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回幻影魔掌
    上一回说到商良说是夜里上船的,豹儿惊讶:“昨夜!?昨夜我们的船一直在江中行走,没靠过岸,你怎么能上船呀?”
    “船曾经靠过岸了,小兄弟睡着不知道而已。”
    “不会的,船停不停,我知道。”
    “你睡着了也知道?”
    “我知道船一直行驶着,只要一停顿,我就会马上惊醒过来。”
    “小兄弟,我告诉你,我是踩着水面悄悄上船的。”
    “踩水面,那不会沉吗?”
    青青说:“豹兄弟,大叔的轻功好,可以踩在一支芦苇上,而横过大江。”
    商良说:“小兄弟,其实以你的轻功,也完全可以做得到,只要掌握方法就行了。”
    “真的!?那大叔能不能教会我?”
    “小兄弟愿学,我一定教。”
    “那我得多谢大叔啦!”
    豹儿感到要是学会这门功夫,今后坐船就不用再担心翻到江里去了。以后要过河,就方便多啦!
    翠翠在一旁问:“大叔,你悄悄地跑回来,你那黄——”
    商良急忙“吁”了一声,示意翠翠别说下去,同时扯扯自己的耳朵,意思说,一说黄脸婆,自己的耳朵就别想要了,准会被扭得红肿起来。
    翠翠惊讶:“她也在船上?”
    商良指指自己住的房间,示意他那厉害的老婆就在房间里。
    青青笑着:“大叔,你真有本事,将一位活观音请到船上来了!”
    翠翠说:“青哥!你相信他的话吗?”
    豹儿问:“你怎么不相信了?”
    “他一向装神弄鬼,十句话没九句是真,说不定他偷偷的溜了回来,他那夫人这时还不知在哪里寻找他哩!”
    豹儿问商良:“大叔!是不是这样?”
    翠翠说:“你问他干嘛?我们进去看看不就行了。”说肘,便闯了进去。
    商良想拦挡也来不及了,焦急地说:“这下,你可害苦我了!”
    跟着听见翠翠在房间里说:“大叔,你的观音娘子呢?怎么不见了?”
    众人不由得走进房间里面,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商良也愕大了眼睛:“她,她去了哪里?她刚才还睡在床上啊!”
    众人越发认为商良是在装神弄鬼。翠翠调侃地说:“你是不是昨夜里发梦带着她上船的?你既然这么想着她,干嘛要离开她溜回来?”
    豹儿说:“大叔,你回来就好了!大家都在想念你的。”
    商良着急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啊!”
    翠翠说:“是吗?那人呢?”
    “我,我怎么知道啊!”
    “你还不知道哪!”
    翠翠话没说完,众人突然眼睛一亮,一位风采照人的美妇,笑吟吟地出现在房门口。那不是魔影观音薛红梅又是谁?仿佛她一下从舱板下冒出来似的,这才是不可思议的身法。众人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商良似乎松了一口气:“夫人,你出现就好了!不然,我真不知怎么说了。”
    薛红梅说:“你这是活该,谁叫你平日尽胡说八道,别说他们,就是我也不相信你。”
    “是是!夫人,我今后一定改过来。可是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睡在床上,他们进来好看吗?你拦不住他们,我不怪你已算好了,你却反过来问我呀?”
    青青连忙一揖说:“薛女侠,刚才我兄弟不懂事,请你多多原谅。”
    薛红梅不由得注视了青青一下,又用眼角打量着翠翠,凤目又扫了豹儿和陈少白一眼,神秘地笑了笑:“等会你和你的兄弟别走,留在我房间里。”
    翠翠问:“那干嘛?”
    “你们两个不留下也可以,到时别后悔。”薛红梅也不理青青、翠翠的狐疑了,转头问商良:“你跟他们说了没有?”
    “还没有。”
    “你还不快说?猫儿峡快到了!”
    “是是!夫人,我马上就说。”商良转向陈少白、豹儿等人说,“陈老弟和三位小兄弟,我们夫妇两人回船来,是有件事要请大家帮帮忙。”
    陈少白首先说:“大叔,你说吧,在下能出力的,一定尽力。”
    豹儿说:“大叔有什么事,我们一定全力帮忙。”
    薛红梅笑着问:“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要帮助的是什么事?”
