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回江湖奇人
    上一回说到玉面夜叉一声“放箭”,豹儿和青青虽然负伤,不由得全神凝聚,挥剑以挡来箭。可是玉面夜叉命令发出了,四周的箭却不见发出。
    玉面夜叉一怔,以为四面埋伏的箭手没有听见,又是一声大喝:“放箭!”
    四周依然全无反应,不但豹儿、青青感到愕异,玉面夜叉更愕异了。小商贩却笑嘻嘻地对玉面夜叉说:“大概是他们在白天太过辛苦、劳累了!一个个伏在地下睡着了,没有听见,你快再大声叫一遍看看。”
    玉面夜叉柳眉直竖,杏眼圆睁,怒问:“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哎!哎!你别乱说。”小商贩仍是一副油腔滑调,笑嘻嘻说,“我刚刚来,关我什么事了?谁叫你使用人时,不怜惜手下,整天打发他们东奔西跑,催租逼债,捆男捉女,令他们一个个累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全部都去见周公了。”
    这时马家大院后院深闺的火舌已是直冲夜空,而且不是一处起火,而是几处火头,烧得后面房屋啪啪的响,大火染红了大半个夜空。人声惊喊,忙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一个家丁气急败坏的从里面奔了出来,说:“老爷,有、有、有人在后面杀人放火。”马大员外整个人震愕了,一时不知所措。前有强敌,后有杀兵,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玉面夜叉较为沉着,说:“当家的,你快带人到里面前去看看,谁放的火?这里的三个人,全交给我了!”
    “是!夫人。”
    马大员外慌忙带了廖总管、两个武师和一批打手去里面了。玉面夜叉从贴身丫环手上接过一把刀,一挥手:“道长、大师,我们全上!”说完,便直取小商贩。
    和尚—条禅杖已不能用,他随手在地上拾起—把刀,与川中一剑直扑豹儿和青青,这两个小娃子都已受伤,认为是手到擒来。
    青青受伤颇重,勉强应战。豹儿左臂虽中一剑,却没伤筋骨,一身真气仍在,但他一面保护青青,一面要应付两大高手,所以只能防守,不能出击。他一身的奇厚真气,就是平平庸庸的一招发出,都夹带惊人的劲风,变成了凌厉的招式,何况他抖出的还是点苍派的盘龙十八剑法,威力更是惊人,逼得这两位高手不能近身。他们只能游斗,企图消耗豹儿的体力,再下毒手,所以交锋成了乎局。
    另一边,小商贩手中的—把量天铁尺,力战玉面夜叉和几位打手。玉面夜叉是马家三大高手中的高手,武功最强,她一把单刀,舞得如白练般的腾飞,一刀接着—刀,凌厉异常,刀刀沉重,快、准、狠,深得刀法的精髓。幸而小商贩是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把量天尺,使得出神入化,挥洒自如。论武功,他比玉面夜叉略胜一筹,但那几位凶悍的打手拼死的对她相助,弄得小商贩不能不抽出一些注意力去防备他们。一时之间,也难以分出高下来。
    再说马大员外带着一班人奔到后院,只见后院大火熊熊,屋塌墙倒,地上躺下四五个护院的打手、家人。其他的一些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见一个秀气的小娃子,举着火把,正在燃烧另一处房屋。马大员外看得眼火直爆,吼道:“你是谁?胆敢在这里放火呀?”
    这个秀气的小娃子正是翠翠。她见有人奔来,将火把往那间里屋一丢,眨眨眼说:“我是你的小祖宗,我烧自家的房子,关你什么事呀?”
    马大员外简直给气得怒火于丈,暴跳如雷,吼道:“给我活捉了这小娃子,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两个护院武师首先扑了过去,几位打手拉开形成了包围圈,以防止翠翠跑掉。其中一个武师说:“小娃子,最好乖乖受缚,别叫我伤了你不得全尸。”
    翠翠说:“你们说什么呀?我听不清楚。”
    “我叫你自动受缚!”
    翠翠故意愕然:“有这样的事吗?”
    “那你等死好了!”
    武师一把刀直朝翠翠头顶劈下来,另一个武师也从旁一刀横扫过来,一竖一横,出手极快,翠翠不给劈成两办,就是断为两截。翠翠却是—招斜斜腾空,闪开了这两刀,一边说:“你们怎么这般凶呀!”人落剑出,如流火飞萤,比两位武师的刀更快。
    这两位护院武师,只不过是武林中二流高手,怎敌得过心灵手巧、刁钻古怪的翠翠,更何况翠翠是有备而来。她可不像豹儿、青青那么老实心慈,她来马家院,目的就是要端了岷江边这个黑窝窝,火烧了马家院。所以出剑绝不客气,出招就是杀着。三四招过后,便挑翻了一位武师,跟着又是闪电般的刺伤另—位武师的右肩,令他手中之刀“当”的一声落地。
    马大员外、寥管家顿时傻了眼,似乎这位小娃子,比外面的两个小娃子更厉害。马人员外和廖总管虽然身怀武功,但比两名护院武师高不了多少。到底今夜里来了多少这样厉害的小娃子?这位岷江的恶霸,横行岷江,拐卖小孩、妇女,杀人害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一夜里都坏在几个小娃子的手上。
    马大员外眼球几乎突了出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翠翠侧头说:“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小祖宗吗。”
    “谁打发你们来的?”
    “嗨!小祖宗我还能由人打发来吗!”
    “你,你到底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是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要买下你这颗人头。”
    “谁?!”
    “这你就别问啦!你这颗人头还值一点钱!你说,要我动手割下来,还是你自己割—下来的好?”
    马大员外又是大怒,吼着廖总管:“你带人跟我乱刀分了他!”
    廖总管一挥手:“上!”
    几位打手提刀扑上。廖总管首先一刀砍来,刀也呼呼生风。他虽然比两位武师的武功好一点,却也高不了多少。翠翠人似轻燕,剑如游龙,每一团剑光过后,便有人倒下来。转眼之间,几位打手,不是断手折脚,便是卧地不起,最后只剩下廖总管一个人,身上也中了翠翠两剑,仍在拼死战斗。马大员外见不对头,觉得就是自己上去,也讨不了好处。他很喜欢杀人,但却害怕别人杀自己,所以慌忙转身逃跑了。
    翠翠看得清楚,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跑?”她一剑逼退了廖总管,纵身轻跃,从马大员外头顶上掠过,横剑阻挡了马大员外的去路,冷冷问:“你还想跑吗?”
    马大员外吓得连连退步,问:“你一定要杀我?”
    “我本想不杀你,但我可不能丢了那白花花的三万两银子呀!”
    “我,我给你六万两!”
    “六万两银子,这的确是个大数目,可惜我已答应了人家,要割下你这颗人头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湖小杀手。”
    “江湖小杀手!?”
    “你没听过?”
    “我再添两万,你给我杀了你的雇主。”
    “好呀!”
    “你答应了?”
    “有这么多银两,我还能不答应吗?这样吧,你给我八万两,我杀了你后,再去杀他。”
    世上哪有这样的疯子?正所谓逼虎跳墙,马大员外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便一掌拍来。
    翠翠一闪避开,剑倏然轻出,真是恍如轻风,快似电闪,说到就到,剑尖直刺马大员外的咽喉。马大员外急向后翻跃了出去,心想:这是哪一门剑法,那么刁狠?翠翠不急于进招,问:“你舍不得那八万两银子?你不给八万两银子也行,那你说出,被你用各种手段强抢拐骗来的少女小孩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我说出了,你就放开我?”
    “这我可作不了主。”
    “谁作主?”
    “我的雇主呀!一、他要买你的人头;二、他要我救出那批小孩少女来。”
    “那你就别想我说出来、”
    “你不说出,我也没办法。我杀了你,救不出他们,顶多少收一万五千两银子而已。”
    “恐怕你杀不了我。”
    “是吗?”翠翠突然一剑刺出,如无声的流光走电,—下划开了马大员外胸前的衣服,几乎接触肌肉。虽然这样,马大员外胸前已现一条红线。
    马大员外吓得面色大变,一连几掌拍出,掌劲掌风确实不小,武功是那两位护院的武师以上,竟能将翠翠的剑震偏。他一边出掌,一边大呼:“玉娘快来!”
    马大员外所以能雄踞岷江一带,全靠他的小老婆玉面夜叉和那一僧—道。他的武功,顶多能和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交锋。他给翠翠逼得叫喊他的小老婆了。而他的小老婆玉面夜叉,在外面更自顾不暇。小商贩已击倒了她的手下,一把量天尺,缠得玉面夜叉没法脱身。
    翠翠说:“别叫什么玉娘了!就是金娘银娘来也不行。”她剑招加狠加快,七八招后,一剑挑断了他一条腿上的筋脉。他咕咚一声,翻倒在地,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翠翠剑尖贴在他的心口上。马大员外急喊“饶命”。翠翠问:“说!那些小孩少女们关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是,是廖总管一手打点的。”
    “那廖总管呢?在哪里?”
    马大员外张眼一望,廖总管见状不妙,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刚才跟你交手的就是廖总管。他,他跑了!这个奴才,丢下我不管了。”
    “既然这样,留你也没有用。”翠翠一剑便挑了这个在岷江边作恶多年的龙头大哥。这时,那间房屋也燃烧起来了。翠翠见没人可问,便转了出来。一出大厅,她便看见豹儿和青青双双挑翻了一僧一道,而那个小商贩正纵身往瓦面跃去。
    翠翠不了解情况,心里一怔,咦!怎么让他从船上逃到这里来了?你还想逃命呀!翠翠人如流星剑如虹,人剑齐到,挡住了小商贩的去路,剑几乎刺进丁小商贩的腹中。
    小商贩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将量天尺一挡,“当”的一声,劲道极强,几乎震脱了翠翠手中的剑。两人双双落下来,小商贩定神一看,“咦”了一声:“是你!?”
    翠翠也心头凛然,这小商贩可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身手敏捷无比,内力惊人,翠翠不由凝神应敌,表面上仍无所谓的笑着:“当然是我啦!你没想到吧?”
    “我没时间跟你说了!”小商贩又想纵身上瓦面。
    翠翠骤然出剑指着:“你还想走吗?”
    “小兄弟,你别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
    小商贩看了看远处,叹口气说:“给你这么胡闹,人已走远了,追不及了!”
    翠翠愕然,不明白这小商贩说什么,那边青青急着说:“小翠,你弄错人了!”
    原来青青在力杀了和尚后,精力耗尽,再加受伤,人几乎晕厥过友。豹儿在杀了川中一剑时,见青青不行,急将她扶起,用掌按在她背后的灵台穴上,急行输气。所以翠翠的出现,与小商贩的纠缠,来不及顾及了。当青青回转气过来,见翠翠要与小商贩交锋,便急忙制止。
    翠翠茫然:“我怎么弄错人了?”
    “他是来相助我们的,幸得他赶了来,才救了我们。”
    “什么!?他救了你们?不可能吧?你们别又叫他油腔滑调的骗了!”
    “小翠,这是真的。”青青将刚才的经过一说。翠翠瞅了小商贩半晌,才说:“对不起你啦!原来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小商贩笑了笑:“别高人矮人的,刚才要不是我挡得快,剑已插进我肚子里了,就变了个肚穿窿的血人儿!不知还有没有命回去见我那黄面婆。”
    “实在对不起,你怎么不说呀?”
    “一剑快要插进我肚子里,我怎么说?好啦!这下那个玉面夜叉可感谢你的救命大恩了。”
    “玉面夜叉!?她怎么要感谢我了?”
    “玉面夜叉受伤而逃,我要追赶,给你这么—闹,让她跑远了!她怎不感谢你?”
    “你刚才是追她?我还以为你见我来想逃跑哩!”
    “你也真会办事。”
    “说起来也应该怪你。”
    小商贩愕然:“怎么怪我了?”
    “你要是在船上不装神弄鬼,胡弄我们,早说明你是来帮助我们的不更好?”
    “你真会倒打一耙。”
    青青说:“商大侠,我……”
    小商贩立刻说:“哎!哎!我可不是什么丧大瞎、死大聋的,我是个跑买卖的小本生意人,眼睛里只认得银子,你们别叫错人了!再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然,大火一来,我不想变成烧猪。”
    的确,火势已蔓延到前厅来了,听到了噼噼啪啪火烧栋梁的响声,豹儿问青青:“你不能走动吧?”
    翠翠急问:“青哥,你受了什么伤?”
    “叫那玉面夜叉伤了大腿。”
    “那我来背你。”翠翠收了剑,一下就背起了青青。青青指着地上的那把松木纹剑说:“小翠,那是一把宝剑,可断金切玉,你拾起它,丢了太可惜了。”
    “真的!?”
    翠翠拾起了剑,在火光下一看,青光流动,果然是一把宝剑。豹儿也从川中一剑身上取下了剑鞘,递给了翠翠。翠翠反而将宝剑交给了豹儿,说:“你收着吧!我要背青哥哥。”
    于是他们一齐离开了马家大院,奔回船上。船老大一见豹儿、翠翠回来,又见豹儿、青青身上带有血迹,惊问:“你们受伤了?”
    翠翠放下青青说:“不要紧,死不了!你最好给我们烧些热水,洗洗伤口。”
    船老大似乎还想说,—见小商贩跳上船来,惊讶的望着,张大嘴不说话了。翠翠奇异问:“船大叔,你想说什么呀?”
    “我,我……”船老人真不知说什么好。
    小商贩苦着脸说:“我逃走了!千不碰万不碰的,又偏偏碰上了他们,又给他们捉回来啦!这下,你不用担心啦!”
    翠翠一看,便明白船老大要说什么了,问:“那两个人贩子逃走了没有?”
    “没有,他们仍在后舱里。”
    “那好!船大叔,没你的事啦!”翠翠指指小商贩,“他再也不敢逃跑了!你去给我们烧些热水来。”
    “是,少爷。再有,要不要连夜开船离开这里?”
    小商贩立刻说:“你,你千万别连夜开船,我害怕半夜起身小便翻到江里,黑呼呼地没人救我。”
    翠翠—听,感到这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说不连夜开船,—定有什么用意,便说:“那就别开船了!他死了不要紧,可是就断了线啦,我找不到要找的人。”
    船老大好心地担忧说:“少爷,你们放火烧了马家大院,不怕马家大院的人追踪来么?”
    “放心,除了玉面夜叉和那个什么总管逃掉了外,马家大院的什么员外、道长、和尚、武师、打手,一齐都到酆都城去安家落户啦,再也不回来了!”
    船老大和两个水手顿时惊喜得睁大了眼睛:“你们把他们全除掉了?”
    “连窝都端掉,你说,是不是都除掉了他们?”
    船老大大喜:“三位少爷,你们可为岷江这一带的百姓除了一大害,办了一件大喜事了!来!我们喝酒庆贺。”
    翠翠说:“船大叔,酒就不用了!你给我们烧些热水来就行了!”
    船老大立刻吩咐一个水手去烧热水,又问:“少爷,要不要药,我船上也备了一些跌打刀伤之药。”
    “多谢!药,我们有。”
    当水手将一桶热水挽进舱时,翠翠挥手叫豹儿和小商贩到船头上去坐,说:“我要给我青哥洗涤伤口了。”
    豹儿一时没会意,问:“我不能帮手洗伤口敷药么?”
    “不行!你越帮越忙。你们出去,有我一个人就行了。”的确,一个女孩子的大腿,怎能在男人面前亮出来的!
    豹儿明白了,便拉了小商贩说:“大叔,我们去船头坐坐。”
    中年小商贩目光敏锐,一下便看出来青青和翠翠是女儿身,会意一笑说:“对对,我们去船头坐。”
    翠翠扬扬眉问:“你笑什么的?”
    “我笑也犯法了?”
    “不准笑!”翠翠打横来了。
    豹儿说:“小、小翠,你可不能这样对大叔的。”
    翠翠推了推他:“去,去!我不跟你说了。”
    小商贩说:“我们到船头吧。”自己便先走出了前舱。
    翠翠又抛了一句出来:“不叫你们,不准进来!”
    豹儿向小商贩苦笑了一下:“大叔,我们坐吧。”
    岷江之夜,是幽美的。一弯残月,将江面照得波光粼粼,两岸奇峰倒影,水轻流,鱼欢游,仿佛有人轻弄琴声,弹奏—首优美的赞诗,赞美岷江之边除去了一个人间祸害。
    只有东南方的马家大院上空,仍有火光燎天。看来,马家人院的百幢屋宇,在这么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
    小商贩坐下问:“小兄弟,你手臂上的伤不痛吗?”
    豹儿说:“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伤,我服了药,早已不痛了。”的确,云南的白药,一向是跌打刀伤的良药。而点苍派独门的跌打刀伤药,不但有白药,更有麝香、驳骨草、七叶一支花、天山的雪莲等等二十多种名贵中草药制成,神效虽不及紫竹山庄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和巫山怪医的接筋驳骨追魂丹,但功效也是武林中有名的跌打刀伤良药,名为“龙凤散”。何况豹儿从幼儿起,就受方悟大师以药水浸身泡浴,浴前浴后,都经过一番拍打,日久年深,练成了他一身的铜皮铁骨,受得起拷打。再加上豹儿练的是与众不同的捱打内功,承受得起沉重的拳打脚踢、棒击棍敲,所以他臂上的剑伤,在他这一身特异的功能之下,服了药后,很快就恢复了,半点也不感到痛。反而这一剑之力,又很快的灌入了他体内,增添了一些内力。
    小商贩又说:“小兄弟,你这一身的内力,真是举世少有,要学任何上乘武功,真乃易如反掌。可是我见小兄弟来来去去只会一套剑法,似乎没学过其他什么拳脚功夫,交锋时也不懂什么拆招接招的,这是什么缘故?”
    “我的确没学过什么功夫的。”
    小商贩感到简直不可理解,一个人有这样奇厚的真气,剑法也是上乘的剑法,怎么不从基本功夫学起?这么一种没其他基础武功的剑法,要不是他那一身奇厚的真气,只要碰上有经验的对手,避实击虚,很快就会将豹儿打败或击伤,不由得问:“小兄弟,你—开始就学剑法?”
    “是呀!”这更违反一般学武人的常规了!有人这样练武的吗?恐怕在武林中的任何门派,都没有人是这样练武的,没基础的任何上乘武功,简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沙滩上砌起的空中楼阁,—推就倒,这真是武林中的怪事。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又怎知豹儿的经历和奇怪的遭遇,自然无法去理解了。他仍好奇地追问:“小兄弟,你怎不从拳脚功夫学起?”
    “我,我不知道呀!”
    “小兄弟是不是有不方便说的?”
    “我,我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兄弟既然感到为难,就别说了!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
    接着,他们又转到谈今天的事。豹儿感到自己离开那个小庙以来,碰到的奇人怪事真不少:先是碰上了那个没影子怪丐,后来又碰上了肥瘦双侠,现在又碰上了这说话引人发笑的小商贩。他们—个个的行为怪得叫人不可理解。豹儿不由得问:“大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兄弟,我叫商良。”
    “商量!?”豹儿感到惊奇,有人叫商量的吗?商量也是名吗?
    小商贩笑笑说:“小兄弟,你感到奇怪是不是?我姓商,小商人的商,名叫良,是善良的良,可不是商量的量。因为我做生意,最善良不过了,老幼不欺,货真价实,不会狮子开大口,漫天要价的,所以叫商良,意思就是善良的生意人。”
    蓦然,一把冷冰冰的剑架在他颈脖上,笑着说:“你怎么说话不怕脸红?有谁听说过,跑买卖的会是善良的?”
    豹儿吓了一跳,一看,是翠翠。翠翠不知何时悄悄的出来了。他连忙说:“小翠,你千万不可乱来!”
    翠翠说:“谁叫他说话骗人呢!”
    商良动也不敢动,急叫道:“喂喂,你将这冷冰冰的东西拿开好不好?你不怕我掉脑袋吗?”
    “你这脑袋割下来也好,省得你以后又去骗人。”
    “喂喂!这可开不得玩笑,割脑袋可不同割韭菜。韭菜割了会长出来,脑袋割了,能再长出个来吗?”
    豹儿也急道:“你快拿开!”
    翠翠一笑收剑,对商良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人呀?”
    商良摸摸自己的颈脖:“你怎么开这么大的玩笑?”
    翠翠坐下笑问:“你开我们的玩笑还不够大吗?”
    “我几时跟你们开玩笑了?”
    “今天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忘了什么?”
    “你明明是位武林高手,却装成是什么跑买卖的小商人,跑上船来胡说八道,又说什么观音托梦,什么拜神许愿,最后还跟两个男女人贩子串同一起,想毒害我们,这个玩笑开得够不够大的?你说!”
    “你怎么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堆到一起了!”
    “这算是鸡毛蒜皮小事吗?你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跑买卖的小商人嘛!货真价实,半点不假。”
    “还货真价实,半点不假哪!”
    “你不相信?”
    “我相信你什么?”
    “小商贩呀!”
    翠翠狡黠的眼睛闪了闪:“你不说也可以,我自有办法叫你说出来。”
    商良真有点害怕这位狡黠的翠翠不知会弄出什么花样来,急着问:“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干什么呀?”
    “好好,我说,我说。”
    “你说呀!”
    “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豹儿在旁听了好笑,当然喜欢听真话呀!难道会有人爱听假话的?可是翠翠的回答出乎他意外。翠翠这样说:“随便!”
    商良反而愕了:“随便!?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真话假话我都欢喜听,有时假话比真话更好听。”
    “不错不错,世上有不少人都喜欢听假的,听了真话反而不高兴,甚至大发脾气。”
    豹儿忍不住问:“商大叔,有这样的人吗?”
    “有,有!怎么没有?第—个喜欢听假话的人是皇帝,明明知道一个人顶多只能活一百多岁,他偏偏喜欢别人喊他万岁!万万岁!有些人说了真话,反而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翠翠笑着问他:“你的话还有完没有?”
    商良说:“我是害怕我说了真话,你那冷冰冰的东西又搁在我脖子上,不能不事先问清楚。”
    “要是我说我喜欢听真话呢?”
    “那你一定喜欢听假话了!”
    “你这是哪一门的歪道理?”
    “没门派。”
    “没门派!?”
    “好了!我们别再说笑话,谈些正经的。”
    “你还有正经的话要谈么?”
    “那么谈歪经吧!我说,你们还想不想救人的?”
    “救什么人?”
    “给他们强抢拐骗去的小孩少女呀!”
    翠翠扬了扬眉:“我搜遍丁马家贼窝的房屋,没发现有关人的地方,问也不知道,唯一经手的是那个什么总管,又跑掉了!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废话吗?怎么救人?”
    “有两个人知道、”
    “哦!谁?”
    “给你们关在后舱里的男女人贩子。”
    翠翠一下站起来:“好!我问他们去。”
    商良摇摇头:“你问他们也没有用。”
    “他们不说?”
    “他们不是不说,是根本不知道。”
    翠翠睁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说他们知道的?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们?”
    “哎!你别发火。”
    “不发火?是泥人儿给你这么捉弄,也有火了!”
    “哎!我是说他们不知道关人的地方,可知道接头地方和接头的人。”
    “他们不是去找那个马大员外吗?”
    “他们只不过是江湖上的小混球,马大员外怎么会见他们?再说马家大院更不是收容被拐骗来的小孩少女的地方。要是这样,官府纵然不盯视马家大院,也为武林中一些侠义人士的注意了,轮不到你们三个去端窝。”
    “那么说,他们是另有接头的人和接头的地方了?”
    “这次你问对了!”
    “好!我不怕他们不说出来。”
    “就是说了出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去。”
    “不能叫他们带路去么?”
