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回点苍山下
    上—回说到豹儿跟着跪下以后,他偷偷打量这个爷爷,原来是个白眉白发,面目清奇的老和尚,与自己占寺里的师父大不相同。自己的师父,肥瘦适中,面色黧黑,双目有神。而这个老和尚,面色红润,骨胳清秀,宛如画中的神仙。豹儿不禁油然起敬了。
    这个神仙似的爷爷,仿佛已定坐入神。闭目垂首,不知他面前跪下了这么多的人,不闻不问。豹儿奇怪了:难道这个神仙似的爷爷是聋子瞎子么?怎么不知道我们来了?那要跪多久呢?
    半晌,—个苍老慈祥的声音说:“你们都起来吧。”
    万里云说:“多谢爹爹。”便率众起身。
    豹儿心想:原来他不是聋子瞎子,怎么要我们跪一会儿的?这是规矩吗?他一下感到有一道冷电似的目光在打量自己,目光似有一股逼人的威严。豹儿顿时心里升起下寒气,不敢去碰这道目光,跟着他又听到老和尚问:“那是苞儿吗?”
    豹儿一怔:他看出我不是他的孙儿了?正不知怎么回答。白衣女却代他说:“爹!他正是苞儿,直到今日,他心智才恢复,所以我们才带他来见爹。”
    小青在旁轻轻地推了豹儿一下,低声说:“少爷,你快上去叫爷爷呀!”
    豹儿心想:他已看出我不是了,我还叫吗?他不会骂我在欺骗他?这时白衣女在唤他了:“苞儿,快上前叫爷爷。”
    豹儿只好上前一步,叫了一声爷爷,看看这个爷爷怎么看自己。
    万里雪不愧为一派武林宗师,一下从豹儿的目光中看出了豹儿内功已修得非常的深厚,说话中气异于常人,他虽然“爷爷”二字轻轻出口,竟能震动四壁回响。他真是又惊又喜又疑惑:难道这孩子在失踪的半年中有了奇遇?短短半年中,内功便练成了上乘的化境?那么说,他能承受那魔头三掌,而将魔头惊走,并不夸大虚言了!
    原来万里雪听说自己的孙儿接了魔头三掌毫无受伤,反而惊走了魔头时,他只晒笑一下,怎么也不相信,这必然是有位武林高人,暗中出手相救了苞儿,在惊走了魔头后,他不愿现露而悄悄离开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内功修练吗?当年自己,也受不了那魔头的三掌,要不是奇侠一枝梅慕容大侠出手相救,点苍一派,恐怕早巳在武林除名了。自己有四十多年的内功修为都受不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受得了吗?可是今日一见,他不能不有点相信了。要是这样,这不单是万里一家有幸,点苍一派有幸,整个武林也有幸了!便说:“苞儿。你过来一点,让爷爷仔细看看。”
    豹儿心想:大概这位爷爷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同了!这更好,他看出来了,我就再不用冒充什么少爷、少掌门了。他走到万里雪的跟前,让万里雪看清楚自己。万里雪深邃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猝然出掌,“蓬”地一声,印在他的胸口上。豹儿根本就想不到这位神仙似的爷爷会突然打自己的,全无防备,尽管任督两脉巳通,浑身真气流动,也不由踉跄地后退几步,愕然地望着万里雪。心想:你认出了我不是你的孙儿,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嘛!又不是我存心想来冒充,是你们无缘无故拉我来的。当然,万里雪这一掌的劲力,很快地输入了豹儿的体内,转入为自己的内劲。
    白衣女在万里雪掌击豹儿时含笑不语,万里云却注视自己父亲的神色,小青和小翠面露诧异的目光。万里雪面露笑容,对自己儿子和儿媳妇说:“看来苞儿的内功,比你们两人都深厚呀!不知他的剑术练得怎么样?”
    白衣女忙说:“爹!他回来后日日练剑,剑术比以前增长了。”
    万里雪点点头,对豹儿说:“苞儿,你将盘龙十八剑使给爷爷看。”
    本来豹儿以为这个爷爷会认出自己是假的,才掌击自己。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明白了原来他也认不出来,不免有点失望,怔怔发呆,没听到万里雪最后的话。白衣女见他这样神色,以为他神志仍没完全恢复过来,担忧地问:“苞儿,你怎么啦?爷爷叫你将盘龙十八剑使出来呀!”
    “哦!”豹儿这才清醒过来,“在这里使出来吗?”
    白衣女不由得皱皱眉:“苞儿,你精神恍恍惚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不!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呀!”
    “那为什么爷爷说的话你没听到?”
    “我,我,”豹儿这时应变的急才表现出来了,“我在想这个厅这么小,能舞剑吗?”
    万里雪面带喜色地问:“苞儿,盘龙十八剑的最后五招,你也学会了?”
    “我学会了!”
    万里云惊讶地问:“你已学会了?”
    “是!我学会了!”豹儿奇怪:怎么这样问的?这五招很难练吗?他哪里知道,最后五招,万里云还没有传授给自己的儿子,才惊讶地问。
    万里雪点点头:“不错,盘龙十八剑最后五招,一旦使出,威力无比,剑锋可波及一二丈远的地方,这个厅是小了!苞儿,那你到院子中使出来吧!爷爷真要看看你的剑术增长到什么程度了。”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首先步出大厅。
    万里云夫妇和豹儿只好跟着出来,白衣女在豹儿身边轻说:“豹儿,用心使剑,别叫爷爷失望。”
    “妈,我知道。”
    豹儿持剑走到院子的宽阔地方,因有白衣女的叮嘱,豹儿便暗运真气,一招使出,顿时剑劲已生,四周剑风突起。当豹儿使到第十招时,剑光如练,剑影重重,剑风逼人,吹动了万里雪的僧袍和万里云等人的衣服。转眼之间,豹儿纵身跃起,一招“兴云布雨”抖出,跟着“喀嚓”几声,四周树木在剑锋的所到之下,树枝树叶,纷纷断落,洒落一地。这时,不但万里云、白衣女惊讶,连久经风浪、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万里雪也惊讶了!这是武林中少有的声势夺人的剑气。万里雪一生当中,除了见过九幽小怪慕容小燕在青城山上有这样逼人的剑气外,再没有看见有第二个人了!豹儿这时的剑气,恐怕不在慕容小燕之下。当然剑法之快,剑招的神奇,豹儿仍远远不及慕容小燕。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剑气,放眼武林,已是少有少见的了。在枝断叶飞之中,剑光剑气突然消失,豹儿面带惶恐之色,木然地站住了。万里雪等人也一时愕然,怎么豹儿最后的三招不使了?白衣女更担心儿子刚才的一招抖出,是不是用劲过度,伤了手脚和经脉,急奔过去问:“豹儿,你怎样了?是不是伤了哪里?”
    “我,我没伤呀!”
    “真的没受伤?”
    “是嘛!我真的没伤。”
    “那怎么不使下去了?”
    “妈!我弄坏了这么多的树木,寺里的和尚不恼吗?”
    白衣女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喜动眉梢说:“哎!孩子,妈还担心你伤了经脉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毁坏了的树木,妈顶多赔偿,寺里的大师们不会责怪的。”
    万里雪,万里云初时也以为豹儿一时忘情不慎,扭伤了经脉或震伤了心肺,因为十八剑的最后五招,没有深厚内力、极俊的轻功和快速的行动,是怎么也使不出来的,就是使出来,不但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更为敌人所破,弄得不好,反而丧身在敌人的刀剑之下。这五招虽然威力极强,招式变化莫测,在盘龙十八剑法中,有如奇峰突出,出人意外,但空门大,一慢,破绽就完全显露出来了,它全靠深厚的内力,极俊的轻功,快如闪电的行动,将这些空门、破绽完全遮盖起来,才能发挥出乎敌人意料之外而击败敌人的作用,不然,最好别使出来。
    现在他们父子两人听豹儿这么一说,万里云不由哑然失笑。这个孩子,虽然大半年在外面经历生死,说话仍不脱孩子气和幼稚,别说在练剑时无心弄坏了一些树木,不算是什么一回事,就是毁坏了—座楼阁,也没有什么的,用不着这么惶恐不安,而他父亲万里雪,比他有更深一层的看法了。他看出了这孩子心地极为仁厚,不恃武自傲凌人,这是侠义中人难有的武德,我万里家有如此佳儿,复有何求?他捻须欢笑:“好,好,苞儿,你武功出乎爷爷意想之外,更难得心地又这么好,可以到江湖上行走了!”
    豹儿—听,不由触动了他潜在心中的一个心愿,大喜问:“爷爷,我可以一个人到江湖行走了?”
    “不错,以你的武功和人品,是可以到江湖上磨练了!”
    白衣女却吃了一惊:“爹!他才回来不久,怎能又出去的?”
    万里雪含意深长地说:“梅女(白衣女侠之名叫白梅)!马厩难养千里驹,花盆长不了万年松。应该让苞儿到外面走走,经风见雨锻炼了,你不也是很小在江湖上行走么?”
    “我……”
    白衣女一时无话可说,自己十二三岁时,确是在江湖上行动。那是环境逼得她这样,而苞儿可不同呀!有这个必要吗?
    万里云虽然不敢违抗父命,但也不放心儿子这样小就到江湖闯荡的,他婉转地提出:“爹!这恐怕不大好吧?”
    万里雪有些不高兴了:“有什么不大好?我就是不放心你们两个过于溺爱,反而误了苞儿。”
    “爹,我不是这样,我现在是点苍掌门,苞儿要下山,恐怕要按点苍历来的规矩才行。”
    “要比武闯关么?”
    “是这样,不然,恐怕其他弟子心里不服。”
    “好!那就让苞儿比武闯关好了!”万里雪问豹儿:“孩子!你敢不敢比武闯关呀?”
    “爷爷,是不是要和师兄、师伯和爹比过武,才能下山的?”
    “不错,这是点苍派的规矩,你想要下山到江湖上行走,就要闯这三关才行。”
    “爷爷,我试试看。”
    “有志气!”万里雪高兴得银须抖动,“这才不愧为我万里家的子孙,当年你父亲下山,也是这么闯关的,不能因私徇情。”
    白衣女心痛地说:“苞儿,你真的要一个人下山吗?”
    其实,豹儿想离开点苍山,不单单是自己不想再冒充下去,更想为这个好心的夫人寻回她真正的亲生儿子。但他不能这么说,一说,就会给人说自已心智不正常,更不放自己下山了。他只是说:“妈,你放心,我下山不会出事的。”
    白衣女凄然地问:“苞儿,你就这么舍得离开我吗?”
    豹儿几乎心软了,感到对不起这么一个好心夫人,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去寻回她真正的儿子,不是更对不起她吗?便说:“妈,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可是爷爷不是希望我能到江湖上经风见雨锻炼吗?妈,我顶多出去一年,便会回来的。”豹儿心想:一年里,我就是找不到她的儿子,她儿子也恐怕会回来了;要是他仍不回来,我就只好回来看看她,再继续冒充她的儿子了。
    万里云担心妻子再说下去,会引起父亲更为不高兴了,说:“既然苞儿这样,就让他比武闯关吧。”他心里想,苞儿在自己剑下,是走不满十招的。
    白衣女也听出丈夫的含意,心想:就怕苞儿能在剑下能走满十招呀!当下也就默不出声。
    万里雪说:“梅女,我也知你心痛苞儿,怕他在江湖上有不测,正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试想下,能护得他—时,能护他一世吗?你想苞儿今后有所作为,最好能让他在江湖上走走,经历世面,认识人心,不然,他的武功就是.再好,也恐怕难以在武林中生存。”
    白衣女说:“爹!我是说苞儿年纪还小,能不能让他成年后才在江湖上行走?”
    “好是好,那得等三年。三年,要是让他在江湖上磨练,不比他在点苍山学得多吗?多少英雄出自少年,过去的巫山怪医,当今的两个九幽小怪,不都是在苞儿这样的年纪出来在江湖上行走?有的还比苞儿小。再说苞儿这时的武功,也不比他们当时行走江湖时弱。”
    白衣女无奈地说:“爹说的是。”
    万里雪为了避免白衣女过于不乐,转了口气说:“下不下山,还是由苞儿和他能不能闯关来决定吧。”于是便转到其他的话题去了。
    万里云夫妇一直陪伴万里雪用过膳后,才离开崇圣寺。回家途中,他们一家正要转上山坡进入树林时,忽见二条人影,前后如流星似的向山坡树林奔来。白衣女奇异了:这两个是什么人?从轻功上看,可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便说:“云郎,小心!莫不是有人找我们寻仇来了。”
    万里云也是愕异,听妻子这么一说,也不由得警惕起来。白衣女又对小青、小翠说:“你们快护着少爷到树林中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小青、小翠护着豹儿到树林里去了,万里云夫妇也闪身在路边的一棵树后。转眼之间,前面的那个青衣人已奔近,了,白衣女放眼一看,又奇怪了,说:“这不是神医余大夫么?出了什么事情的?”
    万里云说:“看来余大夫遭人追杀,我们得出手相救。”
    白衣女点点头,夫妻双双从隐身处走出来。这青衣人正是余大夫,他见树后突然闪出两个人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由大惊,暗说:“不好!看来我难逃厄运了。”正想出手,不料对方说:“余大夫,是我们。”
    余大夫定神一看,是万里云夫妇,却是惊喜:“是你们?”
    白衣女问:“余大夫,出了什么事?”话刚落,后面的人已赶到,冷冷说:“我看你们还是走开的好,别插手这件事。”
    白衣女打量来人一眼,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人,生得颇为英俊,双目有神,面带傲气,嘴角略略上翘,流露出一种轻蔑的微笑。白衣女走上一步问:“阁下是谁?有什么事与余大夫过不去的?”
    青年人不屑回答,语气仍然是那么轻蔑、冰冷:“我再说一声,请你们走开!”白衣女纵横江湖二十多年,哪里容得对自己这么不敬,也生气了,问:“我们不走开又怎么样?”
    “那你是死定了!”
    “好呀!我想着看,我怎么死定呀。”嗖地一声,白衣女将剑拔了出来。余大夫在后面说:“白女侠,小心,他是大魔头澹台武的传人。”
    白衣女一怔:“原来是神秘黑箭的传人,怪不得那么目中无人。”
    “不敢!”青年人轻蔑地看了白衣女一眼,又打量了万里云一下,“凭你一个人,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一齐上吧,省得我一个个来打发。”
    “小贼!你不嫌太放肆了么?”
    “放肆!?我已是对你们客气了!”青年人徐徐将剑拔出,“一齐上,不然,你们就后悔了。”
    白衣女一向疾恶如仇,哪里容得人对自己这么轻视的,叱道:“小贼,快出手,你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请!”青年人根本不将白衣女放在眼里,傲然地说。
    白衣女再不答话,一剑挥出,辛辣刁钻,直向青年人的天突刺来。青年人“噫”了一声,闪身避开。白衣女第二剑如影随形,又已刺到。青年人略举剑相迎,“当”地一声,两剑相碰,火星进飞,将白衣女的剑震开了。剑劲之强,又出乎白衣女的意料之外。青年人并不回招,问:“你是无回剑门的人?”
    “是又怎样?”
    “无回剑,白女侠,那么说,你是江湖上人称的白衣女仙子、点苍派掌门的夫人了。好,好!我正想找你们,想不到我们在这里遇上。不过,你仍不是我的对手,请万里掌门也一齐上吧。”
    青年人虽然傲气逼人,却不失侠士一派风格,沉着、冷静,说话颇有分寸,并不恶语伤人。
    白衣女扬扬眉:“凭你,也用得我夫妻两人联手么?”
    “既然这样,莫怪在下得罪了。”青年人一剑抖出,“夫人,看剑!”这一剑倏然抖出,奇诡无比,快若迅雷。正所谓行家看出手,便知有没有。白衣女本已暗惊这青年人劲力之强,不在自己之下,早已提高了警惕。现又看他这一剑挥出,更是深得剑术的精髓了:剑由心发,意到剑到,哪敢怠慢。她闪身轻避,也一剑挥出。无回剑术本来招招都是杀着,绝无虚招,凌厉逼人,转眼之间,剑光如练成网,剑影重重如山,剑光人影混成一团。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白衣仙子纵横江湖以来,除了败在神秘黑箭之一上官飞的掌下外,几乎没败过他人。可是她在这青年人的剑下,才十多个回合,便已处于下风了,不但万里云看出来,神医余大夫也看出来。余大夫正想上前相助,万里云说:“大夫,还是先由我上。”说时,纵身而上,一招“潜龙腾空”,分开了双方,喝声:“停手!”
    刹时剑光消失,人影分开。白衣女已是鬓发略乱,衣袖裙角,已为青年剑锋削飞。而青年人,仍气定神闲,似乎刚才的交锋,只不过是闲庭信步,毫不用劲,随便应付而已。他漫不经心地轻蔑含笑说:“在下早请你们一齐上了。不过,现在一齐上也不迟。万里掌门,白衣女侠,请!”
    万里云想不到这大魔头的传人,谈吐如此潇洒,风度如此落落大方,暗暗称奇。要是余大夫不说出来,这样的侠士风度,怎会是黑道上的魔头?无疑他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弟子,侠义一流人物了!万里云修养极好,不轻易动怒,他对青年人的傲慢、轻蔑不置一笑,一拱手说:“请!”
    “万里掌门别客气,在下一出手,你恐怕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白衣女在旁说:“云郎,别跟这小魔头讲什么武林规矩,我们上!”说时,白衣女早巳一招发出,又与青年人交锋了。
    万里云感到自己身为一派掌门,怎能与人联手去对付一个人的,何况对手还是一个青年,即使胜了也不光彩。可是,他感到这个青年人剑术太过变化莫测,自己的剑术与妻子的剑术在仲伯之间,单是自己一个人,恐怕也走不了三十招。真想不到大魔头的武功已达通玄境地,就是他的弟子,剑术也如此高深。看来武林中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他眼见妻子又处于下风,再也顾不了什么掌门人的身份,挺剑而出,同时说:“阁下既然要我夫妇齐上,我夫妇只好双双领教阁下高招了。”
    青年人一边出剑,一边含笑说:“我早要你们齐上,你们早该齐上才是,现在不是很好么?”青年人的剑光、身影在万里云夫妻的剑光中穿来插去。他的剑光一时暴涨,逼得万里云夫妻双双用剑招架;一时剑光宛如闪电,骤然出来,划开了万里云的衣袖。五十回合后,万里云夫妇已呈现败象了。余大夫在旁看见不妙,也纵身加入战斗,双掌纷翻,直拍青年人的要穴。青年人在剑光、掌影重重中大笑:“好,好,你们一起齐上太好了!余大夫,我还担心你不顾江湖道义,自己先跑了,丢下他们夫妇不管。”
    青年人每说出一个字,便刺出一剑,分别进击三人,快得真不可思议。蓦然,青年人一声暴喝:“你们通通给我倒下!”刹那之间,血溅人飞,余大夫给青年剑客一掌拍中,身飞二丈外的地方,口喷鲜血倒地;万里云身中两剑,并封了穴位,坐在地上不能起立;白衣女却给青年剑客的剑尖贴紧了胸口,她手中的剑已给震飞了!西南的三大武林一流高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便败在一个不知名的黑衣青年剑客之下,这真是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青年人也身受两处剑伤,并且也承受了余大夫的一掌,但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这时,他剑尖紧贴着白衣女,一声冷笑:“白衣仙子,我叫你们走开,别来插手,你们不听,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突然,豹儿在树林中尖叫起来:“你不能杀他们!”声落人到剑也到。豹儿宛如一头异常敏捷小灵豹,纵身过来,矫健非常。他急于要救白衣女,一出手就是盘龙十八剑中凌厉的一招——白龙兴云布雨,剑身的劲风,直逼二丈远。青年人不由一怔,一时后退几步,持剑凝视。他认为来人具有这样强劲的剑风,必然是武林一等的上乘拔尖高手。可是一看,他愕异了,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由惊问:“你是谁?”
    豹儿可不去理他,转身问白衣女:“妈,你伤得重不重?”
    青年人听豹儿叫白衣女为“妈”,又是一怔:“你就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豹儿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知武林的规矩,他一心只挂住白衣女、万里云和余大夫的伤,哪有时间去回答青年人的间话?他对白衣女说:“妈,我先扶你起来!”
    青年人见豹儿毫不理睬自己,他本来就是一个恃武傲慢的人,怎容得豹儿这样轻视他,一声冷笑:“少掌门,请出手!”
    “我不跟你打架,你走开!”
    “什么!?你叫我走开?”
    “你伤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伤人!?我还要杀了他们!小子,你出不出手呀?”
    “我先救人要紧,不想打架。”
    的确,要是只有白衣女一人,豹儿在逼退青年人时,就可抱起白衣女跑了,可是现在有三个人,豹儿一下抱不了三个人走。豹儿已叫小青、小翠她们千万别出来,可是她们不听话,也跑出来了,一个去扶余大夫,一个想去背万里云。豹儿更不能自己抱着白衣女先走,同时他又催小青、小翠:“你们快抱人走呀!”青年人听了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感到这个少掌门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视自己如无物,喝道:“小子,你不出手我出手了!”便一剑劈来。
    白衣女惊叫:“苞儿,小心背后。”
    豹儿慌忙又用上了“墨龙回首”这一招,这一招,更是盘龙十八剑最后五招中的杀着。那出人意外的回刺,剑劲更是十分惊人。青年人闪身避开已来不及了,变招相架,“当”一声,双剑齐断。青年人因急变招相架,功力运到十成,目的想将豹儿的剑震断震飞。他想不到他瞧不上眼的豹儿,内劲比他更深厚。他虽然震断了豹儿的剑,但豹儿也因情急回剑,一身真气骤然涌出,全灌注在剑身上。豹儿本来就具有一身惊人的真气,刚才又得到了万里雪一掌之劲,真气、内力又添一成了。他不但将青年人的剑震断成三截,也将青年人手中的剑震飞了!相比之下,他手中仍握着一把断剑,而青年人手中什么也没有了,虎口也震得麻木起来。青年人大吃一惊:“你!”
    豹儿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的凶恶?要打,我们就打。”豹儿感到不将这个凶恶的青年人打跑,怎么也救不了白衣女他们的。说着,也将断剑丢开,纵身而上,举拳朝青年人打去。豹儿除了学得盘龙十八剑外,没学过什么其他的拳脚武功,他这一拳打出,根本无甚招式,只是小孩子胡乱打架而已。虽然没招式,但他真气浑厚,拳劲却十分凌厉,要是给他击中一拳,起码也经断骨碎;这没有招式的胡乱一拳,当然不可能击中武功高强的青年人。青年人闪身避开,顺手一掌拍出,“蓬”地一声,拍中了豹儿的胸部。青年人这一掌只是随便顺手拍出,功力用不到五成,这五成的功力,竟将豹儿直拍得后退几步,感到心血一阵翻滚,但他很快将翻滚的心血压了下去,也很快的将青年人这五成的掌劲化成了自己的内力的一部分。
    青年人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他以为豹儿的剑术这么好,拳脚功夫必定更好,但豹儿出拳时已有点令他疑惑,暗想:这是哪一门派的招式?可不是点苍派的拳功啊!等到他意外地拍中豹儿时,更困惑了:这小子怎么不知闪避的?还是他一时麻痹大意?
