    “我就先杀了你,再慢慢折磨你的老婆和女儿,我不相信她们敢不说。”
    徐子雄说完,准备再出一掌,秀姑见状大惊,一时又给徐子豪缠得不能脱身,叫道:“你们不能杀了我爹。”
    徐子豪大喝一下:“女骗子,你也跟你爹一块去吧!”
    秀姑一时分心,加上徐子豪的掌法突然暴起,眼见她就要丧生在他的掌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闪电般地飞入厅来,接着“拍拍”两声,徐子雄、徐子豪几乎同时莫名其妙地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又狠狠地摔了下来。两兄弟的手臂骨,同时都断折了。这一突然而来的变化,大厅上的人全愕住了,连正在交手的徐子英和中年妇人也停下手来,一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惊愕,恐惧地叫起来:“是你?”
    这突然闪进来的人正是墨明智。神算子一家是惊愕,而徐家三英是心内大惧。墨明智却不理会众人怎样,问秀姑:“金小姐,你没事吧?”
    秀姑这个泼辣的姑娘,激动得泪涌眼眶:“我,我没事,可是我爹——你怎么转回来了!”
    墨明智扶起神算子问:“金前辈,你伤得怎样了?”墨明智现在已知道对武林人士怎么称呼了,不像以前见人称什么“大伯”“大叔”的了。
    神算子内心又愧又感激地说:“墨、墨少侠,我伤势虽重,但不要紧。”
    “金前辈,我有巫山怪医他老人家的接筋驳骨追魂丹,你服下去,会很快好起来的。”墨明智有这种丹、是玉罗刹分手时给他的。玉罗刹是担心他有不测,给了他十多粒,以便救急之用,现在他用来医治神算子了。
    接筋驳骨追魂丹,可以说是武林中的奇珍,医治内外伤的灵药。神算子更是惊愕:“是巫山怪医的?”
    秀姑说:“爹!你别多问了,快服下去吧。”
    徐家三英感到九幽小怪突然出现,对自己决没有好处,正想悄悄退出去。秀姑大声喝道:“你们想这样就走了么?”
    徐子英冷冷地问:“你想怎样?”
    “你们不是前来要他的神功吗?现在他来了,你们怎么不亲口问他要的?怎么就走了?”
    徐家三英尴尬异常。他们闯道以来,从来没碰到这样难堪的场合,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动武吗,自问怎么也不是九幽小怪的对手。他们怔怔地站着,不知怎么说才好。可是墨明智却给他们解了围,说:“他们真的没有得到我的什么神功,而且我更不会将参天六合神功随便说给人听的,你们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希望你们也别为难我和金前辈一家。”
    墨明智这一举动,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但是神算子一家人,就是徐家三英,也认为这小怪就算不杀自己,也必然会大大羞辱自己一顿,或者废去自己的武功,或者断了自己的手脚,想不到竟这样轻轻松松地打发自己走。
    徐家三英神色古怪,内心复杂,互视一眼,最后由徐子英,—揖说:“多谢少侠今日开恩,此恩他日我等必报。”便带了手下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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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风云骤变
    上回说到,秀姑见那卧底奸细想随众人走,厉喝一声:“金七,你这奸贼,想走么?”
    金七大惊:“小姐,我——!”
    秀姑怒出一掌,拍得他胸骨儿乎齐断,口喷鲜血,秀姑想再出一掌,墨明智急道:“金小姐,别打死他。”
    秀姑及时收掌,问墨明智:“你有话要问他么?”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话问他,你放他走吧,他好歹也是一条生命。”
    神算子也说:“秀女,看在墨少侠的面上,让他走吧。”
    秀姑瞧着墨明智,又斜视一下默然无语的川北三英,说:“江湖上说你是心狠手辣的小怪,出手便取人性命,可你半点也不像呵!比少林寺那些老和尚还心慈。然而那些自称侠义的人物,心肠比你这小怪狠辣多了!我看呀,你与他们,应颠倒过来才是。”
    徐家三英更是默然,挥手命手下将金七抬了走。他们可以说是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灰溜溜而去。
    川北三英一走,神算子一家一齐拜跪在墨明智跟前。墨明智一愕:“你,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神算子说:“少侠仁义过人,以德报怨,不但不责怪我们欺骗了你,反而救了我全家人的性命。我们一来请罪,二来谢恩,就是我一家来世变牛变马,也难报少侠今日的大恩大德。”
    墨明智要是以往日的性格,恐怕会手忙脚乱地也跪下去对拜。但他有了白龙会见马堂主的一次经验,大家对拜,准会没完没了,便说:“你们千万别这样,快起来,不然,我可要走了。”
    神算子—家才起来。秀姑说:“你不能再悄悄走了,得在我家住下来。”
    “不,不!我的确有事要去成都的。”
    “你是不是怕我们再骗你的武功?”
    “金小姐说笑了,就算你们骗了我的武功,我也不会怪你们的。”
    秀姑问:“你怎么不恼恨我们?”
    “我知道你一家是好人。”
    神算子一家哑然相视一笑。秀姑说:“我一家是武林骗子,怎么是好人了?”
    “我听人说,金前辈虽然是武林骗子,却从不伤害别人的性命,更不会骗一般平民百姓的财物。行骗的对象,往往是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和武林高手。你们学了我的武功,不是去杀人作恶,我怎会怪你们的?只要你们别再传给别人我就放心了。”
    神算子说:“少侠放心,哪怕将刀架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会说出去。”
    “既然这样,我再教你们一手武功好不好?”
    秀姑侧头问:“什么武功?”
    “折梅手。”
    “折梅手?这是什么武功的?”
    神算子几乎惊叫起来:“少侠,你千万使不得。”
    智明墨愕然问:“为什么使不得?”
    “少侠,折梅手是武林中已经失传了五十多年的第一流上乘白手夺刃武功,更是武学中的奇珍异宝。我们骗了你—套掌法,已经是非份之举了,我们不敢再要你这奇珍异宝了。”
    金夫人也说:“是呵!少侠,我们已骗取了你的掌法,你不责怪,我一家应该心满意足才是,怎敢再贪心的?”
    墨明智说:“这是我愿意教你们的呀!不能说你们贪心。”
    神算子摇摇手:“少侠虽是好意,我们也不敢接受。少侠,请原谅我问一句不中听的话,你教人武功,有没有得到传授给你的那位武林前辈的允许?”
    墨明智一下怔住了。是呵!姑姑在传给自己这两门武功时,曾吩咐过,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不可再传给别人,我怎么忘记了?但转而一想,姑姑只是怕我传给了心术不正和为非作歹的坏人,可是他们这一家,可不是坏人呵!他不好意思地说:“她是吩咐过,怕我传给了坏人,但你们不是坏人呀!”
    秀姑笑着问:“人称我一家是武林骗子,专门行骗江湖,怎么不是坏人了?”
    “小姐别说笑,金前辈虽然是武林骗、骗、骗子,却与一般骗子不同,怎能说是坏人了?而且一个真正的坏人,更不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
    神算子苦笑一下:“少侠,这是有人给我一家脸上贴金。这样吧,少侠你先去问问那位武林前辈,他答应了,你再教我们好不好?不然,我们怎么也不敢接受。”
    蓦然,只听到大厅横匾上传来—阵哈哈大笑,跟着人也轻轻飘落下来,大厅上的人—下又怔住了,一看,几乎又是齐声惊喜叫道:“是你!?”
    从横匾中飘落下来的人,正是江湖上行踪莫测、宛如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丐帮长之——神龙怪丐。
    秀姑叫嚷起来:“你几时跑来我家的?怎么躲到匾上去了?”
    神龙怪丐不答,却说:“奇怪!奇怪!我老叫化行走江湖几十年,稀奇古怪的事见了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么奇怪的事。”
    秀姑扬扬眉问:“什么奇怪事了?”
    “一个武林骗子,以往见了奇珍异宝,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骗到手。可是今日奇珍异宝自动送上门,居然不要,这不算奇怪么?”
    神算子苦笑着说:“东方前辈,别再挖苦我了,墨少侠是我一家救命大恩人,我怎敢再骗他的?”
    墨明智这时才知道,原来神龙怪丐姓东方,我怎么见了人,总不先请教人家姓名的?
    神龙怪丐摇摇头:“狼行千里,改不了吃肉。你要不行骗,武林骗子早更名啦!”他转头问墨明智,“你这浑小子,是不是一身的奇珍异宝嫌太多了?随便抛给人?”
    墨明智哑然不知所答。
    “嘿嘿,你知不知道老叫化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神算子一怔:“东方前辈,你老不是前来为难墨少侠的吧?”
    “我为难了他,你又怎样?”
    秀姑急着叫起来:“老叫化,你千万不能将我小兄姑捉了去。”
    “小兄弟?怎么?他不是你的小丈夫了?”
    秀姑顿时面红了起来,啐了神龙怪丐一口:“老不正经的,人家是说真的啊!”
    “我老叫化说的不真?你不是跑了个丈夫,找到他了么?”
    “我不跟你说了!”
    神算子说:“东方前辈,只要你老不为难墨少侠。你老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甚至我一家的性命,你都可以取去!”
    “你这话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老叫化知道你以我的名义,从巫山怪医处骗得了一坛‘百草露花酒’,你拿出来给我喝。”
    秀姑睁大了眼睛:“你是为这坛酒而来?”
    “不错,我老叫化丑话说在前面,我喝完了酒,这小怪照样得跟我走。”
    “怎么?他还要跟你走?”
    “不但他要跟我走,就是你们一家,也要跟我走。”
    “你要将我们都捉了去?”
    “嘿嘿,你们以为赶跑了川北三英,就万事大吉了吗?不出明天,就有大批武林高手赶来了,其中有少林寺的掌门人方慧大师,曾经惊震武林的黑蝙蝠的得意弟子、现在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也来了,单这两位,九幽小怪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好对付吧?你们不想死的,只有跟老叫化走。”
    “噢!”秀姑叫起来,“说来说去,原来你老是来救我们的。”
    “嘿嘿,你以为老叫化是白骗酒喝的吗?喝完了酒,我们连夜离开,叫他们扑个空。”
    秀姑立刻从地窖里捧出这坛异常珍贵的药酒来。
    这奇酒一开封,顿时有一股奇香飘出。神龙怪丐问:“这坛洒你一家怎么不早喝的?这酒不但舒筋活血,更能增添一个人的内力,对练功有说不出的好处。”
    秀姑说:“我爹说,没得一门上乘武功时,喝这酒就白白浪费了!”
    “现在你们喝这酒是时候了。你们得了小怪的一套掌法,没有深厚的内力,是发挥不出它的威力的。刚才我在匾后见你们与川北三英交手,要是你们内力深厚,恐怕四、五招就将他们击败,根本用不了小怪出面,从而招来大批高手了。”
    秀姑问:“那么说,你在他们来到之前,就躲在横匾上了?”
    “要不,老叫化怎知道你们与他们交手了?”
    “好呀!你这老叫化真忍心,见我家有难,也不出手的。”
    “有小怪藏在外面树上,我出来干吗?再说,我想出来时,小怪已到了,我就更不用出面了!”
    墨明智惊讶:“你看见我了?”
    “老叫化一路盯着你,怎么看不见的?你没发觉我在后面,只怪你一心盯着前面川北三英的行动,心无旁骛而已。”
    墨明智又是一怔。幸而东方老前辈不是与我为敌的人,要是与我为敌,那不危险?看来我们不够警惕,应该做到玉姐姐和义父所说的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江湖上行走,如履薄冰,得处处小心谨慎才对。
    神龙怪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和想法,说:“是呵!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别只注意一头,忽略了另一头。来!我们喝酒!”他又对神算子一家说,“这酒,你们更应该多喝,不但有内力练小怪的掌法,也有气力在今夜里好逃命。”
    神龙怪丐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神龙怪丐问神算子:“你这个武林骗子,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去跟上灵道长打赌的?这可是他设下的陷阱。”
    神算子愕然:“这怎么是陷阱了?”
    神龙怪丐摇摇头:“他跟你打赌时,便暗中通知了川北三英。这个赌局,不论你赢也好,输也好,结果你是什么也得不到,反而赔上了一家人的性命。”
    “他,他不会这样吧?”
    “哼!你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吗?我老叫化算看透了他。可惜他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我老叫化早杀了他。他将一颗避毒珠与你相赌,你要是骗不了小怪的神功,将这坛百草露花酒输给他;你骗得了神功,只要将神功让他过目就行,然后将避毒珠给你。对不对?”
    “不错,是这样。”
    “骗子,你怎么没想到,小怪的神功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看过了会交还给你?他不杀掉了你一家灭口?”
    神算子问:“他这样做,还能在武林中立足?不怕武林人士骂他?”
    “他杀你这个骗子,认为是为武林除害,怕什么?不过,以他目前的名声,他是不会亲手杀你,所以才暗暗通知了川北三英。其实川北三英也上了他的当了!”
    墨明智不明白:“川北三英怎会是上了他的当了?”
    “川北三英一生视恶如仇,为人冷面冷心,而且极为偏激,凡听到黑道上的人有不轨行为,必赶尽杀绝,绝不心慈手软。何况他三兄弟对你这骗子行骗江湖的事早已不屑了。现在他们听到上灵说你向小怪行骗,要将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骗到手,然后称霸武林,他们怎么容得了?不但是他们,就是上灵,也认为你骗术高明,一定会将小怪的神功骗到手的,所以三英赶来,不但逼你交出神功,也准备灭你满门哩。”
    神算子一家听得心头悚然:“这样做,对上灵有什么好处?川北三英要是取得了神功,恐怕也不会交给他吧?”
    “以川北三英为人,的确不会将神功交给上灵,或者会将神功焚毁。但上灵早已有安排了,川北三英既然能派人来你家卧底,难道上灵就不会?他早已派了两位高手混在川北三英的手下,一旦川北三英取得了神功,他们就会趁机取走,就是一时取不走,也会劝三英先别毁了神功,带去川北再说,而上灵更在途中设下了埋伏,也同样将三英干掉,来个杀人灭口。你看,川北三英不是上了他的当么?”
    墨明智听得瞠日结舌。他真想不到人心是这样的险恶,手段令人无法想象。本来神算子一家对他的行骗,已令他感到吃惊不已,而上灵的手段,更令人可怕。要说武林骗子,上灵才真正是武林中的大骗子,而且是心地险恶的骗子。
    神算子摇摇头:“想不到上灵心地竟是这样的奸险,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墨明智说:“金前辈,东方老前辈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在路上听了川北三英对话,说要你交出我的什么神功,交不出就杀掉你全家。我一听就慌了,你们没有得到我的神功,怎么交呵!交不出不给他们杀了?所以我才赶回来……”
    金夫人说:“少侠仁心过人,以德报怨,我家将永世难忘。”
    墨明智说:“不,不!金夫人,我只不过害怕你们因为我而丢了性命,使我不安而已。再说上灵之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要感谢,你们感谢东方老前辈才对,他,他才是仁心过人呵!”
    神算子说:“总之两位的大恩,我一家怎么也忘不了!”
    神龙怪丐说:“好啦!别说了,我老叫化最怕听这一套,喝完酒,我们走吧,天已黑了,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神算子一家立刻打点行装,打发家人逃命。神龙怪丐见他们一家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和随身用品,就是金银也不多,奇怪地问:“你一家怎么不带奇珍异宝上路?难道怕我老叫化在半路上见财起心,谋财害命么?”
    金夫人说:“你老别取笑了!我一家的奇珍异宝,除了一坛百草露花酒,什么也没有。”
    “你夫妻两人在江湖上行骗多年,所骗得的奇珍异宝的价值,没一百万两银子,起码也有几十万,难道都将它们吃到肚子里去了?”