    “要是这样,我们还没到,就会有人注意了,那就什么人也救不到的。要是这样,我就不这般苦费心机,故意与这两个人贩子串连勾结来骗你们了!我本想骗得他们带我去见他们的接头人和接头地方,可是给你们这么一胡闹,就什么都踢翻了,变成了石头上栽葱——白费劲。连自己的手臂,还捱上一剑。”
    豹儿不由得抱歉说:“商大叔,我们真对不起你。”
    翠翠却问:“那我们怎办?”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由我来救他们出去,你们最好装成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这行吗?他们已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了,又谈过话,会相信你吗?”
    “放心!他们也没看见我,更没有听到我们在谈话。”
    翠翠说:“他们不会是聋子吧?”
    “跟聋子差不多。”
    豹儿愕然:“他们怎么跟聋子差不多呀?”
    商良眨眨眼睛说:“因为我在脱身时,暗暗点了他们两个人的昏睡穴,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哪怕就是打雷,他们也不知道,这不跟聋子差不多?”
    翠翠笑起来:“你的鬼点子真多,这是观音菩萨托梦教你的办法吧?”
    商良也笑了笑:“当然是她这个不嫁人的老姑婆在梦中教我的了!”
    翠翠笑骂起来:“你还说怎么虔诚供奉观音的,她知道了你这样诋毁她,不打你下十八层地狱才怪。”
    “我也真想她打我下十八层地狱,那里的鬼卒一个个都没衣服穿,我贩卖布匹就赚大钱了!”
    豹儿听了好笑。一个翠翠,一个他,两个人在一起,够唱一台戏的,不将人笑死才怪。便说:“商大叔,我们就依你的办法办。”
    “好!你们都去睡去,不过,要先跟船家打打招呼,别叫他们好心坏了我们的大事。”
    翠翠说:“我去跟船家说呀,你去行动吧!”
    “好!我们苍蝇爬马尾,一拍两散。”
    商良悄然的窜进后舱,等到翠翠、豹儿在前舱睡下时,便拍开了男女人贩子的昏睡穴。
    这一对人贩夫妇,朦朦胧胧醒过来,在一盏豆大的油灯火光下,见小商贩不知怎样松了绳索。女人贩子正要出声,小商贩立刻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嗓子说:“别出声,他们全都睡着了!”
    人贩子燃起了逃生的希望。男人贩子没有舌头,说不出话来。女人贩子却轻轻说:“要走,大家一齐走,你快给我们松开绳索,不然,老娘叫喊起来,谁都走不了!”
    小商贩装得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给他们松了绳索,轻轻况:“你们先轻轻活动活动下手脚,不准弄出响声来,不然,真的谁都走不了啦!”
    这对夫妇活动了一下手脚后。小商贩说:“好!我们现在从船舷摸到船头上去,然后上岸逃走。”首先,他自己便从筒口爬了出去。
    男女人贩子真的轻手轻脚,摸到了船头,三人先后都跃上丁岸。商良吁出了一口大气,轻轻说:“我们分头逃命吧,别叫这三个小煞星再撞上了。”
    女人贩子似乎对商良有好感,问:“你不跟我们一块逃命?我夫妇可以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可以叫人来杀了这三个小杂种。”
    这个女人贩子,真是心比墨斗还黑。她还不知道他们的龙头,连窝也给踩平了,仍在梦想着报仇雪恨。
    商良连连摆手说:“不!不!我虽然骗人钱财,却不敢伤害人命。你们快逃命吧,我走了!”便直向西北方向的山野跑去。
    女人贩子怔了一下,男人贩子拉了拉她,呜呜唔唔地,直奔五通桥小镇。他们怎么也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不但商良悄悄的跟来,豹儿、翠翠也悄悄的跟上,青青因腿伤未愈,留在船上。
    天蒙蒙亮,这对漏网之鱼般的夫妇奔进了小镇上,回头望望,后面无人,松了一口大气。这时他们才感到,自己总算是死里逃生了,一条命捡了回来。此刻整个市镇上的人尚未醒来,只有一些卖粉、卖糕点的人家,点亮了灯光,升起了炊烟。一条石板大街,冷冷清清,没—个行人。他们不久窜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左弯右拐,最后停在—扇门前。女人贩子用手轻拍门环,不知拍的什么暗号。不久,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麻脸的人头来,见是他们夫妇两人,有点意外,再看看他们身后,没人,便问:“是你们?”
    女人贩子说:“五哥!快让我们进去,我们夫妇有急事要对二爷说。”
    麻面五哥开门放他们进去,跟着便将门关上,女的又说:“二爷呢?他起身没有?”
    “早起身了,在里面与廖总爷说话。”
    “廖总爷也在这里?”
    “唔!昨夜里,龙头大爷一家出了事了!”
    “哦!出了什么事?”
    这时,有人在屋内发话:“苟五,是什么人来了?”
    “报告二爷,是曹家的二口子来了!他们说有急事要见你。”
    “叫他们进来!”
    “是!”苟五对男女人贩子说,“你们进去吧!”
    男女人贩子走进厅堂,便看见五通桥镇上炙手可热的人物——马家大院的廖总管坐在正厅上。张二爷在旁陪坐。女人贩子连忙上前叩见说:“小人夫妇叩见总爷和二爷。”
    这位廖总管,更是个漏网之鱼,昨夜侥幸地从翠翠剑下逃生出来,连夜来到这里,对张二说:“你快派人到马家大院打听下,看看马员外死了没有。”
    张二吃了一惊,醉意一下全消了,问:“总爷,出了什么事?”
    “马家大院给人挑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没见大火冲天么?”
    马家大院与五通桥小镇隔一座山,大火也看不见,只见天边红成一片。别说张二喝酒太多醉了过去,就是没醉看见了,也以为是马家大院办什么喜事哩!至于马家大院附近的一些村寨,平日对马家大院就是敢怒不敢言,趁墟赶集,也不敢从马家大院经过,要绕路而走。火烧马家大院,他们正拍手称快,更没有人前去救火了。所以翠翠火烧马家大院时,四周的村寨和五通桥小镇,没人鸣锣报警,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
    张二惊恐地说:“我,我昨夜喝多了两杯酒。”
    廖总管无暇去责备张二了,他为了逃命,丢下马大员外不管,担心马大员外没死,事后恼怒会砍了自己的吃饭家伙;要是他死了,那马家偌大的财富,就全归自己了。因为他平日跟玉面夜叉暗中有一手。马大员外可能是作恶太多,连个儿子也没有,正因为这样,他才急于要打听马大员外的生死下落。他喝着张二:“快去!”
    蓦然,一条人影从瓦面上跃了下来。廖总管和张二一看吓了一大跳,喝问:“谁?”
    在灯光下,出现的是手臂受了伤的玉面夜叉。廖总管真是又惊又喜:“夫人,你也逃出来?”跟着又问,“夫人,你受伤了?”
    玉面夜叉环视一下,问廖总管:“当家的呢?他没来?”
    “夫人,我跟马爷走散了!”
    “他没来,多半死了!你快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
    “夫人,我正打发张二派人去。”
    “派人去?叫张二亲自去。”
    张二应声而去了。廖总管又问玉面夜叉:“夫人,你的伤……”
    玉面夜叉恼恨地说:“叫那千刀杀的打断了手臂,你快给我敷药包扎。”
    “是!夫人。”廖总管暗喜,正巴不得这样能亲近她的肌肤。又问:“夫人,道长和大师他们呢?”
    “全死了!总有一天,老娘再碰上了那两个小狗和那千刀杀的,我要剥了他们的皮解恨!”
    “夫人,你先养好伤再说吧!”
    廖总管献殷勤地扶玉面夜叉到内室去。临天亮时,张二回来报告说,马大员外已死,马家大院也给大火夷为平地。
    廖总管听了又喜又心痛,喜的是马大员外已死,大权全落在自己的手里;心痛的是马家大院烧得连栋屋也不剩。他正与张二在厅堂上商议今后的事,姓曹的男女人贩子闯了进来……
    廖总管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有什么要事报告呀?”
    曹人贩子唔唔哦哦,根本发不出字音来。
    张二愕异:“曹四,你的嘴巴生疔吗?”
    原来人贩子姓曹名四,他女人曹四嫂说:“二爷,我男人的舌头给一个小杂种割去了,望总爷二爷给我们作主。”
    廖总管不由得心头一震:“小杂种?什么样的小杂种?”
    当曹四嫂将豹儿、青青和翠翠的外形、面貌—说。廖总管—下跳了起来:“你们在哪里碰上了那三个小煞星?”
    曹四嫂又将经过的情形一五—十说了出来,最后说:“总爷,我夫妇两人逃出来时,那三个小杂种仍睡在船上,总爷快派人去捉了他们。”这个破锣声的女人贩子,仍不知道马家大院已夷为平地,希望廖总管为他们报仇。
    廖总管脸孔一沉,咬着牙说:“该死的东西,都是你们招惹了这三个小煞星,令马员外死于非命,马家大院也付之一炬。”说时,手起刀落,劈了这破锣声的女人。
    曹四吓得傻了过去,木鸡似的呆着。当他感到不妙,想转身逃跑时,廖总管又一刀将他劈翻了。然后朝张二说:“快派人去打听,船开走了没有,不论船开没开走,打发人在江中心将船底凿穿,叫他们喂王八去。不!最好将他们活捉了来见我。”
    “我现在来见你啦!”声落,翠翠从梁上飘了下来。
    廖总管一时又瞪大了眼睛:“是你!?”
    翠翠笑问:“你不是要活捉我吗?”
    “你,你,你是怎么来的?”
    “是曹四带我们来的呀!你怎么将他们都杀了的?”
    廖总管不再答话了,对张二说:“快!快将他砍了!”廖总管明知张二根本不是这个小煞星的对手,但为了自己能逃走,叫张二上去抵挡。总之,你死好过我死,我这条命比你张二值钱。
    张二没见过翠翠,以为这么一个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便提刀扑上去,一刀狠狠地劈出。张二的武功,比护院的武功还不如,只是马家大院中;—个打手的头目而已。翠翠出剑两招,就将他挑翻了!眼看廖总管这只凶恶而又狡猾的狐狸,早已溜到里面去了,便跃身去追赶,谁知一转过屏风,廖总管似一捆败草的给抛了出来,刚好摔在翠翠的眼前。这头狐狸,哪里知道豹儿早巳在瓦面上等着他。
    翠翠的剑尖一下贴在他的咽喉上,说:“你最好别动!—动,我的剑尖就刺穿了你的喉咙啦!”
    廖总管吓得不敢动,嘴里说:“你,你别杀我。”
    “说!你们强抢拐骗来的少女、小孩关在什么地方?”
    这时,豹儿已跃了下来,说:“你快说,我们可以不杀你。”
    廖总管说:“你,你们将剑拿开嘛!”
    “好!量你也跑不到哪里去。”翠翠收了剑,又出手点了他一处穴位,“说!他们关在哪里?”
    廖总管喉头上冰冷的剑尖移开了,好像捡回了自己一条命似的,跟着腿一麻,已不能走动了。他心想:碰上了这两个小煞星,想逃走,恐怕不可能了!他唯一希望的是玉面夜叉来救自己。本来刚才的响动,早应该惊动她了!她怎么还不出来的?
    廖总管哪里知道,玉面夜叉一听到外面有响动,如惊弓之鸟,从窗里往外一看,只见在蒙蒙的天色下,有两条人影轻落瓦面上,其中一个就是那中年汉子小商贩。她哪里还敢出现,便悄悄地越窗翻到隔邻的院子中去,然后跃上镇子的后龙岭,逃得不知踪影了。
    翠翠晃了晃手中的剑又说:“你千万别说‘不知道’三个字!我这把剑有个怪脾气,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自动插进你肚子里,你的什么马员外就是说了‘不知道’三个字,剑就插进了他肚子里,你听清楚了没有?”
    “我,我听清楚了!”
    “好呀!那你说呀!”
    廖总管对这个说邪不邪、说正不正的小煞星害怕到了极点,连忙说:“关、关、关在后面的石屋中。”
    “带我们去!”
    “是!”
    廖总管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他被翠翠封了一处穴位,只令他无力反抗而已,仍能行走。他们转过屏风,穿过了两处房屋,来到石屋前。小商贩也押着一个人走过来。
    翠翠扬扬眉问:“这院子内你都全搜过了?没有其他人?”
    他们进来之前,已分好工,由商良负责搜索全间大屋;翠翠与豹儿跟踪那对男女人贩子,对付接头人。翠翠所问有没有其他的人,主要是问有没有棘手的高手。
    商良笑着说:“没有了,只有这个窝囊货,其他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下人。我打发他们走了,叫他们另谋生路。”
    翠翠对廖总管说:“将门打开!”
    门打开,里面关着的四五个少女和七八个男孩。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四五岁,一见他们进来,有的吓得哭起来。
    豹儿连忙说:“别哭,别哭,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翠翠又问廖总管:“就这么些人?还是没有?”
    “没有了!前两天,已卖出十人。”
    “卖去了哪里?”
    “有的卖去成都,有的卖到重庆,还有的卖到了……”
    翠翠恨恨地说:“该死的东西!”一掌就打得他滚翻在地上,同时剑也拔了出来。
    豹儿连忙说:“小翠!别杀他,会吓坏了这些小孩的。”
    翠翠收了剑,仍不解怒火:“你得给我将他们都找回来!送回到他们的父母手中。”
    “是,是!”
    这谈何容易,人卖到成都、重庆等地,又怎知道他们转卖去了哪里?廖总管为了活命,只好顺口的答应了。
    “好!那我暂时留下你这条狗命!记住,如少了一个,你就别想活了!你也别打算想逃跑。假如你逃跑了!我会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
    商良说:“他跑不了!有我看着他。”
    翠翠问:“你在这里盯着他?”
    商良说:“没办法,观音菩萨托梦告诉我,叫我做完了这件善事,才能升天。再说,这批少女、小孩救出来,他们知道自己家的,可以送回去。那三个四五岁的小孩,恐怕就说不出来了,得想办法叫他们的父母前来认人。这里不留一个人又怎么行?所以,我就干脆一块办好它了。”
    “你不去乐山还神许愿了么?”
    “办了这件事,比还神许愿更好。”
    豹儿说:“那我也跟大叔在一起。”
    “哎,哎!你别跟我在一起,这件善事—有别人插手,观音菩萨便说我没有诚意啦!她一恼起来,便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中去了。”
    翠翠笑问:“那不更好吗?你贩卖布匹不就可以赚大钱了。”
    商良眨眨眼说:“这个钱不好赚!”
    豹儿不清楚,翠翠却明白:江湖上的奇人怪士不少,往往他们的行为叫人不可理解,但必有用意,便说:“那这里的事就辛苦你啦!祝你早升天堂。”
    “多谢!多谢!”
    翠翠又盘问廖总管卖去成都、重庆的少女、小孩的姓名以及是什么人买了他们的,最后对商良说:“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行呀!我这个人跑生意有时会亏本,但看管—两个人的,绝不会亏本。”
    翠翠对豹儿说:“我们走吧,青哥恐怕在船上等急了。”
    豹儿问:“我们真的要离开商大叔?”
    商良说:“你最好别妨碍我做功德事,再说,说不定我们不久会在乐山见面。”
    翠翠说:“走吧!”便拉了豹儿转出小巷,奔回船上。
    青青见他们回来,好像放下了重担似的:“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可以开船啦!”
    “那位大叔呢?没回来?”
    “他有事不跟我们在一起了!”
    “你们没杀人?”
    “只杀了一个叫什么张二的。至于那一对男女人贩子,却是给他们自己人杀了的,不关我的事。”
    船老大听到张二和男女人贩子都死了,心头上最后的一点顾虑也完全消失,说:“他们死了才好!不死,恐怕今后还有一些小孩给他们拐卖了去。”
    翠翠问:“张二这个人很坏么?”
    “他是五通桥上的一只狼。”
    翠翠笑着:“那我没杀错他了。”
    船开出了,沿江岸而上。翠翠对豹儿说:“你一个人到后舱休息,我和青哥在前舱,你同意不?”
    豹儿说:“我怎么不同意呢?”
    他们三个人,从前夜开始便没好好睡过,昨夜更是一夜没睡,的确需要好好的睡一下了。两岸的山光水色虽然迷人,他们也没心思观看,一进舱后,便躺下休息。
    谁知船行走了一个时辰之后,船老大突然惊叫起来:“不好!有人在船底凿船,快靠岸!”
    首先惊醒的是豹儿,他具有豹子般的机敏,凭他一身的真气,也听出了水底下有剥剥的响声,没想到是有人在水中凿船底,现听船老大这么一惊叫,便跳了起来。船底要是给人凿穿了,那船不沉么?自己不会游泳,那不淹死吗?一时不由慌了手脚。
    其次惊醒的是翠翠,她拔剑一下奔出了船头,见船正在岷江的江心中航行,江面水势平缓,说明这一带江水很深。船老大将舵一摆,使船向江岸靠去。“哗啦”一声,一条人影从江底跃出,落在船尾上,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朝船老大劈去,正巧碰上豹儿从后舱出来。豹儿在惊骇中,人似灵豹,一跃过去,双掌向这水中人拍去。这一股武林中极少有的掌劲,连人带刀,将水中人拍飞到江心三丈多远处才跃入水中,从而救了船老大。豹儿担心船老大仍有危险,说:“大伯,你快进舱去,我在这里守着。”
    船老大似乎在江湖上经历丰富,闯过了不知多少的险恶风浪,遇险沉着冷静,说:“少爷!有你在旁给我看着行了,我得将船驶向岸边,万一船沉了,你们也可以上岸走路。”
    船老大的沉着,使豹儿一时慌乱的情绪镇定下来。在这同时,船头上又涌上了两个水淋淋的持刀人。翠翠恨从心起,出剑如惊雷走电,出手两三招后,就将一个水贼挑翻,另一个水贼见状不妙,慌忙窜回水中去了。
    翠翠虽然会水性,苦于技不高,不能在水中与人交锋,不敢追入水中,只有干着急。青青带伤从舱里出来。翠翠说:“青哥,你不用出来,这里有我行了。”
    青青说:“船底已被贼人凿穿了,水已涌人舱了。”
    显然,贼人们来的不是三个,水下仍有贼人。大量江水涌人船舱,船不但慢慢往下沉,而且靠岸的速度已缓下来。船老大不愧为江上行走多年老水手,一个急转弯,船头与船尾掉换方向,借着水流,斜斜向下游江岸靠去。
    正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航船偏遇顶头风。这时一条大船从上游顺流而下,站在船头上是一位中年美妇,吊着左臂,右手提刀,衣袂飘飘,迎风而立。在她身后,有五条黑衣大汉,手挽强弓弩箭。
    青青一见便说:“这是玉面夜叉,翠翠,你小心她的飞刀。”
    说话刚落,一把飞刀,破空飞至。翠翠身形一闪,“笃”的一声,飞刀插入了她身后的舱板门上。这是玉面夜叉行走江湖的飞刀绝技,她一连可以放出十二把飞刀,百发百中。这一刀,她目的不是立即要取翠翠性命,志在威胁性的警告。
    这条漏网之鱼,本应逃之夭夭才对,可是她隐藏在五通桥后龙岭峰上时,遥遥看见了豹儿和翠翠从五通桥小镇出来,直扑江边上船,然后沿江而上。这么一来,燃起了她复仇的怒火和计划。
    她召集了昨夜逃脱性命的一些手下和弓箭手。这一批手下,绝大多数水性极好。她要在岷江上杀了这三个小煞星,以泄自己家破人亡之恨,便从陆地赶上了豹儿所搭的这一条船,先命五个水性极好的手下,悄悄从上游下水,先将船凿沉,然后在水中活擒豹儿他们……
    玉面夜叉又目露复仇的快意,扬声对翠翠、青青说:“小杂种!交命吧!”
    翠翠说:“你这婆娘怎么还有嘴脸再出现的?有本领,我们到岸上交锋。”
    “老娘没时间与你交锋,我先叫你尝尝火烧的滋味,给我放箭!”
    玉面夜叉身后的五条黑衣大汉,立刻点燃了箭镞,几支火箭强劲地破空射来。翠翠和豹儿虽然用剑挡住了几支火箭,拨入水中,但五位射手,连珠的发射,有两三支插入船篷上,船登时起火。这时离江岸又远,就是最好的轻功,也不能飞越上岸。再说青青腿部伤势未好,更不能施展轻功;何况还有船老大和两名水手。豹儿和翠翠,更不能丢下他们而自己逃生。
    他们忙于扑救火时,几支火箭又分别射在船头、船尾和船舱中去。玉面夜叉又得意的大笑:“小杂种,你们放火烧了老娘的大院,老娘也叫你们死在火中。”
    豹儿他们跳水逃走吗?水中也有贼人,不啻去送死。正在这万分危险时,江岸边突然出现了一位头戴遮阳竹笠渔夫,一条二十多丈长的带钩绳索,如蛟龙的从他手中腾空飞起,“笃”的一声,绳索上的铁钩,钉在船头上,将这条着了火的船只直往江岸上拉。
    这一突然而来的变化,使玉面夜叉一下傻了眼,再也笑不出了。她急催船去追赶,一面恶狠狠地喝着:“你是哪里跑来的渔夫?跑来管这些闲事,你不要命了?给我停下。”
    这渔夫理也不理,加快的收紧绳索,使船靠岸。三丈、二丈、—丈,眼看着火的船只很快要靠岸了。玉面夜叉大怒,一连几把飞刀射出,刀刀直飞渔夫。这渔夫身上好像多了几只手似的。飞来七八把飞刀,全都叫他接收了下来,有两把飞刀一接到手,便顺手丢出,反而取了玉面夜叉身后两条汉子的性命。
    玉面夜叉大吃—惊。这位斗笠遮了半边面孔的渔夫,竟然是位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玉面夜叉的飞刀再不向渔夫身上进招了,却一连放飞刀,直取绳索,想将绳索割断,使之救不了豹儿等人。
    “啪”的—声,绳索给飞刀切断了,但船却顺着这股水势,仍向江岸浮去。离江岸已不到一丈远了,渔夫大喝一声:“快跃上岸!”
    翠翠首先背起了青青,一跃上岸,豹儿正想去背船老大跳上岸去,一看,船老大已不见了。不但船老大不见,连两个水手也不在船上。他不由得怔了怔,难道他们还在船舱中救火?这时,船上处处起火,豹儿急于救人,冲人着火的船舱中,大喊:“大伯!大伯!”没有回应。
    豹儿心想:难道他们跳水逃走了?而这时,已跃上岸的翠翠、青青急着叫喊:“豹兄弟,你快上岸呀!”豹儿只好一跃上岸。翠翠冲着他埋怨地说:“你是不是想死了!?还跑进船舱里去干什么?”
    “我,我想找那船大伯的,谁知不见了。”
    翠翠说:“他们是水上人家,不会跳水逃命么,要你去救?说不定他们早已跳水走了!”
    斗笠遮去了半边面孔的渔夫突然说:“你们快闪避,那婆娘又在发射飞刀了!”
    果然三把飞刀激射而至。豹儿急得剑、袖一齐乱挥,简直不成招式。要是其他人,这样胡乱的挥剑舞袖,必然给飞刀击中,不死也受重伤。可是豹儿一身奇厚的真气抖展出来,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劲的旋风,将三把飞刀荡开震飞到远远的地方才落下来。
    翠翠咬着牙说:“这婆娘太心狠了!我非杀了她不可!”