    豹儿定了定神,又扑了过来:“好!我们再打过。”举拳朝他小腹处击去。这更不成招式了,青年人又是轻易闪开一掌又拍中了豹儿。豹儿这时像发了狂似的,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这哪里是什么武功,简直是小孩子在打架,胡打蛮缠,没一拳一脚能击中青年人,自己反而给青年人一连击中了七八掌,而且最后两掌,青年人已用了全劲,以为一掌就可以将豹儿拍得骨碎经裂,血肉一团。可是。他感到这个蛮小子似乎练成了佛门金钟罩般的功夫,竟然不怕掌击拳打,浑身如铜浇铁铸,越打越强,自己双掌都拍痛拍肿了,内力已消耗了一大半。他愕然不解,暗想:这小于练的什么怪异武功?他这样打不死,拍不伤的,不将我累坏了么?同时,他也感到豹儿的拳风脚劲,越来越威猛凌厉,而自己拍出的掌劲没有初时那么有力了。他用鬼哭神愁连环三掌一连拍在豹儿的身上,好像是拍在棉絮上似的。豹儿不但不后退跌倒,反而不顾一切,一拳击在他的左腹上,击得他异常疼痛。他既惊又怒,猛飞起一脚,狠狠踢中豹儿下腹的气海穴。气海穴是人身上的要穴,也是豹儿浑身真气最为雄浑的地方,深似大海。青年人这—脚劲,更似泥牛入海,全无反应,自然很快又为豹儿吸为己用了。豹儿这时如一头忿怒的小雄狮,更感浑身真气迅速流转激荡,劲力倍添,突然一个转身,顺势一掌,拍在青年人的胸脯上。豹儿不知不觉使出了老叫化教他的第二招掌法,又击中青年。豹儿挨了青年人多少拳打脚踢,才换来击中对手一拳一掌。可是这一拳—掌,已叫这黑衣青年够受的了。第一拳,几乎击得他大小肠乱翻,痛彻入心;而第二掌更凌厉,“喀嚓”两声,巳击断了他胸骨两根,人也横飞了出去,幸而他功力深厚,胸骨虽断两根,忍住痛,仍运用千斤坠功夫,落在地面时而不摔倒,却已惊得他目瞪口呆,暗想:我再不逃走,必然丧命在这怪小子的手中。其实,作为武功来说,黑衣青年胜过豹儿绰绰有余,败就败在他不了解豹儿有这么—种奇异的功夫,不怕摔打,要是他用刀用剑,早巳取了豹儿的性命了。事情也有这么的巧合,一开始剑就断了,逼得他以掌拳来应付豹儿,这不啻又凭空送给了豹儿内劲。正如他师父澹台武一样,体内真气消耗了七八,当然受不了豹儿的拳击掌拍了。要是别的武林高手,恐怕早巳尸横苍山脚下。
    这时,他又听到白衣女在喊道:“苞儿,快杀了这贼子,别叫他跑了。”豹儿拍飞了对手,反而愕然,他才想起刚才的一掌,是那老叫化暗中教自己的,想不到老叫化教的掌法这么厉害,一出掌就会将人拍飞。当他听到白衣女叫自己杀人,又怔住了,心想:我要不要杀他呢?我能杀得了他呢?可是黑衣青年在他犹豫之间,早已施展轻功,转眼不见踪影,杳如黄鹤。白衣女叹了一声:“孩子,你怎这么慢,让他逃走。”
    “妈!我想不到他跑得这么快的?”
    “孩子!妈看出你手软,不愿杀人,你心地也太好了,今后会吃亏的。”
    初时,白衣女见豹儿一连挨了十多下掌击,真是又心痛又着急。这个蠢儿,怎么剑术这么好,拳脚功夫反而毛手毛脚的,没半点招式?后来又暗暗惊讶豹儿似乎不怕打击,莫非这孩子大智若愚,故意这样引敌人上当?果然,这孩子只击中了对手一拳一掌便取胜了,这真是出人意外。这孩子刚才的招式是什么招式?武林中各门派可没见过呀!是方悟禅师传给他这种似是而非的拳掌功夫?这时,万里云和余大夫早已在小青、小翠的看护下,服了药,包扎好剑伤走过来。万里云说:“夫人,贼子走了就算了,苞儿能赶走敌人,挽救这场大难,已是万幸,别去责备孩子了。”
    “云郎,我担心孩子心地太软,将来在江湖上行走,会吃亏上当。”
    “但也得慢慢锻炼才是。”
    余大夫也过来感谢他们相救之恩,说:“在下要不是贤伉俪与令郎相救,恐怕早为这小魔头掳去了。”
    白衣女问:“大夫,这贼子怎么找上你的?”
    “还不是为了要我给那大魔头治病。我说,只要你师父将真气散去,不用治。这小魔头认为我想害他师父武功全废,便要杀我。想不到这小魔头武功不在他师父之下,三四招就杀得我无还手之力,只好逃跑,幸而遇上了你们。想不到令郎的武功这么深奥莫测,这真是武林的幸运了。”
    万里云说:“大夫过奖了!小儿临敌经验不足,论真实武功,也不是那小魔头的对手。小儿能险胜,全凭意外,还望大夫今后多指点小儿才是。”
    “掌门客气了!”
    白衣女问:“大夫现在打算去哪里?”
    万里云也说:“是呀!看来那小魔头为了老魔头,今日虽然败走,日后必不放过大夫。大理城内,大夫是不能再回去了。要是不嫌弃,大夫在我龙泉峰暂住如何?”
    余大夫说:“多谢厚爱。在下行走江湖,本为济人,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天下患者,在下怎能长久躲避的?那小魔头只不过想掳走在下而已,决不敢杀害在下,何况这小魔头今日受伤不轻,体内真气也消耗了七七八八,急需觅地调伤,也像他师父大魔头一样,没有三四个月的调养是不能恢复的。在下至少还有三四个月为天下患者医伤治病。”
    “既然这样,大夫日后保重了!今日就此分别。”
    “贤伉俪身上的伤不要紧么?”
    “有大夫的接筋驳骨追魂丹,我们夫妇身上的剑伤已没妨碍了。”
    原来余大夫在小翠的看护下,运气调息,内伤略为转好,便叫小翠将接筋驳骨丹分别给万里云夫妇服下。接筋驳骨追魂丹,虽然不及过去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但也是巫山怪医特别的医治内外伤的神丹秘药,与少林寺的大还魂丹齐名武林。所以万里云夫妇服下后不久,身上几处剑伤几乎好了。分手后,他们不用豹儿、小青、小翠相扶,仍施展轻功转回龙泉峰点苍派的所在处。
    三天后,豹儿要求下山了,他几乎轻而易举地击败了管飞,又在三百招后胜了胡刚师伯,不仅在万里云凌厉无比的剑下走满十招,更走满了五十多招而不露败迹,令所有点苍派的人无不惊讶喜悦。他内力之强,众人是知道的,但他盘龙十八剑练得如此精湛,却是出人意外了。白衣女看得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豹儿的剑术,已与他父亲并驾齐驱,今后在江湖上只要不碰上像大魔头澹台武那样一等上乘拔尖的高手,一般高手,豹儿是可以应付了。担忧的是豹儿心地太好,江湖经验全然没有,他能在险恶的人心,风云变幻莫测的江湖上安全闯过吗?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万里云在比武后,心情跟白衣女一样,对豹儿说:“孩子!你要下山,为父已没有权力阻止你了,希望你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处处小心,遇事莫急,临敌莫慌。”
    “是!我记住了。”
    白衣女未语,泪水已盈。豹儿连忙说:“妈,你放心,我会记住爹的话,处处小心,遇事不急,临敌不慌,不会有什么事的。我顶多一年之后就会回来看你。”要是豹儿不是为了去寻找那个真正的少掌门,看见白衣女的眼泪,真不忍心离开她了。
    白衣女悲喜地说:“孩子!你能这样,妈略微放心,妈更希望你手不能太软,心不可太慈,该杀的人杀掉,让—个恶人活在世上,那就会害了世上不少善良入的生命。”
    “是!”
    “一年之后,你一定要回来,妈要是不见你回来,会走遍天涯海角去寻找你的。”
    “妈!你千万别出去,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豹儿使拜别了万里云夫妇,辞别了点苍派的众弟子,带着简单的行囊和一把利剑,离开了点苍山,开始他仗剑远游,独闯江湖生涯了。当然在他贴身内衣密扣的衣袋中,更藏着武林中的稀世珍宝——玉女黑珠丹。这种能化解万毒的神丹,是慕容小燕赠给白衣女的。现在白衣女怕他在江湖上中了奸险小人的毒,将装有十颗玉女黑珠丹的小瓷瓶放在他内衣袋中,在中毒时,叫他先运真气逼住毒性,然后服药,便万无一失。当然,内衣密扣的衣袋中,也有一瓶医治内外伤的化腐生肌白凤散,神效虽不及少林寺的大还魂丹和巫山怪医的追魂丹,但也是本门派独有的治伤良药了。
    豹儿独自一人下了点苍山,心里既高兴也带一种茫然的心神,暗想:世上这么大,我先去哪里去寻找这个失踪了的少掌门呢?这个少掌门也真是,快一年了也不回来,不怕他父母挂心?他总不会遭到什么不幸吧?
    作为一般人来说,有这么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环境,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的。对于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来说,恐怕更希望真正的少掌门死去,自己便可以长久住下去了,而且将来还是武林中一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哩!要是一些阴谋野心家,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谋夺一派掌门人的职位,不惜丧尽天良,干下种种令人发指的卑鄙事情来。这一点,在武林中不是没有,单是峨嵋派,前后就出了两个这样的掌门人——玉清和上灵(见拙作《武林传奇》和《神州传奇》)。
    豹儿就不是这么想了,他感到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去贪;不该自己享受的,更不能去抢夺。他冒充了点苍派少掌门,已是违心了,感到有愧和内疚,再去享受别人享受的东西,就更不应该了。所以他要离开点苍山,暗暗发誓要寻找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掌门,才对得起万里云和白衣女。
    豹儿转上了人来人往的大道,不由得茫然了,不知往北还是往南走。他和小青、小翠在过去的谈话中知道,白衣女有三位金兰结拜的好姐妹,就是四川成都的陶十四娘、广西南丹紫竹山庄的慕容小燕和湖北大巴山时家堡的玉罗刹,此外还有安徽黄山无回剑门的师兄弟,以及什么丐帮、恒山、华山等派的一些好友。这个少掌门万里豹(苞和豹,豹儿一直认为是同一个字,所以他将万里苞,认为是万里豹了),不外乎是跑到他们那里去了,只要自己一处处去问,就会找到这个不愿回家的少掌门了。豹儿真是天真无知,浑浑沌沌,以为他们就在大理附近,只要自己下山问人,便可以找到这几处地方了。他不知道神州有多大,这些地方有多远,就是最近的成都和南丹,也离点苍山有几千里之远。至于恒山、华山、黄山,更是万里之遥了。一个人轻功再好,要跑完这几处地方,恐怕三年也跑不了。何况豹儿从来没出过远门,几乎什么都不懂,怎么去找人呀!
    豹儿见不远处有座路边茶亭,茶亭内外,都有人歇脚和饮茶,暗想:我何不到茶亭问问人?于是便向茶亭走去。茶亭内一位卖茶的中年妇人,见走来了这位衣质华丽的少年公宁,腰间还佩着一把剑,便不敢怠慢,连忙笑脸相迎,问:“公子,要饮茶吗?”
    豹儿本来是来问人,没有想到要饮茶,见人家这么好意相问,说不饮似乎过意不去,点点头:“我要饮茶。”
    中年妇人连忙招呼豹儿到一张桌子坐下,又堆着笑脸问:“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里有糯米糍、大饼、包点和花生的。”
    “我,我要一些花生好了!”
    这妇人又连忙给豹儿端上一壶茶和一碟花生。
    豹儿一边饮茶,一边打量茶亭内的人,而茶亭内外一些歇脚休息的、饮茶的,见来了这么一个佩剑的少年,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还是武林中的人物,早巳在暗暗打量他了。但他们一与豹儿的目光接触,便掉头他望和借故谈话,只有一位长者,却对豹儿微笑了一下。豹儿也报以一笑,起身朝他一揖说:“大伯!请了。”
    长者有些愕然,连忙回礼说:“不敢。”
    “请问大伯,往南是什么地方?”豹儿不问北面,因为北面是他来的地方,上关再过去,就是他生长的深山古寺。那是山岭重重,少掌门不会到山岭重重人烟稀少的地方去的。至于古寺再往北走,豹儿却不去想了,也以为是一片深山大岭,没什么人住的。
    长者略带困惑回答:“往南不远,就是大理。”
    大理,豹儿是知道的,他又问:“大伯,我是想问,大理再往南走是什么地方。”
    “下关,公子是第一次出门么?”长者讶然相问了。
    “是!大伯,我是第—次出门。”
    “公子想去什么地方呀?”“我!我想先去成都。”
    “成都!?四川成都?”
    “是,就是四川成都,”
    “公子。你走错方向了。去四川成都你要往北走才对,你往南走,那就越走越远了。”
    豹儿一怔:“成都在北面么?”
    “成都是在北面。”
    ”那,那有多远?”
    “从这里到成都,翻山越岭,没四千里,也恐怕有三千多里了。”
    豹儿睁大了眼睛:“成都这么远吗?”
    “老朽怎敢欺骗公子的?而且这条路很不好走哩!”
    “那,那去南丹呢?”
    “南丹!?是不是广西的南丹州?公子要去广西南丹,也不是往南走,要往东,先去昆明,再取道去南丹。”
    “南丹远不远的?”
    “那也有二千多里。”
    豹儿又怔住了,南丹也这么远的。要是这个少掌门去了成都或南丹,怪不得快一年不回来了。长者见豹儿怔住,好心地阎:“公子,你要去这两处干什么?”
    “我,我想寻一个人。”
    “公子要找什么人的?”
    “我,我的哥哥。”
    “公子的令兄出外没回么?”
    “是!他出去快一年了,没回来,所以我才去找寻他。”
    长者摇摇头:“公子,这两处来回,没—万里恐怕也有八九千里,而且道路很不好走,公子一个人,不怕危险?”
    “我不怕。大伯,我再想问问,黄山离这里远不远的?”豹儿心想,既然这两处这么远,大概黄山就在附近了吧?
    长者的回答,更出豹儿的意料之外,黄山比成都、南丹更远一倍有多。豹儿不敢再问恒山、华山了,看来这些什么山,不会近的了。长者见豹儿沉吟不语,关心地问:“公子要去这几处寻找令兄?要是令兄不在,公子不白跑了?”
    “没办法,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长者说:“公子一定要去,最好找一个熟悉道路的人相伴同行才行,不然是很危险的。”
    “多谢大伯关心。”
    “现在公子先打算去哪里?”
    “我,我想先去大理看看。”
    “这就对了,公子先去大理,打听有没有人去这几处地方的,要是有,公于最好与他们结伴同行,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豹儿—听,暗想:是呀!我怎不找一个人同行的?便问:“大伯,大理有人去这几处地方吗?”
    “公子,大理府是段王爷的所在地,各处都有人来这里经商做生意。其中四川、贵州来的人:不少,公子向他们打听,或许会有人去的。”
    豹儿大喜:“多谢大伯指点了。”他连忙付了茶钱,往大理而去。
    豹儿走进大理府城,只见街道纵横,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又不知比上关热闹、繁华多少倍了。豹儿除了跟随段丽丽到过上关这个市镇外,再没到过任何市镇了。他第一次来到了一个府的所在地,自然感到新鲜、惊奇,暗想:原来大理这么大,这么的热闹,比上关还热闹多哩!他又暗想,我去不去找段姐姐呢?但他想起了白衣女说过的话,担心自己去找段姐姐,会给段姐姐一家带来祸害,心里说:我还是不去找她的好,以免害了段姐姐一家人。这时,他刚好经过一家客栈的门口,店小二看出豹儿不是本地人,便上前向他招揽生意:“少爷,住店吗?我店的房间宽畅舒适,光洁明亮,吃饭喝酒都方便。”
    “有四川的人住吗?”
    “有,有呀!四川来的富商豪贾,多数都来我店住的。”
    “那,那我就住了。”
    “少爷是四川人?”
    “我,我不是。”
    店小二有些奇异:你不是四川人,怎么听说我店有四川人你就住下了?他怕坏了生意,不敢多问,慌忙带豹儿到一间房里,问:“少爷,这间房好不好?”
    豹儿之所以要住店,只不过听说有四川人在这里住,他想打听有没有人去成都而已,便问:“这房间左右住的是四川人吗?”
    店小二为难了,他这个店,根本没有什么四川人住。他为了拉生意,只好谎骗豹儿。他迟疑一下圆滑地说:“少爷,左右还没有人住下,要是有四川客人来了,小人一定带他们在少爷左右房间住下的。”
    “你不是说有四川人住了吗?”
    “少爷!小人是说的两天有四川客人住过的,今天一早,他们就走了。”
    “他们走了?去了哪里?”
    “他们回四川呀!”
    “是不是回成都的?”
    “对,对,他们正是回成都的。”店小二信口胡说,“少爷,你是他们的朋友?”
    “不是,我想找个人去成都,因为我不知路怎么走法。”
    “噢!少爷,你想找回成都的人很容易,小人跟少爷打听一下就行了。”
    “那多谢你啦!”
    “少爷,这房间你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豹儿听说店小二跟自己打听去成都的人,已高兴了!哪怕这房间小得像个猪圈,豹儿也会说满意的。他掏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问,“这银子够不够房钱的?”
    店小二大喜,这锭银子,足足有十两重,住大半个月也够了!心想:看来这少爷是一个初出门住店的雏儿,挺容易上当受骗的,我得想办法缠住他多住几天,连忙说:“少爷要是住半个月,房钱饭钱都够了,住一个月,恐怕……”
    “我住半个月干什么?”
    “少爷,要打听有没有人去成都,恐怕不是三两天的事……”
    “你不是说常有四川人来住店吗?”
    “是,是,他们是常来,但也不是这两三天就有人来呀!”
    “那,那我要等多久?”
    “少爷放心,小人尽快打听就是,要是明天有四川客人来住就更好了。”
    “明天有四川人来吗?”
    这时,有人在外面大叫店小二。店小二一听,正好脱身,说:“少爷,你先休息下,小人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豹儿在店小二走后暗想:几时才有四川人来店住呢?忽然,他听到外面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问:“你这店有没有人要去四川成都的?”
    店小二的声音在回答:“有呀!”
    “有就太好了!那我住你的店。”
    店小二问:“公子,你要去成都么?”
    清清脆脆的声音又说:“是呀!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的,你店有人要去成都,麻烦你告诉他,我想跟他一块去。”
    店小二说:“公子,我那位客人想去成都,也是不知道怎样走的。”
    “嗨!我还以为他认识路的,这样,我不在你这店住了。”
    豹儿初时听到这人要去成都,不由大喜,后听到他也像自己一样,是个不认识路的人,又失望起来,最后听到这个人不住店了,不由自主的跑出房间,想叫这个人留下来。他想:虽然这个人不认识去成都的路,但多一个伴去成都不更好?而这时,店小二已在挽留这个人了,说:“公子!我店常有四川来客住的,你在我店住两天,一定会有四川的来客,他们知道如何去成都。”
    “你不会骗我吗?”
    “小人怎敢骗公子你的?”
    豹儿一看这人,又愕然了,这个人居然和自己一样的年纪,个子还比自己小,却生得挺秀气的,暗想:他这样小,怎么也—个人要去四川成都的?总不会和我一样去找人吧?店小二见豹儿也出来了,又说:“公子,这位少爷也是去成都的,你们结伴去不更好吗?”
    这秀气少年说:“他又不识路,我跟他结什么伴呢?”
    豹儿说:“兄弟,我虽然不识路,只要有人去四川成都,我们都跟着他不好吗?”
    秀气少年扬扬眉说:“你叫我做兄弟,我问你有多大了?”
    “我,我十三岁了。”
    “十三岁就叫我为兄弟,你知道我多大了?我今年十五岁了。要叫,你应该叫我做哥哥才是。”
    豹儿愕然:“你有十五岁?”
    “恐怕还不止哩!”
    “你怎么这么矮小的?”
    的确,豹儿比他几乎高出一个头,身体也比他粗壮得多。秀气少年不高兴了:“矮小就不许大过你吗?你想我跟你结伴同行,你就应该叫我为哥哥。”
    “行!我就叫你做哥哥。”
    “唔!这还差不多。”秀气少年老气横秋地对店小二说,“给我开个房间。”
    店小二大喜:“是,是!公子,你就住在这少爷左边一间房好不好?”
    “那房子干净吗?”
    “干净,干净。”
    这位老气横秋的少年便在豹儿左边的房间住下来。豹儿过去和他搭讪,问:“阿哥,你怎么—个人去成都的?”
    “你不也是一个人去吗?”
    豹儿给问住了,半晌才说:“我是去找人的?”
    “我也是找人呀!”
    “你找什么人的?”
    “有鼻子眼睛的人。”
    豹儿好笑了,人当然都有鼻子眼睛啦!没鼻子眼睛的,是人吗?但他却感到这少年虽然老气横秋,说话怪有趣的,便忍住笑说:“我是问阿哥,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哥哥呀!”
    “什么!?你也是找哥哥呀?”
    “那么说,你也是去找你哥哥了?”
    “是!我也是找哥哥的。”
    秀气少年摇摇头:“我不相信。”
    “你怎么不相信?”
    “你有哥哥吗?”
    豹儿感到奇怪了:“我怎么没有哥哥的?”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好吧!你说有就有嘛!不过,你一定找不到。”
    豹儿给这个秀气少年弄得莫名其妙:“我怎么找不到的?”
    “你怎不问问你自己?”
    豹儿睁大下眼睛:“问我自己?”
    “是呀!你问我,我问谁去?”
    豹儿又给他弄得哭笑不得,想再问,秀气少年已推他出房门口了:“去去去!别尽烦我,我要休息了。”“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豹儿只好一笑,走回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感到这秀气少年说话古怪,似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自己是个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的孤孩子,几时有哥哥了?自己说去找哥哥,不外是去找跟自己—模一样的那个少掌门而已。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哥哥的?莫非他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可是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呀!豹儿再想下去,越感到这少年来得古怪:自己去成都找人,他也去成都找人;自己说找哥哥,他也说找哥哥;同时,大家都不认识路,又同住这家客栈,事情有这般的巧吗?莫非他在故意捉弄我?可是我跟他素不相识,他干嘛要捉弄我的?捉弄我又有什么好处?还是他真的是去成都找他哥哥的?我与他碰巧在一起了?不行,我得要多注意他一点,段姐姐曾经告诉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白衣女也叮嘱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要处处小心啊!
    豹儿想了大半天,再听听隔壁房间,没听出什么动静,心想:莫非他睡着了?豹儿感到在房间里坐得无聊,便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大理他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不走走看看不可惜了?想罢,豹儿便掩上门走出去,店小二一见,连忙问:“少爷要上街吗?”
    “我要去街上看看。”
    “少爷还回不回来吃饭的?”
    “回呀!”
    “好!那小人便下少爷的米了。”
    豹儿转到大街上,暗暗记熟道路,以免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刚转了两条街时,只见一匹奔马,迎面而来,再一看马背上的人,他惊喜了,是段福,叫道:“段福大叔!”
    段福闻声一看,是豹儿,也惊喜的叫了一声:“豹少爷!”勒住马缰绳,奔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停了下来。段福从马背跳了下来,问:“豹少爷,你几时来到了大理城的?”
    “今天。福大叔,段姐姐好吗?”
    “好,好。公主她经常提到豹少爷的。”
    豹儿带歉意地说:“大叔……”
    “噢!豹少爷,千万别这么称呼我,叫我阿福好了!”
    “大叔,我叫惯了!我也很想去见段姐姐的,只是,我听说……”
    段福看了看左右,压低嗓子说:“豹少爷,你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我不是,他们认错我了!”
    “点苍派的人那么糊涂,怎认错了豹少爷的?”
    “我也不知道,看来,我长得很像他们的少掌门。”
    “原来这样。豹少爷,你有了住的地方没有?”
    “我住在一家叫如意客栈中。”
    段福又低声说:“豹少爷,请原谅,按情理;我应该请你到王府中去,可是最近,京师来了两位锦衣卫的人……”
    豹儿连忙说:“大叔,我知道,请你代我问段姐姐好就行了。”
    “豹少爷,这样吧,你暂时先在那家客栈住下来,等我回去请示过公主,再来见豹少爷。”
    “大叔,你代问姐姐好就行了!别叫姐姐为难呀。”
    “豹少爷,你一定要等到我来,千万别离开了!不然,公主会责怪我的。”
    “好吧!我等两天,要是姐姐和大叔不方便,就别来了,我不会怪你们的。”
    “豹少爷,那我告辞了。”
    段福骑上马背,便扬鞭而去。
    豹儿心想:锦衣卫是什么人呢?连段王爷和段姐姐也怕了他们,他们更厉害么?他游完了两三条街,看见时间不早,也就转回客栈了。一进客栈,便看见那秀气少年向自己招手,他疑惑地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你去不去四川成都呀?”