    “大婶、大叔为人顶好,不管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帮忙。”
    “你不会后悔吧?”
    “我怎么会后悔啊!”
    商良说:“小兄弟,我先在这里多谢了。”
    “大叔别客气,你说吧,什么事?”
    “我们准备在前面劫船越货,当然,少不了要杀人,他们的人很多,所以要请大家帮帮忙。”
    豹儿一下睁大了眼睛:“大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不,这次是真的。”
    薛红梅笑得满脸灿烂:“小兄弟,你不是说什么事都愿意帮忙吗?还说过不后悔呢!”
    “这,这,这可是犯法的事。”
    “当然是犯法啦!不犯法我们用得着请你帮忙吗?”
    “不,不,大叔大婶,这事我不能帮忙!你们说别的事,我一定帮忙。”
    “这事你都不愿帮了!别的事你还会帮忙吗?”
    “别的事我一定帮。”
    “那好呀!今夜里,你去帮我们将白龙会重庆堂堂主的脑袋割下来给我们。”
    豹儿又吓了一跳。不但豹儿,连陈少白也怔住了。豹儿问:“你要割人家的脑袋干嘛?”
    薛红梅笑着说:“因为我喜欢他那颗脑袋,想带回山西,可是他的身体,我就不喜欢了,所以就请你去割了!小兄弟,肯帮忙吗?”
    豹儿感到这个美妇简直不可理喻,喜欢人家的脑袋,就将人家的脑袋割下来。人家的脑袋是一朵花?一株韭菜?割了能再长吗?那不死了?不禁说道:“大婶、你怎么尽叫我帮忙于这些事的?人家跟你有仇吗?”
    “没有呀!”
    “没仇,怎么能无缘无故的要人家的脑袋?”
    “好吧!就当我跟他有仇好了。”
    “有仇也不能割下人家的脑袋啊!”
    “那么你是不肯帮忙了?”
    “大婶!什么事情也得讲个‘理’字啊!”
    “哎哟!你不但不帮,还跟我讲起理来。我一出生到现在,就不知理字是怎么写的。只要我高兴和喜欢,不管是人家的脑袋也好,手脚也好,我都会去砍它下来玩。小兄弟,不知怎样,我现在有点喜欢你的脑袋了。”
    “你,你要割下我的脑袋?”
    “说清楚一点,你的脑袋我不怎么喜欢,但你的舌头,我喜欢了,我只想将你的舌头割下来,脑袋就不割了。”
    “你,你别乱来!”豹儿不由往后退。
    翠翠说:“大婶,他不愿帮忙,我和青哥却愿意帮忙。”
    薛红梅笑着:“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江湖小杀手,大概要代价吧?你们是不会白白帮忙的。”
    “大婶说对了!我们要的是银子!”
    “要多少?”
    “劫船、越货兼杀人,起码要十万两。
    “哎哟!你们真会做买卖,漫天开价啦!”
    “大婶,你可以落地还钱呀!”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口价哩,原来还可以讨价还价的。好吧,我大方一点,给你们白花花的十两银子。”
    翠翠笑着:“大婶,你有没有搞错了,十两银子,叫我们去杀狗吗?”
    “不错!因为他们跟狗差不多。”
    “既然这样,干嘛我们自己不去劫船越货,要帮忙你的?我们劫下了船,就不止是十两银子了。”
    “那好呀!你们去劫吧!我们可以帮忙你们的,并且一个钱也不收。”
    翠翠说:“那么,我们说定了?”
    “好!我可不像你们的什么豹兄弟,说过的话不算数。男人大丈夫,一字值千金。我是女子小妇人,一字值万金,比他们男人多了十倍。”
    翠翠笑起来:“我也是。”
    薛红梅侧头笑问:“你也是什么?别忘了,你也是个臭男人。”
    翠翠眨眨眼说:“我这个男人不臭,反而顶香的,跟他们不同,一字也值万金。”
    薛红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翠翠的额头:“你这个小毛头,性格跟我差不多,我有点喜欢你了!”“哎!你别喜欢我,我害怕你将我的头割了去。”
    薛红梅笑得如花枝抖动:“我喜欢你整个人,割你的头干嘛?割下来就不美了,破坏了完美的整体。”她说完,看了看发呆的豹儿一眼,对商良说,“喂!他不愿意帮忙,那你去重庆将那个堂主的脑袋割下来给我。”
    商良唯唯诺诺:“是,是!”