    墨明智听了也觉奇怪。是呵!听义父说,他们骗术高明,什么奇珍异宝都可以骗到手,怎么不见的?而且他们一家穿的、住的、吃的,也如一般人一样,不见得怎么豪华呵!
    神算子一笑说:“东方前辈,不错,我们是骗得了不少的奇珍异宝,但这些奇珍异宝,只经过我们的手,又转到别人手上了。”
    “你是不是将它们卖了?”
    秀姑说:“是呵!我爹将它们都卖啦,我想留下一件玩也不行。”
    “那卖得的钱呢?”
    “我爹也送给人啦!”
    “成一百万两的银子送给人?送给谁?怎么不送给我老叫化一点的?”
    秀姑笑道:“你老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没地方睡,我们送给你干什么呵!”
    “那么说,你们是送给饥寒人家了?”
    神算子说:“前辈,我们动身吧,总之我金某不是贪心人,更不是什么守财奴。”
    神龙怪丐猛然一拍脑袋:“对了!前几年鄂北鲁西黄河缺堤,大批灾民饥寒交迫,就是官府也一时救济不了,突然有人献出九十多万银子来,从江南买了衣物粮食送到灾区,这是你干的好事吧?”
    神算子连忙摇手:“不!不!我是个骗子,怎会干这等善事的?”
    “哼!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老叫化。我要是不知道你一家的为人,我才不辛辛苦苦跑来救你,让你一家给三英杀了不痛快得多?”
    秀姑笑道:“不知丑!是少侠出手救我们的,是你吗?”
    神算子夫妇立刻喝道:“秀女,你怎么这般说的?”
    “爹!我跟他说笑哪!”
    神龙怪丐笑道:“难道老叫化不能出手制止小怪,让三英将你们杀了?”
    秀姑睁大了眼睛:“你,你会这样吗?”
    神龙怪丐道:“惹恼了我老叫化,你以为我做不出来么?好了!老叫化才不会让他们杀死了你,要不,我可再找不到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叫化跑来你家,除了因上灵的事外,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收你为我老叫化的传人。我已年近百岁了,一身武学,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吧?”
    秀站惊喜:“你老收我为弟子?”
    “你不答应?”
    秀姑慌忙拜倒:“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神龙怪丐哈哈大笑:“快起来!快起来!”他转头问神算子夫妇,“你俩不会怪我吧?”
    神算子夫妇喜上眉捎,连忙说:“我们怎会怪你老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呵!”
    “你们知不知道,我老叫化找传人,一是人品、二是性格、三是机灵,我找了十多年。没一个合意,只有女辣子,才合乎我老叫化的口味。她为人泼辣而机灵,心思又巧,为人更好。好了!我们走吧!”
    墨明智听了他们的对话,暗想:看来金前辈一家,也跟我义父为人一样,都是默默在暗中做好事不让人知道的大好人,相反而得了“大盗”“骗子”不好听的名声。就算我教了他们的武功,姑姑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的。他们所学的分花拂柳掌法,还有十几招没学会,我得教会他们才是。
    是夜,他们一行五人,连夜离开了山村。果然在第二天下午,大批武林离手得到川北三英放出的信号赶来,埋伏在山村四周的山林中,由少林寺掌门人方慧大师率领着几个一等高手,涌进山村,一看,九幽小怪和神算子一家己人去屋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方慧大师叹道:“小怪机灵如此,的确是武林的大敌,今后我们更应小心了!”
    方慧大师也没有想到,这一行功,完全叫神龙怪丐从中破坏了。
    众多武林高手在附近山头、丛林搜索了好一阵,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感到纳闷:难道这九幽小怪和神算子一家会飞天遁地?上灵道长对白龙会大头门刘奉天说:“就算小怪走了,那个武林骗子也跑不了多远,你打发手下在百里之内搜索,不怕这骗子飞上了天,抓到了这骗子,就不难问出小怪的下落。”
    可是上灵怎么也想不到,神龙怪丐带着墨明智和神算子,竟在一夜之间,穿山越岭,跨溪过涧,已去了百里之外,第二天夜里,他们更越过了成都,来到了青城山与四姑娘山之间的一处深山丛林里。
    青城山和四姐妹山,是四川的名山之一。尤其是青城山,山峻而幽,向有“峨嵋天下美,青城天下幽”之称。它不但是道教的名山,也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青城剑派的地方。青城剑派,虽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但它遵循道家的学说:清净无为,与世无争,老死不相往来。因为青城剑派不卷入武林的是非之争,所以它尽管剑术上乘,却远远不及峨嵋、武当、少林、点苍、昆仑、崆峒、丐帮等门派那么有名气,也就不为武林所重视。
    青城天下幽,而青城与四姐妹山之间的山岭,更是山深林密:幽谷处处,游人少到,更不为武林人士所注重了,所以神龙怪丐带了墨明智、神算子一家来到了这山峻谷幽的地方,以避开武林人土的追踪。
    神龙怪丐带着墨明智等人正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时,墨明智突然停住了脚步,说:“小心,前面有野兽。”
    秀姑一怔:“野兽!?你怎么知道了?”
    “是真的,那只野兽朝我们这里走来了。”
    神龙怪丐哈哈大笑:“小兄弟,这只野兽是个出家人。”
    墨明智愕然:“出家人!?”
    “是呵!因为它从来不吃荤,也不杀生,不是出家人是什么?”
    墨明智摇摇头:“老前辈,不对吧?我听出嗅出这是一头极大的熊呵!熊什么都吃,它还能不吃人的?”
    神龙怪丐说:“小兄弟,偏偏这里的熊,只吃竹子,什么都不大喜欢吃,而且它还顶善良的。”
    正说着,一头近两百斤重的大熊在竹林出现了。这头熊,与墨明智以往在山野里所见到的熊大不相同,黑白兼花,一个白毛松松的脑袋,而眼睛却是两团黑毛,好像戴着一副墨色的眼镜一样,有趣极了。它也愕异地呆头呆脑打量着墨明智等人。
    秀姑叫起来:“这是什么熊呵!”
    神龙怪丐说:“它是这里的奇珍,也是这一带竹林里的主人,叫熊猫。别看它傻傻的,爬树可灵敏极了!”
    秀姑问:“它真的不伤人?”
    “难道我老叫化会骗你么?”神龙怪丐一招手,朝这傻乎乎呆头呆脑的熊猫说,“大家伙,别害怕,他们是老叫化带来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这只笨大家伙,果然一步步地走过来了。墨明智心想:怪医能将一只凶猛的豹子驯养成为一匹坐骑,看来这头大熊,是老叫化驯养的,所以才听他的话。墨明智才不相信熊能不伤人的,问:“老前辈,它是你从小养大的吧?”
    “我老叫化混迹江湖,如闲云野鹤,处处为家,哪会养这个大家伙?怎么?你还不相信它不会伤人么?”
    墨明智笑了笑,不出声。
    “嗨!小兄弟,你不相信,那你以后看吧,就知道老叫化今天并无假话。不过,你千万别伤害它,这种奇珍野兽,少之又少,在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你要是伤害了它们,老叫化可跟你过不去。”
    “老前辈,只要它不伤人,我绝不会伤害它。”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就放心!”神龙怪丐拍拍熊猫说,“你去玩你的吧,我们可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多哩!”
    这头笨大的熊猫,似乎听懂了神龙怪丐的话。蹒跚地走进竹林深处去了。
    神龙怪丐看了惊讶愕异的墨明智和神算子一家人—眼后,一笑说:“我们走吧。”
    他们穿出竹林,又转入一处树木森森的幽谷中去,最后来到谷底的岩洞口,神龙怪丐说:“好啦!我们就在这里隐居一段日子吧,也不愁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秀姑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只见这里头顶是百尺悬岩,岩洞口前有一片斜斜不大的草地,四周尽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高大苍劲的古树。再看看岩洞,这岩洞不大,却异常干燥,岩洞里有一些坛坛罐罐,还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秀姑疑惑了:“师父,我们就住在这岩洞里么?可是它不够地方叫我们住呵!”
    神龙怪丐说:“这岩洞是我老叫化不时养性、休息的地万,住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你们来了,当然不够地方住啦!”
    “师父,那我一家住在哪里?总不能跟你老人家挤在一起吧?”
    “挤在一起像话吗?我们不能在这树下草地上盖一间茅屋竹舍么?这里有的是竹子、茅草,别说盖一间,就是盖一座大庄院也可以。”
    神算子看了看,说:“对!这山谷豳深,就是建一座庄院也没人知,我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墨明智说:“那我去弄些竹子茅草来。”
    “噢!少侠,我一家人怎能要你动手的,我们自己来好了。”
    神龙怪丐说:“我看我们大家都别客气,全动手。秀女,岩洞里的坛坛罐罐,有米、有油、有盐,有腊肉,你煮饭好了。金老弟,你夫妻俩就在这里伐木做栋梁吧。”
    “好!那我们也不客气啦!”
    他们五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不用两天的时间,便盖起一间两进两厅四房的茅屋来,不但厨房、柴草房、天井都有了,而且还用竹篱围了一个院子,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养鸡哩!谷的山崖一边,更有一条清清的山溪水,可以说,这里除了油米盐和身上穿的布料外,几乎什么都有,样样不缺。何况神龙怪丐好像早已有了准备,在岩洞里贮存了足够三个月的粮食和一批衣服棉被。
    秀姑看得又惊奇又高兴,问:“师父,你是事先准备我们来这里隐居的吧?”
    神龙怪丐说:“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
    “嘿嘿,老叫化要招收弟子,尤其是你这样一个年青的女弟子,总不能叫你随着我到处乱奔跑,住破庙、卧坟头,蹲巷尾向人讨吃的!不事先寻个地方怎行?再说,老叫化要传你武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行,这么长的日子,没个地方行吗?”
    秀姑感动地说:“师父,你对我太好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跟随你四处飘泊,住破庙、卧坟头的。”
    “胡说八道,你是一个大姑娘,一个小伙子可以这样,一个大姑娘蹲街头,像话吗?”
    “那有什么的了?”
    “不行,你不在乎,我老叫化可害怕。”
    “师父,你害怕什么的?”
    “我害怕人说我老叫化拐带良家妇女,到处招摇撞骗,给人抓去坐班房可受不了!”
    神算子夫妇笑起来:“你老说笑了。”
    “不,不!我老叫化绝不是说笑话。谁叫你俩骗人,尽做些阴功事,不生个小子出来,却生了个赔钱货,弄得我不得不找这么个地方,安排你们居住。”
    大家一听,又笑起来。
    秀姑嚷起来:“我怎么是赔钱货了?”
    神龙怪丐搔搔脑袋:“对,对,你不是赔钱货,是赚钱货,行了吧?”
    “嗨!师父,我不跟你说了。”
    “赔钱货不是,赚钱货又不是,那你是什么货?嗯?”
    “我什么货也不是,是人。”
    金夫人说:“丫头,你师父是跟你说笑的,你怎么认真了?”
    神龙怪丐笑道:“好,好,你是人。是人,就得好好跟我老叫化学功夫,你可别以为你来这里享福。我老叫化传授武功,严厉异常,你准备流一身汗,脱一层皮。”“师父,我才不怕哩!”
    神龙怪丐瞧瞧神算子夫妇,说:“你别以为你父母在,我老叫化不敢惩罚你。到时,什么人的帐,我老叫化—概不买。”
    神算子夫妇说:“东方老哥,这丫头得你栽培,是她一生的幸福,你老哥尽管从严好了,我们绝不会心痛。”
    “行呵!秀女,你听到了吧,到时,你可别哭鼻子,就是哭鼻子也没有用。我老叫化可不像九幽小怪,给你一闹二哭三上吊,就心软了。”
    “噢!”秀姑叫起来,“你老怎么这般说的?谁闹谁哭谁上吊了?”但想起自己骗墨明智的情景,又嗤嗤地笑起来,不禁用眼角瞟了墨明智一眼。
    墨明智也只好傻笑一下。
    神龙怪丐对神算子夫妇说:“金老弟,你们一家就在这茅屋里住。”
    秀姑问:“师父,你不住么?”
    “我老叫化一身脏得要命,不怕将你们弄脏了么?我老叫化还是住岩洞的好。”
    “师父,我们怎会怕你脏呵!”
    “算啦!有话说,龙床不如狗窝,我老叫化还是住我的狗窝好。”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怪,你也在这茅屋里住一段日子吧!目前武林中人纷纷四处在追踪你,说不定他们在四川各地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露面,必然掀起一场血腥凶杀。你是不是过了这一段日子,让他们以为你已离开了四川,再出去?”
    神算子夫妇也说:“少侠,你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免招惹更多的是非。”
    墨明智一想也是,武林人士这么盯住自己不放,义父也叫我找一处地方隐藏下来。何况与小兄弟相约见面的日子,还有四个月,我又何必急于赶去成都?既然这地方这般幽深,没人注意,又有人为伴,我何不住下来?于是说:“我,我就是怕麻烦你们的。”
    “少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能与少侠为伴,感到无限荣幸。要是少侠不见笑,我夫妻俩愿将平生行骗的手段和方法,说与少侠听。”
    神龙怪丐笑问:“你是不是看上了小怪,想他做你的传人?以后叫他在江湖上行骗?”
    “东方老哥说到哪里去了!我金某人怎敢如此痴心妄想?再说墨少侠为人忠厚仁慈,根本做不了骗子。我只不过想使墨少伙知道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而已,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避免为人所骗。”
    “我老叫化就怕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骗子。”
    “东方老哥说笑了!”
    墨明智听了甚为感动,暗想:虽说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令人防不胜防,但好心人毕竟还是多数。的确,要是我知道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就不会傻乎乎地叫人骗了。便—揖说:“两位前辈这样厚爱,不嫌我添麻烦,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同时我也想在这段日子里,将那套分花拂柳掌法,全部讲给金前辈听。”
    神算子—听,简直不敢相信,连忙说:“少侠,这不行。我一家骗了少侠这套掌法,已是罪该万死,少侠不责,我们已感恩不已了,怎敢望少侠再传的?”
    “金前辈,我是真心讲给你们听呵!要不,我也不听你们的行骗方法和手段了。”
    “这,这……”神算子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从心里说,他又何尝不想得到这一套至臻至善的上乘掌法,以作防身制敌之用?
    神龙怪丐一笑说:“金老弟,我老叫化真正佩服你骗术高明,到底将小怪这一武林奇珍异宝骗到手了!”
    神算子一听,不由正容地说:“东方老哥,你将我金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
    神龙怪丐一见神算子认真,连忙哈哈大笑:“金老弟,你怎么将老叫化的一句玩笑当真的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老叫化的为人么?”
    秀姑也说:“爹!你也真是,师父的一句笑话你也认真了,还说我哩!”
    墨明智也说:“金前辈,我是自愿教给你的,没人说你是骗我的。”
    神龙怪丐拍拍神算子说:“老弟,要不要老哥哥给你赔罪?”
    神算子说:“东方老哥,刚才你一句玩笑话,可叫我不能自容了。”
    “金老弟,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管他人胡说八道?既然小怪真心诚意地将这套掌法传给你一家,你就受了吧!老叫化知道这套掌法,不但是一门武林至宝,也是一套仁慈之掌,可与少林寺的涅盘如来掌法相媲美,志在制服对手,而不取人性命,称为武林二绝。一个是佛门的宽厚之掌,一个是道家的慈爱之掌。你一家学了,今后就再不用害怕那些所谓侠义之人找你们的麻烦了。金老弟,这也是你为人所得到的好报应。只要你一家今后别将这一套掌法妄传他人就行了!”