    “去呀!”
    “去就好了,你快打点行装,明天一早就动身。”
    “什么!?明天一早就走?”
    “你不想快点找你哥哥吗?”
    “你认识路了?”
    “我不认识,刚好有位从四川成都来的人,他明天一早就走,我们跟他一块走,他还说沿途的车马、吃饭、住宿,都由他包了,不用我们出—分钱,这不好吗?”
    “这不好吧!怎能要他出钱的?”
    “你不要他出钱,自己出也可以呀!”
    “这,这,能不能叫他等两天再走?”
    “人家是有急事要赶着回去的,能等两天吗?”
    “我们能不能求求他等两天呀?”
    秀气少年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能明天走?”
    “因为,因为有个人要来看我,叫我在这里等他两天。”
    “这个人这么重要?连自己哥哥也不想找了?我看你在骗人,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
    “不,不!我不骗人。”
    “人家能等你吗?你不去算了,明天我跟他去。”
    豹儿为难了:去吗?便失信段福,说不定段姐姐会责备自己;不去吗?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不可惜?说不定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又不知要多久才有人去成都。
    秀气少年又说:“我看你不是找哥哥,是来找姐姐的。”
    豹儿一怔:“你说什么?”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我没有说错你吧?你是来大理找什么段姐姐的。”
    豹儿更愕然:“你怎么知道呢?”
    “你在大街上跟那个骑马的人谈话,谁都听到了。”
    “当时你也在那里?”
    “有什么奇怪的?只准你出去玩,就不准我出去玩吗?”
    豹儿丝毫没想到这个秀气的少年在暗中盯着自己,跟踪着自己。他感到这个少年说的也是,自己怎能不准人出去走的?碰巧又给他看见、听见了。豹儿说:“阿哥,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能不能代我求求他多等两天?要不,你带我去见他,我来求求他好了!”
    “你面子好大么?人家会答应你吗?”
    “阿哥,我求求你。”
    “你求我干嘛?又不是我明天要走。”
    “阿哥,我是求你带我去见他。”
    “好呀!他就住在后面的一个房间里,你自己去求吧!”
    “多谢阿哥!”
    豹儿慌忙跑到后面的那个房间拍门,门打开了。豹儿一看,顿时又傻了眼,开门的人,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几疑自己是找错了人了!在豹儿的想象中,这个要回四川成都的人,不是一位长者,也起码是个中年人,不然,他哪有这么多的银两包长途的车马、吃用的?怎会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孩子?可是这个少年极有礼貌地问:“你,你是来找我吗?有何赐教?”
    豹儿呆了半晌问:“对不起,请问阿哥是不是要回四川成都的?”
    这少年点点头:“是!唔,对了,你是不是也想去四川成都?”
    “是,是,我也想去四川。”
    “那太好了!添上你,我们有三个人,路上就不愁寂寞了!”
    “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走?”
    “哦!?他告诉你了?那你今夜打点好,我们一早就上路。”
    豹儿为难地说:“阿哥!你能不能等两天才走呀?”
    “为什么要等两天?”
    豹儿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人家要等一位公主娘娘呀!”
    豹儿—听,不用问,是那位古怪秀气少年的声音了。秀气少年更逼一步说:“既然你有一位公主娘娘了,何必再找什么哥哥的,你留在大理做驸马爷不更好吗?”
    豹儿不明:“什么叫驸马爷的?”
    “哎!驸马爷也不懂,就是公主娘娘的丈夫呀!”
    豹儿感到受了冤枉和侮辱似的,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小心让段姐姐听到了,她会杀了你!”
    “公主娘娘敢杀人么?”“怎么不敢?我就看见她杀过人。”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她那么凶恶,你不怕她以后会杀了你吗?”
    “段姐姐是不会杀我的。”
    “当然啦!你是她的……”
    有礼貌的少年连忙制止这秀气少年说下去:“你别再说了!小心公主娘娘真的会杀了你。俗话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何况是位公主娘娘,她要杀个把人,还不易吗?”
    “是呵!我们—介平民百姓,怎惹得起公主娘娘?”
    “喂!那你明天—早走不走?”
    秀气少年问有礼貌的少年了:“还是等他两天?”
    “等两天还可以,就怕等了两天后,我们还不能走,那不误了我的事了?”
    豹儿连忙说:“两天后,我一定跟你们一块走。”秀气少年狡黠地问:“要是公主娘娘两天不来,你也走吗?”
    “走,走,我—定走!”
    “你不怕公主娘娘恼怒么?”
    “她,她不会恼的,因为我说明只等她两天的。”
    “怕你见了公主娘娘后,就走不了啦,那这两天我们不白等你了?”
    豹儿—想也是,万一段姐姐见了自己,一定要自己留下怎么办?那不误了他们动身?礼貌少年见豹儿一时沉吟不语,知他为难,便说:“这样吧!我们等你两天,两天后,不管你去不去,我们都走,好吗?”
    豹儿大喜,连忙一揖:“那我先多谢阿哥了!”
    那少年一笑:“何必这样客气?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呀!”
    “你太好了!我要是没其他事,—定跟你们去四川成都。”
    是夜,豹儿练完内功后,正要熄灯睡觉,蓦然他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暗想:这么深夜了,怎么还有人在外面走动的?是店家的小二么?看来这个店小二很勤快的。跟着,他感到窗前人影一闪,要是豹儿有—定的江湖经历,准会提高警惕,或者在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时,也会立刻吹熄了灯,自己藏在暗处,准备应变,可是豹儿全无这方面的经验,以为这是店小二在外面巡夜查看哩!等到他发觉窗外人影一闪,正感到惊奇时,这条人影仿佛如幻影般的,已从窗口飘了进来,全没半点声音、单是这分轻功,已是武林中的高手了。豹儿—怔之后,正想问:“你是人还是鬼呀?”而一支冷冰冰的剑伸了过来,剑尖已指在他的胸口上了!那人轻喝道:“别出声!惊动了别人,我就要了你的命。”
    豹儿更傻了眼,吓得不敢动了,低声问:“你,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跑来这里干嘛?”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杀人。”
    “你怎么不讲道理的?”
    “道理值多少钱一斤?”
    “我与你无仇无恨,怎么无缘无故的要杀我?我死也死得莫名其妙。”“是吗?你死后,去问问阎王爷吧!”那人说完,“噗嗤”一笑,剑收了回去,蒙在脸上的一块黑布也解了下来。
    豹儿在灯光下一看,更傻了眼:“姐姐,是你!?”
    来人正是段丽丽,她“嘘”了一声,示意豹儿小声,问:“豹兄弟,刚才没吓坏你吧?”
    “姐姐,你怎么开这么个玩笑,差不多吓死我了。”
    段丽丽摇摇头:“豹兄弟,亏你还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怎么这般麻痹大意,你怎能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我要是你的敌人,你不死在我的剑下了?”
    豹儿一听,心头不禁怵然。是呀!要是来了那个大魔头和小魔头,我这么麻痹大意,不死了么?怪不得白衣女侠千叮嘱万叮嘱我要处处小心的。他连忙说:“姐姐说的是,今后我一定小心了。”
    “你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我听到了。”
    “听到了怎么还不小心提防?”
    “我,我以为是店家的小二在巡夜的。”
    “兄弟,看来你还是回点苍山的好,不要在江湖上走动了!据我所知,点苍派虽是名门正派,但在武林中也结怨不少,你身为点苍派的少掌门,一旦为仇家发现,你又全无半点江湖经验,是很危险的。”
    “姐姐,我可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你怎么不是了?”
    “他们完全是认错人了。”
    “这使人相信吗?要是说别人认错了还可以说,难道点苍派的掌门万里云和白衣仙子也认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可以说,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他儿子失踪了大半年,而我从小就由我师父抚养长大,没离开过古寺。”
    “你不会骗我吧?”
    “姐姐,我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会欺骗姐姐的。”
    段丽丽不由得看了豹儿一眼,她从豹儿的眼神中看出,豹儿是在说真话,没欺骗自己,不由得沉思起来,自语地说:“这事就有些古怪了。”
    “姐姐,有什么古怪的?”
    “兄弟,要是真像你说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万里云夫妇明知你不是他们的儿子,而又将你看成了他们的儿子,像真的儿子一样,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原因和目的。要是这样,万里云夫妇就枉负侠义之名了。兄弟,你这次下山,是他们打发你出来的?”
    “不是!他们不想我下山,是我要求,比武后闯出来的?”
    段丽丽有些惊讶:“你在剑术上击败胡刚大侠?也可以在万里云剑下走满十招了?”
    “是!”
    “你学到你师父的剑法?”
    “姐姐,我没回过古寺,怎学到了师父的剑法?我是学了盘龙十八剑法。”
    “盘龙十八剑,也可以说是当今武林上乘的剑法之一。”
    豹儿没心去理上不上乘的剑法,只关心问:“姐姐,他们有什么用意和目的呢?”
    “就是用你来为他们真正的儿子作掩护,代替他儿子送死。”
    豹儿愕然:“他们真的这样?”“兄弟,江湖上人心难测,往往有些事,人们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兄弟,要是这样,你真的要万分小心了。”
    豹儿怔了半晌,回想自己在点苍山的种种情景:白衣女侠对自己是一片真心的母爱。他摇摇头说:“姐姐,他们不会这样的。我感到他们真的当我是他们的儿子。”
    “那么,第二个可能,你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了!”
    “我怎么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了?!”
    “兄弟,万里云夫妇有没有第二个儿子?”
    “没有,没有嘛!”豹儿一下想起了小青、小翠她们的话,便说,“是有一个,听说一出世后就给仇家害死了。”
    “兄弟,那个给害死的恐怕没有死去,而且就是你!”
    “是我!?”
    “兄弟,世上绝没有两个人这么一模一样的,连父母也分辨不出,除非是双胞胎、孪生的兄弟,才有这个可能。”
    “姐姐,师父说我是从豹子窝里拾回来的。”
    “因为你没有被害死,给豹儿叼了去,又刚好给你师父碰上了。兄弟,你可算大命啊!”
    豹儿又呆了半晌:“那么说,他们是我的父母了?”
    “要是这样,万里云夫妇真的是你亲生的父母,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将你当成那个失了踪的少掌门!”
    豹儿惊愕、激动:“要是这样,我更应该去找他了!”
    “找谁?”
    “就是失了踪的少掌门。”
    “哦!?你不是来看我的?”
    “姐姐,我是想来看你,可是我听说这里来了什么京师锦衣卫的,我又害怕了……”
    “兄弟,有你这句活我就满意了,也不枉我认你为弟弟一场,的确,目前你来看我是不大方便。”
    “姐姐,锦衣卫很凶恶霸道么?”
    “兄弟,这怎么说呢?他们是皇帝的耳目,专门在暗地里盯梢跟踪人的一举—动。”
    “他们这样做干嘛?”
    “怕人不忠心皇帝,怕人造反呀!”
    豹儿不出声了,心想:还有人造反么?那不是灭族大罪了?
    段丽丽说:“兄弟,你打算去哪里寻找那个少掌门?”
    “我想先去成都找找。”
    段丽丽吃了一惊:“成都!?四川成都?”
    “是。”
    “那很远的,你怎么想到去成都找的?你知道他去了成都?”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妈妈有个结义的妹妹在成都,他有可能去了那里。”
    段丽丽人慧心明,摇摇头说:“你去成都,不可能找到。”
    “为什么找不到?”
    “那个少掌门失踪大半年,要是他在成都,白衣仙子早找到了,就是白衣仙子没去,陶女侠也会打发人来告诉白衣仙子。兄弟,不但陶女侠处不必去,就是广西的慕容女侠,湖北的玉女侠,你也不必去了,去也是白走。”
    “那,那我去哪里找呢?”
    “兄弟,人海茫茫,要找—个人实在不易,不如你先去昆明走走,沿途向人打听,要是有人看见你感到愕然,惊讶,或者找你复仇和攀交情的,这些人想必都曾见过了那个少掌门,你不妨从他们身上追踪出线索来,或许可能找到你那位没见过面的哥哥或弟弟。”
    “哥哥弟弟?”
    “兄弟,要是你与他真的是孪生兄弟,他不是你哥哥,必然就是你弟弟了。我说得不对吗?”
    豹儿笑了:“多谢姐姐指点,那我明天就先去昆明。”
    “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在路边饭店那个跟你打赌输了的无赖药材商人?”
    豹儿不明:“记得呀,姐姐在这里看见他了?”
    “我没看见,他不是在昆明开了一间药材店吗?你到昆明,不妨去找找他。”
    “姐姐,我找他干嘛?”
    “打听你哥哥或弟弟呀。”
    “他知道么?”
    “他四处贩卖药材,或许知道也不一定,就算他不知,也叫他帮打听呀。别忘了,他还是我们的奴仆哩!他不敢不打听。”
    “姐姐,这事算了,别去找他了!”
    “你不想找你哥哥或弟弟?”
    “姐姐,我怎么不想的?”
    “想,你就找找他,尽管你不要他当你的奴仆,叫他帮手打听总行吧?”
    “好吧,我到昆明见到了他,就问问他。”
    “兄弟,那我该走了。”
    “姐姐,你怎不多坐会儿?”
    “兄弟,时间不早,我得在天亮前赶回王府,不然,就会引起人的注意。”段丽丽说完,从怀中也掏出一个刺绣很精美的小布袋,交给豹儿说,“兄弟,姐姐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只好将它送给你,以作纪念。”
    “多谢姐姐。”
    段丽丽一笑:“兄弟,今后多珍重。”话落人去。豹儿呆了一会,拿起绣荷包,感到挺重手的,心想:姐姐送什么给我的,这么重手?打开一看,不禁又傻了眼,竟是一袋的金叶、金豆豆和三锭白银,恐怕不下成千两银子,暗说:姐姐,我身边有银子呀!你还送我这么多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豹儿去拍那有礼貌少年的门,门打开了,豹儿又是有些惊讶,住在隔壁房间的那位秀气少年也在这里,不禁问:“你也来了这里?”
    秀气少年眨眨眼说:“对不起,我们不去成都了,要去你一个人去。”
    豹儿不由得张开口呆住了。本来他一早走来,是想告诉他们,自己不去成都了,请他们原谅,谁知他们也不去成都了,不禁问:“你们不去成都去哪里?”
    “我们去昆明呀!”
    “什么,你们也去昆明的?”豹儿实在感到意外。
    “什么我们也去昆明的,难道你也不去成都,要去昆明吗?”
    “是呀!我也想先去昆明呀。”
    秀气少年又眨眨眼皮:“什么,你真的不去成都,要去昆明?”
    “是,是真的。我们—块去不更好吗?”
    “哼!我看你不怀好意?”
    “我,我怎么不怀好意了?”
    “我们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们要去昆明,你也要去昆明。你老想跟着我们,是不是见我这位哥哥身上有钱,想打歪主意了?”
    豹儿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话?好,我不跟你们,我自己一个人走,省得你们说我不怀好意。”
    秀气少年不放过似的:“那你说呀!我们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们去昆明,你也去昆明。事情总不会这么巧吧?”
    豹儿张口无言,这怎么向他们说清楚呢?的确,事情也有这般的巧,自己不去成都,想不到他们也不去成都了;自己要去昆明,他们也要去昆明的,又怎不叫人起疑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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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江湖杀手
    上一回说到豹儿要去昆明,礼貌少年担心豹儿难堪,便说:“你真的是要去昆明么?”
    “真的,本来我一早来是要告诉你,我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原来,你们也是这样。”
    “我们打算今天走,你呢?”
    “我也想今天走。”
    秀气少年说:“哦!?你不是要等你那位公主娘娘么?怎么又不等了?”
    豹儿对这少年的挖苦、讥讽生气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同去,省得你疑心。”说完,便转身而去。
    “哎!你等等。”
    豹儿头也不回地直去找店小二算房钱。店小二感到愕然:“少爷,你今天就走?”
    “是!今天就走。”
    “少爷,有人去四川么?可是那两位公子说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你一个人怎么去成都?”
    “我也不去成都了。”
    店小二疑惑问:“那么,你也要去昆明?”
    “是!我去昆明。小二哥,去昆明怎么走法?”
    店小二又愕然了:“少爷不跟那两位公子一路么?”
    “我不跟他们同走。你快算我的房钱、饭钱是多少。”
    店小二知道不可再留豹儿了,又问:“少爷去昆明要不要我雇匹马的?那两位公子也是小人跟他们雇请的马。”
    “雇马?雇马去昆明?”
    “少爷不雇马,要走路么?这儿去昆明,经祥云,过南华,走楚雄等地,至少也有七八百里,少爷走路,几时才走到?就是骑马飞奔,也要两三天!”
    豹儿愕住了,他没想到昆明也这么远的,还要经过那么多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会不会走错路了?他有点后悔自己没跟那两个少年一同走。不由得问:“马认识去昆明的路么?”
    店小二不由得打量着豹儿了,暗想:难道他是个傻小子?马不认识路,你认识呀!这不问得好笑么?跟着又想:莫非这傻小子不认识路,那干嘛他要一个人走?不跟那两位公子一同走?要是这样,我得想办法留他住下,多赚他几钱银子。店小二要为豹儿雇马,也不外想多赚几个钱而已。现见豹儿这么问,更想多赚豹儿的银子了,连忙说:“认识,认识,马怎么不认识路的。小人雇的马,多数是走昆明这条路的,所谓老马识途嘛!少爷就是在马上睡着了,这马也可以自己走到昆明去。”
    “那,那就麻烦你给我雇匹马来。”
    “少爷放心,小人一定给你雇到马。不过,就怕那马店的马一时给人雇完了,少爷恐怕就得在小店多呆一两天了。”
    “小二哥,你先去给我雇下看看。”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
    这时,那两个少年已收拾好行装走了出来。秀气少年对豹儿笑了笑:“对不起,我们先走啦!”豹儿没好气地说:“你们先走吧!”自己便转回房间去了。他听到那秀气少年“噗嗤”一笑说:“青哥!你看他好大的脾气呀!”
    叫青哥的少年说:“白兄弟,我们走吧!”
    跟着,豹儿又听到秀气少年叫住了店小二:“喂!你给我们雇的马呢?”
    “公子放心,很快就来了。”
    “你现在去哪里?”
    “小人去马店给公子雇马呀!”
    “别忙着走,我们跟你一块去马店。”
    豹儿看到他们一块出店门了。豹儿可不知道,这两个少年跟随店小二刚转过一个街口,秀气少年一下绊了店小二一个筋斗,跌得店小二面青头肿。店小二惊诧:“公子,你……”“说!你骗去了我们多少银两?”
    “小,小人怎敢骗公子银两呀?”
    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已架在他的颈上,秀气少年仍笑吟吟地问:“现在你不会不说实话了吧?”
    店小二魂飞天外:“我,我,我说,我……”
    青哥少年说:“白兄弟,别吓坏了他,你先叫他起来说口巴!”
    白兄弟收了剑,“哼”了一声说:“你这贪心小人,你骗了我们的银两,我们还可以容你,你还想去骗那少爷的银子,我们就容不得你了!你老老实实得给他雇匹马,不然,小心我先割去了你的舌头,以免你今后再去贪心骗人了。”
    “是,是,小人就去。”
    “快滚!我们就在街口的茶铺里等着你雇请三匹马来,你应得的银子,我们一分也不少你的。”
    店小二哪里还敢再说话,慌忙跑开了。不久,他真的雇了三匹马回来,都是一色的白毛川马,惯走山涉水的。青哥点点头:“难为你啦!你将一匹牵去给那少爷。”说着,丢下了一钱银子给他,“这是你的赏银!”
    “小,小人不敢。”
    “拿去吧!这不是你的贪心。”
    “是,是!”店小二收下了赏钱,他对这两个少年的行为,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那姓白的少年说:“快将马牵给他,小心,你要骗了他的银两,我们知道了,会回来—把火烧掉你那间破客栈。同时,这里的事,不准你跟他多说。”
    “小人绝不敢多嘴。”
    “你走吧!”
    店小二一走,这两个少年相视一笑,翻身上马,往南门下关而去。一过下关不远,便是三岔路口,一条往东去宾川,一条南下到祥云。要是走宾川,去昆明那就走远了。这三岔路口也有一间路边茶亭。茶亭后是一片树林。姓白的秀气少年望了望来路,说:“青哥,怎么还不见他来的,莫不是他又走错路了吧?”
    “不会的,或许他在下关停留。咦!你看,那不是他来了!”
    姓白的少年一看,果然是豹儿远远的骑着马奔驰而来,便说:“来!我们到树林里去,别让他看见了。”
    这两个行为奇怪的少年,刚转进树林里,豹儿便飞马而至。他望了望前面的三岔路口,略略犹豫了一下,放缓任由马走,心想:店小二说这匹马认识去昆明的路,它不会走错吧。可是当马奔上往南的道路时,豹儿又疑惑起来:昆明不是在东面么,怎么这马却往南走的?他放心不下,勒住了缰绳,跳下马来,向路边茶亭内的人打听去昆明的路。一个小贩似的人告诉他:“少爷,你往南走,到了前面不远的三岔路上,再往东走就行!”
    豹儿心想:原来马没有走错路,是自己多心了。他连忙说声:“大叔,多谢了!”正打算翻身上马,蓦然,有两匹怒马奔了过来,马背上的人,一个是中年人书生打扮,另一个却是随从装束,黑面深目,背插一把雁翎刀。这中年书生看了豹儿一眼,微笑问:“阁下是不是去昆明?”
    “是呀!”
    中年书生说:“那太好了!在下也是去昆明。阁下要是不嫌弃,我们结伴同行怎样?”
    豹儿大喜:“好!我正愁没伴呀!”
    “阁下请上马。”
    豹儿一跃上马,身段柔和轻灵,中年书生不由得与自己的随从相视一眼。豹儿却没注意,说:“大叔,请先走。”
    中年书生听他这样称呼,又有点愕异。显然,这不是武林中人的称呼,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子弟对人的称呼,似乎是一个没受过什么教养的,山村乡野孩子对人的称呼。可是,一个山野的孩子,哪来这么俊的轻功?再说,一个山野的孩子,能有这么质地好的衣服吗?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故意跟我装傻扮蠢?于是,也不露声色,极有礼貌地说:“别客气,我们还是并肩而驰吧。”
    在并肩放马徐行时,中年书生又问:“未请教阁下尊姓?”
    “尊姓!?”豹儿愕然,“什么尊姓?我可不姓真呀!”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我是请问小兄弟姓什么?”
    “我——!”豹儿说不出来了!我姓什么?师父可没有告诉我呀!要是我真的是点苍派掌门的儿子,我不是姓万里了?可是,他们真是我的父母吗?不是,那不是说错了?
    中年书生见豹儿沉吟不语,又是一笑说:“阁下是不是有为难处?既然这样,阁下就不必说了。”
    “不!大叔,我是不知道呀!”
    中年书生哂然一笑:“阁下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么?”
    黑面深目的跟随在后面喝道:“我家公子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才问你,你不说罢了,怎说不知道的?”
    中年书生连忙喝道:“我在与人谈话,你能插嘴么?给我走开。”
    “是!公子。”跟随便不敢紧紧跟着,放慢了马。
    豹儿一看,感到过意下去,连忙说:“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说。我名叫豹儿。”
    “原来是豹兄弟,刚才贱仆有得罪之处,请豹兄弟原谅。”
    “不,不,他没有得罪我呀!大叔,你姓什么呀?”
    “豹兄弟,请别这样称呼,在下贱姓段,要是你看得起我,叫我一声段大哥就行了、”
    豹儿惊讶:“你也姓段么?”
    “不错,在下正是姓段。”
    “大叔是段王爷的人了?”
    “不,不,豹兄弟,你叫我大哥吧,不然,我不敢与你同行了。”
    “是,段大哥。”
    “豹兄弟,我不是段王爷家的人,只是同姓而已,我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豹兄弟,你认识段王爷么?”