    可是,玉面夜叉的船在江面上,跃不过去。玉面夜叉见到手的鸭飞掉了,真是又怒又恨。但她也感到,这时想上岸去杀这三个小杂种已不可能,自己左臂受伤,连其中一个小杂种也应付不了的,何况还有那突然而出现的渔夫。她一挥袖,下令说:“我们走!”
    突然间,江面上发生一个叫人莫名其妙的怪现象来:玉面夜叉的船,不知怎么竟在江面上打起转转来,不但急速的.打转转,还一边向江岸上转来。
    玉面夜叉不由得大惊,急问掌舵的手下:“这是怎么回事?”
    舵手也愕异莫解:“夫人,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别不是龙王爷在显灵吧!”
    “给我下水看看。”
    “是!夫人!”
    两位黑衣汉子跳下水去了。
    豹儿、青青、翠翠在江岸上看见也奇异起来。豹儿问:“这是怎回事?他们怎么在江上打转转的?有这样撑船的么?”
    青青说:“小心!恐怕这婆娘在玩什么花样了!”
    翠翠比较敏慧,看见也感到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她不由得凝神警惕,以防意外。渔夫却说:“恐怕水底下有位武林高人,在暗暗相帮你们了!等船靠岸,我们千万莫让那婆娘再跑掉了!以免她再在岷江一带为害。”
    豹儿愕然:“武林高人?谁?”
    青青说:“不好!江水中已涌出血来,莫不是那水中高人,给那下水的两个贼子害了?”
    正说着,玉面夜叉的船已飞快的向江岸靠拢。翠翠说:“豹哥!我们上,杀了这玉面夜叉。”说时,人已跃上了玉面夜叉的船。
    豹儿一看,自己不去不行了,他不能让翠翠一个人上船冒险。他对青青说:“青哥,你别动,我上船去!”人如流星飞矢,也跃上了船。
    渔夫也说:“好好,我也上去玩玩。”
    岸上,只剩下行动不大方便的青青。她不敢大意,持剑凝神观看。
    翠翠一跃上船头,玉面夜叉右手挥刀就砍,发狠地说:“小杂种!老娘跟你拼了!”
    翠翠人落剑出,也说:“贼婆娘!现在到你交命了!”
    作为单打独斗,玉面夜叉虽然左臂受伤,仍可与翠翠一战,甚至比翠翠仍胜—筹。可是豹儿上船了,盘龙十八剑抖出,劲风夹带剑气,就完全将玉面夜叉又压了下去。几招之后,她身上便中了翠翠一剑。
    玉面夜叉所带来的人,又全给上船来的渔夫招呼了过去。这个渔夫,经验老到,首先将船上掌舵的贼人打发了,令船不能开走,然后他如饿虎扑入羊群,将玉面夜叉剩下来的四位黑衣汉子,不是抛人江去,就是送他们上了西天。
    玉面夜叉这次带来的一班部下,走的走,死的死,伤的伤,到了最后,只剩下她孤家寡人。她虚晃一刀,纵身跳入江水逃命。翠翠、豹儿看了干瞪眼。翠翠跺脚埋怨起豹儿来:“你怎么不拦住她的?让她跳水逃跑了。好啦!你去追她吧!”
    豹儿感到翠翠埋怨得没有道理,心想:我拦不住,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呀?追!她跳进水里了,我怎么追呀!他了解翠翠的性格,只要自己一开口,她的话便没完了的,只好苦笑一下:“我,我不懂水性呀!”
    渔夫从船舱走出来,问:“玉面夜叉呢?她走了?”
    翠翠一指豹儿:“你问他去。”
    豹儿又感到好笑,问我,你不也知道吗?便说:“她,她跳水逃跑了!”
    渔夫望了望江面,有所感触的自语说:“恐怕她跑不了!”
    翠翠扬了扬眉问:“你怎么知道她跑不了的?”
    渔夫笑了笑:“我是想,水底的那位高人,不会让她跑掉的。”
    青青走上船来,首先向渔夫深深一揖说:“多谢前辈,仗义救了我们,此恩此德,我们终身不敢相忘。”
    在三个人中,青青比较成熟,事情一了,首先应拜谢人家出手相救之恩,不像翠翠和豹儿,一个仍带孩子气,一个什么也不懂。
    青青这么一说,豹儿和翠翠才想起来,还没有拜谢人家出手相救之恩哩。于是便一齐向渔夫拜谢。翠翠说:“我们多谢你啦!”
    渔夫连忙说:“别,别,你们别来这么一套,我可受不了!”
    翠翠这时才感到渔夫的声音颇为耳熟的,不由侧头问:“前辈能不能将斗笠取下,让我们看看前辈的容颜?”
    渔夫连忙摇手说:“不,不,我顶怕太阳晒的,你们别看好了。”
    这似乎不近情理了!一个渔夫,日夜在江上打鱼捕鱼,还怕太阳晒的?翠翠一下想起来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豹儿、青青愕然:“你怎么知道前辈是什么人了?”
    翠翠突然出手,一剑挑开了渔夫头上戴着的斗笠,说:“你们再看看,他是什么人?”
    豹儿和青青,开始还怪翠翠太冒失,怎么一下挑开了人家的斗笠的?不怕这位救命恩人恼怒么?可是他们一看,—下又傻了眼,一齐说:“大叔,原来是你!”
    这位渔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油腔滑调的小商贩商良。翠翠笑着说:“你怎么又改了行的?不跑买卖,却跑到江边打鱼了?不会是买卖亏了本吧?”
    商良假意恼着说:“你这是为哪般?不打招呼就动手掀了我的竹笠?晒黑了我的面孔,我回家后,我那黄面老婆还认得出我吗?”
    翠翠说:“一个黄脸,一个黑脸,那不更好看吗?说不定你夫人更喜欢你哩!喂!你不在五通桥,怎么跑到这里了?”
    商良眨眨眼:“是观音菩萨托梦告诉我赶来的。”
    “你大白天还做梦呀!”
    商良突然一指前面说:“你们快看看,那边出事了!”
    豹儿他们回头往江面—看,只见江面平空涌起一团水花。在水花中,冒出了一个人头,跟着露出了半个身子,他胁下还挟着一个人。豹儿、青青、翠翠看得惊喜异常,从水底下冒出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船老大。
    在船老大不远的水面上,也冒出两个人来,那是船上的两名水手。他们前后踩着水,挟着那个仍看不清的人,奔向岸边来了。
    商良说:“我们快过去看看,他们挟着什么人上岸了!”说着,提起锚往岸上一丢,以免船给江水漂走。
    除了青青,他们都跳下船奔过去。首先是豹儿惊喜地说:“大伯!你将这个玉面夜叉抓住了?”
    船老大笑了笑:“这个婆娘太歹毒了,烧了我的船,我不找她赔找谁赔去?”
    翠翠问:“大伯,你怎么擒住了这个恶婆娘的?”
    船老大说:“这个贼婆娘,在陆地上,我不敢去招惹她,在水里,我就不怕她了,我们三个人,一个拉手,一个拖脚,就这么将她捉了上来。”
    只有商良不出声,一直在旁默默观察。他已经看出了船老大和玉面夜叉在水底下经过了一场战斗,而且以深厚的掌力击伤了玉面夜叉,并封了玉面夜叉的穴位,才把她提到水面上来。显然,这位船老大,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到底这位奇人是哪一门派的高手?水下功夫那么的俊?
    商良想着、思着,脑子里蓦然一闪,想起-一位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人物来,笑了笑说;“我要是没看走眼,老兄你一定是白浪帮的长老,人称鄱阳蛟王向湖前辈吧?”
    船老大怔了怔,一笑说:“老弟一定是看走眼了!我只是在岷江上一位船家。”
    商良笑着说:“一位船家,能在水底下打发了几个水性极好的贼,还将一条船弄得在江面上旋转并把船推到岸边来,且挟人踩水如走平地,这的确是江湖上的一大怪事了!而且这一水上绝技,只有鄱阳蛟才会,别人是怎么也抖不出来的。”
    船老大叹了一下:“老弟,你怎么胡言乱语的?不怕摔破了我的饭碗吗?”
    “好好,我不说,你老兄怎么从江西鄱阳湖跑到这岷江上来了?自从白浪帮与小孤山一战后,白浪帮大胜,而你老兄怎么一下从江湖上消失了?不会是避祸躲仇吧?”
    “实话相告,老夫只是厌倦了江湖生涯,不愿再卷入武林里的恩怨仇杀中去,才隐居在岷江上。”
    “看来,要不是玉面夜叉烧了你老兄的船,你也不会出手了?”
    豹儿、翠翠听了愕然相视。豹儿不知道白浪帮是什么,但翠翠却听说过。白浪帮是江西鄱阳湖上的一个小帮会,在江湖上颇有侠义之名。帮中的人,武功虽达不到上乘,但个个水性极好,水中的功夫却极为上乘。这位船老大人称鄱阳蛟,当然是水性极好的了,怪不得他能在水中杀了几个贼人,活擒了玉面夜叉。(白浪帮一事,见拙作《神州传奇》—书)
    船老大睨视商良一眼,仰天一笑:“老夫孤陋寡闻,也颇知道丐帮中出了一位新秀,武功极好,游戏人间,江湖上人称一见笑商游侠,大概是老弟吧?”
    商良笑着:“你老真是六月的债,还得好快呀!连我的烂底子也抖出来了!”
    翠翠瞅着商良说:“好呀!原来你是金帮主打发来的,装神弄鬼的戏弄我们,一时跑买卖的,一时打鱼的,一直瞒住我们。你说,你该当何罪?”
    “哎哎,你这假小子别乱来,我有什么得罪了你?”
    一句假小子,可把翠翠惹恼了。她扬扬眉:“你说什么的?我姓贾吗?”
    “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
    豹儿说:“小翠,别闹了!”他又对船老大说,“王长老前辈,我……”
    船老大立刻说:“小哥,你今后记住了!我只是岷江上行船走水的水上人,其他的什么都忘了!更不是什么王长老。”
    商良说:“对对!我们是油桶里放鞭炮,响过算数。”
    要是说船老大是位江湖奇人,那商良更是一位江湖奇人了。他们都深藏不露。一个隐居在岷江上,一个是游戏尘世。豹儿说:“大伯我是说,因为我们害得你的船给烧掉了,我们会赔偿的……”
    商良又叫起来:“这真是黑狗偷吃,白狗当灾了!船是玉面夜叉烧的,关你什么事了?再说,玉面夜叉已答应赔船了,你还赔什么的?真是没事找事。”
    豹儿说:“我,我总感到过意不去。”
    船老大一笑说:“小哥,别这样说,我虽然怕事,也知恩怨分明。船是玉面夜叉烧的,不关你的事,而且她已答应将她的船赔给我们了!过意不去的是我们,不是你小哥。”
    翠翠问:“你怎么过意不去的?”
    商良接口说:“他小船换大船,旧船换新船,有赚哩,当然过意不去啦!”
    翠翠笑起来:“你别胡说好不好!”
    船老大一笑说:“他没说错,我们的确有赚的。好了!这玉面夜叉交给你们,我还得去看看我那火烧过后的船,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捡回来。”说着,他拍开了玉面夜叉的穴位,带着他两名水手,跳入水中,向不远处漂在江面上的破船游去。
    玉面夜叉被封的穴位一解,不久便慢慢地醒过来,感到浑身刺骨般的疼痛。她一看,自己竟卧在地上,她的仇敌豹儿、翠翠和那渔夫,一个个在望着自己。她一怔,想纵身跳起,但内伤极重,哪里能再跳得起来。她感到绝望了,问:“你,你们……”
    翠翠含笑说:“你也算大命,龙王爷嫌你太脏了,不愿收留你,又将你转交给我们啦!你不会想到吧?”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我们什么也不想要的。”
    商良在旁说:“哎哎!倒大方了,你不想要,我可想要。”
    翠翠问:“你想要什么?”
    “金子啦!银子啦!珠宝啦!我都想要。”
    “看来,你很贪财呀!”
    “喂!你嘴巴干净点好不好?我要送那些少女小孩回家的,既要路费,又要花银两安顿他们,我总不能做蚀本的买卖吧?”
    翠翠点点头,转问玉面夜叉:“马家的财物珠宝,你收藏在什么地方了?”
    “不是给你们一把火烧光了吗?”
    “不错,马家大院是有些古玩珠宝的。你大概忘了,我放火之前,曾经问过一些人,你们的大量金银,根本就没有存放在马家大院内。至于—些古玩珠宝,我都叫一些丫环、奴仆收拾逃生,作为他们今后的生活费用。”
    商良说:“是呀,五通桥的黑窝里,也只有小量的金银,不够用场。你说,大批的金银珠宝,你放到什么地方了?”
    玉面夜叉突然一把飞刀飞出,直射向商良:“你要金银珠宝,老娘给你!”
    玉面夜叉一面在对话,一面暗暗运气。她一运气,才知自己的一条经脉给弄断了,这不啻废去了她一身的武功。一个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给人废掉,比杀了她更痛苦,何况她又重伤在身,自问也活不了多久。她一向凶残成性,临死时,也要找一个人来垫底。她将身上仅有的两把飞刀拔出,一把杀人,一把自杀。一把飞刀飞出后,一把飞刀就插在自己的腹中了。
    商良见白光一闪,人如白鹤,直冲而起,闪过了这一把飞刀,一边说:“我的妈呀,你不要了我的命吗?”
    翠翠一怔之后大怒:“贼婆娘,你找死了!”一剑刺出。可是玉面夜叉已全无反应,人已死去。翠翠一剑,只刺在一具尸体上。
    豹儿愣了愣:“小翠,你怎么将她杀死了?那怎么问话?”
    商良看了一下说:“你翠兄弟并没有杀死她,是她自己杀死了自己。”
    豹儿问:“她怎么自己杀死了自己的?”
    商良耸耸肩:“你去问问她吧!”
    翠翠说:“她死了更好!”
    商良说:“好是好,可是我这趟买卖,肯定是亏本了。来,我们埋了她吧。”
    玉面夜叉一死,岷江上的恶霸,才真正全部铲掉。他们草草埋葬了玉面夜叉后,深藏不露的鄱阳蛟王向湖和两个水手,提着水淋淋的大包、小包东西上了岸。王向湖看了看江边的一堆新土,问:“她死了?”
    豹儿说:“大伯,她自杀死的。”
    商良却神秘兮兮地问:“喂!船老大,是不是你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我!?我只是废去了她的武功,别让她今后害人。”
    “怪不得她自杀了!她废去了一身武功,还能在岷江一带活下去么?就是一般村夫市民,要杀她也轻而易举的!”
    “其实她完全可以逃到远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现在她死了,也就算了!”
    “你老却说得轻轻松松,她还几乎要了我这条命,陪她一块去见阎王。”
    “那么说,她是自找死路,怪不得别人。来!你们留在船上的行李,幸而没给火烧掉,我从水中捞出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豹儿他们的行李中,除了—两套洗换衣服,还有不少的金银,不下六七百两,要是失去了这些金银,他们三人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今后在旅途上,投宿住店也有困难。翠翠接过行装说:“大伯,我们多谢你啦!”
    商良也接过自己的包袱,问:“我的那罐酒呢?你没给我捞上来?”
    “对不起,你老弟的那罐酒,给龙王爷搬了去,要不回来。”
    翠翠格格地笑起来:“你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捡回你的包袱已算好了,还挂惦着你那罐酒的。要是我,龙王爷不要,我也会送给巡海夜叉的。”
    “这罐酒可是我老婆特意酿的,要我带去乐山敬那乐山大佛吧!”
    “算了吧,敬你肚子里的酒脏神才是真的。”
    翠翠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他们一齐朝玉面夜叉的船走去。上船后,商良说:“王船老大,你最好在船上各处看看,少什么缺什么,别弄得船开到江中心再去找,可到不了乐山呀。”
    “不错,我是要各处看看的。”这位白浪帮的长老,真的带着两个水手,到船的各处去检查了。
    商良略略看了看这条船说:“这条船比原来的宽爽干净得多了,还有几个舱房的,你们一人住一间还有多。”
    豹儿问:“大叔,你不和我们一块去?”
    “我很想跟你们一块去,可是五通桥的事还没有办完。”
    青青却问:“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而赶了来?”
    “这个吗,你们得感谢一位少女和一个小孩子了!”
    “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
    商良一说,豹儿他们才知道。原来给关在五通桥镇上的一对姐弟,他们的家就住在这江岸附近。商良亲自送他们回家时,在山头上看见了江中所发生的事情,一怔,便急忙由这一家人借了一条长绳,系上了铁钩,飞奔下山赶到江边来了……
    豹儿说:“大叔,要不是你来,我们今天一定会掉进江里淹死了。”
    商良摇摇头:“就是我不来,你们也不会淹死,放着一位白浪帮的长老,临危时,他就会出手。要是我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我就不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青青愕然:“白浪帮的长老?谁?”
    “他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翠翠轻轻对青青说:“他就是船老大!可是,你千万别说出来,不然,他会不高兴的。你最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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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飞来横祸
    上一回说到翠翠要青青“装着什么也不知道”,青青奇异问:“为什么!?”
    “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古怪的行为多的是哩!你别问为什么了!”翠翠又指指商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哦!?他是什么人呀?”
    商良急叫道:“喂喂!有人来了。你这张嘴积些德好不好?”
    青青、翠翠往舱里和江岸一看,果然见一对乡人装束的中年男女,挑着一担东西,带着一双姐弟,似乎朝船的停泊处走过来。青青问:“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朝我们来的?”
    翠翠说:“不会跟你这跑买卖的人一样,跑来搭船的吧?”
    豹儿疑惑地说:“这里不是渡口码头呀!他们会来搭船?不会是路经这里的吧?”
    但来的四位男女,的确朝他们走过来了,商良突然说:“不好!他们是跑来向我讨债了。”
    豹儿愕然:“讨债!?大叔,你欠了他们的什么债?”
    翠翠说:“你别听他胡扯的,有这样挑着东西,带着小孩来讨债的吗?”
    青青说:“是呀!这讨债的,又怎么知道你在这船上?”
    商良说:“你们怎么不相信我?他们真的是向我讨债来了,我得避避。他们上来,你们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豹儿问:“大叔,你欠的到底是什么债?”
    “没完没了的债。”
    “有这样的债吗?”翠翠问。
    “我的小祖宗,你别问了!他们快上船了!你们也该避—避,只留青兄弟在这里。”
    翠翠又问:“我们为什么要避呢?”
    商良再也不答,跑进一间房间里躲起来。翠翠说:“他又玩什么花招了?”
    豹儿说:“大概商大叔欠了他们的钱,一时还不起,我们替商大叔还吧。”
    翠翠说:“要是他欠了人家的一条人命债,你怎么替他还?将你这条命交给他们?”
    豹儿愕然:“不会吧!”
    四个男女好像已知商良在这条船上似的,问也不问,直上船来。青青上前问:“你们找谁?”
    那位中年乡人态度不但诚恳,也恭敬,说:“少爷,我们是来找恩人的!”
    “殷仁!?我们船上可没有姓殷的呀!大伯,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乡人连忙说:“他不是姓殷。”
    “那姓什么?”
    乡人一时不知怎么说,嚅嚅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的,但看见他跟你们上了这条船了。”
    青青又是奇异,怎么讨债的人,竟然不知欠债的人姓什么的?这是什么债呀!身后的乡妇连忙说:“少爷,我男人嘴笨,不会说话,我们是来拜谢我家大恩人的。”
    青青不由得和翠翠、豹儿相视一下,问:“他对你家有什么恩了?”
    “他救了我们的一双儿女,又好心的送回给我们。”
    青青、翠翠和豹儿,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翠翠心想:这个商良也真是,人家前来谢恩,他怎么说成人家是来讨债的?便说:“大伯,大婶!他已经走了!”
    这对乡人夫妇不由得愕然:“他走了?”
    突然,他们那十四五岁的女儿说:“爸!妈!”指指豹儿和翠翠,“他们两位也是女儿和弟弟的救命大恩人。跟那送我们回家的恩人一块,将我们从石牢中救了出来的。”
    少女身边的小男孩也认出豹儿和翠翠了,说:“爸爸,妈妈,姐姐没说错,是他们!当时我吓得哭了,是这位哥哥跑来叫我别哭,说是来救我们的。”
    这对夫妇慌忙朝豹儿、翠翠下拜:“原来两位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夫妇给你们叩头了!望你们……”
    豹儿手忙脚乱不知怎冬好,从来没有人给他行这么大礼的。翠翠却慌忙扶他们:“哎!哎!你们别这样,这可要折我们的寿啦!”
    豹儿说:“是呀!是呀!你们快起来,这拜,真的会折我们的寿了!”
    他们两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商良叫他们也避开的!这的确比讨债更不好办。早知道这样,跟商良一块避开的好。
    乡妇似乎比她男人会说话,说:“两位恩人不但救了我们一双儿女,也救了我公公婆婆一命。自从我一双儿女失踪后,公公急得病倒了!婆婆也日夜流泪。要是公公婆婆有什么不测,小妇人也不想活了!两个恩人救了我一家,我夫妻又怎能不叩拜的?”
    他们的跪拜,一双儿女也在他们身后跪拜起来。那小男孩还“咚咚”叩头。豹儿抱起他来:“行了,行了!”
    翠翠说:“好,好,我接受你们,你们都起来吧。”
    这对夫妇才起身,说:“我们挑了些饭菜、水酒来,不成敬意,望恩人和船家赏面。”
    这么一说,豹儿、青青和翠翠,才想起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本来船家想升火煮饭,又碰上玉面夜叉,一场生死激烈的搏斗,连肚子饿也忘了。现在难为这一对夫妇送了饭菜来,真是胜过了其他的谢恩。翠翠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还没有吃饭的?”
    乡妇说:“我们在山坡上看见恩人安然脱险,想必你们一定会肚子饿了!所以赶快煮好了这些饭菜来,以表我夫妇的一点敬意,同时我公公婆婆更希望恩人用过饭后,到我家住住,面拜恩人的大恩。可惜的是,还有一个恩人已走了,我们不能拜谢。”
    翠翠说:“我们多谢你们啦!”
    “恩人千万别这样说,相救一家之恩,我们还不足报答万一。”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其实,送你们儿女回家那个恩人还没有走。”
    这对夫妇惊喜问:“他没有走?”
    翠翠说:“因为他睡着了,我们不想叫醒他,只好推说他走了,真对不起。”
    “不,不!他睡着了,别去打扰他才是,我们留些饭菜,等他醒过来再用。”
    翠翠又说:“大概他现在醒了也不一定。豹哥,你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商良在房间里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只好跑出来:“我醒了,不用叫。”
    这对夫妇又要下拜,商良连忙闪开摇手说:“别拜,别拜,你们一拜,我今天夜里准死无疑。”
    这对夫妇愕然。翠翠在旁说:“是呀!他生有一种怪病,受不得别人的拜,一拜,就会手脚抽筋,挨不到今夜里,就会去见阎王。你们想他长命的,千万别拜。你们多灌他几碗酒,比拜他更强。”
    商良立刻说:“是呀!是呀!我喝上几碗酒,就长命百岁了!”
    这对夫妇更愕然了,世上有这样的怪病吗?受人一拜,就会手脚抽筋而死;多喝了几碗酒,反而长命百岁?这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但这是关于恩人生死的大事,他们吓得不敢下拜了,只好说:“那就请恩人多喝几碗水酒。”
    “我一定喝,一定喝。”
    这对夫妇挑来的饭菜,虽是粗饭淡酒,但菜却颇丰富的,大盆大碟,有鸡有鸭有鱼,更有四川人特喜的红辣椒炒猪肉。饭有半大箩,管豹儿他们同船家七个人吃个饱。他们一家人在旁恭敬的添酒装饭。
    山乡人的情感是真诚的,完全出自肺腑,没半点虚假,叫人拒也拒不了。翠翠说:“大伯、大婶,你们也坐下来吃吧!我想问问,你们的一对儿女是怎么不见的?”