    “东方老哥,我怎敢妄传他人的?就是刀斧加身,我也不说出来。”
    “好,好,那我老叫化恭喜你夫妻两人了。”神龙怪丐说完,又瞧瞧墨明智。微笑道,“小怪,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一件武林中不可思议的怪事?”
    墨明智茫然问:“我干了什么怪事了?”
    “将自己一门绝学,毫无私心地传给他人,不奇怪么?这种武林怪事,只有你这小怪才干得出来,对别人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墨明智到底不是武林中人,仍不明白地说:“这有什么呵!你老人家还不是将自己的武功,要传给秀姐姐么?”
    “嗨!这可不同,秀丫头拜了我老叫化为师。”
    “一定要拜师才教人么?我可没拜什么人为师,他们不是也传给我功夫了?”
    的确,墨明智没拜任何人为师,他所得到的一身绝学,可以说完全是奇遇而学到的。
    这下,轮到神龙怪丐茫然了,搔搔头问:“你没拜九幽老怪为师?”
    “没有呵!只是他在临死之前,我认他为爷爷,传给了我一套掌法。”
    “九幽老怪生前没传你武功?”
    “没有呀!只有我一时发冷,一时发热,他教我如何运气,这算不算武功?可我那时没拜他为师呵!”
    不单是神龙怪丐,连神算子一家也愕然了。江湖上人人都传说九幽小怪是九幽老怪的传人,现在以墨明智的话听来,可不是呵!
    神龙怪丐又问:“九幽老怪传给你的掌法,是不是分花拂柳掌?”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教我的。”
    神龙怪丐和神算子一家都不约而同问:“是谁!?”
    墨明智摇摇头,为难地说:“请你们原谅,她老人家交代我,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来,也不能说出她在什么地方。”
    大家一听,都不禁相视一眼,神龙怪丐说:“小怪,既然这样,你就别说了。”
    墨明智又说:“他们教我武功,我都没拜他们为师,这奇怪吗?”
    要是说墨明智一身的绝学神功深奥莫测,那墨明智的武功来源,更带神奇色彩了。神算子说:“这都是少侠为人仁慈忠厚,才有如此奇遇,得到几位异人的厚爱。”
    神龙怪丐自嘲地说:“看来我老叫化还带私心,要秀丫头拜我为师,才传她武功,我不及这几位异人了!秀丫头,你以后别叫我做师父好了。我照样传你武功。”
    秀姑笑道:“我不管,师父我是叫定了,你别想甩开。”
    大家又是笑起来。
    墨明智不以传授绝学为怪,这在武林中,正像神龙怪丐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叫人不可思议的行为。的确,武林中不论哪一门派,都将自己本门派的武功绝技视为秘笈,绝对不可外传,更不能轻易传给别人。要是一旦发现有人偷窥偷学了本门派的武功,那么这人便招到杀身之祸了,不将你杀了灭口,也要废除你的一身武功,弄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才放心,这—点,就连一向以慈悲为怀的少林寺也不例外。固然,少林寺一般不杀人,但偷学少林寺武功绝技的人,就会给少林寺终身幽禁在寺庙中,不准接近外人,这一点,比杀了更叫人难受。
    只有墨明智,既不懂武林这一规矩,又全没半点私心,轻易将一门绝技传授给了别人。因为墨明智除了一片童心似水外,更没有丝毫的门派偏见,没有把绝技当成是自己的私有物。当然,也与他的经历有关。他既不是任何门派的弟子,又从来没受过什么门派的清规戒律束缚。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怕武功给坏人学了去为非作歹,杀害无辜,作祸江湖。固然,过去武林中的一些奇人异士,往往有时也会将本门派的一项绝技传给他人,但都是与自已有些关系的,如天山怪侠教子宁的迎风柳步,因为子宁是他的结拜弟兄,传给他以作防身之用,岭南怪老人传给子宁神功,因为看上了子宁是自己的传人,可以承受自己的衣钵。就是这样,怪老人也还是要子宁先认自己为兄长才传授。就连一代奇侠一枝梅子宁,在人品道德上无可非议,但传给墨明智的神功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孙女看上了墨明智,同时也期望墨明智成为自己的传人,才不动声色地把神功传给墨明智。只有这时的墨明智,毫无半点私心杂念,把武功传给了神算子一家人。他这一行动,在武林中,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幸而神算子一家不是真正的贪心骗子,学到了一套掌法已心满意足了。当然,那些出手取人性命的武功,墨明智是怎么也不会传授的。
    就这样,墨明智便在这山谷中住下来。他从头到尾将分花拂柳掌法一一传授给神算子夫妇。神算子夫妇武学基础甚厚,再看了一遍后,已将掌法默记在心了。他们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伎俩和手段,也一一讲给墨明智听。神算子说:“少侠,江湖上骗子们的手法和花样虽然是层出无穷,各人运用巧妙。但少侠只要记住这八个字,便会少上当和受骗。”
    “哦,哪八个字?”
    “投其所好,攻其弱点。骗子忙能使人上当受骗,不外乎运用这八个字,没有不得到手的。”
    墨明智自语似地说:“投其所好,攻其弱点?我,我有什么弱点和所好的?”
    神算子说:“少侠有什么所好,我们还摸不清楚,但少侠的弱点,我们却知道。”
    “我有什么弱点呢?”
    “少侠除了阅世经历少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好。”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心地太好也是弱点?”
    “不错!本来一个人心地好,这是一种美德,但从行骗人的眼中来看,却认为是最好利用的弱点了。少侠在重庆上了白龙会人的当,主要是你心地好,怕他们去难为盘家班,所以宁愿委屈了自已,也随他们走。我们能将少侠骗进府来,也是利用了这—弱点。”
    墨明智听得呆了,怪不得小兄弟、玉姐姐等人都说自己心地太好,容易上当受骗。难道我今后应该变得心肠硬,不管别人的死活困难么?
    神算子又说:“少侠,心地仁厚本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德,只要少侠今后能识破别人的行骗伎俩,不为别人所利用就行。这种难能可贵的美德,还希望少侠永远保持下去,别因为鱼有刺,曾卡着自己的喉咙,今后连鱼也不敢吃了。”
    墨明智—揖而拜说:“多谢前辈的教导,我墨明智今后将永远记在心中。”
    神算子慌忙回拜说:“少侠,千万别这样,要不是少侠心地仁厚,以德报怨,我金某一家,恐怕就丧生在三英的掌下了。”
    “不,不,就是没有我,神龙他老人家也会出手的。”
    “少侠,话应分开来说。总之,少侠这份情意,我一家人怎么也忘不了!”
    墨明智自从听了神算子的话后,知道了江湖上各种千变万化的行骗手段,再回忆自己这一段在江湖上的经历和教训,人渐渐成熟了。要是说奇侠一枝梅子宁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玉罗刹让他认识了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和各种人物,使他走进了武林的大门,那么神算子一家人更带他闯进了江湖的大千世界中。而且神算子还教会他如何去应付这些行骗的手段。这一点更是击中要害。正是对着他的弱点而来。墨明智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现在他总算认识了诡云谲雨的江湖,变幻难测的人生。他顿时感到心头悚然,不禁锁眉深思,暗想:怪不得玉姐姐这样说,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如履薄冰,得处处提防,事事小心。
    墨明智在这鲜为人知的幽深山谷中,不知不觉,送走了漫天飘雪的冬天,迎来了冰解雪溶的春天,而且也渡过了他十六个年头的岁月,步入了他十七岁的成人阶段,出落成为一个英俊而飘逸的美青年:身材修长,行动轻捷,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点漆似的黑瞳神蕴异常,光华内敛,如同常人。一旦有所惊动,目光如同冷电,直刺人心,令人懔然。他脸上天真幼稚之气渐渐消失,出现了青年人特有的矜持和沉稳。他身上有着青年人的热情,但由于他经历了一年多的江湖磨练,却没有青年人的冲动。
    转眼之间,又是山花烂漫的阳春三月过去,与小兄弟相约在成都望峨楼相见的四月到了,墨明智便打算向众人告辞,动身前往成都。可是这时,神龙怪丐与秀姑出山谷购买生活用品还没回来。便想等他们回来再走。本来他们师徒该在一两天内便回来的,可是左等右等。四五天过去了,仍不见他们回来。墨明智有点奇异了,就是连神算子夫妇也担心起来。难道他师徒俩在外面出事了?还是叫一些事耽搁了?首先金夫人沉不住气,说:“我出去看看他们。”墨明智说:“我也去看看。”
    神算子摇摇头说:“有东方望在,不会出事的。恐怕是叫一些事耽搁了,我们再等两天看看。”
    正说着,墨明智突然说:“他们回来了!”
    果然不久,神龙怪丐和秀姑提了大包小袋的东西,如两只投林归宿的鸟儿,从竹林中飘然而来,神算子说:“你们怎么这时才回来的?出了事了?”
    秀姑说:“爹!外面武林闹得天翻地覆啦!川北三英,一夜之间叫人连窝也端了,成都白龙会的刘大龙头,也叫人摘去了脑袋。”
    神算子惊讶地问:“这是谁干的?”
    秀姑看了看墨明智,一笑,指着墨明智道:“是他!”
    墨明智愕然:“怎么是我了?”
    神算子说:“秀丫头,别胡说八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爹!我说的是真的呀!外面都传说是九幽小怪干的,他不是九幽小怪么?”
    墨明智叫起屈来:“我根本没出去过,怎么说是我干的了?”
    神龙怪丐说:“小怪,看来你想不惹是非,是非却偏偏找到你头上来。”
    神算子说:“这一定是想嫁祸给墨少侠的人做的。”
    秀姑说:“爹!你说错了!”
    “我怎么说错了?”
    “那人杀了川北三英和刘大龙头后,却在墙壁上留下了九个血字:‘杀人者我,九幽小怪也。’这又怎么是想嫁祸给墨兄弟的人做的了?”
    “那么说,是凶手冒了墨少侠的名?”
    “是呵!我和师父一到三江口小镇,听到了这轰动武林的大事,便亲自去成都察看。谁知刚到成都,又听人说峨嵋掌门上灵这贼道,叫小怪击伤了,几乎要去了他的一条命。师父叫我留在成都暗查凶手,他立刻赶去峨嵋看看情形,看看是不是上灵真的受伤了。我说:‘这贼道死了更好,何必去看他?’师父摇摇头说:‘秀女,你不感到这件事奇怪么?’我说:‘什么奇怪了?’师父说:‘我疑心上灵故弄玄虚,甚至杀人凶手就是他。’我一想,是呵!上灵这贼道这么暗算我一家,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了谁知……”
    神算子不等秀姑说完,急问神丸怪丐,“你老哥去峨嵋看到什么了?”
    神龙怪丐说:“我老叫化失败了。”
    除了秀姑,大家都愕然,问:“你怎么失败了?”
    “我老叫化初初以为是上灵故布疑阵,可是一看他身上的伤势,的确是伤在六合掌下,这事半点也弄不得假的。”
    不但墨明智呆住了,神算子夫妇也愕然起来。因为据他们夫妇所知,当今会六合掌法的,除了九幽老怪,就是墨明智了。可是,墨明智根本没出过山谷。神算子问:“是谁击伤了上灵?上灵也说是墨少侠么?”
    “不但上灵是这样说,就是他手下的许多弟子,也都是这样说,并且还目睹了小怪的出手,这真把我老叫化弄糊涂了。”
    神算子说:“这就怪了,墨少侠这几天来,都跟我夫妇俩在一起,没离开过。”
    神龙怪丐对墨明智说:“看来,的确有人冒充你了,而且身形、年纪跟你差不多,会六合掌法,你想想看,除了你和怪医会这套掌法外,还有谁会?”
    墨明智半晌才说:“我小兄弟也会,不会是他吧?难道我小兄弟已来成都了?我得赶快去成都找他。”
    秀姑叫起来:“你还要出去呀!各地武林高手都云集四川了,就连少林寺的方慧大师和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也赶去了峨嵋山,你出去不危险么?”
    墨明智说:“万一真是我小兄弟干的,那他不危险么?不行,我一定要去见见他,叫他别乱来。”
    神龙怪丐想想说:“小兄弟,你去成都也好,万一真是你小兄弟干的,恐怕他也是为了你而做的。川北三英平日也杀人不少,做事过于狠辣,杀了他们不为过。但杀白龙会的刘奉天,似乎太过了。你劝劝他,别再乱来了,不然,会引起武林的愤怒。找到他,最好先远远离开四川,万一走不了,就来这里暂避一下。不过,出了这几桩轰动武林的大事,这里迟早也不会安全,会有人寻踪而来的。”
    秀姑问:“师父,万一不是墨少侠小兄弟干的呢?”
    “那事情就更复杂了。这可能便是武林的一件大阴谋了!不但会掀起一场武林的血腥残杀,恐怕行凶作恶者的目的更在小怪身上,逼小怪投向他们怀中,和他们在一起,与武林为敌。”
    墨明智说:“我死也不会和他们在一起。”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就放心了。”
    “那我向你们告辞啦!”
    秀姑说:“墨少侠,你这样出去怎行!”
    “哦!?我要怎么出去了”
    “我在成都,特意给你买了两套衣裤,你打扮打扮一下吧,不然,你一出去,就叫人认出来。”
    “秀姐姐,你要我打扮成什么人?”
    “一个上京考试的文雅秀才。”
    “噢!那不行,我以前扮个书生,一下就叫人识穿了!再说我也不像一个秀才呵!”
    “你身材修长,脸上文静又带呆气,扮个秀才最好不过了!叫你扮生意人吗?你不懂行情,也没生意人一身的市侩味,更不会说话,一下就给人揭穿,扮成一个道士吗,对道家的言语你又一窍不通,扮和尚要剃光头发,你也不会愿意;扮一个富家子弟吗,你又没半点轻浮和盛气凌人的习气;扮成樵夫农子,你怎能在成都的客栈上长住?更不要上那只有上流人士才去的望峨楼酒家了。所以只好将你打扮成寻幽访胜而带有呆气的秀才了。以前你虽然扮过小书生,可是那时你是一团孩子气,顶多是个在家读‘子曰,子曰’的孩子。现在你不同啦,人也长高了,脸上也没孩子气啦!扮秀才一时没人认出你来,而且你还可以在成都游玩什么武侯祠、杜甫草堂,不惹人注意,不过,你一定学会几句子曰和几首诗才好。”
    墨明智给秀姑说得啼笑皆非,说:“我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多两滴,怎会吟什么诗呵!”
    “你记性那么好,不会背熟李白、杜甫的几首诗吗?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么‘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等等,那很好记呵!”
    秀姑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禁笑起来。
    墨明智说:“好啦!秀姐姐,你说我扮什么就扮什么好了!我想早点赶去成都呵!”
    秀姑将一个布包包交给了他道:“你的衣裤都在里面了,你回房间里换上吧。”
    墨明智回到房间,打开布包包一看,有两套不同颜色的儒服头巾,一双白底皂靴,还有一把描金的纸扇。他心里想:我要纸扇干什么呵!两套不同颜色的儒服头巾,一套是湖水蓝色,一套雪白色,都是上等的绸缎绢料制的。墨明智感到路上白色易弄脏。便选了湖水蓝的儒服穿上,束上腰带,穿好鞋袜,戴上头巾,步出房门时,众人一看,都愕异了。这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墨明智穿上进—套儒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俨然一位翩翩的文雅美青年,连秀姑也看得心动了,可惜自己年纪大了,将来不知谁家的女孩子,获得此佳婿。
    墨明智见他们这么望自己,不禁自己也向前向后地望了自己一下,问:“我不像吗?我早知道我自己不像—个读书的秀才,还是别穿了吧。”
    神算子夫妇连忙说:“墨少侠,像,像极了!我们—下子几乎认不出你来。”
    神龙怪丐说:“小怪,看来你会变呵!穿上了这身衣服,变成一个风流书生了。”
    墨明智仍不敢相信:“你们不会骗我高兴吧?”