    “我,我不认识。”
    “我还以为豹兄弟认识段王爷哩,才这样问我。”
    中年书生的跟随在后面又说话了:“公子,你虽然不是段王爷家的人,但也是段家的远房子孙呀!也属于金枝玉叶一脉的。”
    中年书生突然变色,叱喝跟随道:“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豹儿听了感到惊讶,怎么不敢认的?便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怕锦衣卫知道了?”
    中年书生更慌起来:“豹兄弟,你别乱说,小心让人听到了。”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豹兄弟这样,我就放心了。”中年书生吐了一口气,便将话转到别的事去。中年书生有意无意地问:“豹兄弟,这次你去昆明干什么?”
    “找人。”
    “哦!?找人?找谁?”
    “找我哥哥。”
    “你哥哥在昆明?”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要去昆明找的?”
    “这——!”
    中年书生又神秘地轻轻问:“是不是段王爷派你去昆明的?”
    “什么!段王爷派我去昆明?”豹儿睁大了眼睛,“没有呵!他怎么会派我去昆明?段王爷不认识我呀!”
    中年书生高深莫测一笑:“对,对,豹兄弟是不认识段王爷呀!”
    突然间,豹儿潜在的本能警惕性提高了,他这种潜在的本能,不知是他从小吸吮过母豹的奶汁,天赋了他豹子般本能自卫的警惕性,还是受到了段丽丽和白衣仙女的叮嘱和影响,处处小心?他虽然感到这中年书生温文尔雅,面上不时露出笑容,但却感到这笑容使自己寒心。也正在这时,两匹怒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从豹儿身旁—闪而过。马上的一个人,还回首向他眨眨眼睛,一笑而去。豹儿怔住了,这不是在大理城内客栈中的那两个少年吗?他们不是先走了吗?怎么反而落在自己的背后?不知怎样,他又感到那个秀气的什么白兄弟,虽然说话带刺,叫人听了不高兴,但总比这中年书生的一张笑脸来得好,使人不感到害怕。他真想拍马去追赶他们,但一想到他们说自己不怀好意,又犹豫起来。中年书生似乎从他神情看出来了,问:“豹兄弟,你认识他们么?”
    豹儿点点头:“认识,我和他们一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见过面。”
    “豹兄弟,要不要追上他们?”
    豹儿摇摇头:“别追他们。”
    “哦!?为什么?”
    “他们说我不怀好意,想谋他们身上的银子。”
    中年书生失笑道:“他们怎么这样看豹兄弟?”
    “是呀!所以我不愿与他们一块走。”
    黄昏,他们来到了楚雄府境内的定边县城,中年书生说:“豹兄弟,天色不早,我们不如就在这里觅一家客栈住下。”
    “这里离昆明还有多远?”
    “起码还有两天的路程。怎么,你要赶路么?前面一带都是大山峻岭,野兽经常出没,豹兄弟不害怕么?”
    “既然这样,就在这里住吧。”
    于是他们进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豹儿本来已提防中年书生了,淮知他吃过饭,饮过一壶酒后,回到房中,便感到头有点晕晕眩眩的。豹儿还以为自己骑马骑了—天,劳累了,便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再起身练练内功。谁知一躺下,再也没醒过来,等到他醒过来时,睁眼看看四周,顿时傻了眼:自己怎么躺在一间潮湿的石头房间里了?一个宽而明亮的窗,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铁窗口?这可不是我住的房间呀!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一双脚,给铁链锁住了,一头绑在床脚下,自己虽然能下床,却不能离开床三尺远。豹儿惊愕不已,暗想:别不是我在做梦吧?他咬咬自己的手指头,感到痛,这不是做梦。他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给人关起锁住的?他大声叫喊起来,并用手想扭开自己脚上的铁链,又感到浑身无力似的,怎么也扭不开。
    豹儿的叫喊,扭动铁链的响声,惊动外面的人了。他听到“当啷”一声,跟着房门打开了,中年书生微笑着走了进来:“豹兄弟,今你受委屈了!”
    豹儿愕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豹兄弟,真对不起,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可以马上叫人放了你。”
    “是你将我关起锁上的?”
    “豹兄弟,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你答应跟我们合作了,不但放了你,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份吃用不尽的美差。”
    豹儿可不知道什么美差不美差的,只是问:“什么合作呀?”
    “好说!好说!只要你说出段王爷打发你去昆明于什么,找什么人就行了。”
    “我不是说我不认识段王爷吗?他派我去昆明干什么呀?”
    “豹兄弟,你是不愿说了?”中年书生仍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说的是真话呀!怎么不愿说了?再说,去昆明是我自.己要去的,关段王爷什么事?”
    “你真的不愿说?”
    “我不是说了吗,你叫我说什么?”
    蓦然,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在门口说:“潘三爷,看来这小子不用刑是不会说的。”
    这是那深目黑面的跟随在说话。
    豹儿愕然:“什么,你叫潘三爷,不姓段么?”
    潘三爷一笑:“在下姓潘,名卿生,江湖上人称俊书生。”
    “你们是什么人?”
    “豹兄弟,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问了,现在只问你愿不愿说?”
    “你叫我说什么?”
    深目黑面人说:“潘三爷,这小子在跟你装傻扮蠢,让我来先教训教训他。”
    俊书生潘三爷含笑地问豹儿:“你知不知我这位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黑面神冷铁,是锦衣卫的行刑手,会用一百多种酷刑。”
    “啊!你们是锦衣卫人?”
    “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吧?豹兄弟,你想不受苦,最好就说出来。”
    “你要我说什么?”
    黑面神手一扬,一条软鞭猝然出手,“啪”地一声,抽在豹儿身上。豹儿不但衣服裂开了,身上也留下了一条带血的鞭痕。豹儿打从出世以来,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这一鞭,不但打得他火辣辣地发痛,也打出豹儿倔强的性格来了,他怒喝道:“你敢打我?”
    黑面神又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同样也出现了一道血痕。说:“小子,你再不招出来,更有苦你受的。”
    豹儿愤怒得像头小豹似的跳了起来,想扑向黑面神,可是他给脚下的铁链拖住了,刚一纵起,又砰然地摔了下来。本来,以豹儿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条铁链是怎么也锁不了他的,可以用手一扭而断,可是他感到有力好像使不出来一样。
    潘三爷一笑:“豹兄弟,我知道你轻功不错,不过,你服下了我们锦衣卫的特制无力散,再好的功夫也使不出来了,还是乖乖地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豹儿茫然问:“你们给我服了毒药?”
    “你放心,这毒药不会要了你的命,只是令你有劲使不出而已。”
    “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你怎么这样害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你,段王爷打发你去昆明干什么,找什么人罢了。”
    “我不是说我不认识段王爷吗?”
    “是吗?那么,在大理城中那家客栈里,半夜三更谁去找你了?”
    豹儿睁大了眼睛,本想说你怎么知道的?转而一想,我这样说不害了段姐姐吗?豹儿本来就有应变的急才,心想:你们说我装傻扮蠢,我就干脆给你们装傻扮蠢好了,便说:“没有呀!谁找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黑面神又狠狠抽了他两鞭:“小子,你还想不说实话?老子那夜里看见一条人影从段王府处闪出来,去了你房间。说,那人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话?”
    “没有呀!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这小子,想给我装糊涂?”黑面神又一连几鞭,抽得豹儿浑身血淋淋的。豹儿干脆咬紧牙关,连哼也不哼一声,任由他抽打。潘三爷担心黑面神将豹儿打死了,追不出线索来,便说:“好了!别再抽打他了。”
    黑面神停下手,暗暗奇怪豹儿小小的年纪,竟挨得住自己十多下皮鞭,就算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也受不了。黑面神哪里知道,他十多鞭的劲力,全输送到豹儿体内中去了,不啻给豹儿服下了解药,使豹儿恢复了内力,只不过豹儿不知道而已。
    潘三爷又对豹儿说:“今夜里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明天不说,恐怕更有苦受的了!冷铁,我们走。”
    房门“砰”地关上,跟着“当啷”一声,门外又添上了一把大铁锁。豹儿在室内怔怔地呆了半晌,才坐了下来,暗想:锦衣卫的人这么可恶,怪不得白衣女侠叮嘱我千万别去找段姐姐,以免害了段姐姐,也给点苍派招惹麻烦。锦衣卫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的。难道我和段姐姐见面就犯了法么?这下我怎么出去呢?他看看铁窗外,似乎红霞满天,又接近黄昏。心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给关了多久?他又看看自己脚上的铁链,忍不住用手想将它扭断。他暗暗运气一扭,“嘣”地一声,一条铁链竟然一下扭断了!他反而感到意外怎么我能扭断的?那个潘三爷不是说我服下什么无力散么?难道他在骗我?吓唬我不敢乱动?早知这样,我就不白白给这个黑面恶神抽打了。说什么我也要将他的鞭抢过来,也狠狠抽打他几鞭的。其实,豹儿不是没服下无力散,只不过他一身真气浑厚无比,别的武林高手,服了无力散,没十天半个月,内力是恢复不过来,而豹儿恐怕不用三天,就能恢复了。加上黑面神那十多鞭的劲力,又输送给他,更加速他恢复内力。因此才过一天,豹儿浑厚内劲便完全恢复过来了,所以一条铁链,便叫他一扭而断。这是潘三爷和黑面神怎么也想不到的,以为给他服下了无力散,十天半个月,够时间将豹儿摆布了。
    豹儿扭断了铁链,又想去拉开那扇铁门了。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的走动声,一步一步朝自己方向而来。豹儿不由得停下倾听,暗想:是谁又来了?要是那个黑面神来最好,我先夺了他的鞭子,再狠狠抽打他十多下,看他以后还恶不恶。豹儿虽然身怀一门绝技,但仍然是个少年,当然也带有一般少年人无缘无故挨了打要报复的心理,不像武林人士怎么去制敌,以至要取对方的性命才解恨。所以他伏在门背后,准备趁黑面神打开门就扑出去,来个突然出击。可是那人到了房门边,并没有开锁和打开铁门,只在小铁窗口前朝里面望了望,接着一大碗饭和一双竹筷子摆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说:“小家伙,吃饭了!”也不管豹儿要不要的,便走开了。
    原来不是黑面神来,是一个送饭来的人。豹儿有些失望了,同时也才想起一天没吃过饭。豹儿心想:不管它,先吃饱了饭再说。便将碗筷取下来,这是一大碗红色糙米饭,饭面只有两条咸萝卜干,再也没什么菜了。别人可能吃不下,豹儿却一向在深山古寺中生长,粗茶淡饭吃惯了,一大碗饭,三下五除二,便吃个底朝天,根本不够饱,但总比没有吃的好。吃过饭,豹儿便用手去推门,尽管他内力深厚,要推开这扇沉重的铁门实在不容易,推了好一会,铁门不但纹丝不动,反而将铁门弄得砰砰嘭嘭地乱响。这么一来,将看守的人惊动了,他过来喝道:“你找死了?再不安分老实,老子明天将你的一双手也捆了。”
    这是一个鸭公似的声音,豹儿在里面说:“你快将门打开,放我出去。”
    豹儿真是孩子说孩子话,人家辛辛苦苦将你捉了回来,又怎能放你走的?鸭公声看守叱喝道:“你这小混蛋,大白天说梦话,是不是皮痒了,要老子进去抽你一顿?”
    “我要拉尿。”
    “屙屎拉尿,就在屋子里!”
    “那不臭吗?”
    “臭你奶奶的,臭死你活该。”鸭公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豹儿心想:这门打不开我怎么出去呢?他不由得跳到床上,从小铁窗往外张望。这时夜幕已落,没有月光,只有满天的星斗,外面黑沉沉的。幸而豹儿天生的一双夜眼,哪怕在黑夜中,也可以将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窗外山岩耸立,一条石阶小道,通向这间屋来。他又觉得奇异了,这是什么地方。可不是在县城里呀!他再仔细朝两山夹屹的小道望去,有人影晃动。他一下想到:我就是能破门出去,但惊动了人,能走脱吗?要和他们打?豹儿一想到打,便想起了自己佩带的剑。但剑也没有了!再看看床上和室内,自己的行囊也不在,再摸摸自己身上,连段姐姐送给自己的金银也不见了,幸好白衣女侠给他的那两小扁瓷瓶的珍贵药仍在,大概是收藏得好,没给人搜去。
    身上没半分钱,豹儿又怔住了。没钱,我逃了出去,怎么吃饭住客栈呀?那不饿死了?豹儿不同《神州传奇》的墨明智。墨明智从小就跟爷爷上山打猎,又跟爷爷上墟去卖货,知道怎么用猎物换钱,所以身上没钱,半点也不着急,可以沿途打猎谋生。豹儿却一直跟着师父,半步也没离开过,不知道如何谋生,所以着急了。豹儿心里骂起来:什么锦衣卫的,是强盗,是小偷,连我的衣服银子也抢了。不行,我得向他们追回衣服和银子来。在这方面,可以说豹儿天真无知得近乎愚蠢,按其他人来说,一旦落到了锦衣卫人的手中,能逃出去已算万幸了,而豹儿却想到逃出去还要追回自己的衣服和金银。
    其实,俊书生潘三爷和黑面神也没有取走他的衣服和金银。俊书生暗中在豹儿的酒中下了无力散,这无力散毒药服下不久,便会昏迷过去,一夜后醒来,便周身无力了,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所以豹儿回房后就昏倒在床上了。在他昏迷中,潘三爷、黑面神已悄然来到了他的房间,在他身上、行囊和床上四处搜查,希望能找到段王爷什么书信之类的证据。他们搜查遍了,没发现片言只字,正想再重新搜查一遍,外面有人叫喊:“抓强盗呀!有强盗入屋抢劫了!”
    俊书生和黑面神一怔,俊书生对黑面神说:“快!你快抱这小子走,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办。”
    他们立刻横抱起豹儿从窗口跃上了瓦面。夜幕下,一条蒙了面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低沉的声音说:“朋友,见者有份,不然,你就将手中的人放下来。”
    黑面神大怒:“你这小贼,快闪开,老子不抓你到官府法办已算好了。”
    黑衣人一声冷笑:“朋友,别不识趣,也不用拿官府吓人。请问你闯进人家房间里干什么了?不但劫财,还劫人。你最好将劫得的财物分一半出来,少爷放你们走,要不,大家闹个不欢而散。”
    “胡说八道的小贼,你当老子是什么人了?”黑面神软鞭出手,如怪蟒腾空卷来。蒙面黑衣人轻灵一闪,出剑如风,一招便是凌厉的杀着,将黑面神逼得后退几步。
    俊书生赶到了,对黑面神说:“你快走,我来打发他。”
    谁知他身后也有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冷冷说:“不将金银或人放下,谁也走不了!”俊书生转身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俊书生不愿露出自己身份,怒喝—声:“你找死了!”将手中的铁扇打开。俊书生手中的铁扇,合起来可以当判官笔使,专打人身上三十六要穴,张开来既可以当半圆刀使用,也可以当盾牌使用。他一招出手,劲风逼人,将蒙面黑衣人逼退,转身合扇,又突然去袭击第一个蒙面黑衣人。他这两招抖出,竟然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一下将两个蒙面黑衣人都逼退了!跟着又喝黑面神:“还不带人快走?”
    黑面神立刻施展轻功,挟着豹儿,飞纵而去。蒙面黑衣人想追,又给俊书生缠住了!他凭手中的一把铁扇,竟然将两个蒙面黑衣人缠得脱不了身去追赶黑面神。
    两位蒙面黑衣人又怒又急,双剑如闪电,直取俊书生。其中一个说:“他走了,你留下也是一样。”
    俊书生一笑:“恐怕你们留不了我。”
    两个蒙面黑衣人再也不搭话,双剑合璧,出招辛辣,剑剑都是致命的杀招,没半点虚招。尽管俊书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要胜这两个蒙面黑衣人也实在不易。转眼之间,他们在瓦面上来回交锋十多回,不分胜负,但蒙面黑衣人想抽身一个去追黑面神也不可能,给俊书生精湛的扇子功缠住了。
    俊书生见黑面神走得不见了身影,又见客栈内的人纷纷被惊动了,连四邻的百姓也点亮了火把,大喊抓强盗,便不想再与这两个蒙面黑衣人纠缠下去。一声长啸,纵身而去,抛下了一句话:“在下失陪,改日有空,再来领教两位的高招。”他轻功极好,两个蒙面黑衣人追了一程,在城外的山野中,便失去了俊书生的踪影。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问:“怎么办?还追不追寻下去?”另一个蒙面黑衣人说:“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在这一带找寻。”说时,他们将面布放下来,星光下一看,竟然是在大理城内客栈中的那两位行为奇怪的少年。由于他们插手,使得俊书生和黑面神匆忙挟了豹儿而去,而豹儿的行囊、利剑仍留在客栈中……
    以上的事,豹儿完全不知道,他认为是俊书生、黑面神抢了去。豹儿正思索中,蓦然间,他从铁窗口看见两条人影奔了过来,心想:什么人在夜里来了?最好他们能打开铁门,我出其不意的便跑出去。转眼之间,两条人影已来到了铁门前,其中一个人低声厉喝道:“快将门打开,不然,我就杀了你。”
    豹儿愕然了:“怎么?难道这个人是来救我的吗?他是谁?这声音我听过呀,可不是段姐姐呀!”豹儿除了想到段丽丽会来救自己,再没想到其他人了!
    跟着是鸭公声的看守人发抖地说:“我,我打开!你们别杀我。”
    铁锁打开了!铁门也推开了!豹儿高兴得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一双夜眼在星光下一看,惊讶起来,脱口而出:“是你们?”
    来救他的人,竟然是那两个少年,豹儿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秀气少年眨眨眼皮说:“你呀!真会享福啊!跑到这无量山中的石屋来了!真叫人难找。”
    豹儿听了哭笑不得,我在这里挨了十多鞭是享福吗?他没有说出,但从心里感激他们救了自己。青哥说:“白兄弟,别再逗他了,我们快离开这里,要不,就走不了啦!”他顺手点了看守人的昏睡穴,将他丢进石屋里,关上铁门上了锁。
    秀气少年打量了一下豹儿,问:“你这福享得不浅哩,走不走得动?要不要我们背你走?”
    “不用,我走得动。”
    “好!那我们快走。”
    他们三人迅速穿过山谷峡道,一出谷口,星光之下,只见灯火点点,是村又不像村。豹儿问:“这是什么地方?”
    “别出声,这是官家的一处巡检司所在地,时有巡兵往来巡查,我们快上山头。”
    这两个少年,似乎对这片山野的地形非常熟悉,豹儿跟随他们跃上山头,窜入树林中。这时,便听到山下有人大喊:“不好!有奸细闯入营地了!”跟着听到黑面神的叫声:“快,快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没有。”
    姓白的秀气少年说:“我们快离开这树林子,不久,他们便会来搜索这片林子的。”
    豹儿虽然能在黑夜中视物,但不熟悉道路,只好跟随他们施展轻功走。他们三人中,论轻功,豹儿最好,落地无声,行走如飞,只是他不能走快罢了。走了好一会,离巡检司越来越远,青哥说:“好啦!我们可以慢慢走了,用不着担心了。”
    豹儿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秀气少年说:“回县城呀!你不想回去么?别忘了,你的房钱还没有付哩!”
    一提到钱,豹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站住了,说:“不行,我得回去找那个潘三爷和黑面神去!”
    两个少年愕然问:“你找他们干什么,你要杀了他们?”
    “我不杀他们,但得向他们讨回我的银子和衣服。”
    秀气少年眨眨眼笑道:“好呀!那你回去讨吧!他们正愁找不到你,还衣服和银子哩!”
    豹儿一听是反话,迟疑问:“我不能向他们要回来么?”
    青哥说:“你也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为了一点衣服和银子再回去,你就不要命了?”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和银子都给他们拿走了,我今后不要挨饿么?再说,我这身衣服又给他们打烂了,又怎么在路上走呀?”
    秀气少年笑着说:“没衣服、银子怕什么?你想要衣服、银子还不易的!”
    豹儿不明白问:“怎么容易的?”
    “你今夜里就可以到大户人家去偷呀!”
    “偷!?怎么行,那不犯法了?”
    “你要是怕犯法,那只有伸手向人家讨啦。”
    “这、这、这不行!我怎好开口向人讨的?那不丢人么?”
    “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回去石屋铁门房里好了,那是不愁住,更不愁吃的,还有人伺候你。”秀气少年最后又说了一句,“早知这样,我们真不该冒着生死将你救出来,那是白忙了!”
    “不,不!我感激你们,我不是回去住那石屋,是想向他们要回我的东西。”
    “你有多少银子给他拿去了?”青哥问。
    秀气少年说:“原来是公主娘娘的赐赏,怪不得你不要命了。”
    青哥问:“是不是一个绣花荷包装的一些金叶子和金豆豆?”
    “是!是!”豹儿又奇异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见到它了?”
    “还有没有别的珠宝?”
    “没,没有啊!”
    “要是这样,你放心,他们没动你的,仍在那家客栈你住的房间里。”
    豹儿愕然:“他们没拿走么?”
    “他们要的是你,要你的衣服、银子干什么?”
    “他们要我干什么?”
    秀气少年又插话过来:“大概那潘三爷和黑面神看见你愣头愣脑挺有趣的,想收你为干儿子哩!要不,就招你为上门女婿。”
    豹儿还想说,别笑我了!突然间,他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风声,便说:“不好!有人追来了!”
    两位少年同时一怔,凝神倾听,似乎除了风吹树叶的响声外,没听出什么声音来。秀气少年问:“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会有人迫来的?”
    “不!是真的,我没有听错,好像前后有两个人追来。”
    青哥凝神又倾听了一会,他内力比姓白的少年强,也听出脚步声了,说:“不错,是有人跟来了!”
    姓白的少年说:“那我们快走!”
    “不!来人轻功在我们之上,恐怕走不了。白兄弟,最好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看来人是什么人。”
    豹儿说:“我听出来了,先来的那个是潘三爷。”
    “你怎么听出来的?”
    “他在说话哩!”
    两个少年都惊讶了:“你听到他在说话?”
    “是!他在说话,叫黑面神快点。对了,后面的是黑面神。”
    “那他们离这里有多远?”
    “我不知道,但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姓白的少年说:“那我们先躲起来。”
    他们刚躲藏好,果然有两条人影赶来了。
    这时,一弯残月,似小船般停泊在天边上。在月光下,事物已隐若可见。豹儿伏在一丛野草中,看见俊书生首先来到。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凭他颇为深厚的内劲,已察觉附近有人的呼吸声,但藏在什么地方,一时不清楚。跟着而来的,果然是黑面神,他略带气喘,问:“三爷,那小子真的是向这方向跑的?”
    “他们要去昆明,只有走这个方向,而且他们就在这山头附近。”
    “三爷,那我们快找。”
    “不用找,我看见他们了!”
    黑面神愕然,刚想问他在哪里,但他一看俊书生的眼色,立刻会意过来,大声喝道:“小子,你快给我站出来,你还想躲在那里吗?”
    豹儿不懂江湖上的狡诈,以为真的给他们看见了,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俊书生微笑着说:“豹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你追我干什么?”
    “我问的话,你还没有说啊!”
    “我不是告诉了你吗?不是段王爷打发我去的。我去昆明,只是去找我那失了踪的哥哥。”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你们无缘无故将我关起来,又打我,那好受吗?要不我也将你们关起来,用皮鞭打你们一顿,看你们跑不跑。”
    黑面神喝道:“小子,打你一顿,已算对你格外宽容了!要不是潘三爷想留下你,我早挑断了你的经脉,再用烧红的铁块烙你,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豹儿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冷颤:“你那么的凶恶,还是人吗?”
    接着,有人在他身后笑着说:“他要是人,就不叫黑面神了!你想,神是人吗?”
    豹儿一看,是蒙了脸的秀气少年。他不明白,这位说话带刺人的少年,怎么好端端的蒙了面孔的?“咦”了一声问:“你,你怎么也站起来了?”
    秀气少年将一把剑递给了他:“别跟我说话,小心对付这两个强盗。”
    俊书生一声冷笑:“大概是你将他救出来的吧?”