    乡妇叹了—声说:“小妇人的女儿带着弟弟到江边洗衣服,谁知一去就不见回来。我夫妻到江边一看,人不见了,只留一堆没洗干净的衣服,不知是失足跌到江里去了,还是给人拐了去。我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沿江找了三天三夜,毫无踪影,怎么也想不到是那千刀万剐的马大员外的人抢了去……”
    她女儿说:“四五天前,我带着弟弟来江边洗一家人的衣服,洗到一半,突然来了一只船,跳下三个恶人,将我姐弟抢上船去,还用刀子吓我们……”
    乡妇又说:“要不是恩人们,我一家人真不敢去想。儿女不见,两老又茶饭不沾,我夫妇俩不死也会疯了过去。”
    世上拐骗、强抢的人贩子,怪不得令人们深恶痛绝!他们不但是拐骗一个小孩子的事,更会造成一家人的不幸。这样的人,真是死不足解恨。连一向好心的豹儿也恼怒说:“看来,我们没有杀错他们,没有错端他们的窝。”
    翠翠说:“阿弥陀佛!这下你总算明白了,不会怪我乱杀人吧?”
    饭后,这对夫妇又恳求他们留下来,不住几天,住一夜也好,让自己年老的双亲能拜谢他们。
    商良好像为难的说:“真对不起,我们的确有急事要走,不去,又会出人命了!这样吧,以后我们会到你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好不好?”
    这对夫妇一听,又是人命关天的事,只好千感谢万感谢的带着一双儿女离船而去。
    他们走后,翠翠朝商良说:“你这么哄骗一对老实人,不嫌罪过么?”
    “我怎么哄骗他们了?”
    “你说,有什么人命的大事?”
    “哎!你想想下,五通桥镇上还有一些少女小孩要寻找他们父母的,不及时找到,你敢保证不出人命?”
    翠翠一时没话说了。
    商良又对船老大说:“王老兄,帮帮忙,快把船撑离江边,到上游去。要不,这对夫妇那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了来,我们就更走不了。”
    王向湖深有同感的说:“不错!他们前来感谢,是不大好受。”他挥手对两个水手说,“开船,今夜里赶到乐山。”
    的确,对侠义的人士来说,救了别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的报答和一番感恩的话,所以一些侠义人士做了一些好事后,往往极不愿露面和留下姓名,一走了事。至于施恩望报的人,就不是真正的侠义中人物了。
    豹儿高兴问:“商大叔,你跟我们一块去乐山吗?”
    “我去干什么?”
    翠翠问:“你不去,干嘛不下船的?”
    “我现在下船,准会给他们在山坡上看见了,也一定会看见我去五通桥,说不定他们一家又赶到五通桥去,我怎么应付?”
    豹儿问:“那么,大叔是——”
    “一到上游不远处,我就会悄悄的上岸,他们就不知道了。”
    “商大叔,你真是太好了!”
    “哎哎!你别像那对夫妇似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这样,你会逼得我跳江了。”
    船一到上游的一处转弯地方,商良真的悄然上岸而去。豹儿似有所失一样,怔怔不语。商良的行为,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和教育,暗想:我今后做人,也应该像商大叔一样,做好事而不图名。
    青青见他怔怔地望着商良离去的方向,问:“兄弟,你在想什么?舍不得他离开?”
    “他为人太好了,几次救了我们,而我们初时反而误会了他。”
    翠翠说:“谁叫他装神弄鬼的!”
    半夜,船到了乐山。乐山,是岷江、大渡河和青衣江汇合的一个地方,是嘉定州的所在地。这里水陆交通都极为方便,北上可达成都、青城;南下直流宜宾、泸州、重庆各州府;西边离峨嵋山不到六十里,是商贾和武林人土来往的必经地方。因而茶楼酒馆、客栈赌场妓院不少。闻名于世的乐山大佛,就坐落在三江合流处凌云山的西壁。大佛脚下,江水滚滚,山清水秀,风景极美。
    凌云山,虽不及峨嵋山那么有名,但也是四川境内一处风景名胜之地。它拥有的水色,是峨嵋山、青城山所不及。所以有人说:“天下山水之胜在蜀,蜀之山水在嘉,嘉之山水在凌云山”的美誉。凌云山山色青翠秀奇,横卧岷江边上,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美感。
    在郁郁葱葱的凌云山上,有一座凌云禅院和一座灵宝塔。传说凌云禅院创建于唐代,禅院的建筑雄伟、庄严,有天王殿、弥勒殿、大雄宝殿、藏经楼和东坡楼等等。寺前的不远处,便是面临岷江的乐山大佛了。
    船老大王向湖将船泊在凌云山下的载酒亭旁,豹儿、翠翠、青青都醒过来了。他们在月色之下,从舱窗口望去,隐隐约约看见凌云山门。翠翠问:“大伯,到了吗?”
    “到了!少爷,离天亮还有一段时辰哩!你们好好再睡,养足精神,上山玩去,看看大佛。”
    “大伯,辛苦你啦!”
    “少爷,别这样说,行船挨夜,是我们的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
    翠翠哪里还睡得着,跑去青青的房间,轻轻问:“青姐,你的腿伤好一点了没有?能不能上山玩呀?”
    “放心,误不了你玩的。”
    青青有豹儿的一股真气输入,又有点苍派的独门刀创药,又没有伤及骨骼和经脉,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早已能行动了。
    翠翠又说:“不知这大佛好不好玩的。”
    “好不好玩,明天去看不就知道了?其实,各地的佛像都一个样,它不过大一点而已,恐怕也没十分好玩。”
    “唔!姐姐以前我们跟随师父出门,规规矩矩,哪儿也不敢多看多玩。现在,我们可要痛痛快快的玩一下啦!”
    “是呀!你现在可成了一匹没缰绳的马啦!谁也管不住你。”
    “哎!姐姐还不是一样?”
    “小妮子,这里离峨嵋山不远,又是川府之地,来往的武林高手不少,你千万不能动不动就亮出武功来,以免惹祸。”
    “我知道啦!姐姐,你说,我们那位假少爷醒了没有?”
    “你想死了!怎么这样说的?”
    “姐姐,你到现在,还以为他是真的么?”
    青青叹了一声说:“不管怎样,没找到真少爷之前,我们只有当他是真的。不然,师父知道了,她不知是如何的伤心难受和痛不欲生了!”
    “姐姐,我真希望他是真的,真的那人倒是假的。”
    “你又胡说八道了。”
    “姐姐,他人老实,心地又好,武功又高,不知比我们原来的少爷好多少倍。”
    青青不出声了!心事极为复杂和紊乱。真的少爷喜欢捉弄人,但却不是狡猾奸诈之人。而且她隐隐感到,真少爷的出走,好像是为了自己而离家出走的。是不是这样呢?她心中实在没把握。当豹儿回来时,她喜欢、她激动,也为少爷的丧失记忆而难过。在她接近豹儿多日后,似乎感到这不是真正的少爷了,但她不敢说出来,只极力去想是真的少爷。现在,她已明确无误的认为豹儿不是自己师父的儿子,心头有一种失落感。真的少爷去了哪里呢?一年多了,仍没音讯,她真害怕少爷已遭到不幸而不在人世。她曾暗暗下了决心,不管天涯海角,今世今生,一定要找到真的少爷来。就是死了,也要找到他埋骨之处。不错,目前的豹儿,是比少爷好,但总不能—直将假的当作真的呀!她希望真的找到了,假的也别离开,成为师父的义子。最好是这个豹儿与自己失了踪的少爷是师父的双生子。
    青青和翠翠轻轻交谈,而豹儿在另—房间也早已醒了。他内力极强,青青和翠翠的谈话他几乎听得清清楚楚。当翠翠说他是假少爷和青青的说话时,他内心震动了一下。是呀!要是白衣仙子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儿子,她会怎样?一定会痛不欲生的。自己这次出来,目的就是要找寻真的点苍派少掌门。初时,他不知道神州有多大,以为只不过几百里。可是他离开点苍山后,才知道神州之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之处,动辄便是几千里,而且人之多,更不是他生长之地所见到的人那么少,而人海茫茫,自己怎么找呢?他一下陷入茫然、困惑、沉思的境地中去了。至于青青和翠翠的谈话,他已无心听下去。
    怎么去寻找失了踪的点苍派少掌门,占据了豹儿的整个心灵。他锁眉深思,集中在怎么寻找。他自从离开那深山小寺以来,经历了不少的惊险,度过了不少的风波,更接触过不少的各种各样的人物。他那像白纸般的心灵,画上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有血的教训,更有做人的启发。他从一个天真纯朴的深山孩子,逐渐成为一个走向成熟的少年。不论是翠翠,没影子老叫化,跑买卖的商良,以及独角龙,锦衣卫的潘书生,男女人口贩子等等,都从正反两面给了他深深的启发和教训。其中最宝贵的,就是看人不能看表面,所要达到的目的,不能直来直闯,一定要动心思。怎样才能找到点苍派的少掌门,他在锁眉动心思了!
    蓦然,他听到了扣门声音。翠翠在外面问:“天光大白啦!大懒猫,你醒了没有?”一下将他从深思中拉了回来。
    豹儿说:“我醒了!”
    “醒了快洗脸,我们去看大佛去,趁现在没什么游人。”
    “好吧!”豹儿的心事虽然没解开,究竟是少年人的心情,听说大佛特别的大,也的确想去看看。
    “那快洗脸呀!我们在亭子间等你。”
    豹儿上岸了,见青青、翠翠在临江的载酒亭内,依栏观看岷江的晨景,在指指点点西来的大渡河。大渡河一侧便是嘉定州城。这时,江面晨雾如纱,远近景物,在一片朦胧之中,若隐若现,似幻疑真。晨雾当中,传来了凌云禅院的晨钟之声。
    翠翠见豹儿走了来,说:“你怎么这么迟才上岸的?”
    “我跟王大伯谈了一会儿话。”
    “你们谈什么呀?”
    “他叫我们看了大佛后便回船吃饭。我问了他去大佛怎么走法。”
    “怎么走法?”
    “他说,一条由凌云山门上山而去凌云禅院,院门口便是大佛,另一条便是沿江往南走不远,便可见大佛了。”
    “那我们从江边走。”
    他们沿江边走了不远,便来到了大佛的脚下。乐山大佛,是尊坐着的弥勒佛像,依凌云山栖鸾峰断崖开凿而成,背靠山壁,面临三江,大得出乎他们所想象的大,几乎不可仰视。单是大佛的一双赤足,脚趾就比一个人还高,脚背面如一面斜斜的平坡,可以围坐一百多人。整个佛像,同凌云山一样的高,有二十多丈,怪不得有人说:“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了。
    豹儿看得惊愕不已:“这座佛怎么这般的大?怎么看得清楚的?”
    翠翠却说:“雕这么大的佛像干什么呀!那得花多少年?”
    佛像上面,蓦然有个声音飘下来:“不多不少,整整九十年。”
    豹儿、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放在大佛膝头的手背上,竟站着一个人,衣袂飘飘,立在晨雾当中,恍若云中仙人。翠翠以为这么早,没有人会来看大佛的,想不到竟然有这一个人,比他们更早来到。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了。
    从大佛脚下到大佛的手背,起码也有十丈多高,而大佛的一双小腿,光滑滑地如一道直垂的石壁,根本无法攀登,除非抖展壁虎之功,才可以攀上去。
    翠翠仰面问:“喂!你怎么上去的?”
    “区区是爬上来的!”
    豹儿他们不由得愕然了,这光滑滑的石壁,他怎么爬得上去?莫非这人是位轻功极好的武林高手?那人又问:“你们想不想上来?”
    翠翠说:“想呀!”
    男队说:“大佛的右侧,有一处九曲栈道,你们沿着九曲栈道,拾阶而上,便可以来到这上面了。不过要小心,很危险。”
    “我们才不怕哩!”
    他们从九曲栈道攀上了大佛的手背上。手背,也是一块平面的大石板,可以站立二三十人,这里,只是大佛的一半身高。那人微笑的迎接了他们,说:“三位小哥,雅兴真不小,这么早就来看大佛了。”
    翠翠笑说:“你不是比我们更早吗?”
    “区区也是刚来。”
    “刚来!?怎么我们没见到你的?”
    “区区是由凌云禅院而来,你们当然没看见我了。”
    青青和翠翠略略打量了他一下,是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青衫秀士,一表斯文,面目清秀,双眼含笑,神态可亲。青青问:“阁下是位秀才吧?”
    “秀才不敢,区区略读一些书而已,连个乡举也考不上,只好放下书本,到各地游玩名山大川。”
    “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小姓司马,贱名青。三位小哥贵姓?”
    青青说:“我姓秦,这位姓白,而这位姓千里。”
    “久仰,久仰!我们可算有缘,在这大佛上相见,我们一齐坐下谈谈可否?”
    翠翠听了好笑,我们从没见过,连名也没听说过,你怎么久仰了?她却说:“好呀!”便坐了下来,问,“你怎么知道这大佛雕刻了九十年的?”
    “区区是听禅院的主持大师说,从大唐开元初年开凿,到贞元十九年才完成,前后不多不少,刚好历时九十年。”
    豹儿他们根本就不懂历史,不知开元、贞元是什么东西,只是愕然的听着。翠翠又问:“是什么人雕刻的?”
    “是一个名叫海通和尚发起雕刻的。”
    “他干吗要雕刻这么大的一个佛像?他撑饱了没事干吗?”
    青青连忙说:“哎!白兄弟,你怎么这样说?”
    司马青一笑说:“传说古时三江合流此处,江水汹涌,经常将船打翻,淹死了不少的人,凌云禅院的海通和尚看得不忍,便想雕刻这么个大佛,保护来往船只的航行安全。”
    豹儿说:“这个和尚心很好啊!”
    翠翠却问:“这个大佛雕成了,就不会翻船淹死了?”
    司马青耸耸肩,摊摊手。翠翠扬扬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区区是说,不知道,没法奉告。”
    “你连这大佛雕刻了九十年都知道,怎么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翻船淹死人的?”
    “大概也有翻船和淹死人的。”
    “那海通和尚不是在骗人吗?”
    “骗不骗人区区不知道,但的确比以前少翻船和淹死人了。”
    豹儿说:“那么这尊大佛是有灵了!”
    司马青笑着说:“是呀!往往在春洪泛滥时,不但船家不敢航行,连来往商贾游客也不敢坐船,当然翻船淹死人的事就少啦!”
    翠翠说:“这叫灵吗?我去问问海通这老和尚去。干嘛他吃饱没事干,要骗人。”
    青青叫住她说:“哎!这大佛雕了九十年,海通和尚恐怕也有一百二十多岁了,他还在人世吗?”
    司马青也笑着说:“要是他还在人间,恐怕已有八百多岁,成了不死的神仙了!”
    豹儿、青青、翠翠听了都愕然:“什么!?八百多岁?”
    “怎么没有?从大唐开元初年开始,也就是风流皇帝唐玄宗那时起,经历了唐朝、五代十国、宋、元,到现在的明朝,至少也有七八百年。所以你们不用去问他了。”
    三人更瞪大了眼睛:“那么久吗?”
    司马青一笑:“三位没读过书吗?”
    翠翠说:“我们读什么书呀!斗大的字,也识不了半箩!”
    “没读也没什么,以后多到外面跑跑,多问问人,恐怕比关门读书好。”
    翠翠又问:“秀才!你读的书很多吧?”
    “书是读了不少,可是一本也没有用。所以我才扔下书跑了出来。”
    青青说:“秀才,你客气了!你知道那么多的东西,怎么没有用呢?不像我们,尽闹笑话。”
    “我闹的笑话比你们还多哩!要不是出来跑跑,真的成了个书呆子!”
    “那你跑过的地方一定多了?”
    “多不多,山东的泰山,中州的嵩山,湖南的衡山,山西的恒山,陕西的华山,还有什么五台山、黄山、武夷山、峨嵋山,区区都跑过了一趟。”
    豹儿听了没什么,青青和翠翠听了却大为惊讶。这些名山,都是中原武林几大门派的所在地,来往武林人士极多,而司马青看去是个文弱书生,难道他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青青不由得问:“先生是武林中人吧?”
    “武林中人!?”司马青摇摇头,“区区只是一介贫儒,性好游山玩水而已。三位大概一定是武林中人了!”
    翠翠说:“我们也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呀。”
    “三位身佩宝剑,怎么不是武林中人呀?”
    “我们佩来玩玩的。”
    “这好玩吗?”
    “怎么不好玩?好玩极了!起码可以摆摆威风,吓唬一些想欺负我们的人。”
    “区区看出,三位一定是武林中人。”
    青青问:“你怎么看出呀?”“三位眉宇间都有一股英气,年纪小小,登山走险不见气喘,一定是练过武的人。区区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见过武林人士不少。”
    翠翠说:“你还会看相呀!”
    司马青笑笑:“区区关于星相之学等书,也翻阅过一下。”
    “你看我们是什么人呀?”
    “你们一定是侠义道上的人。”
    “秀才,你说错了!”
    “我,我怎么说错了?”
    “我们是黑道上的人,江湖上人称我们是小杀手。”
    司马青怔了怔:“小杀手!?”
    “是呀!秀才,你害不害怕我们?”
    司马青一怔后,笑笑说:“区区不害怕。”
    “哦!?你不怕我们杀了你?”
    “三位别开玩笑,区区与你们没仇没怨,身上连银子也不多一两,你们杀我干什么?”
    “小杀手杀人只凭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你们真的要杀我?”
    豹儿本想出声制止,但一想到江湖上人心险恶,尤其在云南吃过—次亏,碰上了那个什么俊书生潘三爷的,给他们捉了去。而且翠翠也不是什么胡乱杀人的人,或许翠翠已看出了这位秀才有什么怀疑之处才这样说,所以几次话出口都咽了回去。可是青青却出声制止了:“白兄弟,你别胡说了!别吓坏了司马先生。”
    “他一个人跑了那么多的名山,一两句话会吓死他吗?他的胆比水缸还大哩!要不,他怎敢一个人跑遍了东南西北中五岳呢?”
    青青说:“白兄弟,一个书生,喜爱名山大川也是有的。”
    司马青说:“是呀是呀!区区只不过想学唐朝诗人李白,游览祖国名山大川而已。”
    豹儿这时说:“先生,你一个人,不怕碰上恶人和山贼吗?”
    司马青说:“我—介书生,身上银两也不多,贼人抢劫,也不会抢劫了我。再说,区区只访问游人众多的名山大川,不敢朝荒僻的山野地方行走,又怎会碰上山贼的?讲到恶人,区区有两个字,就是‘忍’和‘退’,尽量避开他们。所谓‘忍一忍,万事化开;退—退,天地宽坦’。”
    青青说:“先生,你很会做人啦!”
    “这没他的,区区出来,志在寄情于山水之间,并不是与人称雄,赌气,万事忍着—点好了!”
    司马青这番话,对豹儿的—颗心,又震动了一下。是呀,什么事都忍着点,又何必与人称雄赌气?司马青又问:“三位小兄弟,你们游不游这大佛?游,区区可以为三位带路。”
    翠翠扬眉问:“这大佛你曾来过?”
    “昨天,区区已游玩过—遍了。今早,区区想看看岷江—带的晨景,才—早跑了来。从这里,走过大佛的腹下,可到那边左手上;从那一边又有—条小径,可到大佛的肩膊和头顶上玩。然后再爬山,便到凌云禅院了。三位可以在禅院吃一顿素食。”
    青青说:“好呀!那麻烦先生带路啦!”
    当他们转上大佛的肩膊上时,晨雾已散。一轮旭日,升上了山峰,霞光万道。东边云彩如织锦,远近青山、江水、城廓、船只以及对岸江边的一些行人,仿佛浸在一片殷红霞光中,历历在目,清楚可辨。司马青看见不由得感叹的说:“美哉!美哉!怪不得有人说,天下山水在于凌了!果然如此。”
    就是连豹儿、青青和翠翠,见了此山此水此情此景,也为之心旷神怡。司马青又随口吟出了一首唐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真是美哉妙哉!”
    青青侧首问:“先生,你在吟诗么?”
    “对!区区是在吟诗。”
    翠翠问:“是你写的吗?”
    “不,不!区区怎会有如此才华,写出这么好的美句来。这是唐代诗人杜牧写的《江南春绝句》,区区将它搬到凌云山来了!”
    “这又有八百年了吧?”
    “不错,不错,是有八百年……白兄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尽搬八百年前死人的东西?而且也牛头不对马嘴。这里有四百八十个寺庙吗?同时更没有翻风落雨,怎么又在烟雨中了?”
    司马青不由傻了眼,给问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依你该怎么样?”
    “我说呀,得改一改。”
    “哦!?怎么改?这可是前人的诗句呀!”
    “前人的东西就改动不得么?我说,应该这样“‘凌云山上凌云寺,浸在霞光万道中’!”
    司马青给翠翠弄得啼笑不得,这么—改,将诗人深刻的寄情变成了一杯白开水,全无味道。杜牧诗人是吐露朝廷统治者—面向人民无穷的榨取,—面疯狂地大兴佛寺,麻痹百姓。费尽人力物力,建筑了那么多佛殿经台,至今还剩多少掩映于烟雨中?然而江山仍在,南朝统治者又到哪里去了?他只好说:“白兄弟改得不错。”
    翠翠说:“不错嘛!而且你什么美哉妙哉的,给这首诗添了不少的酸味。”
    司马青又愣了愣:“对对,区区是不该添上这些酸味的。”
    青青感到司马青为人很和顺,说:“先生,你别见怪,我这白兄弟—张嘴没遮拦的。”
    “哪里,哪里,区区怎敢见怪呀!”
    他们游完了大佛,便转到凌云禅院面前。司马青问:“三位要不要进去歇一会,见见主持海光大师?这可是—位高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跟他谈话,大有益处。或者用过饭,再到别处走走?”
    青青说:“不敢麻烦他了!我们得赶回船上,船上有人给我们备下了饭菜了。不回去,他们会焦急盼望的。”
    翠翠却问:“那个海光大师怎么不念经,弄琴棋书画的?大概他是个不务正道的花心和尚了!”
    “哎!小兄弟,你千万别乱说,小心给人听到了。”
    青青拉了拉她:“我们走吧,别惹事。”司马青说:“那我送三位一程。”
    “不用了,先生。”
    司马青还是热情地送他们来到凌云山门的石阶上,正要挥手告别,只见山门前的龙湫亭子上和一条山路上,游人们纷纷闪开,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豹儿奇异问:“咦!出了什么事了?”
    翠翠向一位游客打听,那游客说:“官府差人抓到了一名汪洋大盗了。”
    “江洋大盗!?这是哪来的江洋大盗?”
    那游客努努嘴:“你看,那不是来了!?”
    豹儿等人一看,果然见七八个官府的捕快,在一名捕头的带领下,用铁链锁了一位汉子拉着走。那汉子大叫道:“我不是大盗,你们抓错人了!”
    捕头喝着:“是不是,你到官府说去!”
    豹儿、青青和翠翠—见,大吃一惊。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船老大王大伯手下的一名水手,姓江名波。他怎么是江洋大盗了?豹儿情急的跑了过去,对捕头说:“你们是不是捉错人了?”