    “嘿!墨少侠,我们骗你干什么呵!”
    秀姑问:“你怎么手中不拿一把扇子的?我不是给你买了一把么?”
    “拿扇子干什么?这天时也不热呀!拿了,人家不奇怪么?”
    “嗨!一个秀才,手中不拿把纸扇,显然不够斯文了,别人看了才奇怪哩。”
    神龙怪丐说:“对,对,对!我老叫化所见到的秀才,不管天冷天热,手中都有—把扇子。小怪,要是你手中有了一把纸扇,以你浑身少有的真气,它不但是一件表明身份的东西,也是一件很好的防身武器,还可以当成判官笔,点人穴位,你还是拿了它的好。小怪,你会不会使扇子这门武功?”
    “我不会呵!”
    “既然这样,小怪,你干脆在这山谷多住一夜,我老叫化有一套扇子武功的招式,虽不算上乘,但也足可与一般武林高手过招,你不嫌弃,我就传给你吧。到时,你不得已要与别人交手时,使出这一武功来,别人也一时不会想到你是九幽小怪。因为所有的武林高手,都知你不会使兵器。”
    神算子夫妇也说:“少侠,既然这样,你就多住一夜吧,赶去成都,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
    墨明智见众人这么热情为自己,不好拒绝,朝神龙怪丐一揖说:“那我先多谢老前辈了!同时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怀。”
    是夜,神龙怪丐便在岩洞口传授了一套扇子武功给墨明智。这套武功,虽然与天罡打穴剑有些相似,但却比打穴剑法上乘多了,不但可打穴,更可以张开扇子防对手突发的暗器和挡住敌手偷袭的任何兵器。何况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一旦真气运用,别说是一把扇子,就是一根草,也可成为一件厉害兵器,一旦相接,便可以将敌人手中的刀剑震飞了,而手中之草不会断折。
    神龙怪丐这一套扇子招式不算复杂,也与天罡打穴剑法一样,三十六招式,加上墨明智的记忆力不同常人,留心看了两遍,便记在心上了,抖展出来,不但一招不乱不漏,而威力更比神龙怪丐凌厉十倍,看得神龙怪丐也心惊起来。暗想:这小怪有这一身奇厚的真气,足可以与一代奇侠一枝梅相媲美,要学任何上乘武功,简直是易如反掌,唾手可取。要是这小怪真的成为中原武林之敌,那恐怕是一场武林的大灾难了。看来,我老叫化得想办法,别叫中原武林人士将这小怪逼到绝路上去,一旦小怪走上绝路,性情大变,或者成为邪派人物,那恐怕无人能制服了。于是他语重心长地问:“小怪,那么多武林正派人士与你为敌,千方百计地要追杀你,你恨不恨?”
    墨明智半晌才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苦苦地追杀我,我可没有招惹他们呵!”
    “不错,武林正派人士中,有的不明真相,在所谓的‘侠义’份上,不分是非,不辨皂白,他们不知道自己干了糊涂事,还自以为是为武林除害,才追杀你,当然也有的是用心险恶;有的动机不纯,想杀了你而扬名,对后两种人,你也不恨么?不想将他们杀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是有点恨,但我不会去杀他们。”
    “可是他们一心想杀你呵!”
    “我躲开他们。躲不了,我可以跑。跑不了,我只好与他们交手啦!”
    “你不主动杀他们?”
    “我不会主动的,除非他们把我逼急了,那我也只有将他们打伤,叫他们追不了我。”
    “好!小怪,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放心了。小怪,现在中原武林人士大多数不明真相,不了解你,但总有一天,水落石出,他们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
    “老前辈,我知道,而且我也碰到过,像佟家两位哥哥,他们初时是想捉我的,后来我们就成了兄弟啦!”
    “佟家兄弟?是辽东那两个小疯癫?”
    “老前辈,他们可不疯癫,为人可好了。我总感到,世上是有些坏人,但好人也很多呵!”
    “对,对!好人是人多数。小怪,明天你去成都找你的小兄弟,万一那些事不是你小兄弟干的,你可要想办法将冒充你的人捉到,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干,千万不可将他杀死了,要不,你的是非,就弄不清楚了。”
    “老前辈,你放心,我会这样做的,万一不是我小兄弟干的,我小兄弟比我聪明多了,他会和我想办法,将冒充我的人捉到。”
    第二天一早,墨明智便辞别了神算子一家和神龙怪丐,动身往成都而去。他先是在深山密林中抖展轻功,像飞猴似的,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在接近青城山时,便不再抖展轻功了。因为神龙怪丐曾告诉他,青城山是青城剑派的地方,其中高手不少,尽管肯城派不卷入江湖是非,但也是名门正派之一,别让他们看到了你的武功,引起了思疑。所以墨明智便转上了山间小径,扮成一个寻幽访胜的文人,在奇峰幽径上慢慢而走,从小径转上了通往成都的驿道上。驿道不时有车马、行人来往,他更不敢施展轻功了。当他来到灌县境内的小镇上,已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便在一间客栈上投宿。店小二一见一位青年秀才进来,连忙笑脸相迎,问:“公子,要住店么?”等到看清楚是墨明智,真是又惊又讶,却不敢露出神色,连忙又说,“小店房间清雅、洁静,价钱便宜。”
    墨明智问:“有单人房间吗?”
    “有,有,小店后院正好有一间特别清雅的房间,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好!你带我去看看。”
    店小二暗喜,立刻带了墨明智进去,墨明智在店小二点亮灯下一看,果然是间面临小院的清雅房间,便说:“好,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店小二更是大喜,又问:“公子还没用晚饭?要不要小人给公子端来?”
    “不用了!我在路上已吃过。”
    “是,是。”
    店小二给墨明智斟好茶,便告辞而去。他一到了外面,立刻轻声地对店主说:“大哥,你通知总堂,说九幽小怪在这里了。”
    店主一怔:“九幽小怪?谁?”
    “就是刚才住店的那位蓝衫公子。”
    “是他!?你没认错?”
    “我敢保证,绝没认错人。”
    原来这间客栈,正是白龙会在小镇上设下的联络站,而店小二,却恰恰又是从重庆堂口调来的,见过墨明智。因为白龙会重庆堂马堂主在墨明智逃出后,害怕墨明智进行报复,除了整个堂口转移别处外,更把见过墨明智的人,分散到各处去,以便追踪墨明智的踪迹。这店小二是列队欢迎墨明智的其中—个成员,他认识墨明智,墨明智可不认识他。
    店主大喜,说:“总堂的王军师刚在这里,我找他商量一下,你一定要稳住这小怪,别叫他走了。”于是店主连夜去找王军师商量如何擒墨明智了。不久,一只信鸽,从小镇飞起,直往峨嵋山飞去……
    第二天,墨明智离开小镇,沿岷山而下,装着欣赏岷江两岸的景色,他哪里知道,一张无形之网,正悄悄张开,等着他了。笫三天,他踏入温江县境内的山野时,蓦然听到一声妇女绝望的叫声,从前面—丛树林里传来,跟着又是一个男子痛苦的惨叫。墨明智不由一怔:难道树林里有什么凶徒恶人在害人么?在离开幽谷时,秀姑已叮嘱过他,叫他在路上千万别管闲事,江湖上骗人的手段,往往是意想不到的。墨明智也听从秀姑的叮嘱,所以一路上他少理闲事,以免招惹是非。可是树林中的惨叫声,却使他想起了在桂北深山玉蝴蝶一家遭闪电刀、一条鞭惨杀的情景。暗想: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呵!不能不理。他身形一闪,人如流星,飞入树林中去。可是,他还是去迟了!一个人早已倒卧在血泊中,一个脸上带有青色胎记的中年汉子,正动手撕开了一个昏过去的女人的衣服,露出了雪白肩肌和胸前的绿肚兜。他大声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停手。”
    青色胎记汉子回头一看,见是—个蓝衫的文雅书生,眼露狡点的喜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更多的是惊愕,反问:“你!?”
    墨明智又说:“快放了她!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胎记汉子看看四周,再没见到别的人,眼露杀机,狞笑一下,“不错,是格老子杀的,小兔子,你也跟他一块去吧!”匕首寒光一闪,直朝墨明智剌劈。墨明智身形微闪,一招折梅手法,便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同时也将他摔在地上,摔得四脚朝天,说:“你怎么连我也杀的?太凶狠了!说!你为什么要杀人?还要撕这女人的衣服?”
    胎记汉子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出手这么的厉害,不但夺去了匕首,还将自己摔得几乎爬不起来,不由恐惧了,忙说:“你,你,你千万别杀我。”
    “那你说,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想强奸这妇人,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
    墨明智一下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他想强奸这妇人,格老子才杀了他的。”
    “真的!?”墨明智感到意外了。
    “是呵!我怎么敢骗少侠的。”
    “那你怎么连我也要杀?”
    “我,我以为少侠你跟他是一伙人呵!”
    “胡说,我怎么跟他是一伙了?”
    “那,那我误会了,望少侠宽恕。”
    胎记汉子说着,慢慢站起来。墨明智虽是江湖阅历经验少,由于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又得了神算子的指点,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相信人了,带怀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撕妇人的衣服?”
    胎记汉子一笑:“少侠!你以为我想非礼这妇人么?”
    墨明智点点头。
    “少侠,你又误会了!我来时,这妇人已给这贼人打昏卧地,格老子宰了他后,想看看她伤在什么地方,一时看不出,为了救人,我只好不避嫌疑,撕开她衣服看看。”
    墨明智不由有点相信了,问:“真的是这样?”
    胎记汉子不高兴了:“格老子在这一带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不相信,你杀我好了!”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呵!”
    这时,树林外传来—声鸟叫,胎记汉子连忙说:“那多谢少侠了,少侠武功那么好,你救这妇人吧,我告辞了。”这汉子说完,便匆忙离开。
    墨明智一怔:“喂!你等等,别走。”
    胎记汉子早已闪入林中不见了,墨明智也没想到将他追回来,呆了一会,他便朝地上的女人走去,想看看她伤在什么地方。正当他俯身去看这妇人时,又听到身后一阵微风,回身一看,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不知几时,巳飘然站在自己的身后。墨明智大吃一惊,这老和尚轻功俊极了,来到自己身后才发觉。老和尚深邃的目光扫了四周一眼,说:“阿弥陀佛,施主,老衲看不出你年纪青青,手段却这么残忍,罪过!罪过!”
    “你,你说什么?”墨明智怔住了。
    “善哉!善哉!施主因奸行凶,不怕天理难容么?”
    老和尚话音刚落,一位身背宝剑,银冉飘飘,一脸威严的老道士又飘然而来,双目如冷电,直视墨明智,冷酷地说:“淫贼!你自断吧!贫道也不屑杀你,以免污了贫道的宝剑。”
    墨明智想不到刚才自己误会了那青胎记汉子,现在轮到自己给人误会了。连忙说:“你,你们别误会,这不是我干的,我也刚来。”
    “你手拿凶器,俯身非礼,又怎么说?”
    “我!我——!”墨明智真不知怎么说好了。
    老道上更逼视他:“这林子除了你,再没别人,不是你,又是何人?”
    “你们冤枉我了!是,是,”墨明智一指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是他!他干的。”
    “淫贼!你这话贫道会相信么?”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老和尚说:“既然施主说不是你干的,等这女施主醒过来后,就清楚了。”老和尚对老道士说,“柳道兄,我们先将女施主救醒了再说吧!老衲也觉得这施主,似乎不像凶恶之人,恐怕另有他情。”
    老道士说:“大师,你也太仁慈了!”说时,他突然出手,嗖的一声,便点了墨明智的要穴,令墨明智顿时不能动弹。
    墨明智惊愕:“你,你怎么点了我的穴位,你怕我跑么?”
    “不错!贫道就是怕你趁机跑了!”
    老和尚说:“施主,倘若这事不是你干的,柳道兄自然会为你解开,你不必害怕。”
    墨明智没想到老道士会突然向自己下手,更想不到老道士是位武林高手,能凌空点穴。本来墨明智已知老和尚是位高手了,他极不想与武林人士碰面,怕他们认出了自己的面目,心里打算等事情弄清楚后,也像那位青胎记汉子一样,—走了之,让他们去救妇人。想不到老道士竟会向自己先下手。这时墨明智并不担心眼前的事,而是担心又有什么认识自己的高手到来,那自己必死无疑。他说:“那你们快救醒她吧。”
    要是墨明智知道这一僧一道的身份,恐怕更会惊得立刻便走,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上乘拔尖高手,一个是少林寺的掌门方慧禅师;一个是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他们本来在峨嵋山商议怎么擒拿九幽小怪。前天夜里,听说九幽小怪又在成都—带出现了,还毁了白龙会在灌县的一个分堂口,便同一位峨嵋派弟子往灌县而去,远远听到这片林子有异动,他们速展轻功赶来。而那位峨嵋弟子,轻功怎及这两位掌门人?直到现在,仍没赶到。
    柳小剑一生疾恶如仇,从小就是一个偏激而又主观的人。他一碰到邪恶之事,往往出手就是凌历的杀招,绝不容情,就算不取人性命,也令其终身残废。他现在出手点了墨明智的穴,已算是看在方慧禅师的面上了。要是他知道眼前的秀才就是九幽小怪,就算墨明智没有这回事,恐怕出手更为凌厉。当然,他们要是—来就认出了墨明智,那墨明智也会有所警惕,也不易为柳小剑封了六位。
    这时,方慧禅师隔空运气,手不碰妇人,而将妇人从昏迷中弄醒。这妇人年约二十多岁,面目娇美,姿色颇动人,她醒过来之后,惊恐地望着众人,但一眼看见倒卧在血泊中的汉子,一下扑了过去,悲哭喊道:“陈郎!陈郎!你怎么了?你应应我呵!”不断摇着尸体。
    方慧禅师摇摇头,说:“女施主,人死不能复生,你说说,他是给何人害死的?”
    墨明智听妇人一哭喊,顿时整个人都傻了:显然,这死去的人,不是强奸她的人,这事—定是那个面带青胎记的汉子干的,我怎么这般傻,让他跑了的?而柳小剑,更是冷冷地望着他。墨明智心感悚然,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方慧禅师又劝着悲痛的妇人,妇人一下眼神呆滞了,嘻嘻地笑起来:“我的陈郎死了?我的陈郎死了?嘻嘻。”她突然望着不能动的墨明智,用手一指:“是他!是他!”但她一见墨明智手中的匕首(墨明智夺下汉子的匕首仍拿在手中),又惊恐地叫起来:“刀子,刀子!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嚷着,叫着,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柳小剑一声冷笑:“淫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墨明智一急,浑身怪异真气一下冲开了被封的穴位,他跳了起来,叫道:“大嫂!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柳小剑顿时愕然,昆仑派的独门点穴手法,无人能解,怎么他能解开了?问:“怎么,你能动了?”
    墨明智一心要将这妇人追回来,没时间去回答柳小剑的话,身形一闪,人似流星,便拦住了疯妇人的去路。说:“大嫂,你先别走。”
    墨明智这漂亮的轻跃,不但看得柳小剑惊讶,连方慧禅师也惊讶了。他们想不到这年青的淫贼,竟然是身怀绝技。惊讶是惊讶,但他们也几乎同时落在墨明智左右。柳小剑首先一招追魂掌拍出,掌劲凌历,足可碎金裂石。墨明智一个纵身,轻跃上树,避开了这一掌风。这更令两大掌门人惊愕不已。柳小剑一掌拍空,顿时感到这淫贼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怒道:“淫贼!你别打算想逃跑,贫道今日不将你劈在掌下,誓不为人。”
    墨明智在树上问:“你们讲不讲道理的?事情不弄清楚,就出手伤人。你们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这大嫂的?”