    “是呀!你知道干这一行的,为了银子,什么也可以干得出来。”
    黑面神困惑:“你是干哪一行的?”
    “噢!亏你还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连我干这一行的也不知道。为了银子,既可杀人,也可救人。”
    “江湖杀手!?”
    “你总不算在江湖上白混。”
    豹儿听了他们的对活,感到莫名其妙。江湖杀手,那是干什么的?
    俊书生又是微笑:“从你的剑法上看,招招辛辣诡异,不愧为杀手一行。好!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我付给你,今夜的事,就请你走开。”
    “哎!潘大三爷,你别弄错了,干我这行的,有个行规:不能出卖雇主。你要是早与我接洽就好了!可惜现在,你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啦!”
    “谁是你的雇主?”
    秀气少年狡黠一笑:“你这话问得不愚蠢吗?要是这样,谁还敢雇请我呀?”
    豹儿更困惑了:谁雇请他们?莫非段姐姐?要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冒着生死危险跑来救我了!
    黑面神大吼一声:“那你也一块去死吧!”这时,“呼”地一声,皮软鞭骤然抖出。蒙面白少年矫小身段一闪,人起剑落,端的是辛辣诡异,快如电闪,剑尖直挑黑面神的云门穴了,惊得黑面神急往后跃了一丈多远,才险然避开。
    豹儿挺身而上,说:“你别跟他打,我来,这恶神抽打了我十多鞭,我也要打他十多鞭,看他们以后还打不打人呀。”
    蒙面白少年笑道:“你呀!我今夜里只是救你,没有银子,我也不愿白白杀人,你与他交锋吧!”
    俊书生又微笑问蒙面白少年:“你不插手他们的交锋?”
    “我不是说过,我只是救人,其他的事,我干嘛要插手?”
    “好!等他们交锋后,我再来领教你的高招。”
    “那你是逼我出手了!”
    “最好你现在就走开,我们还不至于成为敌人。”
    豹儿不想因自己累及了他们,说:“白阿哥,你走吧!我跟他打就行了。”
    “哎!我不将你送到昆明,我怎么拿到银子的?”
    豹儿一听,更以为是段丽丽雇请他们来保护自己了,也就不再既话,对黑面神说:“你过来,让我打你十多鞭。”
    白少年一听,险些要笑出来!有这么说话的吗?人家会乖乖地过来让你打十几鞭的?你当是玩泥沙的吗?真是全无半点江湖经验,还一个人要在江湖上行走哩!不闹笑话才怪。
    俊书生潘三爷听了也感到愕异:看来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完全是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段王爷会打发这样的人去昆明办事?别不是我们弄错了?还是段王爷深谋远虑,故意打发这么一个傻呼呼的小孩来愚弄我们?不管怎样,先干了他才说。黑面神却大怒了!他认为豹儿这两句话,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视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他猝然一鞭抖出去:“好!老子让你打。”想不到“啪”地一声,不但打中了豹儿,连他手中的剑也拍飞了。这么一来,不但白少年感到愕然,连黑面神也感到意外,难道这小子不会武功?不对呀,从他跃上马的身手看来,轻功却挺俊的。对了!一定是这小子服下了无力散,浑身无力,才这样轻而易举给我打中,拍飞了手中的剑。黑面神想到这里,又见蒙面杀手声言不插手,更放心了,一声狞笑:“小子,你等死吧!”又是一鞭抽来。
    豹儿挨了他一鞭,只是缺乏临敌交锋的经验,没想到黑面神话没说完就动手了,才大意给黑面神抽中和打飞了手中的剑。现又见黑面神第二鞭抽来,他手中没有剑了,其他的拳脚功夫又不会,便不讲什么武功招式了,出手就抓住了抽来的鞭梢,愤怒地说:“你打,你打!”他几乎出尽全力一拉,黑面神怎么也想不到豹儿具有一身奇厚无比而又不为人知的内力,人不但给他拉过去,更拉得飞了起来。豹儿跟着手腕一抖,黑面神似捆败草般给抖飞了,摔到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去,刚好又摔在青少年隐藏的地方,青少年略伸出剑,黑面神又恰好落在剑尖之上,一剑穿心而过,青少年又顺手一掌拍出,将黑面神拍开,剑抽了出来。这一切,都是有月夜下一刹间发生的事。连具有一双夜眼的豹儿也没看出青少年是怎么出手而又慢慢转到另一处隐藏起来,更不知道黑面神魂巳升天,去做真正的“神”了。豹儿看不见,俊书生潘三爷和白少年自然更看不清楚了。只见黑面神落下又飞起来,还以为他在抖展武功从地上跃起哩!
    豹儿夺鞭在手,奔过去挥鞭就打,一边说:“你打我,我不打回你行吗?”他还不知道黑面神早已死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叫喊—声。
    豹儿一连抽打了几鞭,见黑面神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叫也没叫,不禁手软下来,说:“好!我也不想再打你了,你走吧!”
    这时天色已明,山川树木,清楚呈现。白少年看了一下黑面神,好笑说:“他真正成神了,怎么走?”
    豹儿奇怪地问:“真正成神了?”
    “他死啦!不真正变成神了。”豹儿大吃一惊:“什么!?他死了?不会吧?我才打他几鞭会死么?”
    俊书生尽管是锦衣卫的一等上乘高手,见过不知多少奇怪的场面,但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出入意外变化的事情,他简直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突然变化。这小子不是服下了我的无力散么?哪来的这么深厚的内力?这解药除了自己外,谁也没有。就算是真的服下了解药,也不可能具有这样深厚的内劲,难道暗中有高人相助他么?现在他听到黑面神死了,更是呆若木鸡,走过去一看,不由得面色突变,心中骇然。因为他一下看出,黑面神被鞭抽打过的地方,骨断肉裂,鲜血横飞。这不是什么高人在暗中相助了,而是黑面神的确是丧生在他自己的软鞭下(其实要不是黑面神丧在青少年的剑下,黑面神就算是挨了豹儿一鞭,也会运气相抗和闪身避开,不至于死。恰恰豹儿鞭过之处,又正是剑伤之处,血肉模糊,将剑伤处掩盖了,使俊书生看不出来,认为是丧在豹儿的鞭抽之下了),而鞭力之劲,几乎令人难以想象,已超出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的内劲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身怀绝技,故意装傻扮蠢的奇人,他浑身不禁不寒而栗,目视豹儿。
    白少年早已提防俊书生突然向豹儿出手了,拉了豹儿急忙后跃一丈开外,以便应变。他了解俊书生的武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自己单独一人,怎么也敌不了。
    豹儿丢下了手中的软鞭,对俊书生说:“你别看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死他的!他打了我十多鞭,我才打他几鞭,谁知他这般的不经打。早知这样,我就不打他了。”
    豹儿这一段话,别人听来,感到好笑,这是一般孩子说的话,幼稚极了,哪里是什么身怀绝技高手说的话?但在俊书生听来,却感到是在故意戏弄自己,无比的嘲讽。他看看豹儿,又看看蒙了面的白少年,突然之间,他又在晨曦之下,又看见另—个蒙了面的、身段小巧的人,持剑以待。他一言不发,倏然闪身,飞也似的往西南的丛山而去,转眼之间,便去得无踪无影。这位锦衣卫颇有心计的一等高手,感到自己单独对付两个蒙面杀手,才战成平手,加上一个武功难测的豹儿,绝讨不了什么好处,说不定这个山头,也是自己横尸之处,所以乘机逃走了。
    他这倏然而去反使这三位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年感到有些意外。豹儿愕然问:“他,他怎么走了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谁知道哩!看来你那么凶恶,他不想招你为上门女婿了。”
    豹儿哭笑不得:“你,你千万别说笑。我,我担心他会拉我去见官的,怎么反而走了?”
    青少年说:“看来他见了我们三个人,便害怕走了。”
    豹儿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白少年:“我们走呀!你还想看死人么?好看吗?”
    青少年说:“我们将他埋了吧!”
    豹儿子生第一次杀了人,尽管他不是有意的,总感到心里不安,说:“我,我来埋了他吧!”他全忘了黑面神用鞭抽打他十多下的疼痛和仇恨。
    白少年见他去拖黑面神的尸体,问:“你怎不怕手脏的?要拖他去哪里?”
    “不是埋他么?”
    “那好呀!你最好去请位风水先生来,看风水,选坟地来埋他不更好?”
    豹儿愕然:“请风水先生!?”
    青少年说:“我们就在他身边挖个坑埋了不更好,你要拖他去哪里?”
    豹儿这才明白,白少年说的是反话,笑一笑,便用剑挑开了泥土碎石,草草埋葬了黑面神,说:“现在我们走吧。”他见这两个少年取下面布,同时也脱下了穿在外面的黑衣服,不禁问:“你们干嘛要蒙了面的?”
    青少年一笑:“我们可不想给锦衣卫人知道。”
    豹儿又一下想起他们与那什么三爷的对话,问:“你们是江湖杀手?”
    白少年狡黠地反问:“你奇怪吗?”
    “是段姐姐雇请你们来的?”
    白少年说:“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荣幸,再说,你那位公主娘娘看得起我们吗?”
    “那,那谁雇请你们来?”
    “你妈妈呀。”
    豹儿感到意外:“我哪个妈妈呀?”
    “哎!你还有几个妈妈的么?”
    “是白衣仙子!?”
    “她不是你妈妈么?”
    豹儿想不到是白衣仙子暗暗雇请了两个人来保护自己,怪不得我去成都,他们也去成都;我去昆明,他们也去昆明了!我还以为,事情有这么的巧哩!豹儿感到意外,同时心里也激动,要是白衣仙子真像段姐姐所说的那样,是自己的真妈妈那多好!不!白衣仙子这么疼爱关心我,就算她不是我的真妈妈,我也要将她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便说:“是,是,她是我的妈妈,我,我多谢你们啦!”
    “你不用多谢我们,我们是看在钱分上,才来救你。”
    白少年又眨眨眼说:“不过,要是以后有人用钱雇请我们来杀你,我们也会杀你的。”
    豹儿一怔:“真的!?”
    “是呀!要不,我们怎会是江湖杀手?”
    “你,你们不是保护人吗?”
    “我们可当保护人,但也会杀人。不过,你放心,在去昆明这条路上,即使有人给我们银子,我们也不会杀你!”
    “到了昆明呢?”
    “到了昆明,除非你妈妈再给我们银子,我们还可以在暗中保护你。”
    “我妈妈给了你们多少银两?”
    秀气白少年伸出了二个手指。豹儿问:“二十两?”
    “咄咄,二十两?你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才值二十两银子吗?就算你这条命不值钱,我们的命可不是那么贱。”
    “二百两?”
    “二百两?还不够我们买一把剑哩!”
    “我妈妈到底给了你们多少?”
    “二十万两!”
    豹儿吓了—大跳:“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我们还是看在你妈妈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哩。其他人,我们起码要五十万两才行。”
    豹儿眼睛几乎睁得要跌出来了:“不,不,你们别来保护我,快把银子退还给我妈妈。”两个少年“噗嗤”一声笑起来:“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泥沙吗?银子我们已花去了一半,能退还吗?再说,我们辛辛苦苦跟你走了一半的路途,又冒险将你救出来,怎么退?”
    “那、那、那你们到了昆明,别再在暗中保护我了。”
    “那好呀!我们到了昆明再说,现在我们走吧。”
    豹儿想不到白衣仙子为了自己,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两,就是自己住过的那座古寺,恐怕也装不了!自己和师父在占寺生活,一个月花不到五两银子,二十万两,那可花多久?
    他们回到城里客栈,店小二迎上来说:“两位公子回来了?”
    白少年问:“我们的房间没人动吧?”
    “没,没人动,就是这位少爷租的房间,我店也一样不敢租出去。”
    “好!我们自会多打赏你。”
    豹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自己的剑和行囊已不见了,不由得又着急起来,正想出去叫店小二时,那两位什么江湖杀手的少年已进来了,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行囊和剑。白少年眨眨眼问:“你要去哪里,要上路吗?”
    豹儿望着自己的行囊:“我,我……”
    白少年将行囊和剑交给了他:“你打开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不,不用打开了!”
    “你不担心公主娘娘的赏赐不见了吗?”
    青少年见他不打开,便自动给他打开,从行囊中取出那个沉甸甸的绣花荷包,问:“是不是这个?”
    “是,是!多谢你们。”
    “好啦!你快洗身换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一块吃饭。这次你放心,有我们在,不怕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了。”
    “是,是。”
    两位江湖杀手走后,豹儿心想:他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事事都比自己强,而且也比自己聪明、机灵,为什么我这么的差劲,什么也不懂?还要给人关起来、抽打,几乎连条小命也丢了!不行,我今后一定要小心,学学他们才行。豹儿想罢,便去洗澡。洗完后便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吃饭,以免叫人家等急了。他打开绣花荷包,想带些银两去,总不能吃饭也要他们付钱的。可是他一看,顿时傻了眼,荷包里哪有什么金叶子、金豆豆的,连银元宝也没有了,尽是一些烂铁块和石子。这一下,豹儿一双眼都直了,呆若木鸡,半晌出不了声。谁将我的金银换掉了的?以后我怎么吃饭、住宿?一定是他们换了我的!他们为了我,连杀人也干,难道见了这些金叶子、金豆豆不起贪心?我,我找他们要去。豹儿正想去找他们,想不到那个说话带刺、爱讥讽人的白少年来找他了,一见面便带刺地说:“你这个少掌门真难伺候!我们等你吃饭等了这么久,还要我来请。”
    豹儿生气说:“你,你,你们将我的金银弄到哪里去了?”
    白少年讶然:“你说什么?你的什么金银给我们弄丢了?”
    “我,我荷包里的金银。”
    “哎!我们不是交还给你么?”
    “里面不是金叶子、金豆豆。”“不是?是什么呀?”
    “你看吧!尽是些烂铁块和石子。”
    白少年吃了一惊:“真的!?那你的金叶子,金豆豆跑去哪里了?”
    “不是你们换去了么?”
    “哎!你怎么这般冤枉人的?我们真的换了你的金银,还会将这荷包交还给你,又叫你打开来看看吗?”
    豹儿一听,傻了眼,是呀!他们要是换掉了我的金银,怎会当时叫自己打开来看?再说,他们存心要吞我的金银,还会将荷包交还给我?不如说不知道不更好?他近乎愚蠢地问:“哪,那是谁换去了我的金银的?”
    白少年眨眨眼问:“你是不是去洗了澡?”
    “是!”
    “那么。你去洗澡时,这荷包放在哪里?”
    “我,我就放在枕头下面。”
    “哎!你怎么不带在身边呀?”
    “洗澡也带上吗?”
    “你应该带上。有话说,钱财不可露人眼。你有这一小袋的金叶子、金豆豆,起码值干两银子。谁见了不贪心?要不是我们拿了你妈妈的二十万两,答应暗中保护你,我们也会偷了你的。”
    半晌,豹儿苦着脸说:“这下,我怎么办呢?我身上一分银子也没有了。”
    这秀气少年狡黠地叹了一声:“看来,我们只好少赚你妈妈的一些银两了,给回一百两银子你,作为我们保护不力,赔偿你损失的一部分。”
    “赔偿!?这,这怎要你赔偿的?”
    “那算是我们倒霉,保护了你这么一个什么也不小心的粗心人?今后,你身上的银子可不能再露人眼,再丢失了,我们就不赔啦!”
    豹儿又是半晌出不了声。白少年眨眨眼问:“怎么?你不高兴?嫌我们赔少了?”
    “不,不,我不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算了吧,去吃饭啦!感谢感谢,但愿你今后小心,别给我们添麻烦就好了!”
    豹儿心里感到惭愧,自己怎么这般粗心没用,尽给人添麻烦的。他无言地跟在江湖杀手后面,到前面大厅吃饭。一进大厅,另一个江湖杀手在一张靠窗口的桌上举手招呼他们,似乎埋怨地问:“你们怎么这样久才来的?”
    白少年附耳跟青少年低声说了一阵,青少年举目含笑看了他一眼,看得豹儿十分的尴尬,红着脸儿坐下。这两个江湖小杀手越发嘻嘻地笑起来。
    饭后,白少年对他说:“少掌门!”
    “不,不!你们千万别这么叫我,叫我豹儿好了。”
    “那也好,我们叫你豹少爷好啦!”
    “不,不,更不能这么叫。”
    “哎!你是我们雇主的儿子,怎敢不尊敬的?豹少爷,我们明儿一早上路好不好?”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夜?”
    “是呀!我们有些事要在这里办的。”
    “那好吧。”
    “还有,你最好别走出去,在房间等我们回来。”
    “为什么我不能走出去呀?”
    青少年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你给锦衣卫的人盯上了,出去不危险么?”
    豹儿一怔:“是那个什么三爷么?”
    “他来倒没什么可怕,就怕我们不知道和没见过的—些,锦衣卫人,他们会在背后暗算我们。所以你最好回房休息,连房门口也别出来,就是有人敲门,也要问清楚后才开门。”
    “怎么锦衣卫人跟我有仇似的?”
    “谁叫你去接近段家的人了?引起了锦衣卫人对你的注意。”
    “那,那我今后不是不能露面了?”
    “最好你转回点苍山住一年半载,等这事忘却后再出来。要不,就别去昆明,离开云南,到别的地方去。转它一年两年的,再去昆明也不迟。”
    “再去昆明,就不怕锦衣卫人吗?”
    “一年半载,他们见你与段王爷实在没有什么牵连,自然就不再注意你了。”
    “那,那我去什么地方好呢?”
    “你不是要去成都么?”
    “去成都!?我,我可不认识路呀!”
    “我们认识呀!”
    “你们认识!?”
    “别忘了,我们是江湖上的杀手,什么地方没去过?”
    “你们能陪我去成都?”
    “你不去昆明,要去成都,自然我们要保护你去成都啦!”
    “你们不会再向我妈妈要银子吧?”
    “放心,我们不会加价。”
    “那我们一块先去成都好不好?”
    “你是我们的半个雇主,随你的主意。”
    “那我们去成都。”
    “好吧!那我们走姚安,过永定,先去四川峨嵋山玩玩。”
    “什么!?去峨嵋山玩,那好玩吗?”
    “豹少爷,峨嵋山的峨嵋派,也像点苍派一样,是武林中的一大名门正派,你身为点苍派的少掌门,不该去拜访他们么?”
    “我,我不去拜访他们。”
    “你要是不去,给峨嵋派的人知道了,说你不尊重他们了!”
    豹儿一怔:“一定要去拜访他们么?”
    “豹少爷,这是武林中的礼貌,你不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呀!”
    “好啦!拜不拜访是你的事,我们经过峨嵋山才说好了!”
    “去成都,要经过峨嵋山?”
    “不经过也行,那得走几百里的弯路,你现在回房休息再想想吧,我们要出去办事啦!”
    豹儿不敢问他们办什么事,只好回自己房间休息。他昨夜里一夜没休息,的确也要休息一下。豹儿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又练了一会内功,见窗外日已西沉,仍不见那两位江湖杀手回来。他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房间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又不敢出去,正百无聊赖时,两位江湖杀手回来了,他仿佛看见亲人般的高兴:“你们回来了!”
    青少年问:“你没出去过?”
    “没有!”
    白少年问:“有没有人来你房间查问过?”
    “也没有呀!”
    两位江湖杀手互相望望,一个问:“这是什么原因?”一个答:“看来他们怕打草惊蛇,或许他们的高手没有到来。”
    豹儿困惑:“出了什么事?”
    青少年说:“豹少爷,这客栈四周,给人盯上了!幸好你没露面。”
    豹儿一怔:“是锦衣卫的人?”
    “不是,也是官府中的差人,看来天一黑,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坚。”
    “今夜里就走?”
    “不走,就恐怕有死伤的人出现。”
    “有死伤的人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豹少爷,今夜里,恐怕官府的差人、捕头和锦衣卫的人来捉你了,你能让他们捉去?”
    “这——!”豹儿完全愕然。
    白少年说:“就是你让他们捉去,我们也不答应,双方一动手,不是有人会死会伤吗?”
    “那我们怎么办?”
    “走呀!但愿从现在到天黑这段时间没出事就好了!”
    青少年说:“白兄弟,我看不如将豹少爷先转到我们房间去,以防万一。”
    “这也好。”白少年对豹儿说,“你快收拾你的行囊,带上剑,跟我走。”
    豹儿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江湖上的流浪,变得全无主意,任由这两位杀手摆布了!而且他更怕见官府的差人。他收拾了东西,跟随白少年从窗口跃出,转到了这两位少年的房间,而那位青少年却没有跟着来。
    豹儿一进入他们的房间,便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似乎这种香气自己曾经闻过。但已没有心思去想了,而担心外面的锦衣卫人和宫府差人会不会找来这里,捉自己去给黑面神抵偿性命。
    秀气杀手似乎没有他这么紧张,他叫豹儿坐下,点亮了灯,拿了一条似腰带般的长布袋对豹儿说:“这里面装有一百两银子,你系在腰上,吃饭、睡觉都带着,没人会偷了去。”
    “你们真的给我这么多的银子?”
    “你不相信?那你打开来看,别里面装的又是石头烂铁块了。”
    豹儿忙说:“我怎不相信你们呀!其实,这一百两银子放在你们那里也是一样。”
    “万一今夜里出事,我们走散了,那你不是没钱吃饭和住宿么?来吧,我给你系上。”
    “不,不用,我自己系好了。”
    “你是不是身上还有更珍贵的东西,怕我见到了?”
    “噢!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敢麻烦你呀!”
    “既然这样,你快系好,天已黑了,等青哥回来了,我们马上走。”
    “他,他去了哪里?”
    “在你房间里呀!”
    “在我房间?那干什么?”
    “麻痹人呀!要是你房间没人,不叫入注意么?”
    “那,那他几时回来呀?”
    正说着,店小二推门走了进来,白少年喝声:“谁!?”
    店小二轻“吁”一下,说:“是我。”
    豹儿在灯光下一看,又愕然了!哪里是什么店小二,是青少年穿戴了店小二的衣帽而已。白少年也奇异问:“你怎么打扮成店小二了?”
    青少年一笑:“这店小二端了茶水进豹少爷的房,看来是受了人的指点,看看豹少爷在不在房间里,我只好点了他的穴,将他衣服剥下来穿上,才趁机出来。怎么,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
    “好!吹熄灯,我们走。”
    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星夜,他们三人轻灵地从窗口跃上瓦面,直往正北方向而去。当他们翻下城墙时,一群差人在那俊书生潘三爷的指挥下,拍开了客栈的大门,声言捉拿江洋大盗。可是他们扑入豹儿的房间时,扑到的是一个没有了衣帽,只穿里衣裤的店小二。定边县捕头问店小二:“大盗去了哪里?”
    店小二身不能动,口不能说,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乱转。捕头一看,知道他给人封了穴位,想解又不能解,喝着一群差人:“快!给我全面搜查,别跑了大盗!”
    当差人翻天覆地的在客栈里四处搜查时,豹儿他们已离开县城远远的了,消失在螺盘山中。俊书生却带了一些高手,往东面昆明方向追踪。他哪里知道,豹儿已不去昆明,而奔四川……
    豹儿在这两位江湖杀手的机敏、用心计的帮助下,躲开了这场飞来的灾难,在江湖上迈开了第二步。第一步是段丽丽带他下山经历的危险,走入了江湖漫长的道路上。从此以后,他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了。
    他们奔走了一夜,第二天临天亮时,已来到赤石崖下。这里是属于姚安县境内,远离楚雄府定边县有百里之遥,摆脱了锦衣卫人的追踪了。
    两位少年江湖杀手已出现气喘,说:“我们在这里歇下吧,等天大亮时,我们再去找户人家住下。”
    豹儿的内力比这两位机敏杀手深厚,既不气喘,也不现疲劳,他好像感到只不过在那占寺四周的群山上奔跑了一会儿似的,问:“这里不会有人追来了吗?”
    白少年说:“有呀!你走吧,我们可不陪你走了!”
    豹儿愕然:“你们不是说带我去四川成都么?怎么不陪我走了?”
    青少年说:“你不见累么?不想歇下再走?”