    青青和翠翠也想奔过去。司马青拦着她们轻说:“两位别冲动,冷静看看再说。”
    青青和翠翠一想也是,便停了脚步。的确,凡是武林中人,一般是不愿意和官家的人打交道的,更不想与官府人冲突。而豹儿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武林中人,也不懂这一条不成文的武林规矩,为了不使江波蒙受冤枉,所以情急的跑了过去为江波申辩。
    捕头见人群中跑来了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打量了一下,见豹儿衣着质地上乘,斜日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雇请他的人。”
    “什么!?你就是他们的雇主儿?”
    “是呀!你们为什么拉他呀?”
    众捕快一听,顿时散开,将豹儿包围了起来,捕头一挥手,朝手下人喝声:“将他也锁上带走!”
    —条铁链,顿时便套在豹儿的颈上。豹儿傻了眼,问:“干嘛你们连我也捉了?”
    捕头“哼”了一声:“你们在岷江上干的好事,劫船杀人,能逃脱王法么?我真佩服你们还有胆量将船驶到这里来。”
    豹儿更怔住了:“你们—定弄错了!我们几时劫船杀人呀?你们……”可是他—下想到了上船干掉玉面夜叉一伙水贼的事,顿时便说不下去。暗想:难道是逃脱的水贼去官府告发自己?他们不是都死光了吗?他们杀人放火,拐骗少女小孩,罪不更大?
    捕头却不理他说,喝了一声:“你有话留到知府大人面前说去,我们奉命只管捉人。”
    豹儿冷静了—下说:“那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去。”
    “不行!一块带走。”
    几个捕快凶神恶煞,拉了豹儿要走。豹儿一急,将铁链一抖,竟然—下将拉他的两名捕快震飞了出去。围观的群众顿时大乱起来,纷纷走开。
    这—下,轮到捕头和捕快们傻了眼。他们真不敢相信,一个少年,有这么强劲的功力,一下将人震飞。顿时间,刀、棍、戒尺,纷纷亮了出来。捕头定了定神说:“你果然是位江洋大盗,公然拒捕,罪上加罪。”
    豹儿也想不到自己这么略运力一抖,就将人震飞了出去,他本意只想别拉我走,我还有话说的。但这么一来,将事情弄糟了。他见人亮了兵器,不由得自己也拔出了剑,一边说:“我没有拒捕。”同时也将铁链扭断。
    其中一名捕快说:“小贼,你剑都拔出来,还说没拒捕?”
    “那你们不是拔出兵器吗?”
    “我们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难道就不讲理吗?”
    这捕快大怒,一刀劈出,豹儿用剑一架,“当”的—声,这捕快手中的刀飞了,手臂也震得麻痛举不起来。其他五名捕快便一齐拥来,刀棍戒尺齐向豹儿身上。这些捕快,虽然学过一些功夫,对付一般小偷小贼还可以,对付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那不啻自取其辱。豹儿只是一招潜龙腾空,便令五名捕快刀棍齐断,戒尺脱手而飞,人也翻倒了。这时豹儿要杀他们,真是轻而易举。他却对愕然的捕头问:“你放不放开他呀?”
    在众多游客中,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全都走了,没有走的,都是些武林中人,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一来他们不想插手官府的事,二来更不明白豹儿是什么人,所以在旁静观。要是豹儿出手杀人,恐怕其中一些侠义人士会出手制止了。
    没有走的人,其中包括青青和翠翠,再有就是那书生司马青。豹儿的武功令他惊讶不已。而惊讶的不止他一人,那些没有走的武林中人,也全都暗暗惊讶,心中自问,这么—个少年,竟有这等惊人的武功,这是哪—门派的弟子?看来,他不像是黑道中的人呀!只有—两个人,看出了豹儿的剑术,那是云南点苍派的盘龙十八剑的招式。
    捕头愕了半晌后,不由得身往后退,一面全神应战,一边说:“你敢叫我们放人吗?”
    水手江波说:“少爷,你走吧,这不关你的事,我跟他们见官好了!”
    捕头说:“谁也不能走!”
    没走开的人群中,走出了—位佩剑的青年侠客,捕头一见大喜:“陈少侠,快帮帮我逮捕这个小贼头。”
    陈少侠摇摇头:“袁捕头,恐怕你认错人了!在下敢说,这位小兄弟并不是你们要捉的江洋大盗。”
    袁捕头怔了怔:“陈少侠,你能担保他不是劫船杀人的江洋大盗?”
    “袁捕头,他要是江洋大盗,他刚才要杀你和你手下,恐怕没有人能阻止。”
    豹儿说:“是嘛!我怎会是什么江洋大盗呢?我要是大盗,还会跟你们去吗?我只要求你放开我这位船家而已。”
    陈少侠又说:“袁捕头,你难道没看出这位小兄弟是点苍派的人?点苍派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素有侠义之名,他的弟子会是江洋大盗吗?要是有,点苍派早就有人清理门户了,还轮到你袁捕头去捉?”陈少侠又对豹儿说:“小兄弟,在下没看错吗?”
    “我,我的确是点苍派的人。”
    陈少侠拱拱手问:“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豹儿说:“我,我……”
    青青在那边说:“他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万里苞。”
    陈少侠“哦”了一下,又一揖说:“原来是点苍派的少掌门,真是失敬了!在下姓陈,名少白,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豹儿慌忙回礼说:“陈,陈少侠,我多谢你帮我。”
    “同是武林中人,少掌门何必客气?”陈少白又对袁捕头说:“袁捕头,你听清楚了吧,他可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万里少侠。”
    袁捕头一听豹儿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更加傻了眼,招惹了点苍派的少掌门,那自己吃饭的家伙也别想要了!
    翠翠又从那边飘过来一句话:“诬良为盗,不知该当何罪?”
    捕头一听,面色一变,不由得说:“既然是陈少侠肯担保,我只将这船家带回去算了!”
    这是袁捕头给了陈少白、豹儿的极大面子,对其他人,不管有理无理,先带去见了知府大人再说,何况豹儿还断了捕快们手中的兵器,起码一条罪,就是豹儿妨碍了差人捕盗。
    本来事情到此,算是完满了结。可是豹儿偏偏不谙官府的规矩,他总感到船家因自己而受到了牵连,船已给玉面夜叉烧了,而玉面夜叉的一伙水贼,又不是船家杀的,又怎能再让船家无辜的给官府拉了去?所以他说:“不!你放了他,我跟你们去!”
    青青、翠翠都着急了:“豹兄弟——”
    豹儿说:“我们不能叫船家无故受牵连呀!我跟他们去将事情说清楚。”
    陈少侠似乎感到为难,他感到这个点苍派的少掌门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刚出道的雏儿,心地好是好了,却不知官场中的黑暗。俗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官府衙门之地,不是有理就行得通的,更不能凭武功的强弱而说话。
    袁捕头暗喜:“你能去就更好了,我何必一定要带走这船家?便说:“少掌门能这样屈驾,我就放他好了!”他真的放开了江波,对豹儿说:“少掌门,请!”
    “你们带路吧!”
    陈少白拉过袁捕头到一边,从身上掏出一锭银两送给他说:“万里少侠的事,望捕头多关照下。”
    袁捕头连忙推辞说:“不,不,我平日多蒙少侠暗中相助,感恩不尽,这点小事,怎能叫少侠破费?你放心,万里少侠有我在暗中打点,不会吃亏的。”
    陈少侠在嘉定州颇有侠义之名,也是府城中一位家道殷富有头有面的绅士之一。他为人疏财仗义,暗中也的确帮助了袁捕头捕捉了一些难以对付的匪贼,破了不少的案子。他见袁捕头推辞不受,便说:“你不受,你手下人出来一趟不易,这锭银两,就作为他们的—些茶水费好了!”
    “既然这样,我只好愧受了!”
    陈少白的行动及说话,豹儿听得也看得清楚,就是连远处的青青和翠翠,也看见听到,暗想:这位姓陈的峨嵋派弟子,倒不失为侠义中人,以后得上门好好的拜访他才是。
    袁捕头和众捕快,拥着豹儿。他们不敢再在豹儿颈上加上铁链了,只是前后拥着豹儿登上一条船,横渡岷江,朝城驶去。
    翠翠对青青说:“我们快跟去,别叫豹哥哥吃亏了。”
    司马青在旁若有所思的说:“两位别跟去,先问问那船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青、翠翠一想也是,便朝那发呆的水手江波走去。翠翠首先出声问:“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过去在水面上做了案子,现在事发了?”
    江波连忙说:“两位少爷,我兄弟俩跟随老大在江上谋生,—向安分守纪,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又几时作过案子呢?”
    青青问:“那你们怎么招惹了这场官非?”
    “我也莫名其妙。看来,出事出在那条船身上。”
    翠翠问:“怎么出在船身上了?”
    江波看看左右,又望望司马青,似乎欲言又止。司马青知趣,一笑说:“几位慢谈,区区告退。”
    青青似乎对司马青颇为信任,说:“先生,你别走,你读书那么多,我们还想求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呢。”
    司马青说:“区区这张嘴也是没遮拦的,说不定捅了出去,惹下杀身大祸。我还是避开的好。”说完,头也不回的上凌云山了。
    青青再看看四周,那武林中人早巳走开,包括那仗义的陈少白也不见了。那些武林中人似乎不想卷入这场官非之中。青青说:“现在没人了,你说吧。”
    “我想,这条船不是玉面夜叉的,这个女魔,恐怕是劫了这条船,杀了船上的人,驾驶这条船才来找三位少爷的晦气。”
    青青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显然这条船上—些逃生的人,跑来这州府城报案了,才引起了袁捕头的出动。那王大伯呢,他去了哪里?”
    “他与我兄弟一早过江到城里购买一些东西,所以船上只留下我—个人。”
    翠翠突然说:“不好!我们快进城看看豹兄弟去!他会老实地说出了杀人的事,就会将事情越弄越糟。”
    江波也说:“是呀!官府可不理会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杀了人就是犯法,不将命抵命,也会落得个充军边疆。”
    青青也着急了:“那我们快去!船家,你的船呢?”
    江波苦着脸:“已给官府的人拉过江去作为贼赃啦!”
    翠翠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只好在这里等老大和我兄弟回来。”
    “那你在这里等吧,我们可要过江了。”
    青青和翠翠慌忙赶到渡口,搭上一条渡船,到城里去。一进城,便听到了街上一些人在接耳交谈,说什么袁捕头已捉到了—个岷江上杀人劫船的大盗。有人说:“这个大盗居然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功夫非常了得,听说将这位捕快大爷也打翻在地。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青青和翠翠经过—处酒店,酒店里的人更是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个大盗,也真是胆大生毛,什么人的船不劫,却偏偏劫了知府大人一位亲戚的船,还杀了知府大人的舅子。”
    青青和翠翠听了面面相觑,慌忙赶到知府衙门前打听。她们两人感到事情非常的严重,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就算豹儿不承认杀人,官府也—定要捉到真凶,才会放了豹儿。可是真凶玉面夜叉已死了,又怎么能捉到?
    翠翠在经过—条无人小巷时,抱怨起来:“他也真是,干嘛要跟随什么捕头去见官的?一走了事多好!”
    青青说:“翠妹,别埋怨了,先看看怎么救出他才是!”
    “除了劫狱,恐怕没其他好办法了。”
    “我们一劫狱,那豹儿大盗之名,水也洗不清了!”
    “姐姐,你还想和官家的人讲道理吗?大盗就大盗,又怎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点苍派的名声不毁了?”
    “哎!姐姐,你怎么肠子不会打转转的?我们救出他后,向江湖上扬言,他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是个冒名行骗的骗子。”
    “这样,不将豹兄弟毁了?”
    “那姐姐说怎么办?”
    “我们去看看再说,说不定官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会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
    “那要拖多久?”
    “别问,看看再决定。”
    “我不管,今天他们不放人,今夜里我就劫了他出来。说不定,我连那什么大人小人也杀了,闹得嘉定天翻地覆。”
    “妹妹,你别乱来。”
    说着,已转上了大街,前面便是知府衙门。衙门前是片广场。门的两旁,蹲着一对狰狞的石雕大狮子。门口,有四名持刀的差人守着,挥手叫门前的人们散开,不准靠近衙门口附近。
    青青和翠翠一看,心沉了下来,要进衙门看看,显然已不可能了。她们打量下左右,另想其他办法了……
    再说,豹儿随袁捕头踏人衙门时,袁捕头对豹儿说:“万里小侠,实在对不起,我们得用铁链锁上你,才能带你去见大人的。”
    豹儿茫然问:“这为什么?”
    “这是规矩。不然,大人会怪罪下来。”
    “好吧!那你们锁上吧。”
    “少侠,得罪了!”
    —条铁链便套在了豹儿的颈脖上。袁捕头吩咐捕快在班房中等候,自己便转进去向知府人人禀报了。这已算是袁捕头看在陈少白面上,对豹儿特别的看顾。要不,他早将豹儿关到大牢中去,让豹儿受几天的折磨,然后才上报上去。
    豹儿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听到外面有人喝声“升堂”!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不久便转出一句话:“带犯人上!”
    捕快们都站起来,对豹儿说:“少侠请!”
    豹儿戴着锁链,啷当地随着捕快来到大堂上。只见大堂上正面挂着一块横匾,上写着“明镜高悬”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一位官员坐在案台之上。案台两旁,又各自站着一位官吏。大堂两旁,站着身着清一色的、手持大板的公差,气氛十分庄严、肃静。豹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他身怀上乘武功,到底还是一个少年,在这种气氛之下,也吓得不敢出声了,两脚还感到有些发抖。
    一名捕快上前跪禀:“报告大人,犯人带到。”
    “将犯人带上堂!”
    两个捕快拉着铁链,要拉豹儿过去。豹儿说:“别拉,别拉!我自己过去行了!”
    两排差人,听了愕然相视。他们感到,从来没有一个犯人会这样说的。豹儿走到案前不远地方停下来。那位知府大人将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大胆犯人,见了本官,怎不下跪?”
    豹儿答:“我要下跪么?”
    “大胆!”
    两旁持木板的差人,似雷鸣的喝起来。
    一位捕快在豹儿身边轻轻地说:“少侠,先委屈你暂时跪下吧。”
    豹儿望了望:“好!那我跪下。”
    那位大人又问:“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岷江上劫船杀人,你知罪么?”
    豹儿答:“我没有罪!”
    “什么!?你竟敢顶撞本官?!来人,给我先狠狠打二十大板!”
    “你要打我?你讲不讲理的?”
    知府连拍惊堂木:“快打!”
    豹儿是个深山成长的少年,根本不懂什么王法不王法,他只是凭天性本能,讲道理,求公正,不能够受人冤枉。他一听这位什么官的不讲理,要打他了,“唰”地一声站了起来,见四五条打人的木板朝自己打来,便将锁着自己的铁链—挥,将这四五条木板扫断震飞,人似灵豹般的纵身跃起,一下落到案台上,顺手提起了这位大人,问:“说!你凭什么要打我?”
    这一事件,突然发生,只在眨眼之间。大堂上所有的人,见豹儿提起了大人,—时全惊震了,吓得手脚失措。上前吗,怕豹儿伤了知府大人;不上吗,那知府人人怎么办?
    知府大人像只鸡似的给豹儿拎起,乌纱帽也跌落下来,气急败坏地说:“反了!反了!你伤了本官,那是灭族之罪。”
    豹儿可不理他这一套,左手拎着他说:“你为什么不讲道理要打我?那我也要打你!”说着,真的举起右手,要刮大人的耳光子。
    捕头连忙说:“少侠!使不得!你快放大人下来,有话慢慢说。”
    豹儿却说:“袁捕头,我跟你来,是来讲道理的,为什么他不讲道理就要打我?早知这样,我就不跟你来了!”
    这种大闹公堂,抓起知府大人审问,真是亘古以来没发生过的事。这也只有在豹儿身上才会发生,任何人也不会这样做。武林中人,就算是做过杀人抢劫的事,根本就不会随袁捕头前来投案,就是来投案,碰了不讲道理的官员,也会一走了之,或者干脆杀了这不讲道理的官才走。至于其他不是武林中人,更不会这么做了,只能大呼冤枉而已。
    捕头说:“不管怎样,你先放下大人才说。”
    “我放了他,他讲不讲道理呀?”
    给吓得不知所措的师爷在一阵慌乱后,才定神下来。他为了救大人,连忙说:“我们讲理,你快放下大人。”
    豹儿说:“你们既然讲理,那我就放了他。”说时便放了知府,跳下案台。
    众人见大人脱险,才透出一口大气。袁捕头和两个捕快,连忙以身保护知府大人。虽然这样,所有堂上的人,包括师爷、捕头,都心中明白,豹儿不可能是劫船杀人的江洋大盗,而是一位武功极高而又天真未琢的少年,不知王法,才有如此的行动。
    师爷见知府大人呆若木鸡,只好由自己来问了:“你为什么要劫船杀人呀?”
    豹儿说:“我没有劫船杀人。”
    “你不是大盗?”
    “谁说我是大盗了呀”
    “那么船只怎么在你手上?”
    “因为玉面夜叉放火烧了我雇请的船只,我只有要了她的船作为赔偿。你们说我劫船杀人,有什么人证明?又有什么人看见呢?”
    突然,从屏风后转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位,一表斯文,手摇纸扇,面带微笑说:“是我看见了你在江面上杀人劫船的。”
    豹儿一看,不由得一怔:“是你!?”
    那手摇纸扇的人说:“小兄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这里的?”
    “跟踪你这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呀!”
    豹儿急了:“你、你、你胡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豹儿在云南从大理去昆明途中所碰到的阴险俊书生潘卿生,锦衣卫府中的高手。他在昆明扑了一空,才知道上了豹儿和那两个江湖小杀手的当,连忙派人暗地追踪豹儿的行踪。锦衣卫不愧是耳目遍布各地,很快便发现了豹儿的行踪,出现在嘉定州一带。这位锦衣卫的高手,便带了两名锦衣卫人日夜赶到嘉定州,刚好又碰上了岷江上发生了劫船杀人一案,阴险的潘卿生,干脆就将劫船杀人之事套在豹儿身上。正所谓官府要害一个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事也生出事来,何况还是这么一件大案!
    潘卿生望了望狼狈不堪的嘉定州知府一眼,说:“刘大人,请整好衣冠,审问犯人。”
    在明代,锦衣卫人,不论中央和地方官员,见了都害怕他三分。刘知府连忙说:“是,是,下官—定非重重判这目无王法的小人盗不可。”他拾起了乌纱帽重戴上,又命人端凳清潘卿生在旁坐下,再度摆起官威,一拍惊堂木:“大胆匪徒,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豹儿一指潘卿生:“他不是好人,胡说八道。”
    潘卿生—笑,却对刘知府说:“大人,何不将事主带上,当堂对证?”
    “是,是,下官险些忘了。带事主上!”
    这简直是一出滑稽戏。这位刘大人,既急于报自己大舅子之仇,又昏庸糊涂,连证人都忘记传了!“明镜高悬”的那四个大宇成了讽刺。
    事主给带上来了,是位中年的船家。他跪下叩头说:“小民叩见青天大老爷。”
    刘知府指指豹儿,问:“你认出他不?”
    这中年船家,看看豹儿,又望望潘卿生,看见潘卿生那深奥莫测的笑脸,吓得连忙说:“小民认出。”
    “他是不是劫了你船而杀了人的大盗?”
    这哪里是什么审问,简直是套供和逼供了。中年船家说:“是!就是他带人上了小民的船而杀人的。小民幸识水性,从水中逃生出来,望大老爷做主。”
    刘知府—拍惊堂木,朝豹儿喝问:“大胆匪徒,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真是飞来的横祸,豹儿一下呆住了。这不是有意诬害吗?
    刘知府又说:“看来不动刑,你这小大盗不肯招供。来人!给我上刑。”
    潘卿生身旁的一位锦衣卫人蓦然身形一闪,突然出手,点了仍在怔着的豹儿身上的两处要穴。豹儿一下坐在地上,再也不能站立起来了!这人一声狞笑,对刘知府说:“大人,这小贼武功极好,不出其不意的封了他穴位,难以在他身上动刑。”
    “不错,不错!来人,动刑!”刘知府喝着。
    潘卿生含笑对豹儿说:“小兄弟,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以免受皮肉之苦。”
    豹儿恼怒异常:“我招什么?”
    潘卿生一笑道:“是劫船杀人的大盗呀!”
    “你们才是害人的大盗!”
    刘知府大怒:“反了!反了!先给我狠狠地打。”
    顿时,两个差人扑上,将豹儿按下。一个差人拿了大木板,朝豹儿的屁股大打,噼噼啪啪一连打了几十板。
    豹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冤屈和侮辱。这几十板的屁股大打,打得豹儿怒火千丈,野性大发,浑身真气汹涌。他与众不同的内功,这几十大板之力,不但没伤了他,反而给他添了一股内力,全部注入他体内去了!他一声怒吼,哗啦一声,挣断了锁链,震飞了大板,人也跳了起来,出其不意,一下将潘卿生从座位上揪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脚踏在他的背脊上。
    潘卿生怎么也没想到豹儿能冲开被封穴位,没防备这一突然意外的变化,等到他知道时,已给豹儿揪起摔在地上了,连胸骨也断了三根,趴在地上不能动弹,背上又绐豹儿踩住了!那几十大板之力注入豹儿体内,加上豹儿原有的内劲,别说封了豹儿的两处穴位,就是十处,也可以冲开。何况豹儿在盛怒、浑身真气的激荡之下:
    那位封他穴位的锦衣卫人惊愕问:“我没有点中你的穴位?”
    豹儿可不理他,大怒说:“你们谁也不准动,谁乱动的,我就先踩死了他。”豹儿这话,可不是恫吓,他的确可以办得到。
    大堂上所有人,又全都给这一突然的变化惊呆了!潘卿生保命要紧,要是以豹儿这样惊人的内力,只要出力一踩,准会将他踩扁,肠肠肚肚也会全进了出来。他忍痛说:“大家别乱动!”
    潘卿生一出声,众人更不敢乱动了!豹儿怒问他:“说!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要害我?我跟你有什么仇恨呀?”
    “小兄弟,你放我起来说话好不好?”
    豹儿人虽然老实,心地好,但这一段的江湖经历,也使他明白了不少的事情。这个阴险狡猾的什么潘书生,一放开了他,说不定一转眼,他就会叫人向自己出手,那就逼得自己要伤人杀人!这个人是怎么也不能放的,他一手取下了潘卿生身上的佩剑,以作自卫,他身上原来的剑,一进衙门就给袁捕头收了去。他说:“你说了实话,我就放你!”
    “你要我说什么实话?”
    “说!我跟你无仇无恨,你为什么几次的要害我?”
    “小兄弟,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豹儿反而愕了:“什么!?你跟我闹着玩?叫人捉了我,现在又叫人打我,有你这样闹着玩的吗?”
    “是呀!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武功,才这样跟你闹着玩。要不,就显不出你的武功了,我也看不到了!”
    “那么说,我不是什么劫船杀人的大盗了?”
    “小兄弟,你当然不是啦!”
    豹儿用剑—指中年船家问:“那他怎么说我抢了他的船呀?”
    中年船家害怕地说:“是、是、是他们叫我这样说的,不关我的事。”
    袁捕头忍不住了,问:“是谁劫了你的船和杀人的?”
    “是、是,是自称为玉面夜叉的妇人,带了十多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抢劫了我的船,杀了船上的人,而不是他。”
    袁捕头和师爷一听,心中什么也明白了。劫船杀人的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而是黑道上的人物玉面夜叉。袁捕头几次要抓玉面夜叉,一来玉面夜叉没有什么把柄可抓,更无事主上衙门告状,二来凭自己的武功,怎么也抓不了玉面夜叉,除非有高人相助,才可以去动她。
    袁捕头和师爷明知豹儿冤枉,但有锦衣卫的人来插手,也不敢多说了。
    豹儿又问潘卿生:“你为什么要他乱告我咬我呀?”