    “这受害的妇人已给你逼疯了,理智丧失,你能问得清楚吗?你别想在贫道面前弄花招,趁机逃走。要逃,你是怎么也逃不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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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成都侠影
    上回说到,墨明智见那妇人疯了,一下子傻了眼。是呵,一个疯妇人,全无理智,怎能将事情说得清楚的?不由问:“那,那你们一定要杀了我?你们不怕枉杀好人吗?”
    这时,那位峨嵋派弟子赶来了,问:“两位掌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柳小剑一指树上的墨明智说:“这淫贼在树林里污辱妇女,行凶杀人,千万别叫他跑了。”
    这位峨嵋派弟子,正是在巴山断魂坡受过伤的赵壁玉。他一看树上,不由惊愕了:“这,这不是九幽小怪吗?”
    方慧禅师和柳小剑一听,不由目光闪动,同时惊讶地问:“他就是九幽小怪?”
    “就是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柳小剑一声长笑:“原来是名震武林的九幽小怪,怪不得敢如此大胆胡为,贫道我险些失了眼了。好,好!小怪,你下来,贫道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方慧禅师也说:“原来是九幽小怪,怪不得身手非凡,老衲几乎为他的外表所骗了。”
    这才是—波未平,一波又起。墨明智不想与武林人士碰面,到头来还是碰上了。这下怎么办呢?走不走?倘若自己一走,那自己不真正成了行凶杀人的淫贼?这名字多不好听呀!不走,势必要与他们交手,我能打得过这两位掌门吗?墨明智在树上犹豫不决了。
    柳小剑说:“小怪,听说你在断魂坡击败众多高手,怎么不敢下来与贫道过招?贫道再说一句,你想逃走,是怎么也逃不了的。”
    墨明智摇摇头说:“我不想走,我只想将事情弄清楚,刚才的事,的确不是我干的。”
    柳小剑说:“小怪,这事我们暂放在一边不谈。你下来过招吧。”
    “不行,这事一定要先弄清楚,我背不了这口黑锅。”
    “你想怎么弄清楚?”
    “你们有没有办法医好这疯妇人,令她恢复过来?咦!这妇人怎么不见了?她去了哪里?”
    地下的人都不由仔细用眼睛搜寻一下四周,可哪里有疯妇人的影子?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九幽小怪身上,谁又去管什么疯女人呢?
    墨明智着急起来,那脸上有青胎记的汉子骗了自己,跑了,现在这妇人一走,自己倒背上了这个淫贼的称号,今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方慧禅师和柳小剑却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墨明智,各自暗想:这小怪在江湖上无法无天,伤了不少高手,杀了不少侠义之士,难道还在乎杀害这两个村民么?为什么口口声声要弄清楚是非?这是他行为怪异的表现?还是真的冤枉了他?这件事就算冤枉了他也没什么,比起他为害武林的事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总之,今日千万别让小怪走了,以免他今后再为害武林,残杀无辜。
    墨明智在树上说:“不行,我得将这妇人找回来。”说时,便纵身要追。方慧禅师和柳小剑早防小怪要逃走了。当墨明智身形从树上跃起,方慧禅师和柳小剑也跟着跃起。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在武林一直称雄数百年,“一苇渡江”的佛门轻功,更不在天山、昆仑两派之下,方慧禅师的轻功,足可以在水面上行走。而昆仑派的轻功和掌法,亦是独步武林,何况柳小剑还身兼两家之长,剑法虽不及武当派掌门,而轻功、掌法却是在武当之上,所以墨明智的轻功,虽然快如流星电闪,也不能摆脱这两大掌门人。他们分左右出掌向墨明智拍来,墨明智一时在空中无法闪避,只好双掌分左右相迎。两声似闷雷般的响声,跟着半空中三条人影同时震飞,各自相距数十丈,分三个方向摔落下来。而三人从跃起、接掌、震飞、坠落,只是在一瞬之间,就是任何高手看见,也会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已交了手,而且还各自都受了伤。柳小剑落在一棵树叉上,没掉下来。方慧禅师却摔在地上。三个人之中,最不幸的就是墨明智,他坠落到悬岩下的深涧中去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峨嵋派弟子赵壁玉初时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到方慧禅师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时,一下看见了方慧禅师面色苍白,闭目盘坐运气调息,嘴角流出的一道鲜血,染红了白须,他才感到骇然,急急奔过去问:“禅师!你怎么了?”
    方慧禅师摇摇头,用手指指柳小剑摔落的地方,示意叫赵壁玉去看看。赵壁玉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知道方慧禅师受了内伤,正运气调息,千万不能打扰,便慌忙跑去看看柳小剑。
    柳小剑在树桠上,背靠着树干,盘腿凝神运气调治内伤。看来,他的伤似乎比方慧禅师更严重,鲜血斑斑点点,洒在树干和地下的草地上。赵壁玉见此情形,更不敢去打扰了,但也不敢去查九幽小怪的下落,便拔剑站在两大掌门人中间,防备有人向两大掌门人下手。
    半晌后,方慧禅师首先站了起来。赵壁玉一颗心放了下来,齐过去问:“禅师,您没事了吧?”
    “老衲总算没事了,柳道兄怎样了?”
    “柳掌门似乎受伤颇重。”
    “哦,老衲去看看。”
    他们走到那棵树跟前时,柳小剑已张开了双目,说:“禅师,我总算没事了,但想恢复原有的功力,恐怕没有半年的调养不成。这小怪的功力,真出乎贫道的意料之外,怪不得在断魂坡能一举而击败众多高手。”
    “是呵!这小怪内力深厚得简直令人难以思议,以他一人之力,而能将我两人击伤,当今武林,恐怕除了奇侠慕容施主,已无人可及。”
    赵壁玉说:“两位掌门,不知现在九幽小怪怎样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柳小剑说:“恐怕这小怪受的伤比贫道还重,不然,我等还有命么?好!我们去看看,他要是还没恢复过来,我们借此一举而除了他,以免为祸武林。”
    方慧禅师摇摇头:“柳道兄,老衲总感到这小怪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人,他没趁机取我们性命,多半是带伤而走了。不过。去看看也好。万一他真的伤重还在运气调息,老衲也不主张除他。”
    “哦!?禅师的意思是——”
    “老衲想劝他入我佛门。”
    “禅师真会普渡世人。不过,至少也得废去他的武功,不然,贫道也不大放心。”
    三人来到墨明智坠落的地方一看,竟是下临悬岩的一道深涧,深达百多丈,下面尽是一些奇岩怪石,荆棘、芒草杂生。方慧禅师打量了四周一下,叹息地说:“看来小怪多半坠落深涧中去了,恐怕没多大生存的希望。”
    柳小剑望着下面幽深的山涧,不由点头同意:“不错,是跌落深涧中去了。”
    赵壁玉说:“我下去看看。”
    柳小剑摇摇头说:“不用看了,就算小怪不负重伤,掉下去也会粉身碎骨,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一条命。何况他还是—个伤重的人。”
    “那么说,这小怪是必死无疑了?”
    方慧禅师惋惜地说:“看来,这也是天意,非老衲所能为了。柳道兄,我们走吧。”
    不久,少林,昆仓两派掌门合力将九幽小怪击毙于华阳山深涧里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武林。它像断魂坡九幽小怪击败六大掌门的消息一样,惊震了整个江湖。首先是峨嵋派、白龙会的人兴高采烈地庆贺了一番,其他各大派也相继高兴了一段时间。大家都认为,这下江湖总算太平了。这一消息传到,奇侠夫妇惊愕了,他们万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武林中人人都这么传说,子宁夫妇不由不信了。子宁说:“不好!这小丫头已去了成都,她要是听到了,不闹得武林天翻地覆么?”
    小魔女说:“哼!这样更好,我也去闹一份,让这一些瞎了眼睛的所谓侠义人士,知道杀害了那浑小子有什么结果。”
    “燕燕,你千万不能乱来,这事可不能凭意气用事。”
    他们这一对几十年的老夫老妻,称呼一如既往,从没更改过。
    小魔女说:“你这浑人,我怎么乱来了?他们枉杀无辜,不应受到惩罚?”
    “不,不!燕燕,我看这事里面,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我去找找那小丫头,别让她闯出更大的祸来,那将更不可收拾了。”
    “好呀!我也出去。”
    “燕燕,你不会去与武林为敌吧?”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老糊涂。但我会叫那些枉杀人的人知道杀错人的痛苦。”子宁知道怎么也说服不了老伴的,只好说:“燕燕,我们一块走吧。”
    “我才不跟你在一起,束手束脚,行动不方便。”
    子宁只好摇摇头,自己先出门了。
    且说墨明智之死,不但引出了奇侠夫妇的重出江湖,更引出了四位女杀星,将武林闹得一片腥风血南。武林人士以为九幽小怪一死,可换来江湖的安宁。他们不知道这么一来,武林更无宁日了。
    四位女杀星,第一个便是墨明智的小兄弟慕容小燕。慕容小燕为人聪敏,但却从小娇惯任性,自幼便得子宁的九阳真气输入,年纪虽小,而内力不亚于当今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一年来,她在祖母严厉的管束下,苦练内外武功,西门剑法已练到了当年小魔女闯荡江湖时出神入化的境地,何况她更将迎风柳步融化在灵猴百变身法中,快捷不如墨明智,而奇巧却胜于墨明智了。一年来她苦练武功,为的是今年四月在成都望峨楼上见到她的傻哥哥,可是她刚一踏入四川重庆这一山城,便听到了墨明智的不幸消息,整个人的心全碎了。
    那一天,她正在江边的大酒楼上自斟自饮,一面欣赏江边的景色,蓦然听到隔邻座位上两条汉子谈论九幽小怪的事情。九幽小怪,正是她心头上惦挂着的人,她不由留心细听。当她还在紫竹山庄练武时,已听祖父讲过九幽小怪在巴山断魂坡上的事,她很高兴,更羡慕不已,暗想:这个傻乎乎的东西,竟名震武林啦!好!到时我倒要看看你这傻家伙变得怎样了!现在忽地里却听到墨明智遇害的消息,顿时震惊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想:别不是他们说的是第二个人吧?她走过去问:“请问两位大哥,你们说的九幽小怪,到底是个什么人?”
    两条汉子见是一个明眸皓齿、面容秀美的少年相问,不由笑了:“小哥,这是江湖上的事,你问来干什么?”
    “哎!我怕你们弄错啦!”
    两条汉子愕然:“我们怎么弄错了?”
    “我听我爷爷说,九幽小怪武功好极了,一举而击败了六大掌门人,他会死么?”
    一个汉子说:“小哥,这小怪武功再好,又怎及得上少林寺的方丈方慧禅师和昆仑派的掌门人?在他们联手围攻之下,小怪就是有通天遁地的本领,也不能不败了。”
    “那么说,小怪是死在他们两人的掌下?”
    “不错,正是这样。”
    “这事,你们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看到了?”
    “嗨!小哥,我们算老几,怎能亲眼看见?听说小怪行为怪异,动辄杀人,我们怎敢去看的?躲还躲不及哩。”
    “原来你们是听人说的,你不怕那人胡说八道么?”
    两条汉子不由望望四周一眼,轻声说:“小哥,轻点,你千万别这样说,要是让白龙会的人听到了,你小哥就麻烦啦!”
    “哦!?是白龙会的人说的?”
    “不错,正是白龙会的人说的,而且不是一般人,是他们的马堂主说的。你说马堂主胡说八道,嫌命长了?”
    “他不会胡说八道?”
    “好,好,小哥,我们算怕了你了!他会胡说八道?要是小怪不死,他敢将堂口重新搬回重庆?不怕小怪摘下他的脑瓜于?”
    “他跟小怪有仇?”
    “怎么没有仇?仇可大了。马堂主用计将小怪骗进了他们的堂口,要活捉小怪。谁知小怪没捉到,反而让小怪跑了出来,吓得他连夜将堂口搬了,人也不敢露面。小怪不死,他敢回来么?”
    另一位汉子逗他说:“小哥,你要不相信,去问问马堂主吧,说不定是他胡说八道哩。”
    小燕一笑:“你们以为我不敢去吗?”
    两条汉子睁大了眼睛:“你敢去?”
    “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不,不!小哥,就算有人给水缸我们做胆,我们也不敢去招惹白龙会的人。”
    当天下午,小燕出现在白龙会重庆堂的大门外。尽管她面上还未脱去孩子气,双手叉腰,学着人人老气横秋的样子朝两个守门的劲装大汉说:“去!去告诉你们的马堂主,我要他来见我。”
    两条劲装大汉一看,是一个唇红齿白、口光流盼、一脸机灵的少年,模样十四五岁,居然一副大人的口吻在喝叱自己,不由傻了眼,问:“你说什么?”
    “聋了吗?叫你们马堂主出来见我!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这回两个劲装大汉听清楚了,四只眼睛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小燕,暗想:这少年要不是白痴,必然大有来头,不然,能有这样大的口气,居然敢叫马堂主来见他?忍着气问:“请问,是谁打发小兄弟来见我们马堂主的?”
    “本少爷还用得着别人打发前来么?”
    两条劲装大汉更愕然了:“是你自己来的?没人打发?”
    “是呀!你们奇怪么?”
    这两条大汉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一时不明白这少年是什么来头。因为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不少,上次的九幽小怪……
    小燕见他们呆着不动,生气了:“你们去不去叫呀?惹得本少爷火起,一把火烧了你们这蛇窝窝。”
    这下子可把两条劲装大汉气昏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气,两条劲装大汉—听小燕说自己白龙会的堂口是个蛇窝,也不由火起,其中一个吼道:“小杂种,你吃了豹子胆?老虎……”
    他话没有说完,“啪啪”两声,左右两腮,挨了两记清脆的耳光,打得牙血也流出来。另一个大汉一看,大怒:“你敢打人?”
    小燕衣袖—拂,将他拂飞了,撞在大门外的旗杆上,撞得双眼金星乱飞,跌得爬不起来。这是过去碧云峰碧波仙子的流云飞袖之功,小燕使出的劲力,还不到两成,不然,这大汉何只撞得金星乱飞,恐怕头壳早破,脑浆迸飞了。
    摸着满嘴的牙血,这大汉今次才真正惊骇了。来人武功之高,自己真不敢想象,莫不是又来了一个九幽小怪?小燕逼视着他:“你去不去叫你们马堂主出来?”
    马堂主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带了两位香主出来看看是什么回事。一出来便看见小燕的流云飞袖之功,惊讶异常。因为运用流云飞袖,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劲才能发挥其威力,不然,顶多拂痛人,不可能将人拂飞。可是眼前的确是一个少年,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少年竟有这样的内劲。他慌忙迎出大门,朝小燕一揖说:“不知小侠要见在下有何贵事?”
    小燕瞅着他问:“你就是马堂主?”
    “不敢,正是在下。请问小侠高姓大名?”
    “不知道。”
    “不知道!?”马堂主一怔,心想:看来又是一个来找麻烦的人了。心下警惕,说,“既然小侠不愿赐教,请进里面一谈。”
    “不用了!我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便撒手而去。不然,你这个堂口便不会有安宁的口子了。”
    一位香主怒道:“你要威胁我们?”