    白少年说:“他呀!只想自己逃命,怎管我们累的?早知这样辛苦,这二十万两银子我也不要了。”
    豹儿连忙抱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两位阿哥走累了!我是一时担心有人追来捉我,累了两位阿哥。”
    青少年说:“哎!你放心,这里离开定边县没二百里,也有一百多里,那个俊书生不是神仙,怎会知道我们走到这里?”
    “哦!?这里离开定边县有二百里了?”
    白少年扬扬眉毛:“怎么,你走路不知道远近么?”
    “我,我不知道,两位阿哥说歇,就歇一会吧。”豹儿说着,也坐了下来,放眼打量四周的情景。尽管黎明前的天最为黑暗,但豹儿一双夜眼,在星夜下仍可见四周一切的情形。只见四周群岭起伏,莽莽森林,四五里不见人烟。蓦然之间,他听到身后半里之内,有一个动物轻微的走动声,也闻到了一种他异常熟悉的气味,朝自己方向走来。豹儿一下敏捷地跳了起身。
    两位少年江湖杀手愕异:“你干什么?难道你发觉有人追来了?”
    “不!不是人,是野兽,是头凶猛的野兽,你们快躲开。”
    两位杀手对豹儿一身惊人的内力深信不疑,问:“什么凶猛的野兽?是山猪还是老虎、大象?”
    “是,是豹子!它来近了!”
    果然,一阵腥风,一头斑斓大豹,矫敏地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窜了出来。两位少年杀手虽然经历江湖,但与凶猛的野兽打交道还是生平第一次,也不免有些发慌了!他们凝神持剑,准备豹子扑来。
    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奇异现象发生了,这头窜出来的大豹,嗅了嗅空气,顿时收敛了凶性,向豹儿摇头摆尾。豹儿也似乎忘了眼前是头凶猛矫捷的大豹,他朦胧中好像看见了一位亲人,丢下剑,喜悦地奔了过去,抱住了大豹的颈脖。豹子也用舌头舔着豹儿。人豹之间,好像久别了的亲人、拥抱、相亲、相偎,高兴无比,甚至后来在地上翻滚了。
    两位江湖杀手看得惊讶不止,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头大豹不是大豹,是头善良的大猫?或者是别人养驯了的野兽?就是善良的大猫和人家养熟了的家畜,也不可能对豹儿这般相熟和亲热呀!
    秀气的白少年忍不住问:“豹少爷,这是头大山猫吗?”
    豹儿说:“不是,它是大豹。”
    “大豹!?它怎么对你那么的相好?”
    “我也不知道呀!总之我见了它,就好像见了亲人似的。”
    白少年也动了孩子般的好玩好奇心:“喂!我们能不能过去跟它玩呀?”
    “我先问问它。”豹儿抚摸着大豹,问:“豹大哥,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也救过我,你能不能和他们玩呀?让他们也亲亲你,好吗?”
    这大豹似乎听懂了豹儿的说话,点点头。
    豹儿说:“它答应了!你们过来和它玩吧!”
    “它不会咬我们?”
    豹儿又问大豹:“你不会咬他们吧?你要是咬了他们,我就不和你玩啦!”
    大豹又点点头,摇摇尾,呜呜低啸,好像在答应了。
    白少年也丢了剑,轻轻走过去,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大豹身上的毛,见大豹真的让他摸,高兴得欢笑起来,像豹儿一样,也搂抱着大豹亲热起来。
    一直在一边警惕而慎重的青少年,手中扣了一支暗器,以防大豹性起,伤了白少年。但他见此情景,也松了一口气,说:“白兄弟,别太高兴了,小心它的爪子无意伤了你。”
    白少年忘情地说:“青哥,你也过来和它玩玩吧,我从来没看见这么大的豹子,这般的善良好玩,要是它跟我们一块去四川多好。”
    青少年说:“那一路上不吓坏人吗?”
    “我们不穿乡走镇,尽在山里走,那不是不碰到人吗?”白少年又问豹儿:“我们带它去四川,它愿意吗?”
    “它肚饿了怎么办?”豹儿问。
    “我们可以打些小野物给他它嘛!”
    青少年说:“你们别说孩子话了,我们去四川,哪能老在山岭上而不穿城过府?”
    白少年说:“我真舍不得离开它呀!”
    大豹突然一下窜跳了起来,如闪电般奔进树林里去了!
    白少年睁大了眼睛:“咦!它怎么突然跑了的?不高兴跟我们玩了?”
    这时,天色早已大明,远远近近,清晰可见,在一处远远的山坳中,飘起了炊烟,显然,那是有人烟的地方。
    豹儿望着树林,似在自问:“它怎么跑了?”
    白少年问:“我们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跟着,他们又听到树林里又是一阵树木野草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白少年跳起来:“我们去看看,怕是那头大豹出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头大豹又一下从林中窜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头小獐子哩!显然,它刚才进树林里捕食物去了。
    白少年大喜:“哎!它在打猎哩!我还以为它不高兴和我们玩便跑了!”他又问大豹,“豹大哥!你是捕猎给我们吃吗?”
    这头大豹,真的将獐子叼到了他跟前放下,还摇摆着尾巴,显然是给他们吃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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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紫衣少女
    上一回说到大豹将獐子叼到白少年跟前,白少年更是高兴得将大豹搂抱着,面贴着豹头,跟它亲热起来。这个说话带刺而又机灵的小杀手,在这方面,他比豹儿还天真,还孩子气。就是以年龄来说,他也比豹儿小一些,他说他十五岁,只是故意逗豹儿罢了。
    这个江湖小杀手,又抚摸了豹子一下,说:“豹大哥,你等等。”便将剑拾起,将獐子腿割了下来,递给豹子先吃。然后又剥了獐皮,挖掉肠肚,叫豹儿生火,烤起獐子肉来。他干这一切,熟练而又干脆,好像是个惯在老林深山生活的猎人一样,连一向在深山古寺生活的豹儿也惊讶了,说:“白哥哥,你真能干呀!”
    秀气白少年一笑:“这算什么,你不比我更能干么?”
    “不,不,我有白哥哥一半的能干就满意了,也不用害怕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了。”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也害怕一个人在江湖上行动的,没有青哥伴着我,我一个人怎么也不敢出来。”
    青少年笑道:“要是你害怕,恐怕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大胆的人了。”这个警惕、谨慎的青少年,见这头大豹那么具有灵性,也不害怕了,走近了大豹,帮助烤獐子肉。
    白少年说:“怎么没有大胆的人?”他一指豹儿,“他就比我大胆得多,敢一个人下点苍山,在江湖上行走。”
    豹儿说:“白哥哥,你别笑我,我是没办法,才一个人跑出来的。”
    “没办法?是点苍派的人逼你下山吗?”
    “不是。”
    “那你干嘛一个人跑出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害得你妈妈要花二十万两银子来雇请我们。”
    “这,这!”豹儿支吾一会说,“我实话对你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也不是那个什么少掌门,他们认错了我。”
    白少年不由得和青少年相视一下,又眨眨眼说:“你这么说,我们不是保错了人?”
    “不!你们也没有保错,因为她认为我是她的儿子,才请你们来的。”
    “我再问你,世上有父母亲认错自己孩子的吗?”
    “我不知道,大概我太像她的儿子了。”
    “这么说来,你恐怕真是她的儿子。”
    “我怎么真是她的儿子呀?”
    “世上有这么相似的人吗?面貌、身材、年纪、声音、行动,都一模一样,连父母也分辨不出来,除非是双胞胎、孪生兄弟,才有这种可能。”
    青少年这样说话了:“白兄弟,现在看来,段公主她那夜推测得不错,一定是孪生兄弟了。因为云夫人当时的确产下了双胞儿,他们一出世就骤逢仇敌,其中一个儿子便失散了。”
    豹儿愕然:“怎么你们都知道了?那夜我和段姐姐的谈话,你们也听到了?”
    白少年眨眨眼:“我住在你隔邻,耳朵不聋,怎听不到的?”
    青少年又慢慢地说:“从刚才这头大豹对你都这么的亲善,不伤害你们,初时我大感愕异,后来我想到了一件事,白兄弟,你原是一位猎户的女……”
    白少年连忙轻咳一声:“哎!青哥哥,你说什么了?”
    青少年微微一笑:“你原不是位猎户的儿子么?曾经吃过几天的豹奶,看来你身上恐怕也有豹子的一些气……”
    豹儿一听,连忙说:“对了!我师父说,我是在豹儿窝里长大的,吃了八个月的豹子奶,所以叫我为‘豹儿’,怪不得我一见到大豹,就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看来我身上有更多的豹子气质了!”
    青少年似乎更明白了其中一事:“豹同苞同音,怪不得连名也相同了!世上事就往往有这般巧的。”
    白少年问:“你真的在豹子窝里长大,吃了八个月的豹子奶?”
    “是啊!师父说是一头母豹养大的,他抱我回来后,我就一直由师父抚养了十二年多,从没离开过他。”
    白少年对青少年说:“现在一切疑问都清楚了!夫人的确是认错了人,我们也认错了人。”
    豹儿问:“那你们还同不同我在一起呀?”
    白少年眨眨眼问青少年:“怎么?我们还跟不跟这个假掌门人在一起?”
    青少年微笑反问:“你看哩?不跟,我们要不要将二十万两退回去?”
    “那能退吗?”
    “不退,我们只有跟他在一起了!”
    白少年吸了一口气:“没办法,我们只好跟他到成都跑一趟了。”
    豹儿虽然大胆,但却害怕一个人上路,主要是他不知去成都如何走法,而且一个人又孤单寂寞。他仍不放心问:“你们愿和我在一起?”
    白少年说:“看在钱分上,我们跟你啦!”
    豹儿大喜,一揖说:“多谢两位阿哥。”
    “哎!你别叫我阿哥了!我比你大么?”
    豹儿茫然:“你不是说比我大么?有十五岁了。”
    “我说我有一百岁,你也相信?”
    “那,那你多少岁了?”
    “总之,我比你小,刚才出生。”
    “什么!?你刚才出生?”
    白少年“噗嗤”一笑:“我不跟你说了。”
    青少年说:“豹少爷,你叫白兄弟就行了,至于我吗,得叫我为哥哥。”
    “行,行呀!我叫你青哥,叫他白弟,那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少爷了。对了!我们结拜兄弟好不好?”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结拜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呀?”
    “不管怎样,我感到你们是好人。”
    “我们才不是好人哩!我们是江湖杀手,黑道上的人。你这个名门正派的人,与我们结拜兄弟,将来不怕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耻笑你吗?首先,你父母就反对。”
    青少年说:“你要和我们结拜为兄弟,先去问过你妈妈才好。”
    “这,这,总之,我认你们是我的哥哥弟弟。”
    秀气少年说:“那是你的事,我们可不管。来!獐子肉烤熟了,我们先填了肚子好赶路。”
    豹儿说:“你们嫌弃我了?”
    青少年温厚地说:“我们怎敢嫌弃你的?这事该先问过你妈妈才好。只要你妈妈同意了,我们没有不答应的。这样吧,我们先不妨以兄弟相称,以后再结拜怎样?”
    “好呀!只要你们不叫我什么少爷就行。”
    青少年一笑:“那快分獐子肉吃吧!要不,今天我们就人不了四川界。”
    豹儿问:“哦!?四川这么快就到了?”
    “到是到了,离成都可还有几天的路程。”
    “四川这么大的?”
    “哎!我们到成都,才只是整个四川的一小半哩!”
    人、豹都吃饱了,白少年抚摸大豹的毛皮说:“豹大哥,谢谢你招待了我们,你跟我们一块去好不好?”
    豹儿也说:“豹大哥,你跟我们去吧!”
    青少年说:“你俩要带它走,不吓坏了人?万一它伤了人怎么办?再说碰上了成群的猎人和武林高手,以为它是一般的猛兽,对它生命也危险呀!还是留下它的好。”
    豹儿一想也是,说:“豹大哥,看来你别跟我们了,你留下来,下次我们来看你好吗?”
    大豹小声吼几下,便去舔舔豹儿和白少年,又望望青少年,转身便窜进树林中去了。
    白少年说:“豹大哥!等我们回来时,一定来这里看你。”
    大豹在林中传来一声长啸,以后就再没声音了。白少年有些依依不舍,仍希望着这头大豹能再出来见见面,可是等了好一会,在青少年的催促下才走了。他们越过了一个山头,回首再望,突然见那头大豹蹲在另一个山头上,似乎在目送他们。
    青少年不禁感动地说:“这头大豹太好了!回程我们真要来看看它才是。”白少年和豹儿挥手:“豹大哥,愿我们后会有期!”豹儿一身浑厚真气,中气十足,音传数里,群峰回应。那头大豹似乎听到了,一声长啸,跟着便在山峰上消失了。
    当天,他们横渡金沙江。第二天进入了大凉山区。他们沿着山溪畔的一条蜿蜒山道行走,转过山角,远远便看见一个小墟镇,镇口上飘着一面写着一个斗大“酒”字的杏黄旗。白少年说:“想不到这里还有人开酒店的。走!我们到镇上喝酒吃饭去。”
    正说着,一匹白色怒马在他们身后狂奔而来。马背上骑着的是少女,头戴露髻的遮阳宽边紫色布圆帽,身穿紫色衣裤,披着一件镶边的紫色披风,就是背上插的那把宝剑,剑穗也是紫色的,仿佛如一团紫色的云,飞驰而来。山角处,又是一条斜下的山坡道,少女见前面有三位少年,想收缰勒马已来不及了,她一声娇叱:“前面的人卧下!”
    豹儿他们,见这匹怒马骤然而至,山道只容两人并肩而行,一边是陡峭的石壁,一边是深深的山溪水。在这少女的一声娇叱下,他们想闪开已来不及了。豹儿在慌乱中,出掌就想推开这匹骤然而来的怒马。这简直是小孩子天真无知的举动,一匹狂奔而来的怒马,用手能推得开么?马背上的少女又是一声娇叱:“你找死了?”马鞭倏地挥出,卷住了豹儿的手。她手臂一抖,豹儿凭空给马鞭抖上了半空,摔到马后的山道上。同时之间,怒马也腾空跃起,越过了青、白两位少年的头顶,这位少女又凭着自己精湛的骑术和机变,在危急万分之下,没伤一个人,望前面小镇拍马飞奔而去。
    两位素有江湖经验的小杀手在这突变之间,一时间也怔住了,怒马越过他们的头顶后,才惊醒过来。他们慌忙奔过去扶起豹儿,问:“你没摔伤吧?”
    豹儿说:“没有!这个女人,怎么这般骑马的?不怕踩死人吗?”
    秀气的白少年扬扬眉:“我找她算帐去,她太欺侮人了!”
    青少年摇摇头:“别去找她了!看来她心地还算好,对我们并无恶意。要是她不这样,我们三人之中,恐怕多少都会受伤的。”
    白少年说:“她不能驾马跑慢一点么?”
    “恐怕她有什么急事要赶路。好啦!现在我们都没受伤,走吧。”
    不久,他们来到小镇。镇口的酒店,临溪用竹搭盖,一面临溪水,一面临大道。大概今日是墟日(赶集),小镇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彝族姑娘,在人群中穿插,招来了不少青年人的目光。其中有汉族的青年,但更多的是彝族青年在追逐她们。豹儿和两个江湖小杀三直入酒店。店小二一见他们三人都配带着剑,慌忙迎上去招呼:“三位少爷,要吃饭喝酒吗?”
    秀气的白少年放眼扫视店内,只见人头簇拥,菜气酒气熏人,一片喧哗,问:“有没有静一点的地方?”
    店小二说:“有,有,楼上有几处雅座,可是价钱贵两倍。”
    白少年说:“你带我们上去。”
    “是!三位少爷请。”
    他们登上楼时,楼上的确比楼下静得多了。他们选了一处临溪的窗口坐下,叫了酒菜。青少年似乎知道豹儿酒量极好,问:“一壶酒够吗?”
    豹儿笑了笑:“够了!不够再叫也可以的。”
    白少年说:“你别饮醉了!这里可不比你在点苍山,有人伺候你。”
    “我,我不会醉的。咦!你们怎知我在点苍山醉了的?”
    的确,豹儿饮酒,除了在点苍山醉倒过一次,从来没有醉过。那次他给人除了衣服洗身还不知道,真丢丑。可是这事除了点苍派的几个人知道外,就没人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们要保护的人。事前不打探清楚怎行?”
    “这也要打探的么?”
    “当然呀!知道你好酒,又会饮酒,我们与你同行,没有这个准备和提防怎行?”
    青少年突然“嘘”了一声,用眼角示意另外的一处窗口。豹儿和白少年同时望过去,只见那处窗口下的桌边,坐着—位紫衣少女,背着他们,一个人凝视窗外,独自斟饮。豹儿轻说:“那不是她么?”
    白少年一下站起:“我问问她去。”
    “哎!”青少年一手拉住了他,“白兄弟,别去多事,你忘了师父对我们说过的话么?”
    豹儿也说:“算了!别问她了!我看她也不是有意来害我们。”
    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了,豹儿一下想起自己两次中毒的事来,转问这两位小杀手:“这酒菜中不会有毒吧?”
    白少年说:“放心,这里没有人要毒你。”
    青少年说:“你想要知道酒菜中有没有毒,最容易了!”
    “怎么容易呢?”
    “只要用银器试一下,就知有没有毒。”
    “银气!?什么银气的?”
    “银器,就是银簪子、银针、银筷子等等。必要时,用身上带的银子试也行,只要银器不变黑,就说明没有毒。”
    豹儿明白了,高兴地说:“原来这样,我以后用不着害怕了。”
    白少年撇撇嘴:“你别说得太易了,江湖上多少下毒的行家,哪怕顶有经验的上乘高手,也中了他们的毒。青哥教你的方法,只不过对付下三流的放毒小人而已,对下毒的高手,半点也不管用。”
    “那怎么能防他们?”
    “这就靠自己处处小心啦,对了!你这次去成都,想先找什么人?是不是陶十四女侠?”
    “是!你们也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陶十四女侠是什么人?”
    “哦!她是什么人?”
    “当今武林中,下毒的第一流高手。”
    “什么!?她也是下毒的?”因为在豹儿小小的心中,下毒的都是一些阴险的恶人、坏人,更没想到自己要去找的人——白衣仙子的结拜妹妹,也是一个下毒的人,所以大吃一惊了。
    “她当然下毒啦!武林中一提起四川陶门,谁不知道是第一流的使毒高手?陶门的人下的毒,手法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下的毒各种各样,没陶门的解药,谁也解不了。”
    “她,她干嘛要下毒的?那不是恶人坏人么?”
    “哎!你以为只有恶人坏蛋才下毒么?”
    “不是这样?”
    “别忘了,四川陶门也是武林中的侠义之人,他们下毒,是用来对付恶徒魔头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你怎么将她当成恶人坏人了?你千万别让陶门的人听到了,不然,他们会在你身上下毒,叫你吃点小苦头。”
    豹儿不敢出声了,他想不到,下毒也有好人的。
    骤然,街上有人大声高喊:“凉山虎来了!大家快跑!”
    突然之间,一个热闹的小墟镇,顿时家家关门,户户闭窗,人走鸡飞。其中有老人的叫喊,小孩的啼哭。趁墟的人,四散向山岭森林中奔逃。酒店中的客人,也一下走得干干净净。豹儿感到奇异:“一只凉山老虎,这么的可怕么?这么多的人,怎么都往山岭跑的?山岭,不正是老虎出没的地方么?怎么不躲在家里的?”
    酒店楼上的人,也走得一干二净了,只有他们三人和那位紫衣少女,仍端坐不动。店小二上来催他们快逃走,别枉送了性命。
    豹儿问:“这头老虎很凶恶吗?”
    “少爷,他凶恶极了!尤其对外来的人,不是杀了,便是掳去做他的奴隶。”
    豹儿睁大了眼:“老虎也会掳人做奴隶么?”
    “怎么不会?他抢钱抢人,奸淫妇女,什么都干。”
    “什么?这是一头什么样的老虎?”
    白少年忍住笑说:“这是一头成了精的老虎,你怕不怕?”
    “成了精的老虎?那不是妖怪吗?”
    “他比妖怪更可怕哩!”
    青少年笑着:“你别逗他了!豹兄弟,这不是一头真正的山中老虎,而是个凉山大盗,绰号凉山虎。听说,他武功极好,一把九环大刀,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脑袋。”
    “凉山大盗,他有没有独角龙那么厉害?”
    “差不多。独角龙一掌断人生死。他一把大刀,专打发人去鬼门关。”
    豹儿说:“那我们也快走吧!”
    坐在另一张桌的紫衣少女初时见客人都惊走了,唯独这三位带剑的少年不走,略带诧异,睨视了他们一眼,后听到豹儿的问话,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是位愣小子,他以为是一只真老虎,才没走的。最后听到他害怕要走了,便搭话过来:“三位小兄弟,我看你们还是快走吧!”
    秀气的白少年扬扬眉问:“干嘛你不走的?光叫我们走?”
    紫衣少女略停一下微笑说:“因为凉山虎我认识,我专程来这里等他的。”
    豹儿愕然:“你是他的朋友?”
    紫衣少女一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小兄弟,我看你们还是快走的好。”
    白少年眨眨眼说:“我是他真正的朋友,走干嘛?”
    豹儿一怔:“什么!?你也是他的朋友?”
    “是呀!你感到很奇怪吗?”
    “你,你怎么跟这么一个恶人交朋友的?”
    “哎!你别忘了,我是一位江湖杀手,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跟一些大盗大贼交朋友,跟谁交朋友?”
    紫衣少女讶然了:“你是江湖杀手?”
    “是呀!”
    “那么你的剑法很好了?”
    “很好说不上,马马虎虎还可以。”
    紫衣少女说:“很好!等下会过凉山虎后,你有兴趣的话,我想领教你的高招。”
    “是吗?我也不知道你那把剑管不管用。”
    “管不管用,你试过就知道。”
    店小二见不是头路,也不知他们是凉山虎的真朋友还是假朋友,掉头便走。紫衣少女喝住道:“你要去哪里?”
    “这,这,小人求小姐放过小人。”
    “你听听,他们已来了,你走得了吗?你一出去,便丢性命了。”
    果然,山道那边,五十多匹健马飞奔而来,转眼便到了镇口。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我,我……”
    紫衣少女斜目扫了秀气的白少年一眼,说:“放心!你给我再打酒来,包你无事。”
    白少年也说:“对了!你走了,我们要添酒添菜找谁去?”
    说着,五个劲装的彪形汉子已噔噔地奔上楼来,一见楼上竟然有三个少年和一位少女,略带异奇。但一看见紫衣少女,一齐咧口笑了,相互望望,其中一个汉子说:“太好了!想不到这小镇上,竟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妞儿。”他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店小二,问,“你是这酒家的店小二?”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说:“是,是。”
    “好!老子不杀你,快去给我们弄三桌酒菜来。”
    “大、大、大王,人、人、人都走了,只剩下小、小、小人一个……”
    这凶恶彪汉一瞪眼:“你敢不去?不去,老子就宰了你,再一把火烧了你这酒店。”
    “是、是,小、小、小、小人就、就、就去。”。
    凶恶彪汉对身边一汉子说:“山鸡七,跟着他,别让他跑了!”
    “是!四爷。”
    山鸡七扬扬刀,对店小二喝道:“走!”
    店小二正想下楼,紫衣少女却喝道:“店小二,过来!”
    “小、小、小姐!”店小二惶恐地望着那个叫四爷的彪汉了。
    紫衣少女又喝道:“快过来!给本姑娘再端一壶酒来!别理他们!”
    凶恶彪汉四爷一怔,问:“小妞,你说什么?不理我们?”
    “你耳朵没聋吧?”