    “我是跟小兄弟闹着玩的吧!哎哟!痛死我了!小兄弟,你快将脚拿开吧。”
    豹儿不理他,转头对刘知府等人说:“你们听清楚了没有?船可不是我抢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你们还要不要再打我?”
    这又是一个无情的讽刺。本来刘知府、潘卿生要审问豹儿,现在变成豹儿审问他们了,事情掉转了过来。昏庸糊涂而急于报仇的刘知府,哪里还敢说话?还是富于官场经验的师爷说:“是,是,我们都听清楚了,原来是潘三爷与小兄弟闹着玩的,你快放潘三爷起来吧。”
    突然间,从大堂的横梁上飘下两个秀气的少年来,是青青和翠翠。她们是在豹儿冲开穴位,摔了潘卿生时,趁大堂众人没注意,从瓦面上闪身到大堂的梁上的。她们还不知道豹儿捱了几十大板,却看见听见豹儿的说话和行动。翠翠看得暗暗惊喜不已。原来豹儿并不是傻和一味的手软,他也懂得与人交锋斗智哩!所以一直伏在梁上不显身。现在见事情快要完满解决了,才显身出来。
    豹儿一怔:“咦!是你们?”
    潘卿生一见这两个所谓江湖小杀手也来了,心里暗叫一声“糟了”。豹儿容易欺骗,这两个小杀手就不容易欺骗了。不禁面色微变,只说了一句:“你们也来了?”
    堂上众人,更是惊骇,两个人伏在大堂的横梁上,居然没人发觉,那说明这两个的轻功极好。他要是暗暗下手杀大堂上任何两个人,那简直是无法可以躲得掉。
    翠翠明眸皓齿目光流盼,面带笑容,这么一个叫人一见生爱的秀气少年,谁会想到她是一个夺命的少女!她咭咭格格地笑着说:“潘三爷跟你闹着玩,你怎么将人老踩在脚下呢?”
    豹儿不明白翠翠为什么也这样说的,说:“他可不是跟我闹着玩,而是要害我!”
    “哎!潘三爷是有点玩过火了,你也别那么认真嘛!你还不将脚移开,想踩死他吗?”
    豹儿一想也是,踩死了他,可不大好办。便将脚收回,说了一句:“你起来吧,以后可不能闹这样的玩笑了。”
    潘卿生忍着痛,挣扎地爬起来。翠翠“咦”了一声:“潘三爷,你摔伤了?”说时,便掏出一颗药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喂进了潘卿生的嘴中。潘卿生想说:“不用”,翠翠又一下点了他一处穴位。那颗药丸“咕噜”一下,已滚进潘卿生的肚子里去了。
    潘卿生大惊:“你喂的是什么药?”
    “跌打刀伤药呀!我是好心,给你治伤。”
    潘卿生狐疑不定:“多谢了!”
    “哎!你别先多谢,这药虽然是治伤的良药,但却含有毒性,你的伤好了,那毒性就会发生了,一发作起来,那比筋断骨碎更痛苦,到时得不到我的解药,潘三爷,你就只好叫人给你准备后事啦!”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哎!潘三爷,你怎么这样说的?我是好心给你治伤呀!”
    “那我伤好了怎么办?”
    翠翠眨眨眼:“到时,你来找我要解药不就行了吗?”
    “到时我去哪里找你?”
    “潘三爷耳目众多,还愁找不到我们吗?我们一到嘉定州,你不是找到了?”
    跟随潘卿生来的两位锦衣卫人大怒,其中一个说:“小贼!我先劈翻了你!”
    翠翠身影—闪,避开了他这一刀,挥剑轻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直挑他的心胸,吓得他一跃向后跳开。另一名锦衣卫也提刀扑上。豹儿却直抢了过来,举剑一挡。刀剑相碰,这名锦衣卫人,刀飞了,人也飞了出去。这才是不可思议的武功。其实,豹儿全凭一身奇厚的真气将他震飞了而已,并没有施展什么剑术出来,但这也令众人惊震了。
    那个闪开翠翠一剑的锦衣卫人本想再上,一见这情景,自问武功怎么也敌不了,吓得不敢再动。
    翠翠说:“潘三爷,最好叫你的人别再轻举妄动。我死了,你也完啦!你要是聪明的,最好是暗中派人保护我们,别叫人害了我们,那么,你就可以白头到老。不然,你会痛得惨不欲生。还有,我得再提醒你一句,千万别乱服其他的解药,你服了,就是我的解药,也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啦!”
    这位锦衣卫的高手,简直对翠翠恨得牙痒痒的,但又奈何不了这个机灵的小杀手,只有问:“我到什么时候去找你?”
    翠翠打量了他一下说:“看你的伤,恐怕要半年后才能医好。半年后,你来见我们吧!”
    这个急想建立大功的潘三爷,一心在计算豹儿,想不到偏偏给翠翠计算了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
    翠翠将目光扫在知府大人的身上,问:“知府大老爷,现在你清楚,他不是什么劫船杀人的江洋大盗吧?其实杀你大舅子的凶手是玉面夜叉。你怎么不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来找我们?”
    袁捕头在旁说:“小侠,这不关我们大人的事,都是我不力,发现了被劫走的船,而疑心到你们身上。”
    “现在你弄清楚了没有?”
    “弄清楚了,真正的大盗是玉面夜叉,我一定要将她逮捕归案。”
    “你要不要请我们帮手捉拿这大盗?”
    袁捕头大喜:“要是三位小侠肯相助,那是为嘉定州百姓除一大害了!”
    豹儿和青青一听,不由得暗暗着急。翠翠是不是弄糊涂了?玉面夜叉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去捉?去捉她的鬼魂吗?
    翠翠又说:“我们可没想到为百姓除不除害,只想到别叫人误会了我们是什么江洋大盗。虽然潘三爷跟我豹哥哥闹着玩,但事情不弄清,总有损声誉。潘三爷,你说是吗?”翠翠最后一句朝潘卿生问了。
    潘卿生受制于翠翠,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有苦笑一下说:“是,是,我潘某人这个玩笑是开得太过分了。”
    “那我们可以走啦?”
    潘卿生连忙说:“你们可以走了!”
    翠翠又向刘知府问:“知府大老爷,你不会将我们当江洋大盗再审问了吧?”
    刘知府再昏庸糊涂,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他心里也的确怕了那发了怒的豹儿,给他当小鸡般的拎起来,不但有失面子,更不好受。现在连锦衣卫的潘三爷也说他们可以走了,自己更巴不得他们快点离开;,以免捣乱了公堂。于是连忙说:“不、不、不会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这个突然飞来的横祸,凭豹儿的愤怒、直率和翠翠的机灵,化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留任何手尾。
    翠翠说:“那我们多谢啦!对了,还有我们坐的那只船,你们拉去了哪里?”
    袁捕头说:“就停泊在东城门外渡口一旁,我领你们去。”
    “袁捕头,初时我们以为这只船是玉面夜叉的。她烧了我们的船,还想将我们当—般小孩拐卖,我们才赶跑了她,将船扣下来作为赔偿。现在船有原主,还足物归原主才是。我们嘛!只好自认晦气啦!袁捕头,你想逮捕玉面夜叉,最好跟我们来,我们知道她逃去了什么地方。”
    袁捕头不敢擅自作主,请示了刘大人。刘知府说:“你去吧,尽快将玉面夜叉捉拿归案,本官重重有赏。”
    “是!大人。”
    于是袁捕头便陪同豹儿、青青、翠翠离开衙门。一离开衙门,青青才算透了一口大气。她一直在暗暗注视锦衣卫的那两个人,以防不测。她本想问翠翠,事情既然弄明白了,就应该早点离开才是,千嘛要将官府的事揽了上身?再说玉面夜叉已死,你怎么去捉她?因为有袁捕头在旁,不便出声。
    出衙门不远,便有—间酒楼。酒楼、广场一些好奇的人们,见袁捕头陪了豹儿等人出来,一个个目光都露出惊讶、疑惑的眼色,似乎在问:这位少爷不是江洋大盗么?因为豹儿给袁捕头和捕快们带进衙门,已作为一件特大的奇事,霎时间已传遍城里城外的大街小巷。
    翠翠眼尖,一下便看见了那位司马青秀才也在人群中。见他们出来,略为惊喜,跟着在人群中一闪,就不见了。翠翠略感奇异:“这个司马青是什么人?他是好奇打听还是关心?他真的只是一个游山玩水的秀才?对这个人,可不能大意了,得提防他。”
    也在这时,—位青衣小厮迎着他们而来。他看看豹儿、青青和翠翠,眼露惊讶,对袁捕头说:“袁大人,我家公子对事情十分关心,想请大人去坐—下。”
    袁捕头笑着:“请你家公子放心,没事了!这完全出于误会,万里少侠已出来了,还协助我去捉真正的江洋大盗哩!”
    小厮惊喜:“真的!?”
    翠翠问袁捕头:“这个小哥是谁?”
    “他就是陈少侠身边的—个书童。三位少侠,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他?他对万里少侠的事十分关心呀!”
    那小厮聪明伶俐,连忙说:“是呀!没事了,我家公子真想见你们。”
    豹儿感动地说:“白兄弟,他那么关心我,我们应该前去登门拜访才是。”
    小厮大喜:“那小的赶回去告诉我家公子,前来迎接!”说着,便跑开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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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江湖游侠
    上一回说到陈少侠要请豹儿三位少侠前去相见,翠翠说:“这小哥太聪明了!看来,我们不去不行了!”
    青青问:“那我们的衣服行李不去取了?”
    袁捕头说:“三位放心!船上有我的人看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动船上的任何一件东西。行李衣服,我叫人送来好了。”
    青青说:“要不,你们先去拜访那陈少侠,我回船去取行李,随后再去。因为我怕捕头手下人弄不清,将船家的东西也搬来了。”
    袁捕头说:“那也好。”他跟着回身扬手叫衙门一位差人过来,说:“你去叫马捕快来一下,带这位少侠去船上取衣服行李,随后再到陈少侠家中去。”
    “是!”这差人转身向衙门跑去。很快,马捕快跑来了。袁捕头又吩咐他一两句,然后对豹儿、翠翠说:“现在我们去陈府,别叫陈少侠等急了。”
    陈府大坐座落在城西的青衣水和大渡河的汇合处,依水势地形而建。大院内亭台楼阁处处,既有曲径通幽,更有水榭小亭,回廊拱桥,红墙绿瓦隐于花木之中。陈府,不愧是嘉定州的第一富豪人家。
    是夜,陈少白盛情地接待豹儿、青青和翠翠,袁捕头作为陪客,举杯畅饮。豹儿的酒量,又一次的震惊了陈少白和袁捕头,他们想不到豹儿武功惊人,酒量也惊人。
    在饮酒当中,自然而然的淡到了明日如何捉拿玉面夜叉之事。豹儿和青青不由得用目光望着翠翠,翠翠一笑说:“袁捕头,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包将玉面夜叉手到擒来。”
    青青心想:你这丫头,玉面夜叉已死了,你当然手到擒来啦!豹儿却担心:玉面夜叉已死了!你怎么去擒来?到阎王殿中去捉她的魂魄吗?明天,你拿什么交给袁捕头?
    陈少白说:“在下听说玉面夜叉武功不错,更有什么川中一剑等武林高手相助,号称岷江一霸。当然,以三位的身手,要战胜她也容易,要捉他们就恐怕不容易了。他们人多势众,见势不妙,便逃跑了。是不是明天多带些人手前去围捕?”
    袁捕头跟着说:“对!明天,我多带一班人马前去,防备他们逃跑了!”
    翠翠说:“哎!千万别多带什么人手前去。”
    陈少白愕异:“哦!那为什么?”
    “没什么!那样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这城里有他们的线眼,人一多,他们就知道了。他们不就事先逃走了吗?我们还捉什么呀?”
    袁捕头问:“小侠的意思——”
    “今夜里,就由袁捕头和我们悄悄地坐船前去就行了。”
    “今夜里?”
    “若不方便,那明天一早动身也行。”
    “不,不,小侠,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今夜里行动,我好去召集一些人马来。”
    “我不是说千万别多带人去吗?”“就单单我们四个人前去?”
    “这已经足够了!”
    “不担心他们跑掉?”
    “放心!玉面夜叉跑不了!”翠翠又眨眨眼说,“袁捕头,你知道,我们江湖人办的事,不想太多的人知道,更不想让官府中的人知道。”
    袁捕头感到困惑:去捉拿杀人劫船的凶犯,怕太多的人知道还说得过去,会走漏风声,而怕官府的人知道说得过去吗?陈少白说:“那我也去好了!”
    翠翠心想:你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去干什么啊!但感到,要是不让陈少白去,似乎太看不起人了,而且陈少白还是峨嵋派的弟子,会影响峨嵋派与点苍派今后的关系,便说:“有陈少侠前去,那就太好了!”
    青青说:“那我们今夜里去吧。”
    突然间,豹儿嘘了一声,轻轻地说:“不好,上面有人。”
    众人一听,不由得愕然,望望前后左右和梁上,哪里有什么人呀?就是客厅上的一些家人,陈少白也打发走开,不用他们伺候,以免影响了谈话。在这深夜里,有什么人来呀?豹儿用手指指上面轻说:“伏在瓦面上,偷听我们的谈话呀。”
    陈少白大吃一惊,什么人竟敢在夜里闯进自己的大院,他不啻自找麻烦。翠翠却心头凛然,那么说,来人武功极为上乘,不但轻功俊,屏息的内劲也是一流,自己居然没半点发觉。要不是豹儿有过人的内力,就发觉不到了。来人不是玉面夜叉方面的人,就是锦衣卫的高手了。只有他们,才来夜探陈府大院,便轻问:“有多少人?”
    “一个。”
    翠翠扬扬秀眉:“我去会会他。”说完身形轻闪,人似灵燕,从客厅的后窗中跃了出去。豹儿担心她一个人有闪失,身便似轻烟流星,凌空而起,一个筋斗,竟然从窗口翻上了瓦面。
    他们两人抖出了这份轻功,尤其是豹儿怪异的身法,不但令袁捕头感到惊愕,就是陈少白也暗暗惊讶,自愧不如。但他感到自己身为主人,客人都行动了,自己怎能不去?所以他也抖出了峨嵋派的轻功,跃上瓦面。他在星光下一看,瓦面上哪有什么人呀?翠翠和豹儿已不知去了哪里。蓦然,他听到身后一阵风起,连忙回身喝问:“谁?”
    “陈少侠,是我。”
    陈少白一看,是青青也跟上来了。青青问:“他们呢?去了哪里?”
    陈少白摇摇头说:“我上来时,就不见他们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青青不出声,凝神倾听,四下打量。陈少白说:“我到外面看看。”
    青青说:“陈少侠,我们最好别去,恐怕来人不止一个,我们全走了,府上不危险?”
    陈少白一想也是,却说:“那他们不会有事吧?”
    “我想他们不会有事的。陈少侠你最好先去看看贵眷、家人,看有什么事没有。这里四周由我看着好了。”
    “那麻烦小侠了!”
    “陈少侠别客气。”
    陈少白的确也担心家人有事,便从瓦面跃到内院去了。
    在几个人当中,只有袁捕头不会轻功,没法跃上瓦面在下面干着急。
    不久,翠翠和豹儿如夜空中的两只疾燕,一齐回来了,青青迎上去问:“什么人?没追上?”
    翠翠笑着说:“追上了!”
    “什么人?”
    “一个小偷,我们教训了他一顿,放他走啦!”
    青青疑惑:一个小偷?一个小偷会有那么好的轻功?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偷了!豹儿说:“翠翠,你别捉弄青青了。”他扭头对青青说,“青青,是商大叔。”
    青青感到意外:“是他?”
    翠翠笑着:“不是他是谁?”
    原来是翠翠和豹儿一直追到郊外,才追上了那个伏在瓦面上偷听的人。翠翠首先喝道:“给我站住!”说时,一掌拍出。
    那人一闪,叫道:“喂喂!你想要我的命吗?”
    翠翠一听,怔住了!是行踪莫测的江湖游侠商良。豹儿惊讶地问:“商大叔,怎么是你?”
    商良笑着说:“当然是我啦!”
    翠翠扬扬眉问:“你干嘛鬼鬼祟祟地摸来了这里?”
    “喂喂!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好不好!我几时鬼鬼祟祟的了?”
    “不鬼鬼祟祟,干嘛伏在瓦面上偷听我们的谈话?干嘛一见我上来就溜掉了?”
    豹儿却问:“大叔,你不是在五通桥吗?怎么也来了这里的?”
    “还好说呢,听说你给官府的人当江洋大盗拉了去,我担心你受刑不过,供出我这跑小买卖的来,我不来打听一下怎行?”
    翠翠笑着说:“对不起,我们受刑不过,真的供出你来了,而且你还是我们的头儿。官府命我们戴罪立功,前去捉拿你。好了!你现在自动送上门,请跟我们到官府去吧!”
    “怪不得你们跟什么袁捕头、方捕头碰杯喝酒,原来将我卖了!这下,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啦!”
    “你呀!只有在黄河里越洗越脏。”
    豹儿说:“大叔,你别听他胡说的。”
    翠翠说:“你也太老实了!他精过鬼,会不知道吗?”她转问商良,“说!你跑来干什么?”
    “劫狱呀!”
    豹儿愕然:“结肉!?结什么肉?”
    “喂!劫狱你也不知道啊?就是将你们从官府的牢狱中劫出来,省得你们变成了无头的冤魂。”
    翠翠“啐”了他一口:“你才变成无头冤魂!说正经的,你来干什么?”
    “好好,说正经就正经,我问你们,明天你们怎么将玉面夜叉交给袁捕头?”
    豹儿正是为这事发愁,急问:“大叔,你看怎么办?”
    翠翠说:“那还不易吗,明天将玉面夜叉的尸体挖出来交给他不就行了?”
    商良说:“好呀!那你们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监房吧。”
    翠翠问:“我们怎么会坐监房的?”
    “先不提你们擅自杀人之罪,要是官府追问,这具尸体是玉面夜叉吗?就算是,官府也可以反咬你们—口,你们本来与玉面夜叉同伙,现在是杀人灭口,想推掉自己的罪责。到时,看你们怎么说?”
    翠翠这下才感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了!豹儿却着急了:“官府的人,就那么不讲理吗?”
    “俗话说,官字两个口,有他讲没你们讲的,就算嘉定州的那个什么刘大人讲理,但也要有凭有据才行。你以为交出一具尸体就行了吗?谁能证明她是杀人劫船的凶犯?”
    “事主不能证明吗?”
    “别说事主恐怕不认出玉面夜叉来,就算认出,也是一面之词,落不了案。因为没有玉面夜叉的口供,定不了罪。”
    豹儿问:“大叔,那我们怎么办?”
    翠翠咬着牙说:“要是这样,我就杀了那个什么刘大人呀。”
    “好呀!这样,你们就真正成为劫货杀人的江洋大盗了!等官府出榜文通缉吧。同时,那个陈少侠也脱不了关系,就是点苍派也受到牵连。”
    翠翠和豹儿全愕住了!事情竟是这么的复杂,怪不得武林中的人,极不愿与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不与他们来往了。简单的事情,—到了官府人的手中,就变成复杂了。
    翠翠瞅着商良问:“大叔,你今夜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件事?”
    “是啊!就是跑来告诉你们这件事。”
    “大叔!我知道你江湖经历丰富,为人机敏过人,心地又好,总不会……”
    “哎哎!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个跑买卖的小本生意人。机敏,我怎么也机敏不过你,要不,我也会将一颗不关痛痒的药塞进了那位潘三爷的嘴巴里,说是毒药,吓得他不敢乱动。”
    翠翠惊讶:“我们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了?”
    “不,不,我是听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喂他的不是毒药?”
    “你这个江湖小杀手,一把剑已经够了,何必要用毒药?那太麻烦了。”
    翠翠笑着:“大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叫我们摆脱这场官非,要不,你就不会从五通桥跑来这里的。”
    “千万别给我又戴高帽,那会压得我抬不起头来,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不掉进江里,也会摔到悬岩下。”
    “你古道热肠,怎能见死不救啊!”
    “好好,我算怕了你!你怎么只想到将尸体交出去,不想到将活着的人交出去?”
    “有活着的人吗?”
    “有,有,我就捡了两个。”
    翠翠惊喜:“跟随玉面夜叉劫船杀人的贼子没有全部死掉?”
    “要是死掉了,我就不来啦!有那么巧,有两个从水中逃生上岸,又叫我抓到了。”
    翠翠有点激动地说:“大叔,你太好了!”
    “只要你以后别将我当成江湖骗子看,那就好了。”
    翠翠嘻嘻咭咭地笑起来。随后他们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分手告别。翠翠问:“你怎么不去见见那位陈少侠呀?”
    “可是他身边有个袁捕头。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见官府中的人。同时,我也劝你们,待这件事摆脱了后,千万别与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了,以免卷进了无谓的麻烦中去。”
    “我呀!以后才不与他们打交道哩!”
    这样,翠翠和豹儿才转回陈府大院……
    青青问:“他呢?没跟你们来?”
    “青姐,这事以后我们再说,我们下去吧,别叫人家等着我们。”
    她们一齐跃下瓦面。袁捕头迎上问:“什么人?抓着他没有?”
    这时,陈少白也从内院走出来了,一见他们,急问:“是什么人?追着他没有?”
    翠翠说:“是一位路过这里的武林高人,跟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现在没事啦!”
    陈少白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是玉面夜叉派来的高手哩!那位武林高人是谁?”
    “江湖游侠商良。”
    陈少白惊喜:“是商大侠!”
    翠翠点点头:“你也认识他?”
    “在下只闻其名,无缘谋面。”陈少白神往而又失望地说,“小侠,你们怎么不请他来坐一会?”
    “他呀!为人怪异,话没说上两句,说有急事走了。陈少侠,别担心,说不定你明天就可能见到他了。”
    “真的?那太好了!”
    翠翠问袁捕头:“是不是我们今夜就坐船去?趁热打铁,以免夜长梦多。”
    “好!今夜里去。”
    “袁捕头最好将事主也带去认人,就坐他的船走吧!”
    “那我去将事主带来,你们在江边等我。”
    “好!一言为定。”
    寅时,一条船从江岸荡了开来,顺江而下。坐船的是豹儿、青青、翠翠、陈少白、袁捕头和他手下的一名捕快,还有事主,也是原来的船家。掌舵的鄱阳蛟王向湖和他的两位水手江波、江浪。
    第二天上午辰时左右,船便到了豹儿他们与玉面夜叉交战的江边上。而江岸,也停泊了另外一条新船。袁捕头有些讶然:“我们在这里上岸?不去五通桥?”
    翠翠眨眨眼说:“因为玉面夜叉就在这里。”
    “哦?”袁捕头和那位捕快不由得朝江岸打量,除了那一条船外,江岸上却没人。陈少白也困惑:“玉面夜叉难道在那条船上?”心想:这不可能,玉面夜叉怎会在这江岸上等我们去捉拿的?”
    翠翠说:“我们上岸就知道了。”
    这时,那条船上走出了—个跑买卖的生意人。翠翠朝他问:“大叔!人带来了没有?”
    商良笑嘻嘻地说:“带来了!在船舱。”
    翠翠对袁捕头说:“杀人劫船的贼人就在那条船的船舱里,你们去捉呀!”