    “你们喜欢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大胆!”这位香主一出手,就以分筋错骨手法,想一下令小燕残废,叫他知道白龙会的人不是好惹的。
    马堂主刚要说:“丁香主,不可!”可是,他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小燕人影一闪,跟着是丁香主一声惨叫,双手折断,人也飞了出去。小燕为人可不像墨明智,墨明智为人仁义忠恕?不愿伤人,常常以德报怨。小燕可不同了,丁香主想一出手叫她残废,她便先叫丁香主断了两臂。这就叫以牙还牙。她拍拍手,似乎不屑沾染丁香主身上的脏气,斜视马堂主一眼:“怎么样?你愿不愿回答我的问话?”
    马堂主心下悚然。丁香主虽然在武林中不怎样出名,但也是重庆一带的高手,谁知一出手便手断人飞,自己再动手,那不啻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他满脸怒容,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忍着气说:“小侠所问何事?要是有背侠义之事,在下宁死也不愿回答。”
    小燕以奇异的目光看了他一下,说:“绝非违背侠义之事。”
    “小侠请问!”
    “九幽小怪是不是真的死了?”
    马堂主更警惕起来,问:“小怪跟小侠是友是敌?”
    小燕目光一转,一笑说:“什么也不是,我只想找他比试武功。听人说,他武功神秘莫测,还击败了六大掌门人,我才不相信。”
    马堂主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原来是找小怪比试武功的。的确,江湖上慕名而找人比试武功的事,那是屡见不鲜,不足为怪。便说:“他真的死了!死在少林、昆仑两大掌门人的掌下。”
    “他们为什么要将他杀了?”“小伙,小怪是武林的公敌,而且他在华阳山中,做了一件令人发指之事。”
    “他做了什么令人发指之事?”
    “强奸妇女,谋杀其夫。”
    小燕睁大了眼睛:“真的?”
    “小侠,在下怎敢骗你。要不,少林、昆仑掌门怎会立即将他毙于掌下?”
    小燕不由怔了半晌,暗想:我那傻哥哥会干出这样的事?不可能。她突然拔出腰中软剑,只见剑光一阵闪耀,大门口的一只石狮顿时变成了大小不一的三十六块碎石。她铁青了脸对马堂主说:“你要是有半点谎言,我叫你像这石狮一样!”说完,身形一晃,风起人已失,杳如黄鹤。
    第二个女杀星,却是鲜为武林人士所知的玲玲郡主。她代表父亲,前来四川成都为蜀王太妃祝寿。一路上,她已听到了墨明智不少的事,尤其是巴山断魂坡一事,更令她惊喜不已。她不明白,怎么武林的各大门派和侠义人士,不容得墨明智的?她隐隐感到,这里面恐咱有一种不可见人的阴谋活动,便一直留在蜀王府内,暗暗注意武林的活动。当墨明智不幸的消息传来时,她一下惊怔了,问:“真的?”
    她跟前的侍女说:“郡主,成都人人都这么说,而且白龙会的人,都兴高采烈地庆祝哩!还有假么?”
    玲玲郡主一向深藏不露而机灵,她深锁凤眉暗说:“好!我要看看是谁在操纵这件事。”
    是夜,白龙会总堂的大厅上,灯光如昼,众人举杯相交,在座的,不仅有新任的总堂主黄如龙。白龙会的军师王大业,就是那个面上有宵胎记的汉子和那所谓疯妇人,也赫然在座。黄如龙亲自举杯向王军师敬酒,说:“除掉九幽小怪,军师首先是大功臣,我敬你一杯,来!干!”
    王大业笑了:“总堂主过奖了,在下只是略施小计而已,这都是总堂主你指挥有方,下面弟兄效力呵!”
    黄如龙哈哈大笑:“军师客气了,没有军师出谋划策,又怎能骗得小怪上钩?”他又走到青胎记汉子和疯妇人面前举杯说:“吴兄弟,萧妹妹,小怪之死,你俩功不可没,我也敬你们一杯,也代上灵道长敬你们一杯!”
    这疯妇人和青胎记汉子,正是白龙会总堂下的两位堂主,一个是总堂内白龙堂堂主萧玉笛,人称毒手观音;一个是总堂外白虎堂堂主吴法现,人称青面虎。这两个人,都是白龙会的高手,尤其是萧玉笛,袖中的毒箭,可以冷不防在二三丈外取人性命,人又生得美俏,因而得了毒手观音之绰号。她这时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说:“总堂主,说真的,要是少林、昆仑两大掌门人没赶来,我真想在小怪俯身看我时,一箭就取了他命。”
    黄如龙摇摇说:“幸好你没这样做,上灵道长说,小怪武功深不可测,连陶门的毒暗器也伤不了他,你恐怕不但伤不了他,反而会招来杀身大祸。”
    “九幽小怪真的那么厉害?”
    “要不,他能一举而击败六大掌门人么?”
    散席后,毒手观音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亮灯时,蓦然见一个一身白衣白裙,气质高贵威严的美丽少女立在门背,她惊讶地问:“你是谁,怎么不声不响来我房间的?”
    “特来拜访,不高兴?”
    毒手观音更是一肚疑惑:白龙会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美丽的少女呵!她怎么深夜而来这里?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先不必问,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这神秘少女随手将门关上,自已先端庄地坐下来,仿佛她是这个房间出主人似的。
    毒手观音惊疑地问:“你要与我谈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用计骗九幽小怪的。”
    毒手观音一怔问:“你要知道?”
    神秘少女点点头:“你说吧。”
    “我不说呢?”
    神秘少女微微一笑,拿起桌面一条用白玉石雕成的盘龙,似乎漫不经心地用手轻轻一捏,石雕的盘龙顿时被捏成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碎玉。只见她又将其中的—块碎玉放在两指之间一捏,又捏成了粉状,仿佛这不是一块玉,而是一团泥沙。少女又说:“我看,你还是说出来的好。”一面轻轻将白玉粉吹掉。
    毒手观音骇然:“你,你想怎洋?”
    神秘少女说:“我是为你着想。”
    “你为我着想?”
    “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刘大龙头是怎么死的?他死在何人之手?”
    “不是九幽小怪么?”
    “不是。”
    “是你?”
    “刘大龙头多少也算是一个正义之人,我怎么会杀他?”
    毒手观音惊疑不已:“那是谁?”
    “是你们的新任龙头黄如龙和军师王大业,合手杀了他的。”
    “我不信!”毒手观音叫了起来,“黄如龙是刘总堂最信任的人,一手提拔了他为副总堂主,他不可能杀刘总堂。”
    “一个权势欲极强的人,往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算是亲如兄弟,也可以杀,何在乎提拔他的人?”神秘少女看看窗外的天色,“好了,时间也不多了,你说不说?”
    “我不说!”
    神秘少女皱皱眉:“既然这样,我只好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了。”
    毒手观音突然出手,一支袖箭,骤然向神秘少女胸前射来。这是毒手观音的成名绝技,出人意外,百发百中,江湖上多少武功高过毒手观音之人,也丧在她的袖箭之下。何况相距这么近,哪有不中的?谁知神秘少女身形不动,一出手,就挟住了飞来的袖箭,再将袖箭顺手一扔,袖箭竟直没入墙壁内。神秘少女这份武功,在毒手观音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便纵身想向窗外逃命。她刚纵身时,神秘少女身形轻闪,一出手就扣住了她手腕的命脉,只要内力一吐,毒手观音就是不死,也落得终身残废。只见她面色大变,说:“你杀了我吧!”
    神秘少女摇摇头,顺手点了她的章门穴,将她扔在地下,叹了一声说:“我好意为你着想,谁知你这般执迷不悟,要不是为了九幽小怪,让你死了算了,我才懒得理你哩!”说着,轻轻一拍手,窗外也跃进—位年纪约十五六的少女,一身侍女打扮,手提利剑。
    神秘少女问:“那姓吴的怎样了?”
    “郡主,春姐姐带他走了。”
    毒手观音一听“郡主”两字,更露惊愕之色。郡主!?难道眼前这位武功极高的人,竟然是一位王爷的千金?她哪里知道,这位神秘少女,就是不为武林人士所知的玲玲郡主。
    玲玲郡主不屑地瞟了已不能动弹的毒手观音一眼,说:“将她也带走吧,不然,她也会给人杀了灭口的。”
    “是,郡主。”
    毒手观音叫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侍女一出手便点了她的哑穴,说:“放心!不会叫你去酆都城的。”
    毒手观音想不到一个侍女,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更惊讶了。
    这一夜,白龙会总堂下的内外两位堂主,突然神秘地失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第三位女杀星,便是行踪不定的玉罗刹。她带了盘小玉来到幽谷山庄,拜一代侠女柳小琴为师后,又赶去佛山镇会见时不遇,办完了一桩心事(什么心事,以后自有分晓)。玉罗刹对时不遇说:“时兄,看来上灵这贼道连他的侄儿也不惜杀了灭口,恐怕不单是嫁祸给墨兄弟这么简单,而是另有其重大阴谋,你是不是先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先别去找上灵了结,我们合力暗查他的行踪好不好?”
    时不遇点点头:“我听从你的话。”
    玉罗刹一双俊目,不由深情地看了他—眼,她看出这位傲慢的青年,已对自己一片倾心,只是不敢表白而已,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欢喜他?便说:“时兄,那你今后多保重,我先去我师父处看看我那表妹怎样了,再去四川会你,好吗?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时不遇大喜,玉罗刹最后的一句话,不啻是给了自己一个暗示,便说:“我也忘不了你。”
    玉罗刹展颜一笑:“那我们后会有期,四月,我在成都的望峨楼等你。”
    “好!我们是不见不走。”
    谁知四月初,玉罗刹—踏入四川,便听到了江湖上人们传说九幽小怪在华阳山中丧身的消息。玉罗刹惊震得不敢相信,但人们传言九幽小怪是死在少林、昆仑两大掌门人的掌下,她又不能不相信了。当今武林,谁不知道自已大师伯的追魂掌称雄武林?而少林寺方慧禅师的如来涅盘掌,更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远远超过前几代的掌门,连奇侠慕容子宁也不敢轻易与他交锋。墨明智哪怕武功再好,在这两大掌门人的掌下,招架得了么?就是不死,也必然身负重伤。她暗暗怨恨自己的大师伯怎么这般的糊涂,事情不问清楚,就下杀手。好!等我打听清楚,师伯我不敢惹,但少林寺那老和尚,你今后就别想过安宁的日子,让你一寺的大大小小糊涂光头,尝到错杀好人是什么味道。
    玉罗刹本来打算先去大娄山拜访自己的义父索命刀,现在也不去了,匆匆忙忙赶往成都。她与墨明智可以说是情如手足,胜似亲姐弟。当她快到成都时,听见路边不远的一处树林里,有人气忿、惊恐地喊道:“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接着是位少女的声音:“说!九幽小怪是怎么死的?”
    玉罗刹一怔:怎么!这少女也在打听九幽小怪的生死?她是谁?便慌忙奔进树林中。只见—位青衣裤的少女,年纪与自己差不多,一双玉掌翻飞,逼得峨嵋派弟子赵壁玉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玉罗刹看得又是暗暗惊奇,这少女的武功不错呵!
    赵壁玉一边招架一边说:“我不是说他死在少林、昆仑两大掌门人的掌下么?你还要我说什么?”
    “这本姑娘知道,我要你说出是怎么将墨少侠骗去华阳山中的。”
    “你简直是胡闹,谁骗他了?”
    青衣少女突然掌法一变,一下便将赵壁玉拍翻,跟着身形一闪,又点了赵壁玉的要穴,一声冷笑:“你说不说?”可是她一下瞧见了玉罗刹,面带敌意,上下打量了玉罗刹—下,问:“你是谁?”
    “姐姐好身手呵!没用几招,就将峨嵋派的高手赵大侠制服了。”
    青衣少女冷冷地盯着玉罗刹:“你是不是也想赶这趟浑水?”
    玉罗刹一笑:“姐姐别误会,我也想听听赵大侠怎么将墨少侠骗上华阳山中的。”
    赵壁玉虽然不能动,却能说话。他一下认出了玉罗刹,脱口而说:“你!?”
    玉罗刹笑道:“赵大侠,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赵壁玉绝望地说:“你们杀了我吧!”
    “杀不杀你,我作不了主,得看这位姐姐怎样。她要杀你,就不用我出手啦!”
    青衣少女听他们这么对答,显然来人是友非敌?便收起敌意,仍心怀戒意问:“姐姐是谁?能否告知小妹?”
    “我也不知我叫什么,别人却骂我是女魔手,玉罗刹。”
    青衣少女惊喜地叫起来:“姐姐就是江湖上神出鬼没的玉罗刹?”
    “这名字不会吓了你吧?”
    青衣少女笑起来:“怪不得墨少侠常说姐姐会说笑话。”
    “哦!?你曾与那小怪认识?”
    “姐姐,墨少侠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
    “那你是—一”
    “武林女骗子!”
    玉罗刹讶然:“武林女骗子?你是不是曾经去过巫山,将怪医的一坛名贵的药酒骗走了?”
    “是呀!”
    玉罗刹笑道:“这才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面,小妹久仰了。”
    “姐姐,我们先别客气,商量怎么为墨少伙报仇才是!墨少侠死得太惨了。”
    原来第四个女杀星,便是武林女骗子金秀姑。这四位女杀星,论武功,以玲玲郡主和慕容小燕的武功最好,玉罗刹武功次之,金秀姑武功又次之。沦江湖阅历,却又是玉罗刹和金秀姑最为丰富。在机灵方面,四女各有所长,似乎金秀姑更善于应变。中原武林各大名门正派,以为九幽小怪—死,便可高枕无忧,怎么也想不到却招来了这四位女杀星,几乎将整个武林闹翻了天。何况她们的背后,还有奇侠夫妇、神龙怪丐、佟家兄弟和怪医一家等高手异人。尤其是小魔女,更暗中纵容,放手让这四位女杀星给一些所谓侠义之人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教训。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峨嵋、少林、丐帮这三大名门正派,其次是华山,恒山、崆峒。至于昆仑、点苍两派,一个远在西域,一个深入边陲,一时不受波及。
    再说,玉罗刹听秀姑这么一说,心情顿时沉重起来,问:“他真的死得很惨?”
    秀姑悲痛地说:“可怜他摔在华阳山的百丈深涧中,连尸骸也没法认。”
    “姐姐,你下去看过了?”
    秀姑点点头:“我下涧去看过了,只见涧中白骨森森,处处皆是,也不知哪一具是墨少侠的。”
    “什么!?只见白骨,没血肉?”
    “姐姐,你不知道,那深涧是野兽出没的地方,豺狼极多。别说墨少侠已死,就是没死,掉下去也没命了。这事过了一夜,我才知道,所以我下去时,恐怕他早已身葬兽腹了。我到了涧底时,还杀了两条豺狼哩!”
    玉罗刹听得心如刀铰,目光如冷电逼视赵壁玉,银牙紧咬说:“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物,缠着九幽小怪百般不放,他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而要令他身葬兽腹,骨暴幽涧才称快?说!这是为什么?”
    赵壁玉自知必死无疑,横了心说:“难道以往各大门派的人,死伤在九幽老怪之掌下不够多?”
    “那关小怪什么事?”
    “自古说,父债子还,何况小怪还杀害了梅林庄庄主一家大小。”
    “胡说,陈庄主一家大小一个也没有死,恐怕要杀陈庄主的不是小怪,而是你们!”
    赵壁玉愕然:“你说什么?”
    玉罗刹不愿将陈庄主的事说出来,另转话题,问:“你以为小怪真的愿与武林为敌?”
    “难道不是?”
    “哼!他要与武林为敌,试问一下,在断魂坡上,你们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他杀了人没有?”