    彪汉大怒:“你找死了!”提刀便劈过来。突然间,一件物体,一闪而逝。这位四爷“呵呀”一声,手中那把刀“当”的一声落在楼板上了;豹儿他们一看,也愕异了。只见这位四爷手腕插着一只竹筷子。血汩汩地流着。其他四个山贼一时也傻了眼。他们看不见紫衣少女出手,怎么四爷手腕上插了一只筷子的?四爷用左手捂住自己受伤的右手,吼道:“这小妞暗箭伤人,快给我用乱刀分了她。”
    四个山贼顿时提刀齐上。紫衣少女身形骤起,宛如飞魂,寒光闪闪,四条山贼一个个扑地而倒。他们的颈脖上,同样都有一条血口,鲜血喷出。这真不知是什么剑法,快得叫人不可思议。更叫人震惊的,紫衣少女出手刹那之间,便取了四人性命,剑伤处都是同样的位置,半毫不差。
    凶恶四爷骇然了,才知道今闩碰上的不单是会弄刀剑的小妞,而且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少有的女剑客。他正想逃走,紫衣少女的剑尖已贴在他喉头上了,只要用力—送,他立刻没命。紫衣少女凝剑不发,问:“你现在想走不嫌迟了吗?”
    “你、你、你要杀我?”
    “我为什么不杀你?留你再残杀别人?不过,我现在却不想杀你,叫你下面的手下,给我滚出小镇去,同时,给我传话叫你们的寨主凉山虎快来这里见我。”紫衣少女说到这里,又望望白少年,“在这里,还有他的一位朋友要见他。”
    贼四爷茫然:“谁是我大哥的朋友了呀”
    白少年洸:“我呀!”
    “你!?”贼四爷大出意外。
    “奇怪吗?叫你们寨主来不就知道了。”
    紫衣少女收了剑:“暂时留下你这颗人头,要是你们寨主不敢来,我就放火烧了他的黑峰寨,端了他的老窝,快给我滚!”
    贼四爷透了一口气:“好!你等着,我去叫我大哥来。”他赶快奔下楼去了。
    豹儿见这紫衣少女一刹那间,便杀了四个,伤了一个,一时惊得目呆口哑,暗想:这女子比段姐姐更厉害,更心狠。怎么我碰到的好看女子,都喜欢杀人的?凉山虎不是她的朋友么?朋友的人都杀了伤了,凉山虎来了不恼么?他们不打起来?
    紫衣少女在贼人走了后对店小二说:“趁贼人没来,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小、小姐不、不是要、要酒么?”
    “不要了,转眼这里就会变成战场,你还不快走!”
    “小、小、小人多谢小姐。”店小二说完,慌忙离开酒店。
    紫衣少女再也不瞧豹儿他们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刚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临窗依然独自斟饮。豹儿轻轻地说:“青哥,白弟,我们也走吧!”
    白少年说:“你不想看看凉山虎么?”
    青少年说:“白兄弟,我们最好少去招惹闲事,还是走吧。”
    紫衣少女轻蔑地冷笑一下:“怎么!?凉山虎快来了,你们连朋友也不顾,就走了吗?”
    白少年说:“青哥,你听,人家在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怕死先走了。”
    豹儿问:“那我们不走么?”
    “你怕死,你先走吧,我不走。”
    紫衣少女说:“别走了,你们的朋友到了!”
    豹儿从窗口往外一看,只见三十多个一色劲装的汉子,簇拥着两个寨主模样的中年大汉,从镇子街道奔酒店而来:一个生得虎目短须,一脸横肉,凶悍无比;一个生得瘦长而高,几乎面无肌肉。他们一到酒店门口,虎目的大汉说:“孩儿们,给我先将店包围起来,别叫他们走脱了!”
    “是!寨主。”三十多条汉子,顿时分散,前后包围了酒店。
    虎目、瘦高两位黑峰寨的寨主带着两位精悍的小伙子噔噔上楼来。他们一看,楼上只有三个小娃子和一个紫衣少女。又看看四周,再无别人。虎目疑惑地问:“本刀爷的朋友呢?去了哪里?”这个刀爷,正是悍匪凉山大盗凉山虎。今天他带二寨主、四寨主前来掠劫这个小镇。一进小镇,便四处分散,挨家逐户洗劫,听四寨主说酒店有位厉害的小姐杀了自己的人,同时还有位朋友,便与二寨主带了匪徒而来,所以一上酒楼便问。
    白少年说:“没去哪里,是我呀!”
    “什么!?你!?”凉山虎愕异。
    “我不是你的朋友么?”
    凉山虎感到莫名其妙:“本刀爷几时有你这么一个小娃子朋友呀?”
    “噢!你别小娃子小娃子的乱叫喊,论辈分,你该尊称我一声爷爷哩!”
    “什么!我叫你爷爷?”
    “是呀!别忘了,你小时候,我还带你捉蛐蛐玩哩!那时,你爷爷的叫得多亲热。”
    凉山虎刀爷对瘦高脸无肉说:“老二,这小娃子是不是有神经病,在胡说八道?”
    瘦高老二皮笑肉不笑问白少年:“小娃子,你今年多大了?”
    白少年伸出了一个巴掌。瘦高老二问:“五岁?”
    白少年不高兴了:“去你奶奶的五岁,我要是五岁,你这两个小辈出世了吗?”
    “那你多少岁?”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
    凉山虎刀爷说:“老二,别跟他多说了,这小娃子是个神经病,砍了他再说。”
    “哎!你怎么要砍我的?不怕雷公劈吗?”
    紫衣少女本来以为这个江湖小杀手真是凉山虎的朋友,现听他这么对答,已知这小杀手不是凉山虎的什么朋友了,而是在有意戏弄凉山虎,不禁暗赞这小杀手够胆量,同时更感到这小杀手怪有趣的。她—直在旁静听不答话,这时她开口了,微笑地问白少年:“喂!五十岁的小兄弟,他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又变成他的爷爷了?看来,他不想认你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装成无可奈何地说:“想不到他变成老虎,六亲不认啦!连我爷爷也要砍了的。”
    “五十岁的小兄弟,那你退下吧,由我来招呼他。”
    “噢!那可不行,你可不能抢了我的买卖,那我不白来了?”
    “买卖!?小兄弟,什么买卖?”
    “因为有人花钱雇请我来要他这颗脑袋。”
    “哦!?你得多少钱?”
    “说起来你或许不相信,原来我杀一个人,起码要一万两银子的,但这六亲不认的老虎,值不了一万两,可是——我真说不出口来。”
    “小兄弟,那值多少?”
    “一文钱!”
    紫衣少女更知道这小杀手在戏弄凉山虎了,“噗嗤”笑了起来:“怎么,他才值一文钱的?”
    “没办法,他这条命只值这么多了,想多要一文也不行。”
    “五十岁的小兄弟,那你不亏本吗?”
    白少年叹了一口气:“亏本也只好做一次,谁叫我是这头老虎的爷爷。”
    他们一唱一和,视两位凉山杀人魔王如无物,直气得凉山虎根根短发上翘,大吼一声,如平空响起一声炸雷。白少年说:“嗨!你这么大声干嘛?一只猪在挨刀之前,也没有你这么大声呀!”
    紫衣少女笑道:“他是头老虎嘛!怎不比猪大声呢?”
    凉山虎吼道:“老二,先给我将这小杂种活捉了回寨,我要挖了他的心,剥了他的皮,再来个点天灯!”
    这个凉山虎在凉山一带横行多年,就是自己走一步路,连地皮也会抖动,谁人见了自己不害怕的?哪有让人这么戏弄和侮辱?无肉老二正想动手,他身后一位精悍的小山贼说:“二寨主,杀鸡怎用牛刀,还是让小的来活捉了他。”
    这个无肉的二寨主见白少年年纪不大,口出狂言,一时摸不透这自称爷爷的小娃子武功如何,让自己手下去试试也好,便点点头:“好!你上去,千万别杀死了他,大寨主要活捉了他回寨。”
    “小的知道。”这精悍小山贼不过二十多岁,却像一头小牛般的健壮。他提了两把匕首,对白少年说,“你最好自动受缚,别让我划伤了你,挑断了你的筋。”
    白少年对青少年说:“看来我得做一次赔本买卖了,要白杀人了。”
    青少年说:“白兄弟,小心应敌,别说笑话了。”
    白少年对小山贼说:“你最好别出来,回到家里去,等有人雇请我来杀你时,再出来也不晚,现在我杀了你,一文钱也得不到。”
    这小山贼再不答话,手中两把匕首,如风般的舞动杀过来。
    白少年首先跃到一张桌面上去,避开了他的来势。小山贼一腿将这桌扫翻,桌翻人飞,白少年一声叱道:“看剑!”
    “叮当”几声连响,刀剑相碰,两人谁也伤不了谁。白少年说:“你这两把短刀使得还不错呀!”
    “快自动受缚,别让我出手无眼,错杀了你。”
    “是吗!?”白少年身如蝶飞,剑走轻灵,四五招后,白少年一声大喝:“给你爷爷躺下吧。”声落血飞,小山贼真的跪倒在楼板上了,手臂的曲尺穴,大腿的伏兔穴,已各中一剑。这白少年使的是无回剑法,剑法快而诡异,招招都是杀着,全无虚招。无回剑无回剑,剑不见血不回鞘,果然如此。
    白少年收剑回鞘,对小山贼说:“没钱,我也不想杀了你,你滚开吧。”
    无肉老二颇有眼光,见这白少年四五招便伤了自己的一个得力手下,一怔:“你是无回剑门的弟子?”
    紫衣少女也略带惊讶:这五十岁的小兄弟,使的的确是无回剑法。无回剑门的人,曾经一度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集团,难道这小兄弟真的是江湖上的杀手?不对呀!无回剑门早已洗手不干这行了,难道他们又重操旧业么?
    秀气而又狡黠的白少年笑一笑:“不敢,我还没正式拜祖入门哩!”
    “谁雇请你们来的?”
    “哎!亏你还是凉山上的一个贼头,连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也不懂。我才不为一文钱而来,说出他来光彩吗?再说,我更不能说出雇主来。”
    “好!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别逼我尽干亏本的买卖。”
    “小杀手,看刀!”
    这位脸上没肉的二寨主,一刀使出,如白练骤起,沉重、凶狠。他的武功,自然比小山贼高出几倍,是凉山上有名的第二把刀。第一把刀,是凉山虎的九环大刀,抖出啷啷乱响,声势夺人。而他的刀,是把背厚刃薄的水纹刀,雪白耀眼,刀刃断人,一时不见血流,其快可见,其利可知。正如武林中人所说,刀走黑,剑走青。意思是说刀出如猛虎般的凶狠,剑起似矫龙样的轻灵。刀以凶、狠、猛、准为主;剑凭轻、灵、矫、快为先。这位无肉的二寨主,虽然达不到一流上乘高手的境地,但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之一。刀一出手,劲势逼人,刀法熟练,迅如飞瀑,一刹那间已到刀光闪闪,刀影重重,便逼得秀气狡黠的白少年已无法出招了。全靠他身轻如飞蝶,出剑诡异莫测,一剑突然刺出,令二寨主不得不闪开,回刀护体,再加上这酒店楼上的桌桌凳凳,对白少年十分有利,才几次从鬼门关里闪身出来。二寨主杀得性起,将桌桌凳凳全扫到窗外或楼下去,有的给他劈得成了碎木。这么一来,对他有利,而对白少年不利了。
    紫衣少女见白少年处在下风,便要拔剑挺身而出。凉山虎一把九环大刀横拦,说:“慢着,等他们的事一了,大爷再领教你的高招。要交手,我们到镇外空地上去。”
    蓦然间,他所到一个少年的大喝声:“你给我停手!”声落人飞起,一团青影,连人带剑,如一团光华,向二寨主、白少年他们两人扑去,跟着又是一连几声刀剑相碰的响声,无肉的二寨主手中的一把水纹刀,白少年手中的剑,皆断段飞起。刹那间,刀光剑影全消,空旷的楼板上站立愕然不动的三个人,除了二寨主和白少年,便是豹儿。
    无肉二寨主一把锋利无比的厚背刃薄的水纹刀,只剩下了刀柄在手,刀身给豹儿的剑削成几段全飞了,连虎口也震开,他惊骇如木鸡自不必说。白少年也同样呆若木鸡,手中的剑也像二寨主的刀一样,不同的是,他虎口没有给震裂。豹儿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想架开二寨主的刀,连自己同伴的剑也削断的,他反而茫然地问白少年:“怎么你的剑也断了的?”
    白少年既感激他出手相救,也恼他削断了自己的剑,带气地说:“你问你自己去,问我干嘛?”将剑柄一丢,跑到青少年身边去了。
    青少年好笑地对豹儿说:“你那一招兴云布雨的剑法,还分得出敌我吗?不断才怪。”
    “我,我不知道呀!”
    紫衣少女一时也惊讶了,感到豹儿身法之快不在自己之下,剑势的威力似乎又在自己之上,这是哪一门的剑法?同时又忍俊不禁,这个愣小子削了自己人的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又听青少年这么一说,更是讶然。这是点苍派盘龙十八剑的“白龙兴云布雨”?点苍派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雄,怎么在江湖上没听说过的?
    凉山虎更是惊愕了!他满以为自己的二寨主已占上风稳操胜券,不料凭空杀出—位高手来,这位高手又偏偏是他不放在眼里的小娃儿。这时,他才感到今日出现的三个娃儿和一个小妞并不简单,是专程来找自己的了。
    在紫衣少女惊讶和凉山虎惊愕中,青少年又是一声惊叫:“豹少爷,小心!”
    原来无肉二寨主在惊骇之后,见豹儿反而呆住了,他凶悍成性,认为这小娃儿只不过仗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和自己一时没防备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更不像是个老练的武林中人。真的是位老练有经验的高手,绝不会有这种反常的现象。他认为机不可失,猛然飞起一脚,向豹儿踢去。他的腿劲,足可以将成百斤的石头踢碎踢飞,“蓬”的一声,正踢在豹儿的小腹上。他几乎大喜如狂,以为这小娃儿在自己一脚之下,不死也必然重伤。他绝想不到自己的身体突然飞起,不但撞烂了酒店的木格窗门,人也摔到大街的石板路上,脑浆迸飞,顿时一命呜呼。而豹儿更加愕然不解,自己一时大意,给踢中了一脚,怎么他踢了自己一脚,反而往窗口逃跑了?
    这出人意外的变化,令楼上所有的人全骇然惊奇了!尽管两位江湖小杀手知道豹儿内力异常深厚,却没想到竟有这样意外的结果:被踢中的人没事,踢的人却摔出窗外,死于非命。
    豹儿从小练这一门怪异的内功,自出山以来,不断遭受拳打、掌击、脚踢,一身的内劲,真是突飞猛进,特别是大魔头澹台武无意给他打通了任督两脉,每练一回内功,功力都增加一成。何况他得到这么多武林一流上乘高手的功力输人体内,已达到了奇厚真气溢体,布满浑身,胜过了别人练一甲子之功力,不仅能迅速将别人击来的劲力转化成为自己的劲力,同时更产生了反击的作用,不像过去一味只是捱打吸收,全无反击。所以二寨主那突然偷袭的一脚之劲力,不但已全部无代价的送给了豹儿,如泥牛入海,一下就给豹儿转化为己用,同时也产生了反击的作用,将二寨主震飞了!而自己浑然不觉,感到愕异。
    这一不可思议的突然变化,不但豹儿感到莫名其妙,其他人更睁大眼睛,感到莫名其妙。等到下面的山贼惊喊起来:“二爷死了!”楼上众人又惊奇了:豹儿使出的什么武功?竟然将人震飞震死的?凉山虎内心大震,看了看横尸街头上的老二,又望着豹儿:“你,你使的什么邪门武功?将我老二震死了?”
    豹儿茫然说:“我,我没有呀!是他踢我一脚,又跳窗逃跑的。”
    白少年冷冷地说:“奇怪了!你不见你那不要脸的老二突然暗算人家么?自己不小心跳楼跌死了,怪谁来?”
    凉山虎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举刀便向豹儿劈去。紫衣少女冷出一剑,便将他逼开,说:“喂!你刚才的话是怎么说的?”
    凉山虎怒吼:“我要跟你们拼了!”
    紫衣少女说:“不对吧?刚才你说过,等他们的事一了,你要领教我的高招,怎么就忘了?好啦!现在他们的事已了,我们要不要到镇外空地上交手?”凉山虎说:“好!我们走!但他们三个小娃,一个也不能走。”
    白少年轻蔑地说:“我们走干嘛?我还等着你这颗脑袋去卖一文钱哩!”
    “你——”凉山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紫衣少女说:“走呀!我们到镇外空地上交手后再说。”
    凉山虎怀着一肚的怒火,带着人下楼去了。紫衣少女对白少年微笑说:“五十岁的小兄弟,对不起,你这桩买卖我占先了!我要是不敌,你们再上吧!”
    白少年问:“你是为这头老虎专程而来?”
    紫衣少女点点头。白少年问:“你与他有仇?”
    “没仇,只是为一村无辜受害的人仗义而来。”
    “一村无辜受害的人?”
    “是呀!一头无人性的恶虎,洗劫了村子不算,连人也抢了,老人幼婴全部杀掉,男女青年小孩抢走,卖给一些黑彝做奴隶。”
    豹儿听了心头大震:“他这么凶残!”
    “他们还吃小孩的人心哩!”
    白少年问:“你是非杀他不可了?”
    “对不起,小兄弟,我只好抢了你一文钱的买卖啦!”
    “噢!我是逗这凉山虎的,你别当真。”“你不是杀手?”
    白少年眨眨眼:“是呀!不过有时,我也干一些亏本买卖,不用人花钱也杀人。”
    “那么说,你们也是专程而来?”
    “不,我们只是从云南而来,路过这里。”
    “我还以为你们专程而来哩!那你们快走吧。”
    “现在我们走不了啦!凉山虎说我们一个也不能走呀!”
    紫衣少女微笑:“我看你们要走,谁也拦不了你们。”
    “还有你呀!”
    紫衣少女奇异:“我怎么了?”
    “你不是要领教我们高招,看下我们的剑法么?”
    紫衣少女一笑:“那是误会了,我以为你们是这头恶虎的朋友。”
    这时,凉山虎已在镇口摆好阵势,吼叫:“她不下来,给我放火烧了这家酒楼。”
    紫衣少女说:“看来我不下去不行了!”说时,纵身从窗口跃到街上,朝镇口走去。
    紫衣少女一走,豹儿问两位杀手:“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少年眨眨眼反问:“你看怎么办?”
    “贼人这么多,她一个人不危险?我们不去帮助她?”
    “就怕她不高兴。”
    豹儿奇怪:“她怎么不高兴的?”
    “你不懂武林高手的性情。武林高手,与人交锋,是不高兴有人去相助的,认为这是瞧不起他们。”
    “那她给人杀死了怎么办?”
    “她真的死了,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了!你想,死人会高兴不高兴吗?”
    青少年说:“白兄弟,我们还是去看看才是,她真的有了危险,我们只好出手了。”
    豹儿说:“是呀!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她不高兴,我们给她赔礼就是。”
    “既然这样,我们去吧。”白少年说完,从楼板上拾起了贼人丢下的一把刀,暂时作防身武器。
    豹儿抱歉地说:“白兄弟,真对不起,你用我的剑吧。”
    “你不用剑吗?”
    “我,我用刀也行。”
    “你学过刀法吗?”
    “没,没有!”
    “没有,你怎么用刀呢?你还是用剑的好。这次对敌,应时时小心了,别给人又踢中了一脚。要不是你一身真气护体,十条命也完了。”
    “我,我小心就是。”
    他们正要从窗口跃下,白少年叫道:“别大意,先看看下面有没有埋伏的贼人。”他刚伸头往下面看,突然,几支飞箭从四下射来,他急忙蹲下,避开了这几支乱箭。这七八支飞箭,纷纷钉在屋梁或板墙上。青少年一看,吃惊地说:“这些箭是淬了毒的,中一箭就完了!”
    豹儿惊问:“那我们怎么办?”
    青少年自语地说:“贼子四下埋伏,是要置我们死地。看来那位紫衣姑娘更危险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与她会合才行。”
    豹儿说:“我们从楼梯走吧。”
    白少年说:“就是我们能下去,也恐怕出不了店门口。”
    “那我们不能出去了?”
    白少年看了看四个贼人尸体一眼,突然说:“我有办法了!青哥,你跃到梁上去,从窗口看看,贼人们的箭从什么地方射出。”
    “那又怎样?”
    “你上去吧,我自有办法能出去。”
    青少年招呼豹儿:“来!我们一齐跃上梁去。”
    他们跃上去了,白少年说:“你们要小心呀,须防毒箭射来。”说完,他提了一个贼人尸体,往窗口一伸,又是七八支乱箭飞来。这个尸首的头,中了两支毒箭,白少年故意“呀”地一声,放尸体倒地。接着,下面传来那个手腕受伤的四寨主的狞笑声:“你们想走么?走不了。乖乖地给老子自断一手一足爬出来,老子或许饶你们一条命。”
    白少年一双秀目,顿现杀机,轻问青少年:“看清楚了没有!箭从什么地方射出?”
    “看清楚了,左右各两支,正面平房里,射出的是四支,那个该死贼首,就是从正面平房窗口说话的。”
    “好!我们各提一个贼人尸体从三处窗口跳下去,我冲左边,青哥冲右边。豹哥,你武功最好,直奔那间平房,冲进去决不能手软了,见贼人便杀。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要你的命了。”
    “这,这……”
    “你不敢杀?那你只好等死了。”
    那个四寨主又在下面叫喊:“你们再不自断一手一足滚出来,老子要放火烧店了,将你们烧成黑炭。”
    青少年问豹儿:“你听见了没有?”
    豹儿一咬牙:“我冲下去,杀他们。”
    “好!那我们各提一个尸首,跳下去!杀完了这里的山贼,我们要是没伤没死,就直奔镇口外,看看那位紫衣姑娘去。”
    豹儿和青少年都点点头。
    他们真的各提了一具贼人尸体为挡箭牌,从窗口跃下去了,果然又有七人支毒箭射来。有的射空,有的射中了尸体。豹儿真正临敌,反而变得镇定了,他—身真气滚动,毒箭一到他身前,似乎到一道无形的墙,不是反射回去,就是斜飞出去。其实,他根本不用尸首做什么挡箭盾牌。
    他一冲到平房跟前,将手中尸体朝窗口扔进去,接着—阵桌倒凳飞的响声和人的惨叫声。豹儿已不管这些响声了,他心里只记得,一定要杀了那个贼首,不然自己就没命。他一掌,将平房两扇大门“砰嘭”拍飞,人也冲了进去。在尘土飞扬之中,两个悍匪提刀向他扑来。豹儿一招“青龙翻身”,接着又化成一招“驼龙洗身”。盘龙十八剑是武林中的上乘剑法之一,在豹儿使出来,就是一般平庸的剑法,也凌厉无比,何况是上乘剑法?他两招过后,这两个山贼便前仰后翻倒了,再也爬不起来。
    豹儿在尘土烟雾中一下便看见了那个手腕受伤的四寨主,惊恐睁大了眼站在屋角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十多岁的小娃儿,有这么一身骇人的掌劲和剑势,箭射不中,刀近不了身,他怀疑豹儿不是人,似天神临凡。豹儿从窗口扔进的尸体己砸死了他的两个手下,一招剑法又伤了他的两个弟兄,他已惊得呆若木鸡了!豹儿初闯江湖,骤逢大敌,不懂武林中人的规矩,更不懂什么名门正派侠义英雄人物的作风,当然也就没有英雄人物那种傲气和不屑杀害受了伤的对手了!要是一般上乘高手,见此情景,一定不屑去杀了这个匪徒,顶多出手封了他的穴位。可是豹儿不懂这些,更没学过点穴手法,他想到的是自己刚才一时大意,给那二寨主突然踢了一脚的情形。他害怕这个山贼头也来这么一下,便挥剑一削,将这四寨主的—条手臂削了下来。他再想一剑杀了这匪首,可是看见这匪首一脸惊悸之色,全无反抗,他一颗心义软了下来。他学紫衣少女那样,用剑尖贴紧了这四寨主脖子,说:“你,你不准动,你动,我杀了你!”“我不动,我不动,你别杀我。”
    这个刚才还凶恶得不可一世的四匪首,再也没有凶恶相了,变成了一只草鸡。而豹儿却心想:他不动了,我怎么办呢?可不能再杀他呀!放了他?放他要说什么话才好呢?紫衣少女放他,是叫他传活给凉山虎前来酒店。我放他,也叫他传话给凉山虎前来这里么?凉山虎来了,我又要和凉山虎打架么?要打架,也不用来这里呀!这时,他听到外面两个同伴与一些山贼在厮杀的响声,便有主意了,说:“你,你出去,叫你的人停下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是,是!”