    不但袁捕头,连陈少白听了也感到愕然:玉面夜叉真的在船舱里?在这里等人去捉?这真是天下间不可思议的怪事。袁捕头简直不敢相信,以玉面夜叉的武功,她能束手就擒?他问翠翠:“小侠,你不会在捉弄我们吧?”
    翠翠见他几乎将眼球都快瞪出来了,忍住笑说:“我怎敢捉弄你袁捕头呀?他们就在那船舱里,去捉啊!”
    袁捕头和捕快不由得习惯的取下了兵器。翠翠又说:“你们别动兵器,只上去捉人就行了,用不了交手。”
    袁捕头又是愕异。既然这样,他便硬着头皮和捕快走上那条船去。一看,船舱里果然捆了两条凶恶的中年汉子。不过,他们这时已是垂头丧气的了!
    翠翠、豹儿和陈少白也走上船来。袁捕头疑惑地问:“他们就是劫船杀人的凶犯?那玉面夜叉呢?”
    翠翠的回答又出人意外:“他们是不是凶犯,我就不敢担保了。袁捕头,你最好叫事主来认。看是不是。”翠翠一指商良,“那他就是,你们将他捉去吧。”
    商良一时怔住了,想不到翠翠会来这一下,跟着笑起来:“喂喂,小兄弟,你有没有搞错了!我这个辛辛苦苦捉贼的人,不但没功,反而变成贼了?”
    翠翠笑着:“谁知道你捉的是不是玉面夜叉的人。”
    “嗨!早知你这么难伺候,我就不走这一趟浑水了!”
    “你呀,想不走也不行了!”
    而这时,袁捕头早巳命身边捕快将事主带来。事主上船一见两个被捆绑了手脚的贼人,愤怒地指着脸上有一道刀伤疤痕的贼人说:“就是他,一上船就砍死了我的儿子,还将我儿子的尸体踢下江去。”
    翠翠说:“船家,你看清楚,别又认错了人,那就不好办了。”
    事主几乎哭喊起来:“我没有认错,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他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他又指着另一个贼人说:“是他,杀死了胡老爷的。”
    胡老爷,也就是知府刘大人的大舅子。
    商良好像放下一副重担似的,对翠翠说:“这一下,我没有捉错人了吧?”
    “那多谢你啦!”翠翠又对袁捕头说:“杀人凶手,我交给你了!你带他们回衙门吧。”
    “多谢小侠和这位义士相助。可是——”
    “你是问玉面夜叉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在这里与她交手,将她杀了,尸首就埋在江岸的乱石沙滩上,你也可以将她的尸体带回去;要不,将她的头割下来带回去也行。”
    袁捕头这才明白,为什么翠翠叫自己不用带人马前来,因为他早将玉面夜叉杀了,把她的手下也捉了,根本用不了交锋,自己只是前来带人回去就可以了。便说:“小侠,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担心他们跑掉了的。”
    翠翠眨眨眼说:“早说了,就没有味道啦!现在不更好玩吗?”
    袁捕头哑然失笑,心想:看来这位小侠,童心还没退,喜欢捉弄人,怪不得他将锦衣卫的潘三爷捉弄得啼笑皆非。今后对他,可千万别得罪。
    翠翠又说:“袁捕头,你回去后怎样对你的刘大人说?”
    “在下会如实报告大人。”
    “这样不大好吧?你最好这样说,玉面夜叉拒捕反抗,你不得已而动手,合众人之力,又重伤了她,她重伤后不治而亡。”
    陈少白在旁说:“袁捕头,这样说就最好了!玉面夜叉劫船杀人,就是带回去,也是一个死罪。”
    袁捕头笑着说:“好!在下就这么说。”
    “袁捕头,那么我们没事啦!可以分手了,愿我们后会有期。”
    袁捕头有些愕然:“小侠们不回嘉定州了?”
    “我们回去干嘛?再说,我们实在不愿去见你那糊涂的知府老爷。”
    陈少白问:“三位小侠也不赏面,在敝府多住几日?”
    翠翠眨眨眼说:“陈少侠,你不是想见见那个行踪莫测的江湖游侠么?要是想见,就跟着我们。”
    陈少白欣喜地说:“好!我愿跟随三位。”
    翠翠对袁捕头说:“袁捕头,你可以带凶犯过船了!至于我们原来的船家,也不陪你们回去了。”
    袁捕头茫然:“那,那我们怎么将船撑回去?”
    翠翠指指事主:“他不是船家吗?而且那条船也是他的,物归原主,理所应当。要是缺人手,这条船上有两位水手,可以帮助你们将船撑回去。”
    这一切的细节,都是昨夜里翠翠、豹儿和商良商议好了的。所以游侠一早将船驶来这里等候。翠翠又扬手对青青喊道:“青哥,你可以带王大伯他们过船了。”
    青青在那条船应了一声,便与王向湖他们收拾行李过船来。袁捕头见这样,只好拱手分别,将玉面夜叉的头割了下来,带了两名凶犯,驾船而去。临别之前,陈少白对袁捕头说:“拜托你向我家人说声,我过几天便回去,不用挂惦着我。”
    “陈少侠放心,在下一定将话带到。”
    众人目送袁捕头等人走后,翠翠对王向湖说:“大伯,你们上船看看,这条船已经是你的了。”
    王向湖愕然:“是老汉的?”
    “大伯,你为我们损失了—条船,还几乎惹上了一场官非,我们赔给你一条船不应该吗?要是你认为这条船不好,”翠翠又指指南良,“你找他是问,说不定他从中克扣了银两,买一条差的船给你。”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青青笑着说:“兄弟,你嘴巴积些德好不好?”
    商良也笑着说:“我是个跑买卖的老实生意人,从不欺骗雇主银两,你这样说,有损我的声誉,我叫你赔偿名誉。”
    翠翠笑着:“有人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我怎么信得过你?王大伯,你还是上船到各处检查一下,看看安不安全,这可是人命关天,大意不得的。万一船行到半途渗水或断成两截,我可不愿意掉进江中去喂大鱼。”
    王向湖哈哈大笑:“好!我老汉可不客气的先检查一下了。”
    “大伯,你应该这样才对,这可是你日后的生计和饭碗,趁他现在没走,先检查清楚,不然,他来个货物出门概不退换,你就无法和他打官司了。”
    众人又是大笑。王向湖带了江波、江浪,真的上船在各处仔细的检查一遍,眼里露出了满意的笑意。翠翠问:“大伯,怎样?船没有什么事吧?”
    王向湖笑着说:“好,好,不但比老汉原来的船好,也比刚才那条船好!就是漂洋过海也行,经得起任何大风大浪。”
    商良向翠翠问:“我没有克扣银两吧?”
    翠翠笑着:“大叔,难为你啦!”
    “现在货物过手,我可以走了。”
    翠翠一手拉着他:“哎!你还不能走,得陪陪我们走一段水路,我多少还有点不放心。”
    “你要我陪你们去哪里?”
    “重庆。”
    商良吓了一跳:“去重庆?那不是一段水路,而是几天的水路了!”
    “是呀!一段水路可长可短,有几天,也有几个月或一年的。”
    “喂喂,我这么陪你,不用跑买卖了?”
    “你跟着我们,饿不了你。”
    “不行,我一家大小谁来养活?”
    “我不管。”
    “喂喂,你讲不讲道理的?”
    “我呀!跟别人讲理,跟你就不讲什么道理了!谁叫你一下赚去了我们那么多的银子。”
    青青、豹儿和王向湖都知道商良的脾气,微笑不语,想看看翠翠怎么捉弄商良的。但陈少白就不相同了,心想:是不是这位商人和翠翠有什么过折,翠翠才这么不放过他。他忍不住问翠翠:“小侠,是不是他过去干了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他呀,对不住我的地方多了!”
    “哦!他干了些什么?”
    “他呀!在一个小镇里的客栈中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以后又在船上伙同一对人贩子欺骗我们,叫我们服什么迷魂酒,几乎将我们卖了。陈少伙,你要是不信,尽可以问问王大伯。”
    王向湖笑着说:“不错,不错,正是这样,老汉可证明。”
    商良叫起来:“老头儿!你怎么也昧着良心说话?”
    “我老汉说的可是实情啊!”
    陈少白从他们的笑意也看出了翠翠和这商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概只不过惩罚一下他罢了,问:“小侠,你打算怎么惩罚他?”
    “我想惩罚他跟随着我们一年半载。”
    商良说:“我家中的黄脸婆娘不饿死了?”
    陈少白感到这种惩罚,在武林中从来没有见过。对一个专门从事欺骗的商人来说,也最好不过了,但一想到这商人的妻子,又有些不忍,他到底是正派侠义中的人物,便说:“小侠,要是他没有大的罪恶,看在他买这条船的情分上,放了他好不好?”
    翠翠笑问:“我真的放了他,你不后悔?”
    陈少白愕然:“我后悔什么?”
    “你不想见那江湖游侠吗?”
    “想啊!商大侠跟他有关系么?”
    “当然有啦,而且就落在他身上。”
    “哦!他知道商大侠在什么地方?”
    这时青青说:“兄弟,陈少侠是老实正派人,你别捉弄他了!”她对着陈少白,又指着商良问:“陈少侠,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陈少白茫然:“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江湖游侠商良。”
    陈少白不敢相信:“真的?”
    一直不出声的豹儿说:“陈少侠,他真的是江湖游侠,我绝不会骗你。”
    青青的话,陈少白不敢相信,但豹儿的话,他不能不信了,连忙拜见说:“在下陈少白拜见商大侠。”
    商良慌忙回礼说:“陈少侠,你别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商大侠。”
    这一下,又弄得陈少白困窘起来,用眼睛望着豹儿。豹儿连忙说:“商大叔,陈少侠是一片诚心想拜见你,你不能这样。”
    青青也跟着说:“商大叔,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娇情了!”
    商良拍拍陈少白说:“陈少侠,你别介意,我是说,商大侠我不敢当,人家称我什么江湖游侠,我也是受之有愧。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就叫我商大叔或商良行了。其实,看我这副小商人面孔,像大侠吗?”
    陈少白说:“商大叔隐没于市井之中,行侠义而不露相,不是大侠,也是一位武林奇人!晚辈慕名已久,今日能拜识尊颜,大慰平生所望。”
    “陈老弟,你这么客气,反而弄得我浑身不自在。用一句文雅的话来说,如坐针毡。你最好像他们一样,随随便便,无拘无束,像老朋友一样,我就舒服了。”
    翠翠说:“是呀!你最好能捉弄他一下,他就更舒服了!”
    陈少白不禁笑起来。他感到能认识眼前这几位江湖怪人,实在是人生的趣事,不像见了一些名门正派的人那么拘束。
    商良对他说:“陈老弟,我不是什么武林奇人。说到武林奇人,我们当中的的确确是有一位,你想不想认识?”
    陈少白睁大双眼:“真的?商大叔,你不是捉弄我吧?”
    “不,不,这可是一件严肃的事。我不像那位自称什么江湖小杀手的,专爱捉弄人的人。”陈少白又愕然了:“江湖小杀手?”
    商良指指翠翠和青青:“就是他们两个,见人自称什么江湖小杀手。你看他们,像不像杀手?”
    陈少白说:“大叔开玩笑了!他们怎会是江湖杀手呢?大叔,你所说的江湖奇人,就是他们?”
    “不,不,是另一位。”
    “谁?”
    商良指指王向湖:“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王向湖慌忙说:“商大侠,你千万别拿老汉来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鄱阳蛟这一绰号不是开玩笑得来的吧?”
    陈少白一怔:“鄱阳蛟?雄踞长江中下游白浪帮的仁厚长老王老前辈?”
    “不是他又是谁?”
    陈少白慌忙下跪行礼。众人都感到愕然,不知陈少白为什么行这样的大礼,就是连王向湖也一时怔住了:“陈少侠,你——”
    “前辈是我—家的大恩人,我怎能不拜?”
    “陈少侠,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与陈少侠素不相识,就是进入四川,也从来没救过什么人,怎么是陈少侠—家的大恩人了呀?”
    “前辈是不是白浪帮的长老王向湖大侠?”
    “不错!老汉贱名正是向湖。”
    “那晚辈绝没有弄错。前辈记不记得在江西九江的长江江面上,曾力战群寇,救了一位姓陈的老人,并且一直护送到重庆。”
    “是有这么—回事,阁下莫非是——”
    “那是晚辈的先父,他一直念念不忘前辈,临终时,留下遗言,一定要晚辈报答前辈之恩。可是晚辈艺成下山回家,前去鄱阳湖寻访前辈,前辈与小孤山巫徒一战之后,令小孤山从此在江湖上除名,而前辈也不知去向。晚辈走遍了长江中下游各个地方,遍寻不遇,只好惆怅而回,想不到恩人却隐居于岷江之上。”
    众人一听,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商良说:“王老兄,小杀手说我娇情,我看你比我更娇情!你明知陈少侠一家在嘉定州,怎么不前去探望?见了陈少侠也装着不认识,太说不过去了!”
    陈少白说:“商大叔,这怪不得王前辈。前辈的确从没见过我,而且先父生前—直在重庆,以后才迁来嘉定州居住,前辈当然不知道了。”
    翠翠说:“那王大伯也该打屁股才是。”
    豹儿说:“小翠,你怎么这般说王大伯的?”
    “我说得不对吗?人家辛辛苦苦的寻找他,他却龟缩在岷江的小船上,不闻不问,不该打么?”
    豹儿说:“王大伯怎知道陈少侠搬去嘉定州的?”
    “有心寻找,只要去重庆一问,不就知道了?别说是嘉定州这么近,就算去天涯海角,也可以打听出来!”翠翠说完,又对陈少白说,“你不必报他的什么恩,不打他就算好了,大家扯平,没事!”
    众人一听,又笑起来。青青笑骂道:“有你这般报恩的吗?”
    其实大家都心里明白,以王向湖的为人,别说已退出武林,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就是仍在白浪帮,也不希望陈少白报什么恩,甚至避开,又怎会去重庆打听的?
    陈少白也笑着说:“翠小侠说笑了!我怎敢这样?”他又对王向湖说,“恩人,今后就请在晚辈处住下来,别再过这水上生涯了。我会为恩人安排一处幽静的地方,伺候终身。”
    翠翠说:“喂喂!陈少侠,你还讲不讲江湖义气呀?”
    “我,我怎么不讲义气了?”
    “有你这么讲义气的吗?我好心带你来见什么江湖游侠,你见了王大伯,就想将他带走,那我们怎么去重庆?你这不是过桥抽板吗?”
    “小侠要去重庆,那很容易,在下会为小侠们找一个更好的船家。”
    王向湖说:“陈少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这样,恐怕会促使我早日去见阎王。”
    “恩人怎么这样说?”
    “我是一条蛟,蛟要是离开了水,还能生存吗?那就不是一条蛟,而变成一条死蛇了。”商良说:“陈少侠,你也算是侠义中的人,要是武林中个个像你这样,恐怕真正的侠义人,今后就怕去救人了!”
    王向湖说:“是啊!陈少侠,老汉也知道你是个仗义行侠的人,今后你救了人,那人也这么报答你,你心里舒不舒服?”
    “这——”
    王向湖又说:“你要是真的要报答我,最好让我自由自在,千万别将我的面目在江湖传扬出去,令我今后安安静静以度晚年,我就感激不尽了。”
    “恩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了!大家都进舱坐吧!”王向糊又问翠翠,“小兄弟,你真的要去重庆?不去成都了?”
    “王大伯,你江湖经历丰富,你想一下,我们经过嘉定州,不会再招惹麻烦?”
    王向湖想了一下说:“不错,暂时避开一下也好。”
    陈少白说:“既然去重庆,在下陪大家去。重庆有白龙会的堂口。那里的堂主,与我是知心好友,各位去那里住宿就方便多了。”
    青青和翠翠一听,蓦然想到白龙会可是四川的一个大帮派,虽然经过一次洗劫,为黑箭渗入,搞得一团糟,死伤了不少的精英,势力略为减弱,但清除黑箭的党羽之后,由莫洪任总堂主,胭脂虎霍四娘任副总堂主,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势力(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遍布各州府。通过白龙会来寻找失踪的少掌门,不更好么?丐帮虽然是中原第一大帮派,但在四川,怎么也不及白龙会。当下翠翠便说:“陈少侠能陪我们去拜会白龙会的重庆堂主,那太好了!我们在这里先多谢陈少侠!”
    “小侠别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陈少侠,不瞒你说,我们这次去成都,除了拜访陶门外,更主要的是想拜访白龙会的副总堂主霍女侠,因为在嘉定州出了这件事,我们只好先去重庆拜访那里的堂主了。”
    “你们要拜访霍女侠?”
    “少侠也与霍女侠相识?”
    陈少白说:“在下不大相识。小侠要拜访霍女侠,那太好了!在下知道她昨天已去了重庆,听说去处理一件事的,没有几天,是不会离开重庆。”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陈少侠,那我们请王大伯快开船去重庆。”
    商良却说:“你们要去重庆,恕我不奉陪了。再会!”
    翠翠叫住:“哎!你不能走。”
    “我怎么不能走?”
    “因为昨夜里,我得了一梦,梦见观音菩萨告诉我,说你离开了我们,会有危难。你不是很相信观音菩萨的么?”
    “别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危难呀?”商良笑起来。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得陪我们到重庆府走走。”
    青青说:“大叔,人家陈少侠专程从嘉定州来拜访你,你怎能没谈上两句就走了?”
    陈少白连忙说:“是啊!在下还想请大叔到敝舍住一段日子,聆听教诲。大叔可不能不给我—点面子啊!”
    商良说:“陈老弟,你要是想学生意,我可以教你两手骗人财物的办法。其他嘛!我可是干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陈少白说:“大叔说笑了。”
    商良朝翠翠、青青说:“碰上你们两个小杀手,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们小心,若弄得我恼怒起来,我就揭了你们两个的底子。”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吓了一跳,难道他已识破了自己是女儿身?他们互视了一下,翠翠笑着问:“我们有什么底子呀?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们会用剑在你的身上再添上一条剑痕。”
    豹儿担心事情弄僵了,连忙说:“大叔,我们的确想你跟我们在一块的。”
    “好,好!有陈老弟,又有你这么一句,看来我不陪你们去,真的会碰上危难了!”
    大家一听,都欢笑了。的确,这一条水路,在船上一坐就是几天几夜,有商良这么一个说话风趣、笑话连篇的人在,一路上就不愁沉闷了。船在鄱阳蛟的指挥;掌舵之下,起锚顺水而流。青青、翠翠、豹儿、陈少白和商良都在前舱席地坐下。商良苦着脸问青青、翠翠:“你们强行拉了我来,出何居心?但我事先说明,要是我黄脸婆在家里饿死了,你们得赔一个给我。”
    豹儿问:“大叔,是真的吗?”
    翠翠笑道:“鬼才相信你家中有什么黄脸婆的。”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耍赖,不赔还一个给我?”
    “就算你真的有,我看你也不存好心。”
    “我怎么不存好心了?”
    “你是喜新厌旧,说不定你巴不得她早一点死掉,再找一个脸不黄好看的。”
    商良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望望,煞有介事地低声说:“小兄弟,你别说大声了,小心她听到,那我这双耳朵就别想留下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翠翠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居心不良哩!”
    陈少白比豹儿还老实,问:“大叔,大婶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回去看看?”
    商良慌忙摇手说:“别看别看,我一回去看,准有几年出不了门。这一次我好容易骗了她才出门来,要不是说去乐山大佛面前还神许愿,她还不放我出来。”
    “那你怎么不去乐山大佛许愿呀?”
    “你现在不是拖我去重庆吗?我还去什么乐山?不过,重庆府有座缙云山,那里寺庙很多,菩萨也多,我来个见寺就拜,恐怕比乐山大佛更灵。”
    青青笑着说:“大叔,我们谈正经事好不好?”
    “我这事不更正经吗?”
    “大叔,我们这次拉了你来,想请你帮忙我们办一件事。”
    商良慌忙作揖:“多谢!多谢!你们另请高明。你们的事,我办不了,也办不好。”
    翠翠说:“哎!我们还没说,你怎知办不了和办不好呀?”
    “不用问,准没有好事。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弄了这条船来,还说我克扣银两,我还敢办吗?那不更找麻烦?”
    青青说:“大叔,我们说真的,你别尽打哈哈。你不愿意,我们也不敢强求你办。”
    “唔!这还差不多。你说说,是什么事要我办的?”
    “我们想请你帮忙我们寻找一个人。”
    “寻找一个人?是仇人还是亲人?要是仇人,千万别来找我,我可怕见刀见枪的。”
    “是亲人。”
    “亲人?什么人的亲人?是姨妈姑爹,还是父母儿子?”
    翠翠“噗嗤”笑起来:“去你的!我们有儿子吗?”
    “那就是未婚夫了!”
    翠翠顿时忘情地叫起来:“你找死了!”同时面孔也飞红起来。
    青青的面孔也跟她差不多,心里卟卟地跳:莫非他看出我们来了,才这么风言风语?
    商良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说滑了嘴,总不会是你们不见了未婚妻吧?”
    “妻你的头!”
    “那就是父母、兄弟、姐妹?”
    青青说:“大叔,我们是找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这可新鲜。”
    青青指指豹儿:“我们是找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相同?”
    “是呀!”
    “行动、说话的声音也一样?”
    “是这样。”
    “连你们也分辨不出来?”
    “的确分辨不出。”
    商良眨眨眼,笑了笑:“那不用去找。”
    “哦?怎么不用去找?”
    “是呀!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还找什么?”
    青青、翠翠和豹儿一齐惊喜地问:“找到了?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良一指豹儿:“这不是吗?”
    青青、翠翠和豹儿给商良捉弄得啼笑皆非。商良还挪揄地说:“你们看,我找得多快!”
    翠翠恼怒了:“你这是找吗?”
    “怎么不是找?我用眼睛找啊!”商良笑着说,“你们想捉弄我,想叫我去找一个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不存在的人?”
    “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吗?面貌相似还说得过去,连行为、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说这样话的人是白痴,相信这话的人更是个白痴。小兄弟们!我可不想做白痴。”
    他们三个又怔住了。初时,翠翠、青青以为商良故意戏弄自己,现在一听,才知道商良根本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的确,这事要不是亲眼看见,说出来淮也不相信。这怎能去怪商良的?
    豹儿说:“大叔,我们说的是真的,绝不是捉弄你。”
    “哦?你见过这个人了?”
    “我——”
    “你没见过吧?”
    豹儿老实承认地点点头:“大叔,我是没有见过,但她们见过了。”
    商良说:“少掌门,对你,我是相信;对他们两个,尤其是姓白的,我就不相信了!我看,他们是在故意捉弄你。”
    “大叔,他们不会捉弄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捉弄你了?”
    “大叔,就算她们捉弄我,我父母总不会捉弄我吧?”
    “你是说,令尊令堂也见过这个人了?”
    “是!不但是他们,就是点苍派所有的人都见过了!”
    “少掌门,你不会骗我吧?”
    “大叔,我骗你干什么?我这次出来,就是想找到他的。”
    “慢着,我还有点不明白,当时你不在点苍山?”
    翠翠说:“他当然不在点苍山啦!要不,点苍派的人还不将他捉了起来?”
    “奇怪,点苍派掌门和白衣仙子也一点分辨不出来?”
    “分辨出来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这个一模一样的人跑去点苍山干什么?”
    青青一时真不知怎么回答。翠翠却说:“他骗取了盘龙十八剑秘芨。”
    “他骗到手了?”