    赵壁玉一时语塞了。秀姑说:“姐姐,他既不愿说,杀了他算了。”
    玉罗刹摇摇头:“他是一个可怜虫,杀了,不怕损了姐姐的英名?我知道,武林骗子,从不伤害人命。”
    “那就放了他么?”
    “唔!放了他,让他带个口信给上灵,叫这贼道洗干净脑袋,等着我们砍下来。可也不能白白这么放他走了,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永世难忘,也算是为小怪先出口气。”
    “姐姐,要怎么教训他?”
    “废了他的武功!”
    “好!我来!”秀姑说完,一掌就震断了他一条筋脉。筋脉一断,赵壁玉再也不能用武了,成了废人。秀姑跟着拍开了他的穴位说,“你滚吧!”
    赵壁玉面如死灰,木然坐在地上不动。玉罗刹冷冷地说:“姓赵的,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这是你咎由自取。你是第一个杀害小怪受到惩罚的人,今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你滚吧!要是想不开,你自杀好了。”
    赵壁玉面带痛苦之色,一语不发,颓然而去。他一走,玉罗刹问秀姑:“姐姐,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秀姑说:“你叫我姐姐,我也叫你为姐姐。我们两个,也不知道谁大谁小,我今年刚满十九,姐姐,你呢?”
    玉罗刹笑道:“我还差三个月才十九,你是姐姐了。”
    “玉妹妹,那我不客气了。”
    “姐姐,你现在打算去哪里?要是没事,我们一块去成都好不好?”
    “妹妹,我是偷跑出来找峨嵋派人的,现在我得赶回去,不然让我师父知道了,可不得了。”
    “哦!?尊师是谁?”
    “神龙怪丐。”
    玉罗刹惊讶:“原来姐姐的师父是他老人家,怪不得姐姐手身不凡。他老人家真的走火入魔了?”
    秀姑愕然:“他几时走火入魔了?”
    玉罗刹愕异:“姐姐不是去巫山向怪医要了一坛百草露花酒么?”
    秀姑吃吃地笑起来:“那是我骗他们的。谁叫怪医口出狂言,说我无法能骗到他的东西,我趁他一不留神,却偷走了他身上的信物,骗了他这坛酒。”
    玉罗刹一笑:“姐姐这样做,不怕你师父他老人家恼怒么?”
    “那时我还没拜他为师呢!”
    “哦!?这是什么回事?”
    秀姑将经过略略一说,把墨明智救她一家的事也交代了,最后说:“妹妹,我本想早日为墨少侠报仇,但师父他老人家说我武功没练成,不是人家的对手,怎么也不放我出来,我只好偷跑出来,妹妹,请原谅,我不能陪你去成都,得赶回去。”
    秀姑话音刚落,有人在树上“哼”了一声,说:“你去成都呀!赶回去干什么?”
    秀姑和玉罗刹一怔,忙抬头往树上一看,只见神龙怪丐懒洋洋地卧在一枝横桠上,她们两人只顾讲话,竟然没发觉他是几时来的。秀姑惊愕了:“师父,是你!?”
    “不是我,难道是你么?”
    “师父,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来了?”
    “你不声不响地跑了,还怪我不声不响地来么?”
    “师父!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再偷跑出来就是。”
    “徒弟,你也别生气呀!我以后不再跟着你就是了。”
    玉罗刹听了他师徒俩的对答,忍俊不禁,又怕得罪了这江湖上有名的老怪物,连忙转身掩口而笑。
    神龙怪丐嘿嘿两声:“罗刹小女娃,你以为你转过身子,老叫化就看不出你在笑我们师不像师,徒不像徒么?”
    玉罗刹真的笑出来了:“东方老前辈,我怎敢笑你老和秀姐姐的?”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罗刹,在江湖上杀人放火,装神扮鬼,戏弄官府,无所不干,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老叫化看,你才是九幽小怪,令师伯和少林寺那糊涂老光头,去找那好心的浑小子,的确是找错人了,应该去找你才是。”
    一说到九幽小怪,玉罗刹和金秀姑心情又沉重起来。玉罗刹说:“东方老前辈,上灵这贼道苦苦迫逼那浑小子,不惜挑动中原武林人士和各大门派掌门与他为敌,这是为什么?你老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别问我。”神龙怪丐从树上跳落下来,抓起秀姑,“秀女,我们快走。”
    秀姑一时奇了:“师父,你跟玉妹妹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秀丫头,你一个本来就够邪的了,再与这胆大包天的罗刹沾在一起,那更邪上加邪,我老叫化倒是担心你变成了第三个九幽小怪。”
    “师父,你害怕了?”
    “我当然害怕啦!你成了第三个九幽小怪,我老叫化不成了第二个九幽老怪么?峨嵋上灵这老牛鼻子,我惹不起。快走,快走!不然,又一个真正的九幽小怪来时,更没完没了,我们想走也走不了。”
    玉罗刹和秀姑都奇异起来:“又一个真正的九幽小怪?谁?”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呵!是呵!”神龙怪丐眨眨眼睛,“罗刹女,你想知道上灵这牛鼻子老道为什么苦逼那浑小子,最好去找白龙会总堂那个什么王军师问问。不过,这是一头异常狡猾的老狐狸,不容易叫他说出来的。而且已有人去惊动他了。”
    玉罗刹困惑地望着神龙怪丐,问:“王军师?是谁,又是谁惊动他了?”
    “这,我老叫化真的不知道了!罗刹女,这就看你了!”神龙怪丐又对秀姑说,“秀丫头,不是师父不让你出来,以你现有的武功,帮不了忙的。半年后,你再来吧,就是到了那时,师父也不同意你胡乱伤人和废人武功,这样做,只会将事情越弄越大。”
    “师父,那墨少侠的仇不报了?”
    “仇是要报的,就看怎么报,杀人不是报仇的好方法。不找出真正的元凶,杀其他人能报得了仇吗?首先,你玉妹妹的大师伯,就是杀那浑小子的凶手之一,你能去杀他?”
    金秀姑一下怔住了,玉罗刹也怔住了。神龙怪丐又说:“所以我老叫化认为,杀人不是好办法,只能引起一连串的冤冤相报,世世代代结仇。再说,就算小怪真的死了,他在地下,恐怕也不同意你们这么做。何况,那山涧找不到他的尸骸,生死仍是一个谜,你们也不必急着给他报仇,先寻到那浑小子的下落再说吧。”
    秀姑惊愕了:“师父,你也去过那山涧了?”
    “不错,我去过了。”
    玉罗刹更追问道:“小怪真的没死?”
    “死不死我老叫化不敢说,但我敢说那山涧中没有他的尸骸,所有的白骨残骸,都不是他的。一般来说,任何人掉下山涧,是必死无疑,何况那山涧是华阳山有名的野狼涧,一条不到一里路的山涧,竟有五六处狼窝,掉下去不死,也会给成群的野狼咬死。但希望那浑小子命大福大,死不了!”
    玉罗刹不禁燃起了一线希望:“东方前辈,那么说,他可能没有死。”
    “罗刹女,你先别高兴,万一这浑小子身葬狼腹,连骨头也叫狼吞了,到时,你别怨我老叫化骗了你。”
    玉罗刹刚才的一线希望又扑灭,她咬着牙说:“不管小怪死或生,我都要找到这事的元凶出来。”
    秀姑说:“玉妹,你不用找了,这事有八成是上灵这贼道干的。他千方百计地在计算着墨少侠,还想叫我一家去骗少侠的六合神功哩。”
    玉罗刹点点头:“八成是他,这下子他跑不了!”
    神龙怪丐说:“我劝你们两个毛丫头别太武断了,往往波涛最汹涌的地方,不是最危险的地方,暗流急涌的水下礁石往往是最危险的,常使一些有经验的老舵工走了眼,弄得船翻人亡。”
    玉罗刹心头怵然:“东方前辈,不是上灵,是谁?”
    “我老叫化知道,不早把他揪出来么?好了!秀女,我们快走,又一个真的九幽小怪已经来到了!”
    神龙怪丐说完,拉着满肚狐疑的秀姑,急展轻功而去,丢下了愕然的玉罗刹。玉罗刹暗想:又一个真正的九幽小怪?那是谁?听说川北三英、白龙会的刘大龙头都死于九幽小怪之手,难道是这个人干的?既然是,怎么神龙怪丐不把他抓起来大白于武林?难道他武功极高,神龙怪丐制服不了他?好!我要看看他到底是千什么人。玉罗刹朝林外的大路上望去。只见路人不少,可都是一些商贾小贩之流。离这里有一里之遥的地方,似乎有一间茶棚,暗忖:我要看另一个九幽小怪,不如到前面的茶棚中坐着等不好?这样,也不会令他疑心。玉罗刹想罢,在树林中略展轻功,不久,便出现在茶棚前了。她留心打量着茶棚内外的人。茶棚是搭在路边的—棵大树之下,有五六张桌子,有的坐了人,有的还空着,这茶棚不但卖茶,还卖酒食,茶棚外,也坐了一些歇脚的挑夫走卒,大概他们嫌茶棚里不够这树下凉快。
    茶棚老板娘见玉罗刹走进来,此刻起身笑面相迎,问:“姑娘,要茶还是要酒?”
    玉罗刹选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说:“来壶茶吧!也要一碟包子。”
    “好的。”
    老板娘立刻给她端上了一壶热茶和一碟包子,摆上—双筷子和一只杯,便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
    茶棚内外,不论是饮茶喝酒的路人,还是歇脚的挑夫走卒,见来了这么一位俊俏的少女,不由都朝她望来,好奇、惊疑、垂涎、贪婪的目光都有。玉罗刹毫不在乎,她早巳打量过内外的所有人了,没有一个是武林中人,顶多也不过是会些拳脚的鲁汉莽夫,她将目光转向大路上的往来人。不久,果然来了—位年约十四五岁的文雅少年,目光流盼,神采照人,眉宇之间隐藏着一团英气。只见他衣着并不华丽,却是上好质地的料子,这么一身的打扮,更显得这少年俊美而不俗。这俊美少年朝茶棚望了—眼,目光却停留在玉罗刹的身上,犹豫了一下,便朝茶棚走来。
    玉罗刹疑惑了,难道这位美少年就是另一九幽小怪?而美少年已走到她所坐的桌子跟前,朝她微笑一下,便在她对面坐下来。老板娘忙过来招呼。美少年说:“也给我来一壶茶,一碟包子。”
    “是!公子不喝酒么?”
    “不喝!”
    老板娘忙应声而去张罗,美少年又向玉罗刹一笑,问:“我坐你对面,你不介意吧?”
    玉罗刹也一笑:“不介意。小兄弟,你去成都?”
    “唔!去成都。姐姐,你呢?”
    “我也去成都。”
    “那好了,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了。”
    “小兄弟,你去成都干什么?”
    “去玩呀!”
    “你没去过成都?”
    “没去过,望姐姐指引。”
    玉罗刹微笑了:“你不怕我将你拐卖了?”
    美少年笑道:“我看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你会看相?”
    “多少会—点。”
    “那你看出我是什么人?”
    这时,老板娘已将茶水、包子端过来了。美少年一边吃一边说:“是一位身怀绝技、久阅江湖的武林高手。姐姐,我没说错你吧?”
    玉罗刹惊疑地望着美少年:“你怎么看出来了?”
    美少年一双迷人的眼睛狡黠一笑:“不是说我会看相么?其实,稍有经验的人,也会看出姐姐的!”
    “你说说,你怎么看出的。”
    “姐姐孤身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惧容,落落大方,独自在这里饮茶。试想一下,倘若无一身好本领,敢一个人在这路边茶棚中,旁若无人自斟自饮么?不担心强梁欺财?再说姐姐身佩青锋,风尘仆仆,行装简单,显然是位久闯江湖的奇女子。一般闯江湖的人,哪有这般从容不迫的神态?”
    “小兄弟,好一双敏锐的眼光。”
    “过奖!过奖!姐姐,你信不信,我还会算命。”
    “算命?”玉罗刹简直被这美少年弄得颠倒了,更不知这美少年是什么来路,笑问,“你会算什么命?”
    “算人祸福,判人生死。”
    “哦!?你看我一生是福是祸?长不长命?”
    “恐怕姐姐今年不利。”
    “怎么不利?”
    “要是姐姐能度过今年的险关,今后一定长命百岁。”
    “要是度不过呢?”
    美少年扫丁茶棚内外一眼,见众人都以惊讶的目光瞧着自己和玉罗刹,也在倾听自己的说话,便说:“姐姐,我们走吧,天机不可汲露,我们到前面说。”
    玉罗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美少年,这时,一位中年茶客走了过来说:“小哥,你能不能给找算算命?”
    美少年笑问:“你要算命?”
    “是,是,望小哥指点一二。”
    “你知不知我给人算命要多少算金?”
    “多少?”
    “算一命,一百两。判生死,却是一千两了,你拿得出来吗?”
    中年茶客愕然:“这么贵?”
    “嫌贵,你可以不算呀!”
    有人一声冷笑:“我看你这小子,根本不安好心!”
    美少年侧头问:“我怎么不安好心了?”
    “存心想勾引这位姑娘。”
    美少年笑问玉罗刹:“姐姐,别人说我存心想勾引你了,你怎么想?”
    玉罗刹目光流盼,风情万种地笑起来:“是吗?我可没想到呵!”
    这人跳了起来,朝玉罗刹走来说:“姑娘,你别看这小兔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叫他骗了!你跟着我大爷,包你富贵,一生穿金戴银,享受不尽。”
    这人真是一个鲁夫,竟看不出玉罗刹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女子,以为玉罗刹只是—般的江湖女子。当玉罗刹走进茶棚时,他早已为玉罗刹的美色勾去了魂魄,一双眼睛直勾勾在玉罗刹身上打转,恨不得一下将玉罗刹抱在怀中,正想找机会与玉罗刹接近时,想不到美少年闯了来……
    他一见美少年想将玉罗刹带走,急了,踢了自己的随从一脚,叫这随从找借口先将美少年留下未,自己跟着便出面了。
    玉罗刹早已看出这鲁夫不怀好意,目光带邪,但为了要弄清另一个九幽小怪是什么回事的人,根本不将这鲁夫放在眼里,瞧也不瞧他一眼。想不到这不知死活的好色之徒,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动邪念。
    玉罗刹展颜笑问美少年:“小兄弟,你看看他的命好不好?他要是好命好福气,我可要跟他走啦!那成都就不去了。”
    这色徒本想将美少年撵开,或者将他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便改了主意,笑道:“好,好,小子,你给我算算,我给你五百两。”
    美少年微笑问:“你不后悔?我话一出口,少一两银子也不行。”
    “你以为我大爷拿不出么?区区五百两银子,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是吗?你这命不用算,目光不正,印堂发黑,显然大祸临头了,不死也会残废。”
    玉罗刹叫道:“咦呀!原来你快大祸临头了,我可不跟你,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
    鲁夫大怒,盯着美少年:“小兔子,你说什么?你敢说我大祸临头?”说着,突然飞起一脚,朝美少年踢去,“老子先叫……”
    可是转眼之间,他突然凭空飞起,落下来时,便断了—条腿,痛得他呀呀直叫,站也站不起来,众人都看愕了眼。
    美少年朝玉罗刹眨眨眼:“你看看,我这命算得准么?他不残废了?”
    玉罗刹心头凛然,她看不出美少年是怎么出手的,就将人摔飞了。显然这位美少年,又是另一个九幽小怪,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行为怪异,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九幽小怪,而性格与墨明智根本不同,令人不可捉摸。她也不说破,笑道:“小兄弟,你的话真灵呵!我们走吧。”
    美少年说:“我的五百两算金还没拿到手呵!”