    豹儿仍用剑指住他:“那你快去。”
    这个断了一只手、伤了一只手的四匪首,果然乖乖走出房去,忍着断臂之痛,喝住了正在交锋的手下停下来。但有四五个贼人,已死伤在两位江湖杀手的剑下刀下了。
    两位小杀手奔过来,见豹儿用剑制服了贼首,感到有些意外,白少年抿嘴笑道:“好呀!我们还担心你有危险哩!想不到你却制服了他。”
    豹儿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少年说:“那快去看看紫衣姑娘。”
    “这,这个人呢?放了他?”
    白少年看了看这断臂的四寨主,又望了望那一边停了手的惊愕贼人们,说:“放了他吧!不过得叫他带着他的手下离开这镇子。”
    豹儿问四寨主:“你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
    青少年说:“我们放了你,希望你能自爱,别再干杀人放火、洗村劫寨、掠夺平民百姓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是再干,让我们知道,你就别再想活了!你走吧!”
    这位四寨主,凶悍之劲全消,狼狈地走到贼人们中间,有的给他敷药、包扎断臂之处,有的为他准备马匹,然后扶他骑上马背,朝另一路走了。
    白少年说:“我们快去看看那位紫衣姐姐去。”
    再说,紫衣少女来到了镇口外—片空地上,凉山虎已横刀等候,他身后站着八名青色衣裤的彪形大汉,这是他贴身的八大金刚。另外还有十几名贼人伏在四周草丛中。紫衣少女也是艺高人胆大,不屑一顾,单人匹马,独闯敌阵。她走近离凉山虎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来,神采飘逸,嘴角含轻蔑微笑,问:“你们想独手还是联手齐上?”
    凉山虎在凉山一带横行十多年,—把九环大刀,不知打败了多少高手,也杀了不少武林中的侠义人士,几乎从来没遇上对手,自然就不将这紫衣少女放在眼里了。他说:“对付你这女娃,用得着我们联手么?”紫衣少女一笑:“好!凭你这句话,也不愧为凉山一虎。不过。你们就是联手齐上,本姑娘也不在乎。你先出手吧!”
    凉山虎见这少女如此轻视自己,狞笑一下:“本刀爷一出手,你就没有还招的余地了。你别指望那三个小娃子前来相助,他们这时恐怕已死了!”
    紫衣少女扬扬风眉:“你说什么?”
    “我说那三个小娃,是死定了。他杀了我老二,还能活着么?至于你吗?虽然伤了我老四,本刀爷看在你生得一副好样,只要你跟随本刀爷,我可以饶你不死。”
    紫衣少女一声冷笑:“你这恶虎,死在眼前,还大言不惭,看剑!”少女抢先发招,感到不先杀了这悍匪,难以制服群匪,踏平黑峰寨,为凉山一带平民百姓申冤吐气。少女一招发出,便剑气逼人。凉山虎将九环大刀一架。“当”地一声,刀剑相碰,火星进飞,一招相试,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劲深厚,都不敢大意了,都使出自已平生的绝技。刹那之间,剑光如流星闪电,化成一团光华;刀影重重,如山似浪,沉重凶狠。这个凉山虎,不愧是凉山上的一条悍匪大盗,有他的真实本领。一把沉重的九环大刀,使得如风车般的转动,刀环阵阵乱响,在刀势上已声势夺人。
    紫衣少女在内劲上,似乎略逊,但剑走轻灵,飘忽不定,时出异招,矫若天龙;在剑术上,却在上风。她已达到了剑术的最佳境地,心剑合一,意到剑到。她先不与凉山虎以内力相拼,暗蓄劲力,以待将凉山虎的内劲消耗得差不多时,才施杀着,所以出剑轻飘,游动如龙,一时间似乎难分匕下。转眼七八十招过后,紫衣少女突然娇叱一声:“给我躺下!”剑光从重重刀影中一穿而过,真是快如电光火石,倏然刺出,倏然跃开,凉山虎“呀”地一声惨叫,刀光剑影顿消。八大金刚定神一看,紫衣少女持剑而立,鬓发紊乱,紫色的披风给刀削去了—幅,但仍神态飘逸,嘴带微笑,宛如仙子。而凉山虎提九环大刀插地,支持自己欲倒的身躯。他身中两剑,一剑在左胸上的云门穴上,一剑在右腿的伏兔穴上,尤其这一剑,直穿过大腿,血流如注。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剑法,一剑挑两处大穴,两穴又相距不近——一左肩,一右腿。八大金刚也是黑峰寨的高手,地位仅在四位寨主之下,看得一时惊愕了。
    凉山虎右腿已无力支撑,依刀半跪,两眼射出怨毒的目光,吼叫道:“放!上!给我乱刀乱箭分了这女娃子!”
    伏在草丛中的匪徒顿时乱箭射出,紫衣少女早有防范,人骤然跃起;迅若飞魂,人影剑光闪过之处,伏在草丛中的匪徒们,手飞血溅,没一个人能生还。紫衣少女刚飘落下来时,又闻几股劲风骤起,八大金刚的暗器齐出手了。紫衣少女挥剑打落击飞了几件暗器,可是突然间感到左腿一麻,几乎站立不稳。一看,大腿处已中了—支毒针。这不是用手腕劲发出来的,而是从装有弹簧的竹筒中发射出来的,射来时几乎是无声无影。紫衣少女知道这针已淬了凉山的巨毒,急运真气,将巨毒逼在大腿—处,不让它蔓延开来,更不能让它沿着血脉进人心脏,不然,就是得到了解药也挽救不了。八大金刚见她已身中毒针,顿时大喜,持刀一齐围了上来。凉山虎更是狰狞地大笑:“缠住她,别让她走了,她中了我们黑峰寨的毒针,等毒性一发,再也无力应战了,我要活捉了她,扒光了衣服,吊到镇口的石牌坊上去,让那些侠义人士看看,惹了我刀爷是什么样的下场。女娃儿,你等死好了。”
    八大金刚围上来了,紫衣少女风目含怒。一声大喝,身形骤起,她顾不了用真气逼住巨毒,人起剑出,迅若急雷怒电。她出手已是毫不留情,剑光飞起,血溅人倒。八大金刚,刹时给她放倒了三个。
    八大金刚想不到这少女已中毒针,仍神威如此,五个不死的顿时色变,远远跃开,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只尽量想办法缠住她,让她毒发后活捉。
    紫衣少女刚才用劲出招杀了八大金刚中的三个,毒已侵到下身了,左腿更是转动不灵,只有与这五条悍匪纠缠苦战。她自觉自己体力渐渐不支,正想横剑自断。骤然,飞来三条人影。其中一个,身落剑出,剑光成一道弧形。“乒乓”三声,将三个金刚的刀一下削断削飞了。其中一个,不但刀断,人也给剑劲震飞了。另外两条飞来的人影,剑出如风,辛辣刁狠,转眼之间,将两个金刚挑翻在地,这是无回剑门的剑招。无回剑,果然名不虚传,招招杀着,招招见血,一流的杀手剑术。
    紫衣少女一看,来的正是酒店楼上的那三位少年,惊喜地说:“是你们!?”
    白少年眨眨眼说:“你以为我们走了吗?”他瞧了那边受伤惊怒的凉山虎一眼,“我们才不走哩,一文钱的买卖,我可舍不得丢掉。紫衣姐姐,你没杀他,可轮到我啦!”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你真会说笑话,看来不让你杀是不行了。”
    青少年一看紫衣少女面色不对,再一看,见一支乌黑发亮的针插在她大腿上,大惊:“姐姐,你中了贼子的毒针了?”
    紫衣少女苦笑下:“你们别管我了,快去杀了凉山虎,别让他再危害人间。”
    青少年说:“姐姐放心,这凉山虎跑不了!豹兄弟,快!将你身上的万能化毒丹掏出来,救紫衣姐姐要紧。”
    豹儿一怔,暗想:他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种丹呢?但救人要紧,他也不及细想了,急忙从自己内衣袋中掏出那两个小扁瓷瓶来,一齐递给青少年。
    紫衣少女摇摇头:“多谢你们,毒快入心,恐怕什么解药也没用了,你们快去追杀凉山虎,别让他逃掉。”她看见那三个残留下的金刚,要背受伤的凉山虎逃走。
    白少年一看,说:“姐姐放心,他走不了,不然,我一文钱也拿不到了。”说完,提了青少年的剑,纵身过去。
    青少年说:“豹兄弟,你也去吧,我知道哪一瓶是解药,千万别再心慈手软,一定要杀了这凉山虎,为凉山百姓除害。”
    “是!我师父也曾这么对我说的,要为民除害。”
    豹儿提剑奔过去了,他看见三个匪徒已分出两个在拦截白兄弟。另一匪徒,背起凉山虎,要纵上一匹马逃跑。他不敢怠慢,不觉抖出了他那武林中少有、别具一格的轻功,身形优美敏捷,宛如一头灵豹,四肢并用,一个纵身,一下跃到了这匪徒的前面,落在那匹马身边。他顺势一掌,先将马拍飞到几丈远的地方。这马摔下来时,一声长嘶哀鸣,再也站不起来。他然后一招“青龙出洞”,剑尖指住了匪徒:“你,你放凉山虎下来,我可以不杀你。”
    这凉山虎贴身的金刚,见豹儿是个小娃儿,竟然轻出一掌,就将一匹有二百多斤重的马拍到几丈远的地方而摔死,单是这份掌劲,已叫他大吃一惊,吓得面无人色。
    凉山虎虽身中两处剑伤,在包扎上药后已能动弹,凶悍之劲不减,吼着手下:“你放我下来,合我与你两人之力,拼了这小杂种,为二寨主报仇。”
    豹儿愕异:“你还可以和我打吗?”
    “小杂种,你不过凭着一把断金削铁的宝剑和大力而已,我刀爷就是不动,也可以击败你。”
    其实豹儿手中的剑,只是一把平常的利剑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断金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是他那一身奇厚无比的真气灌注在剑身上罢了。这也是豹儿与人交锋中接受的经验教训,而产生想不到的意外效果。豹儿先是没用劲握剑,第一次在点苍山脚下与那大魔头的弟子两剑相碰,同时都断了;第二次在无量山中与黑面神交手前,一下不小心没握稳剑把,又叫黑面神的软鞭卷了去。所以他得到了教训,交手时一定要用力握紧剑把,别叫人碰断卷飞。可是他一用劲握剑,一身的真气自然而然地灌到剑身上去。他这一身与众不同的奇厚真气—旦贯注到剑身上,使一把平常的剑,不啻变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不知道,凉山虎不知道,就是紫衣少女也不知道,以为他有一把断金切玉的宝剑。豹儿削断震断了别人手中的兵器,也感到愕然,怎么这些匪徒的刀这么易断的?不会是豆腐和木头做的吧?他们怎么不用——把好的刀?他现在听凉山虎说自己手中的剑是一把断金削铁的宝剑,又愕然了:难道不知是不是我真妈妈的白衣夫人,给我的是把宝剑?我可不知道呀!要是这样,她不但请人保护我,还给我这么一把宝剑,对我真是太好了!
    豹儿凝视着凉山虎,问:“你不动也能击败我?不怕我的宝剑吗?”
    凉山虎的身后,又响起一个银铃似的少年声:“豹哥,你怎么还不杀了他们的?看着他们干什么?他们好看吗?”
    凉山虎回头一看,是那位戏弄自己的小娃子白少年,再望他那两个贴身手下,已给这小娃子挑倒了,脱口而问:“你已经杀死了他们?”
    “我可不知道他们死了没有,只是他们睡在地上,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你最好先过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
    “你敢杀他们?”
    “哎!你别忘了,我等你这颗脑袋去换一文钱哩!”
    凉山虎不顾剑伤,暴吼一声,身形骤然纵起,沉重的九环大刀如泰山压顶地朝白少年头顶劈下,快如电击,势如迅雷。他怒得恨不得将这戏弄他的小娃子一刀劈为两段。
    豹儿大惊,身形也骤然跃起,一剑伸出,要架挡凉山虎这势如奔雷走电的凶猛—刀。“当”的一声巨响,刀剑在半空相碰,两人都从半空中震落下来。凉山虎的九环大刀给削断了一大截,人震落下来,又给机灵的白少年一剑飞削,将他那一条没受过伤的大腿也削断了,成了一头没脚的老虎。
    颇有机智的白少年,是在存心故意激怒凉山虎,早已防备了他这—击,就是豹儿不出剑架档,白少年也可以闪避他这——招,顺势出剑刺伤了他,只不过不能削断他的腿而已。
    剩下唯一的一个金刚,早巳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了半死不活的凉山虎,掉腿便跑,窜进了树林里,仍不敢歇脚,在荆棘丛中跑了一段路,见无人追来,才吁出了一口大气,说了一声:“我的妈妈,这一条命,才是我的了。”他四下望望,打算寻路回黑峰寨。他没有走多远,蓦然从一棵树上飘下一团紫色的人影。他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眼睛也直了:“你、你、你还、还、还没、没死?”
    原来从树上飘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了他那毒针的紫衣少女。中了他那毒针的人,十个有十个死,绝没解药。而他认为,这个紫衣少女,早已是毒发身死了,谁也救不了,所以才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怎知道,紫衣少女服下了武林中千金难买的玉女黑珠丹,加上她,内功极好,所以很快将毒化解了。
    紫衣少女冷冷地说:“我死了,你还想活吗?”
    “不、不,求求你,饶、饶、饶了我,我、我、我只是奉、奉、奉命发、发射毒、毒、毒针的,不、不、不关、关我、我的事。”
    “原来毒针是你发射的,我正愁找不到主儿哩!”
    “姑、姑、姑娘,求、求、求你饶、饶、饶了我。我、我、我一定给你、你、你多烧一些纸、纸、纸钱。”
    “多烧纸钱?你以为我死了吗?”
    “你、你、你没、没、没死?”
    紫衣少女手起剑落,斩断了他一条右臂,以免他再发射毒针,问:“你以为你的毒针能毒得了我吗?说!大前天你们在杜家坝掳走了的青年男女去了哪里?”
    “在、在、在寨子里。”
    “你没说谎?”
    “没、没、没有。”
    “什么!?在寨里,还是没有?你不说老实说,我就再断你一条腿。”
    “不、不,我是说、说、说老实话,他、他、他们在、在、在寨里,我、我、我没说、说、说谎话。”
    “我本想—剑就杀了你,现在留下来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的三寨主,将掳去的人全部放出来,解散黑峰寨,重新做人。明天,我在枯树岭下十字路口等他的答复,如不按我的话去办,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踩平了你们黑峰寨,一个人也别想活着!”说时,她出剑如风,剑尖一下点了这金刚断臂处四周几个穴位,制止了流血,“你现在滚吧,树林外有一匹马你骑走。记住,明天巳时,不见你们的人来,本姑娘就直上黑峰寨大开杀戒了。”
    “是、是,我一定禀、禀、禀告三、三、三寨主知道。”
    这断臂金刚摸出树林,果然见有一匹自己本寨的马匹在林边小道上吃草,再一看,那三个小娃儿也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那秀气的出剑又狠又辣的少年说:“八大金刚,算你命大不死,其他的人,都跟着你们的大寨主凉山虎去鬼门关了,只留下了你。记住,明天,我们也同样在枯树岭等你们什么三寨主的回答,不见人来,也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这断臂金刚哪里敢再说话,跳上马背直奔黑峰寨而去。这—次凉山虎带了五十多人来洗劫小镇,以为满载而归,结果是全军几乎尽灭。不可一世的凉山虎,也魂归地府,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是夜,他们三人和紫衣少女一齐宿在小镇上。小镇上所有的人,见他们杀了凉山虎,挽救了小镇的一场大难,几乎将他们当神似的敬仰,纷纷请他们吃饭、住宿。有的奉上金银、珍宝,他们都一一推辞了,只住在镇上一大户的楼阁上。
    紫衣少女又一次谢谢他们的相救。青少年说:“姐姐千万别再这样,姐姐也是行侠仗义,为救杜家坝的无辜人而来,我们更敬仰姐姐的侠骨柔肠哩!”
    “难道你们不是侠骨柔肠?”
    白少年眨眨眼睛说:“哎!我们可不敢当,我可是为一文钱而来。”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游戏人间,机敏过人,这可是武林中少有的人才。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江湖杀手。”
    “哦!?我们怎么不是了?”
    “真正的江湖杀手,冷面冷心,绝不会去救人。说得不好听,他们是一伙没人性的冷血动物,你们可不是这样。”
    “那我们是冒牌的啦?”
    “从你的剑术上看,的确是杀手之剑,但从小兄弟的作风来看,就半点也不像了。”
    豹儿突然问:“杀手是什么作风?”
    “真正的职业杀手,除了冷面冷心外,大多数来说,为人阴沉寡言。他们在世上不可能有朋友,也不可能有什么亲人,除了钱外,是六亲不认,更不可能有什么正义感和同情心了!”
    豹儿不由得对他们两个打量起来,露出困惑之色。白少年说:“哎!你看着我们干嘛?”
    “原来你们在骗我!”
    “我们怎么骗你了?”
    “我,我现在不说。”
    “为什么不说?”
    “你自己去想好了。”
    白少年不由得暗想:难道他看出我们来了?便说道:“你不说就不说呗!我才不去想呢!”他转问紫衣少女,“姐姐,我有些奇怪,你专程跑来这小镇上等候凉山虎,你怎知道他今天要来洗劫这镇子的?”
    “这是杜家坝一个幸存者告诉我的。”
    “他又怎么知道呢?”
    “他躲藏在一间倒塌房屋的乱砖下面,匪徒在洗劫村子时没发现他,他却听到了两个匪徒的谈话。一个匪徒说:‘你要这些破烂干什么?三天后,大爷要去洗劫那个镇子,有多少好东西够你抢的。’另一个匪徒问:‘你怎么知道大王要去抢那个镇子呢?’那一个答道:‘三天后是那镇子的,墟日,这是大爷和二爷商量好的。那镇子离我们黑峰寨有一百多里,绝不会想到我们去抢掠。到时,说不定有很多好看的女娃子,够你乐的……’所以我专程来这镇子等他们了。”
    “原来这样。姐姐,要是凉山虎不来呢?”
    “那我就去黑峰寨找他了!”
    “姐姐真不愧是侠肝义胆的女侠。”
    “什么女侠,别笑坏人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对了,我还未请教姐姐是哪一名门正派的弟子。”
    “我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说不定名门正派的人视我为心狠手辣的邪派妖女哩!”
    “姐姐别说笑,你怎会是邪教的妖女了?”
    “梵净山庄,你们听说过了吧?”
    两位所谓江湖杀手睁大了眼睛:“姐姐是梵净山庄的人?怪不得剑法那么俊了!”紫衣少女点点头一笑:“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目光里,梵净山庄不是邪派吗?”
    “哎!什么邪派不邪派的,我师父说,人邪才邪,人正亦正,在武功上,却没有什么正邪之分。要是这样,名震武林的两个九幽小怪,那不更邪了么?可是他们夫妇两人,一直受武林中人士所尊敬。”
    紫衣少女一笑:“难得你们有这么看法,我多谢你们了!我真有点担心你们知道我后,不愿与我交朋友哩!”
    “姐姐,在一些名门正派人的眼光中,我们也是邪正之间的人,算不得名门正派。”
    豹儿听到他们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什么邪派、正派和梵净山庄的,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过,怎么武林有这么多的东西和名堂的?他又奇怪,这位紫衣姐姐虽然杀人比段姐姐还更厉害,但人很好呀!怎么是妖女了?她总不会是妖精的女儿吧?总之,在紫衣姐姐和两个什么杀手之间的谈话中,他一句也插不上,感到愕然、惊讶和奇怪,好奇地默默地在听着。
    紫衣少女见他极少说话,似乎在三个少年当中,他武功极俊,内劲比自己还强,机敏虽不及秀气的少年,但为人却忠厚,心地极好,怕冷落了他,便找话题问:“豹兄弟,我很感激你那化毒神丹给我解了巨毒,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丹呀?它有名字吗?”
    豹儿一时记不起了,望着青少年,问:“它,它叫什么呢?”
    白少年笑起来:“你自家的药都不知道,我们知道吗?”
    “你,你们一定知道的。”
    “我们怎么一定知道呢?”
    “你们不是说过,在保护我时,对我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吗?连我身上有丹药都知道了,怎不知道它叫什么名的?”
    紫衣少女也惊异了:“豹兄弟,我看你的武功似乎比我们强一些,你说错了吧,是不是你保护他们?”
    “不,不,我说真的,我武功并不好,而且我什么也不懂,所以他们才保护我了!”豹儿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突然说:“好了!我想起来了,那叫什么玉女丹呀。”
    青少年一笑说:“是玉女黑珠丹。”
    紫衣少女一听愕异了:“玉女黑珠丹?那可是武林中下金也难求的万能化毒神丹,只有慕容家才有。豹兄弟你怎么有这种神丹呢?”
    “是我,是我……”
    青少年接口说:“是他母亲给他的。”
    紫衣少女似乎对武林有名的人士都颇为熟悉,细想了一下,明白了,含笑问:“令堂是不是在江湖上人称的白衣仙子?”
    豹儿只好说是。紫衣少女说:“原来豹兄弟是点苍派的少掌门,失敬了!”
    豹儿连忙说:“不,不,我不是什么少掌门的,我……”
    白少年眨眨眼睛:“紫衣姐姐已不算什么外人了!你是就是嘛!用不着否认啦!”
    “这——”豹儿不知怎样说了。
    紫衣少女问:“豹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要隐瞒自己的面目。”
    白少年代他说:“正是这样,望姐姐别见怪。”
    “我怎会见怪你们!看来我们得休息了,恐怕在半夜里我们就要起程。”
    豹儿问:“半夜!?怎么半夜三更走的?”
    “要是我们明天一早走,就恐怕走不了,赶不到枯树岭,黑峰寨的匪徒就有了借口了。”
    白少年一下明白了:“我知道了,姐姐是怕这镇子上的人要挽留我们。”
    青少年说:“不错,我们还是在半夜里悄然离开这里的好,不然,众人好心挽留,真的是走不了。”
    半夜,他们一行四人,悄然地离开小镇,骑上马匹,在黑夜中,往枯树岭奔去。
    枯树岭,是大凉山中的一处怪岭。整个岭是乱石、荒草,没—棵树,只有岭脚下—片不大的枯树林,也不知为什么枯干而死,再也没生长,所以取名为枯树岭。它离小镇八十里,距黑峰寨二十多里,岭下的东北角有一处十字路口:北上峨嵋、成都,南下云南,东往泸州,西去黑峰寨。枯树岭不可埋藏大量人马,紫衣少女在来时经过这十字路口,所以选择了这里与贼人会面。
    十字路口—里远处还有一座高峰,可俯视枯树岭和十字路口。在寅卯时之间,紫衣少女已来到了高峰下。这时,快天亮了,他们将马匹散开在一处小树林后,便施展轻功,直奔峰顶藏身,等候黑峰寨的贼人出现。
    豹儿问紫衣少女:“姐姐,我们怎么不到枯树岭等呢?”
    紫衣少女说:“豹兄弟,对贼人不可太相信了,防他们有诈,也要准备他们不来。万一贼人们在枯树岭上的乱石荒草埋伏强弓硬箭,或在十字路口设下什么陷阱,我们去不上当了?”
    “所以姐姐等天亮了,看清楚了枯树岭上下的情形才去?”
    紫衣少女一笑:“豹兄弟是聪明人,一说就明。”
    豹儿笑了笑:“我蠢笨得很,姐姐不说,我根本不知道要防人的。”
    “豹兄弟刚在江湖上走动,是难免的,以后遇事多了,就慢慢懂得江湖上的人心险恶了,就会知道如何去提防人。”
    “多谢姐姐指点。”
    “哎!你别这样说,其实论机敏和警惕,我还不及你们的白兄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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