    “不骗到,他会离开吗?不过点苍派不愿将这事在江湖上张扬开来,只能在暗中查访,所以我们也希望大叔和陈少侠也别张扬出去,帮助我们在暗中查访。”
    商良说:“江湖上的怪事我见得多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件怪事,连亲生的父母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好!这件事我答应了。”
    翠翠、青青和豹儿大喜:“我们在这里先多谢大叔了!”
    ?豹儿又说:“大叔,你要是以后碰上了他,千万可别伤害了他。最好将他送回点苍山或者交给我们。”
    “好!不过你们先别多谢我,我只是好奇而已,看看他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并不是要帮助你们。”
    “大叔,只要你找到他,我就感激不尽了。”
    青青怕冷落了陈少白,也对陈少白说:“少侠,我们更希望你和你那白龙会的朋友说一声,请白龙会的人也来帮助我们。”
    陈少白说:“三位小侠放心,在下一定尽力相助。”
    随后,他们又谈到一些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和武林中各个门派的一些事情。豹儿在几天的水路上,从各人的谈话中,不但增长了知识见闻。也了解到各门派的一些人物,懂得了不少武林中的规矩,加上他这一段的经历,促使他成长了,再也不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深山少年了。
    一日,船来到了泸州。本来船一直放行重庆,沿途不泊岸,以免招惹生事,可是商良突然叫起来:“王老兄,请靠岸,我要上岸了。”
    翠翠扬扬眉:“你要上岸?不去重庆了?”
    “哎!谁说我不去重庆了?”
    “那你要上岸干嘛?”
    “你们没感到老是坐在棺材似的船舱里不闷吗?”
    豹儿问:“大叔,要上岸玩吗?”
    “对,对,你们看,这么一个大州城,城里一定很热闹,我们不进城走走多可惜。”
    翠翠说:“我才不相信你进城是为了玩的,准有别的事情。”
    “我有什么别的事了?”
    “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却知道泸州的大曲酒是出了名的,看来你一定是肚子里的酒虫在作怪了!才急着要上岸。”
    青青也笑道:“怪不得大叔今早起来,无精打采的,原来是昨夜将船上的酒都喝光了,没有酒喝。”
    商良苦笑着:“看来,我什么也瞒不过你们两人,我上岸买几坛酒回来总可以吧?”
    豹儿说:“大叔,我也同你去。”
    陈少白说:“我看,我们大家都进城玩吧!的确,坐了三天的船,上去散散心也好。”
    翠翠说:“好呀!我们大家都去。王大伯,你去不去?”
    王向湖笑着说:“你们去吧,我看守船,同时也想看看船身有什么要修理的,不奉陪了。再说,作为一个船家,跟你们在一起,也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豹儿说:“那怕什么的?王大伯,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小兄弟,请原谅,我老汉的确不想惹人注意。”
    商良说:“小兄弟,他不去算了!别勉为其难。我们去。”
    这样,他们一行五人,便上岸进城。
    泸州,是沱江和长江的汇合处,江岸船桅如林,江面船只如梭,又是川、滇、黔三地驿道的枢纽,水陆交通都非常的方便,因而市面繁华,商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街道上行人几乎摩肩接踵;房屋楼宇更是鳞次栉比,酒楼饭店,赌场戏院,应有尽有。就是云南的大理,也没有这么热闹繁荣。豹儿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繁华大市镇,来往行人这么的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神州之大,人口之众,这是他这个深山中长大的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这就更增加了他的忧虑。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单是泸州一地,就不易寻访了。
    豹儿不禁问:“大叔,我们到哪里玩?”
    商良说:“我看,我们先找—处酒楼,祭祭肚里的酒神,然后才在这城里走一圈。”
    陈少白说:“找酒楼,在下听说泸州有一处名楼,名为‘醉倒楼’,那里的酒色最为浓香,我们不如到那里去喝两杯!”
    商良说:“不错,不错!我们到‘醉倒楼’去,不醉无归!”
    陈少白是这一带人,不用问人,转过了一条街,“醉倒楼”的黑底金字招牌,特别醒目地挂在街道旁,抬头可见。
    “醉倒楼”是泸州的第一间名楼,摆设极为富丽。桌椅等几乎是一色的酸枝大理石,不是富豪人家和大商巨贾,也不敢踏进“醉倒楼”。
    他们一进“醉倒楼”,抬头一看,楼下的所有桌面都已坐满了人。一个店小二,眼光尖利,一见他们走进店来,除了商良衣服一般外,陈少白、豹儿和青青、翠翠的穿着,都是上好质料的衣裤,尤其是陈少白,更是—派富家公子的风度,连忙迎上来,堆着笑脸间:“几位大爷、公子,饮酒请进!”陈少白打量了一下问:“有好的座位吗?”
    店小二连忙说:“有,有,小店楼上有临窗的雅座厢房,清凉干爽,可眺望名山大江的景色。”
    “那带我们上去。”
    “是,是!五位大爷、公子,请随小人来。”
    店小二知道来了大顾主,便带他们登上二楼。楼上比楼下装饰得更为华丽,墙上还有名人的字画,栏杆上摆设着各种盆景,楼板铺着地毡,顾客比楼下少。他们的上来,引起了楼上一些顾客的注目,尤其是翠翠、青青这样美秀的少年,令一些人瞪大了眼睛在观望、打量,不知他们是哪来的富家公子。其中一些陪饮的少女,一双双秀目,更是在翠翠、青青面上、身上打转。
    店小二带他们走进一间临窗的厢房,厢房布设清雅大方,异常光亮。大理石桌面的酸枝八仙桌、靠背镶石的雕花酸枝椅和茶几,擦得一尘不染,令人一见便有舒适的美感。窗是一个月亮圆形大窗。倚窗而看,近可看街市游人,远可眺忠山、长江。豹儿几疑这不是酒楼,而是富贵人家会客的雅厅。
    店小二先给大家泡了一盅铁观音茶,然后问:“各位大爷、公子,要点些什么菜?”
    陈少白成了当然的主人,说:“你先来四干果、四鲜果和八样小吃的,然后再办一席上好的酒菜来。”
    “是,是,请问公子,要饮什么酒?”
    商良说:“我们当然要饮泸州大曲了!”
    “大爷,我店的大曲有三种,一种……”
    陈少白挥手打断说:“你先将三百年前的老窖大曲端两坛来!”
    店小二几乎睁大了眼睛:“两大坛?”
    “怎么,没有么?”
    “不不,小人是说,这种名贵大曲,每坛要三十多两银子。而且……”
    商良吓了一大跳:“三十多两?这么贵?饮了会成仙吗?”
    店小二说:“大爷,三百年前的老窖大曲,极为难得,我店也存货不多,所以特别名贵,饮了虽不能成仙,但也会飘飘欲仙。”
    陈少白说:“你端来就是了,我们一文钱也不会少了你的。”
    “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小人是说,这种酒浓香而烈,一般人饮一杯就会醉,就是酒量好的客人,饮上三杯,便大醉如泥,要人抬着回去,公子,小人先端一壶上来好不好?”
    豹儿问:“这酒真的这么厉害?”
    “小人不敢说谎。”
    陈少白挥手说:“你端两坛来好了!我们吃不了,可以带走。”
    “是是!小人就去准备。”
    店小二一时摸不清这几个是什么人,虽然不是一掷千金,但也是一掷百金。单是两坛酒,已是七十多两白花花的银子,等于几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粮了,所以他仍迟疑而不离去。陈少白已知其意,便从怀里掏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店小二说:“你看,这银票够不够?”
    店小二一看,竟是一张大江南北各地有名的“恒宝”银号的银票,面值三百两,各地银铺都可以兑换成银子,惊讶异常,连忙说:“有多有多,小人马上叫人先端干鲜果和八样下酒的小食来。大爷、公子们,要不要叫几位漂亮的姑娘来陪酒?”
    翠翠说:“好呀!”
    商良慌忙摇手说:“别预我,你们要,我可不要。”
    豹儿说:“我们喝酒,干嘛要人家陪的?”
    青青说:“小翠,你疯了吗?”
    陈少白对店小二说:“我们喝酒,不想有人打扰,不要叫她们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便走了。不久,便有人端来干鲜果和下酒的小食,卤牛腱、酥炸鱼等。同时也捧来了两坛三百年的老窖大曲,拍开封泥,启开坛盖,顿时酒香满楼,令人垂涎。
    店小二小心翼翼装满了一壶,给他们各人斟了一杯酒。商良首先忍不住一口而干,连呼好酒。豹儿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也赞道:“这酒好香好浓!”也忍不住将一杯酒喝干了。
    青青和翠翠好奇的呷了一点,翠翠便叫起来:“这酒怎么这般辣喉的,喝到肚里像火烧一般,我才不喝。”
    商良慌了:“哎哎,你们不喝,别糟踏了!全都给我。”他真的将青青、翠翠的酒端了过来,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菜还没吃上—口,便喝了三杯酒,对惊愕的店小二问:“你说饮了三杯酒,便烂醉如泥,我怎么没醉倒呀?”
    店小二惊愕得不知怎么说,半晌才说:“大爷,你真是海量!小人第一次见到像大爷这么海量的人。”
    商良一笑:“这三杯酒算什么!”他又对豹儿说,“小兄弟,用酒杯喝酒太不痛快了,我们用碗来喝怎样?”
    “大叔!我陪你。”
    青青说:“你们也真是,正式的菜还没有端上来,你们就忙着喝酒了,等菜全上来喝不好吗?空肚子喝酒,挺易醉的。”
    陈少白催店小二:“你快去端菜来。”
    “是!公子。”
    第一道菜端上来了,是八式的拼盘,更是下酒的好菜。商良和豹儿都换上了大碗,两人又是三碗酒先后倒下肚,看得店小二眼睛都快凸了出来。要是说商良的酒量惊人,豹儿才是个少年,三碗百年的老酒倒下肚,居然不见半点醉意,店小二简直不敢想象。
    的确,以豹儿刚随段丽丽下山之时,这三大碗老窖大曲,会将他醉倒。可是从那时到现在,他经受了多人的拳击掌拍,凭空添了深厚的内力,尤其是黑箭之一澹台武的那忿怒的几掌,打通了他的玄关,更是内力大增,一身真气激荡,从而也使得他酒量大添了!要比酒量,恐怕商良比不过他。
    商良却调侃店小二:“喂!你看,我们饮三大碗也不见醉,是不是你店的百年陈酒是冒牌货?将一般的大曲当作百年陈酒来欺骗我们,骗取我们的银两?”
    店小二大为恐慌,连忙说:“大爷,小人绝不敢欺骗大爷,这的确是埋在地窖中的百年陈酒。”
    陈少白酒量不高,却善于品酒,在旁说:“商大哥,醉倒楼一向信誉极好,小弟品出了这的确是百年陈酒,没有欺骗我们。”
    商良说:“那我怎么不醉倒啊!”
    “商大哥的酒量实在令人惊倒。”
    商良正想再说,蓦然望见上来了一位中年妇人,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轻说:“不好!要是有人问我,你们说从没看见我这么一个人,千万千万,别说出我来!”
    众人愕然,翠翠笑问:“谁来找你了?”
    翠翠话没说完,商良早巳从窗口闪身而去。与此同时,众人也感到眼前一花,一团绿色幻影掠过,留下一阵香气。众人惊愕不已,不知商良为什么突然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愕未了,又见一个人影从窗口摔了进来,“砰”的一声之后,又是“哎哟”一声:“痛!痛死我了!”
    众人定神一看,给摔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游侠商良,众人更是惊愕骇然,以商良的轻功,除了豹儿,恐怕没有人能追得上。至于商良的武功,恐怕当今武林中,上乘一流高手的名单中;也是榜上有名,而这个人在转眼之间,不但追上了商良,还制服了商良,并将商良似败草般从窗口摔了进来,其武功可想而知。
    豹儿慌忙扶起他来,问:“大叔,这是怎么一回事?”
    豹儿话刚落,一团绿影在窗前一闪,众人一望,一位绿衣中年娇美的妇人,不知几时已立在桌子旁了。她叱喝着豹儿:“老娘摔倒的人,你敢去扶起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跟老娘闪到一边去!”
    豹儿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摔我大叔呀?”
    娇美妇人奇异地打量一下豹儿:“你叫他为大叔!?他几时跑来了你这么一个侄儿的?我为什么摔他?我不扭下他的脑袋已算好的了!”
    “不行!你不能扭下他的脑袋的。”
    “啧啧!你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闲事。听到没有,老娘叫你闪到一边去!”
    “我,我不准你欺负我大叔的!”
    “小家伙,你是不是要老娘将你扔到大街上去?”
    “你敢?”
    商良慌忙说:“小兄弟,我求求你,少说两句——不好,快闪开!”
    豹儿不知怎样,感到一阵风起,正想闪开,可是自己一下给娇美妇人提了起来,跟着给扔出窗口去了!而豹儿身在半空中,自己的本能一下抖展出来,身似灵豹,半空中一翻身,轻灵平稳地落在对面一间房屋的瓦面上。这是中原武林任何门派所没有的轻功,不但商良、陈少白看得大为惊奇,连娇美妇人也觉愕异。“咦”了一声说:“这小家伙是什么武功呀?”
    翠翠大怒:“你敢将我豹哥摔了出去?”寒光一闪,宝剑出鞘。这是川中一剑的青虹剑,锋利异常,可断金削玉。她倏地一剑刺出。
    商良大惊:“小兄弟,你别胡来!”
    娇美妇人身如魔影闪开,回身一招伸手来抓翠翠。翠翠又是一招奇快的剑法横劈。娇美妇人的身形手法简直不可思议,快得没法叫人看得清楚。一转眼,翠翠的宝剑不但给她夺了去,人也给摔出雅厢了!直向楼上另一张桌面飞去。
    商良—见不妙,身如流光射出。翠翠人未落下,便给飞来的商良接住了,轻轻放下来。陈少白和青青看得大惊。翠翠不到三招,人给摔飞,一时呆住了。这时,豹儿已从对面瓦面跃回,人到剑出,剑招不奇,但剑风却是异常的凌厉,剑势逼人。
    娇美妇人又是惊讶,身形一闪,快如电光火石,竟从豹儿身后将豹儿揪了起来,出手一连点了他几处穴位,摔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以豹儿的内力和剑法,并不输于妇人。一来豹儿临敌经验不丰富;二来这妇人的身法手法太快太奇也太怪,令人来不及闪开和反击。
    突然之间,又一奇怪现象发生了。娇美妇人夺了剑,摔了人,自己反而哭起来:“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你叫这么多的人来欺负我!我死给你看!”
    商良连忙奔过来:“你别死,你别死,都是我不好!灌了几碗黄汤灌得糊涂了,你狠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不!我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丑,我—定要死给你看。”
    “不不!你千万别死!你不打我,我自己打自己好了!”说完,真的左右开弓,一连左右刮了自己的几下耳光。啪啪几声,可打得不轻哩!
    娇养妇人突然出手抓住了商良的手腕,带哭声说:“你这样打不痛吗?”
    “不痛!不痛!我还可以再打!”
    “你不痛,我心痛!”
    “是是,我怎么这么糊涂,忘记你心痛了!那我打自己的胸口好了。”
    “不准打了!”
    “那,那你不会寻死吧?”
    陈少白,青青和翠翠都看得愕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娇美妇人突然而来,摔了人,她不欺负别人已算好了,反而说别人欺负了她,还哭喊起来要寻死,这点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莫非这妇人是个疯妇人,才有这不可理喻的怪现象?商良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呀?
    豹儿一身真气盈体,被封的几处穴位,早已运气冲开,也爬起来愕然的望着他们。
    娇美妇人本想说:我不会再寻死了。可是一见豹儿已站了起来,立刻改口说:“不行!你还在欺负我!我要死给你看。”
    商良困惑地问:“我几时还欺负你了呢”
    美妇人一指豹儿:“你不欺负我,为什么偷偷的拍开了他的穴位?”
    “我,我没有啊!”
    “没有!他会站起来?”
    豹儿说:“你不能怪大叔,是我自己运气冲开的。”
    “鬼才相信,一定是这负心人暗暗解开了你的穴位。”
    “不!是我自己冲开的。”
    “真的?我不相信。”
    “你要怎么才相信?”
    “除非你再让我点你几个穴位,我在一旁守着,不准我那负心人靠近你,你真的能冲开了,我才相信。”
    商良向豹儿作揖说:“小兄弟,你可怜可怜我,让她再封你几处穴位吧!不然,她又要寻死了,我又得再次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豹儿说:“好!你快来点吧。”
    世上有商良、美妇人这么一对怪人,也有豹儿这么一个好心的浑小子,要是别人,才不会自动让人家来封自己的穴位。
    美妇人真的骤然出手,一连又点了豹儿的几处穴位,而且都是人身上的要穴。没有多久,豹儿又一一运气冲开了,恢复了活动。
    美妇人这才相信了,惊讶地问:“你会移经转穴的武功?”
    豹儿摇摇头:“我,我不会啊!什么叫移经转穴呀?”
    “你只是运气冲开?”
    “是!”
    “你只不过十多岁,哪来的这一身奇厚的真气?吃了灵草异果?”
    “没有啊!”
    美妇人瞧得困惑不解了,又问:“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商良在旁说:“小兄弟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胡说!点苍派哪来的这么怪异的武功?”
    翠翠说:“你不准他有奇缘,碰上了世外高人,传授他武功么?”
    美妇一听,语塞了。奇缘,这在武林中不是不可能的。青青问:“请问夫人是谁?”
    美妇一指商良:“我是谁,你问他去。”
    翠翠笑问商良:“会不会是你的黄脸婆吧?”
    商良吓得急打眼色,暗暗摇手。美妇却一下睁起了一双凤目,盯着商良:“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翠翠有意捉弄商良了:“他呀,说你是他的黄脸婆娘。”
    这一下,暴风雨又来了。美妇一伸手,奇快的揪住了商良的耳朵:“你这负心人,敢在别人面前这样说我,我的脸黄吗?”
    商良急叫道:“夫人,你轻些,我的耳朵快要被扭下来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
    “不,不,他听错了!我说,说,说你是我的观音菩萨,我是黄脸汉子。”
    “唔!这还差不多。”美妇似乎满意了,松了手,问,“我没有揪痛你吧?”
    “不痛!不痛!只是差不多快掉下来。”
    众人一听,都忍俊不禁。青青说:“大婶,你请坐。”
    美妇又埋怨商良了:“你看,人家都关心我,请我坐,你关心过我吗?”
    商良说:“是是!我的观音菩萨,请坐!请上坐!”
    美妇白了他一眼:“马后炮!”也就坐下来,看了看夺过来的剑,“咦”了一声,“这可是川中一剑手中的青虹剑啊!”又盯着翠翠,“你怎么得来的?”
    翠翠说:“我杀了他,不就得到了?”
    “大闹五通桥,火烧马家院,是你们干的?”
    “商大叔也有份。”
    美妇将宝剑交回给翠翠,对商良喝道:“好呀!你宁愿和他们干掉马家院,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眼睛里还有我没有?”
    商良说:“不不,你误会了,是他们先去干了,我只去看看热闹。我想去告诉你,也没时间了。”
    “以后也没有时间么?”
    “以后,以后马家院也烧了,人也死了。我想,你来也没用啦!”
    青青说:“大婶,你别怪大叔,的确是我们干的,大叔以后才来,也幸好大叔赶来,才救了我们。”
    “哼!他的话我半句,也不信。你们别叫他骗了!他顶会骗人的。”
    青青说:“大婶,他先前的确是骗了我们,但他赶来救我们,却是实实在在,我们很感激大叔。”
    美妇说:“这我不管!总之,他今后就别想离开我了。”她又喝着商良,“跟我回家去!”
    商良似乎为难地说:“这,这……”
    “这什么?”
    “夫人,我还得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总不会又是观音菩萨托梦叫你找人吧?”
    翠翠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婶子说对了!正是观音菩萨托梦叫他找一个人。”
    美妇问:“你信他胡说八道?”
    “大婶子,这一次是真的啦!”
    “好呀!”美妇问商良,“找一个什么人呀?”
    商良指指豹儿:“找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去哪里找?”
    “这,我就不知道了!”
    “观音菩萨既然托梦给你,她没告诉你去什么地方找?”
    “她老人家忘记了!”
    “你别跟我装神弄鬼,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走!跟我回去!”美妇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商良便走。
    豹儿等人愕然相视,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看着商良给美妇拖下楼去了。半晌,豹儿说:“这个妇人怎么这样的凶恶?”
    翠翠说:“也只有她,才能制得服商大叔,不然,谁也制服不了他。”
    青青说:“看来,他们一对,比无量山的肥瘦双侠还怪。”
    商良一走,大家喝酒吃菜也缺乏味道了。尤其是豹儿,少了一个喝酒的对手。他们吃过饭后也不想去其他地方玩了,带了两坛酒直回船上。王向湖见他们回来,却不见商良回来,问:“商老弟呢?他不回船?”
    翠翠说:“王大伯,他骗观音菩萨骗得多了,给观音菩萨收了去。大伯,开船吧,不用等他了。”
    王向湖以为翠翠是在说笑,故意捉弄人,便一笑说:“我们真的开船,商老弟不着急?我们还是等等他的好。”
    “大伯,我说的是真的啦!他给一位妇人捉了去,回不来啦!”
    “真的?以商老弟的武功,谁能活捉了他?”
    “那妇人的身手快得简直不可思议。我才出剑两招,便给她将剑夺了去,人也扔了出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身法手法。”
    王向湖想了一下,微微一笑:“这么说,我知道妇人是谁了!”
    “是谁?”
    “山西龙门薛家的大小姐,江湖上人称魔影薛红梅。”
    陈少白问:“她是哪一门派的人?在江湖上可不见名传啊!”
    王向湖说:“她不属于任何门派,祖传的武功,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更不与武林各大门派来往,所以知道龙门薛家的人极少。”
    青青问:“大伯,她练的什么武功?”
    “幻影魔掌神功!身如幻影飘忽,掌如鬼魅一般奇出,这门神功,要从小练起才好。”
    翠翠问:“大伯,你怎么知道呀?”
    王向湖一笑:“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一次偶然路过山西龙门山的薛家庄,碰上吕梁五虎侵犯薛家庄,见薛庄主带着他的十多岁大女儿,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手法,转瞬之间,便将吕梁五虎拍飞的拍飞,击死的击死,无一生还,才有幸见识了这一种独特的武功。”
    翠翠又问:“你怎知我们见到的那位妇人是薛家庄的大小姐呀?”
    “江湖游侠是薛家庄入赘的女婿。薛庄主只有一位女儿,不是她又是谁?其实,商老弟的武功也是他夫人传授给他的,能活捉到商良老弟的人,只有他夫人才行。其他人恐怕轻易不能活捉了他。”
    翠翠笑道:“怪不得商大叔那么害怕他的夫人了。”
    王向湖说:“既然是魔影薛女侠带走了商老弟,我们不必等他了,开船吧!”
    豹儿问:“大伯,魔影薛女侠将商大叔带回去,不会为难商大叔吧?”
    翠翠说:“你也真是,什么不但心的,却担心他来!”
    “小翠,我感到商大叔为人很好啊!”
    王向湖说:“少掌门,你放心!薛女侠虽然为人喜怒无常,商老弟是她的男人,怎么也不会为难商老弟的。”王向湖说完,便命江波起锚,荡离江岸,扬帆而去。
    谁知豹儿、青青、翠翠和陈少白第二天—早起来时,蓦然看见商良也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了。众人大为惊愕。豹儿惊喜地问:“大叔,你几时又回来了!”
    商良眨眨眼,轻轻地说:“昨夜里。”
    昨夜里他是怎样上船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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