    “小兄弟,他人都残废了,这五百两,我看算了吧,别问他要了。”
    “好,好,姐姐,看在你的面子,不问他要了,下次有人叫我算命,我一定要他先付银子才开口。”
    玉罗刹一笑,丢下约二钱重的一块碎银在桌面上,说:“老板娘,这小兄弟的帐,我也付了,这银子够不够?”
    “姑娘,这可有多啦!”
    “这多就赏给你。”
    玉罗刹说完,便偕同美少年离开茶棚,往成都而去,路上,玉罗刹问:“小兄弟,我要是度不过今年的险关呢?”
    “恐怕姐姐就是这么大了。”
    “哦!?我要怎么才度得过?”
    美少年蓦然出手,一下就扣住了玉罗刹手腕上的命脉,笑着说:“这就看姐姐做人聪明不聪明了!”
    玉罗刹大惊:“小兄弟,你!”她想一掌拍去,可是命脉己给人家扣住了,浑身使不出劲来,苦笑一下,“你要杀我?”
    美少年摇摇头:“我不想杀你,我只想问你儿句话,你实说了,我自会放你,你不愿说,那么,你命就这么大了!”
    “你想威胁我?”
    “姐姐千万别这样说。”
    玉罗刹叹了一声:“想不到我玉罗刹行走江湖,一向捉弄他人,今日反给人捉弄了。”
    美少年一怔:“你说什么?玉罗刹?你就是玉罗刹?”
    “不错,你要杀就杀,不过,你别想我能回答你一个字。”
    美少年连忙松手,朝玉罗刹一揖说:“姐姐请原谅,我一时误会你了,以为你是一位名门正派的弟子,不得不采用这个办法。”
    玉罗刹奇怪:“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怎样?你与名门正派的人有仇?”
    美少年目光顿时闪现出一道令人心寒的光芒:“哼!要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小兄弟,你难道不知我是昆仑派的弟子,也是武林中名门正派之一的大门派么?”
    美少年笑道:“姐姐不同,说得不好听,姐姐虽为名门正派弟子,可是身带邪气,曾与九幽小怪共患难,同生死,是我心中仰慕的一位奇女子。”
    “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大名?”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是呀!我的名字就叫不知道。”
    玉罗刹一时明白过来了,惊喜地问:“你就是九幽小怪的小兄弟?约好今年四月在成都的望峨楼相见?”
    “你怎么知道了?是我那傻哥哥告诉你的么?”
    玉罗刹一阵难过:“小兄弟,你我都来得太迟了!墨兄弟他——”
    “姐姐,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小兄弟,你是前来成都为他报仇的?”
    不用说,这位美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慕容小燕,第一个女杀星。她目露杀机:“不错,我正是前来四川为他报仇雪恨的,但我不相信我那傻哥哥真的死了。”
    “你不相信?”
    “我傻哥哥具有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没有人能伤得了他的。”
    “小兄弟,那你打算怎样?”
    “我在望峨楼等他,只要我傻哥哥没有死,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你要等多久?”
    “等到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小兄弟,现在离五月初一,还有二十多天,你天天都上望峨楼等着他?”
    “唔,天天等,风雨不改。”
    玉罗刹不禁暗暗点头。还以为自己对墨明智的情感深厚,可是他这个小兄弟,情感更浓。所谓情深似海,义重如山,莫过于此了。她百感交集地说:“小兄弟,原来你对墨兄弟这般深情,怪不得墨兄弟时时说到你。万一他不在人世……”小燕咬着牙,目露杀机:“那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人,就别想过—天好日子,我叫他们也尝尝死去亲人的痛苦。”
    “小兄弟,姐姐也是这么想,那我们一块为墨兄弟报仇,好吗?”
    “不!姐姐,你别露面,我来好了。”
    “为什么不让我露面?”
    “姐姐与我不同,姐姐是名门正派的人,恐累及师门,也会令姐姐的师父处在尴尬的地位。我吗?也可以说是他们所说的九幽老怪的传人,只要姐姐在暗中照顾我就行了。”
    玉罗刹想了一下,也不禁暗暗佩服他想得周到,两人一明一暗,正好互相照应。她略带惊讶地问:“小兄弟也是九幽老人的一个传人?”
    “是!”
    “怪不得神龙怪丐说小兄弟又是一个真正的九幽小怪。小兄弟,可是你的性格可不同墨兄弟呵!”
    “我可不像他那么傻乎乎的。”
    她们走着说着,不久就到了成都。成都,不但是历代的名城,自秦汉以来,一直是西南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也是明朝四川布政司的所在地。成都府,更是四川的第一个大府,下管六个州、二十五个县。因此人烟稠密,市面繁华,酒馆青楼处处。以武林来说,它却是四川陶门和白龙会总堂的所在地,因而出现的武林人士不少。
    她们装作互不相识,先后投宿一家名为“得月楼”的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住下,以便互相照应,以防不测。得月楼,名雅楼也雅,它是一家临近江边的园林式客栈,所住的客人,不是文雅人士,便是富豪子弟、豪商大贾和官员。武林人士,极少来这里住宿。
    是夜,她们用密音入耳之功交谈。玉罗刹说:“小兄弟,你要注意,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可能是白龙会的人,要小心自己的行踪。”
    “姐姐,我知道了。这家伙正留意着你,对我却不在意。你可要小心。”
    “是吗?那以后你千万别与我接近。还有,陶家的人,你也别去招惹他们。”
    “姐姐放心,我并不害怕他们使毒。”
    “好吧!兄弟,休息吧。”
    玉罗刹心下又思疑,怎么小兄弟不怕毒的?难道他也像墨兄弟一样,也有将毒化解为自己功力的奇功异能么?要是这样,九幽一派的内功,真令人不可思议了。玉罗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所遇到的不知道小兄弟,竟会是—代奇侠夫妇的孙女儿,不但身藏有过去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更有千金难买能化解百毒的玉女黑珠丹,当然不畏任何毒了。
    果然小燕没有看错,玉罗刹一进得月楼,就给白龙会的人盯上了。那位店小二便是白龙会的耳目。店小二虽然认不出玉罗刹是什么人,但感到一个孤身少女,身佩青锋,旁若无人前来投店,便引起了注意。他将玉罗刹的情形,立刻以白龙会特有的联络方式,向总堂报告了。
    原来白龙会总堂的内外二位堂主,突然在一夜间失踪,顿时引起了总堂主黄如龙和王大业的惊震,因为这两位堂主是诱骗九幽小怪的关键人物,具体执行者,不管他们是害怕潜逃,或者为人劫去,不但对白龙会不利,更对上灵道长不利。要是前者,还不怎的,要是后者,问题就大了。早知这样,将他们毒杀了好,以免当日之事泄露了出去。黄如龙暗暗埋怨王大业,说:“军师,要是他们一回来,就将他们杀了多好,现在可留下尾巴了。”
    王大业说:“我何尝不想杀了他们灭口,可是他们突然死去,你不怕引起手下弟兄们的思疑么?不怕弟兄们心寒么?”
    “我们不能将他们之死,推给别人?”
    “总堂主,以前我们可以推给九幽小怪,现在推给谁?”
    黄如龙不出声了。皱皱眉问:“军师,你看他们是知道了动静而潜逃呢,还是被人劫了去?”
    王大业沉吟半晌说:“从他们回来的情况看,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杀了他们灭口,说他们害怕为武林人士知道而逃走,更不可能,我看很可能被人劫了去。”
    “那,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派人出去追查?”
    “看来,我们只好这样做了!但这事绝对不能声张出去,也不能对弟兄们说他们失踪的事,我疑心我们内部,有其他门派的人卧底。”
    “有人卧底?谁!?”
    王大业摇摇头:“是谁,我目前也不知道。总堂主,要不是有人卧底,总堂内外守卫森严,谁能深入到我们总堂来将他们劫了去,而不为巡逻的弟兄知道?除非来人是绝顶的武林高手。就算是绝顶的武林高手,没有卧底通风报信,也不可能将他们劫走。所以我主张不动声色,对弟兄们说,我们有事派他们出去了,—面暗暗广布耳目,注意成都内外,近来有没有什么生面的武林人士出现,一面严密注意总堂内有什么可疑的人。当然更要派出几个心腹之人,搜索成都内外,查查劫去了的萧玉笛和吴法现藏在什么地方。劫走了他们的人,绝对不会杀了他们的。”
    “好!一切由军师调动吧。”
    所以玉罗刹一到得月楼,就给人注意了。店小二没注意小燕,因为小燕一身书生打扮,而投宿得月楼的人,又多数是各地来的文人和富家公子,店小二将她忽略了过去,只是惊讶她的美俊和神采飘逸。
    是夜,玉罗刹正欲灭灯就寝,蓦然听到窗外一声轻微的响动。玉罗刹一下知道有人前来窥探了,想了一下说:“何处高人,既然来了,怎不进来一坐?”
    外面一阵笑声:“好厉害的听力,玉姑娘果然不愧为昆仑派的又—代女侠。夜深了,你不怪我前来打扰吗?”
    玉罗刹一听,声音颇熟的,警戒之心略略放了下来:“是谁呀?”
    “玉姑娘,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跟着,一个人影从窗外跃了进来。玉罗刹在灯下一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你怎么在深夜里跑来的?”
    “玉姑娘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小妹妹哪有不欢迎姐姐到来的?”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白龙会高手、江湖上颇有名望的胭脂虎霍四娘,曾与玉罗刹有过一面之缘。在性格上,两人颇为相投。霍四娘笑道:“玉姑娘,来了成都,怎不前来看我的?还是瞧不起我?”
    “姐姐言重了。小妹今夜刚到,正打算明天去拜访姐姐哩!想不到姐姐却跑来了,看来,白龙会的耳目顶灵呵!”
    “玉姑娘千万别见怪,因为我们重庆堂的堂口,几乎给人挑了,所以凡是有武林人士来到成都,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我怎么也想不到是玉姑娘你来了,要是知道是玉姑娘,我应该投帖拜访才是。”
    “哦!?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挑白龙会的?他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听说来人是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武功奇高,看来是个初出道的人,想在江湖上扬名立威,他却不是有意想挑白龙会,而是找九幽小怪比试武功。”
    因为小燕没有将重庆之事对玉罗刹说,所以玉罗刹听了感到惊讶,问:“他找九幽小怪比试武功!是谁?没问他的姓名?”
    “问了,来人不愿说。”
    “不是说九幽小怪死了么?他怎么还找九幽小怪比试武功的?他武功极好么?”
    “要是重庆堂的人没有夸大,来人武功简直不可思议,他弹指挥袖之间,就可将人拂飞震断筋骨。马堂主的飞鸽传书中说,来人的武功门路,似乎是过去碧云峰碧波仙子的流云飞袖之功,恐怕是碧云峰新起的—位高手,意图重振碧云峰。”
    玉罗刹更惊疑了。碧云峰在五十年前,曾一度雄视武林,是威震江湖的一大帮派,与中原武林结下了不少的仇仇怨怨。幸得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和小魔女从中化解,消除种种误会,而换来“武当结盟”,才使武林有过—段平静的日子。但自从碧云峰帮主和五大魔王等一批高手相继逝世后,碧云峰的声望才日渐见微,寂居云南—角,成为了江湖上一个不大注目的帮派,以致以后有神风教的崛起,称雄武林一时。难道碧云峰人又出了—代高手么?他是碧波仙子的传人?意图再次雄视武林?要不,他什么人不找,单单找九幽小怪比试武功,想一举而扬名江湖?要是这人心怀野心,恐怕武林又掀起一场风波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位不露姓名突然出现的武林高手,知道墨兄弟已死,极有可能去少林、昆仑找方慧大师和自己师伯比试武功了,这样,同样可以名动武林。
    胭脂虎霍四娘见玉罗刹深沉不语,问:“玉姑娘,你想什么?”
    玉罗刹—笑:“我没想什么,我想这位高手不知是不是碧云峰的人。”
    “极可能是碧云峰人。试问当今武林,除了慕容老夫人会流云飞袖这一武功外,又有谁会这一绝技?可惜九幽小怪已死了,要不,让九幽小怪会会他也好。”
    玉罗刹问:“九幽小怪真的死了?”
    “玉姑娘,你还不相信?他的确是死在令师伯和方——”胭脂虎—说到这里,一下想起了听说玉罗刹在巴山的断魂坡上,曾与九幽小怪并肩站在一起,不惜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的事。便停了下来,用眼角瞅瞅玉罗刹,试探地问,“玉姑娘,你不是前来为九幽小怪复仇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最希望玉姑娘不是。我真不明白,玉姑娘怎么会与九幽小怪相识的?以玉姑娘的慧眼琴心,难道还看不出九幽小怪的为人?”
    “老姐姐,你也认为九幽小怪是一个行为怪异的杀人魔王么?”
    “我不大相信。”
    玉罗刹奇了,问:“你不相信?”
    “玉姑娘,我虽然没见过九幽小怪,也无亲自去过断魂坡看到当时的情景,但陶家十四妹却都对我说了!”
    “哦!?她怎么说?”
    “她说小怪的行为虽然怪异,却不像人们所说是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他一举而击败了六人掌门人和一些高手后,便飘然而去,没杀害任何一个人。当时凭他那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若真的是杀人魔王,恐怕断魂坡上,没有几个人能生还。”
    玉罗刹迷悯地看着胭脂虎,问:“我入川后不久,就听人说你们的总堂主刘大龙头不是死在小怪的手下么?”
    “这事我们绝大多数弟兄和姐妹相信,我却不相信。”
    “你怎么不相信?你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破绽我没看出,但我想,小怪在断魂坡上伤了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都没有趁机下手杀害,他怎么会杀害刘总堂主的?以小怪的武功,要杀我们白龙会的任何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不必偷偷摸摸地进行暗杀,大可以光明正大上门挑战。既然是偷偷摸摸,又何必留下姓名?”
    “可是老姐姐为什么说我看不出小怪为人的?”
    胭脂虎不由又上下打量着玉罗刹,凭她富有经验的目光,看出玉罗刹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处子,点点头说:“玉姑娘,看来小怪还没有对你下手呵!”
    玉罗刹奇异了:“老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小怪了?”
    玉罗刹一下听出了胭脂虎的话外之音,一笑道:“老姐姐,不错,我是顶喜欢这小怪的,但这只是姐弟之情。”
    “是吗?恐怕小怪不是这么想吧?”
    “你以为小怪……”
    “玉姑娘,你知不知道令师伯柳大侠和方慧大师为什么对九幽小怪痛下杀手?”
    “为什么?”
    “他是个淫贼!”
    “什么?”玉罗刹瞪大了眼,“淫贼?”
    “玉姑娘,你不会想到吧?他在华阳山中干下了一件令人切齿之事。”
    “切齿之事?”
    “奸人妻,而杀其夫。”
    玉罗刹听了,反而微笑—下:“老姐姐,这事你是听人说了还是自己看见了?”
    “玉姑娘,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要不,你怎会在断魂坡上甘冒武林众怒,与小怪站在一起?”
    玉罗刹—笑:“我知道武林中的争斗,往往在其他方面攻不倒对手时,便以男女不正当的行为进而攻击。因为奸夫淫妇,不但为侠义人士深恶痛疾,更为一般人所不耻。”
    “可是,这事是令师伯柳大侠和方慧大师亲眼所见,也出自这两位武林老前辈之口,总不会是假的吧?”
    玉罗刹摇摇头:“就是出自我师伯之口,我也不会相信。”
    “哦!?你不相信令师伯的为人?”
    “我怎不相信我师伯为人?正直好义,视恶如仇,平生没半句虚言。我是说,这事就算是我师伯看见了,恐怕也是有人在暗中设下的圈套。”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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