    薛红梅又对豹儿说:“至于你的舌头嘛!等我干完了这两件事后,再割也不迟。”
    豹儿给这不可理喻、行为荒诞的妇人弄得哭笑不得。陈少白可说话了:“薛女侠,在下自知武功不及你,但要割在下朋友的脑袋,在下也只有尽力阻止了!”
    薛红梅故作愕异:“我几时说要割你朋友的脑袋了?”
    “白龙会重庆堂堂主就是在下的朋友!”
    “啧啧,你好讲义气啊!凭你能阻止吗?”
    “在下自知不能阻止,但只有一死而已。”
    薛红梅皱皱眉,对商良说:“怎么你结交的这两人,那么的糊涂?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义’字,连性命也不要了?”
    商良说;“夫人,陈少白可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侠义道上的人,别说伤害他的朋友,就是伤害了一般人,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薛红梅鄙夷地说:“什么名门正派,我看大多数都是混蛋和伪君子。”
    陈少白愤慨的说:“夫人!你说得太过分了!”
    豹儿也点点头说:“不错,是过分了!”
    薛红梅顿时恼怒起来:“我说得不对?你们为了一个‘义’字,不分青红皂白,不理是非曲直,凡是朋友都插手帮助,甚至为自己的人护短,还不够混蛋?”
    豹儿说:“大婶,你这话可是完全颠倒过来了!你无缘无故要人家的脑袋,还要劫船越货杀害无辜,还有理吗?”
    “小兄弟,我不是说过我不知理字是怎么写的吗?凡是我认为自己喜欢做的,都认为是有理。怎么样?”
    商良这时说:“陈老弟,白龙会重庆堂白堂主有三个,你知道我的观音夫人要割哪个人的脑袋?你别帮错了人。”
    陈少白一怔:“有三位堂主?”
    “怎么?你还不知道?”
    “在下是有点孤陋寡闻。”
    “陈老弟,你的朋友是谁?”
    “钟离羽。”
    商良转问薛红梅:“夫人,你好像没说过重庆堂有这么一个姓钟离的堂主啊!”
    王向湖在船尾搭话过来说:“钟离堂主有是有,不过半年前早离开重庆堂了。”
    陈少白愕然:“钟离羽不在重庆堂了?”
    “陈老弟,幸而我夫人没要你朋友的脑袋,不然,我也只好和你翻脸啦!”
    陈少白怔了半晌说:“商大叔,就是其他堂主,也不应割下人家的脑袋啊!”
    “你知不知道我夫人为什么喜欢其中一位堂主的脑袋?”
    “为什么?”
    “因为他脸蛋生得太漂亮了,引起了我夫人的喜欢。”
    “这,这成理由吗?”
    “我夫人不是说,不知‘理’字是怎么写的吗?我却知道,他脸蛋生得太漂亮了,顶容易勾引人家的老婆和女儿。他前前后后,我夫人初步计算了一下,没三十个,也起码有二十八个。当然,其中有些是自动送上门的,有的是被诱的,但更多是用迷魂药强行施暴的,有四五个少女因羞愤而上了吊。”
    青青和翠翠听了大怒:“大叔,这可耻可恨的淫贼叫什么名字?”
    “哎哎!你们怎么叫人家淫贼呀?这多难听。他可是自称风流剑客胡崃,目前白龙会重庆堂的新堂主。”
    翠翠说:“大婶!这么说,我也喜欢他的脑袋了,让我割它下来。”
    商良眨眨眼说:“你不怕你的豹哥哥和陈少侠阻止你吗?”
    陈少白尴尬异常,说:“商大侠,在下实在不知道重庆堂主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说,在没有分清是非曲直时,千万别为了一个‘义’字而蒙住了眼睛,胡乱打抱不平。”
    陈少白咬着牙说:“在下愿去取这淫贼的性命。”
    “哎哎!你别胡来。因为我们的话,未必可信,最好陈老弟先去了解一下,然后才动手。一个人的脑袋可不同韭菜,割了不会再生长出来。就算他真是淫贼了,恐怕陈老弟也割不了他的脑袋。”
    “为什么割不了?”
    商良又看看翠翠:“不但是陈老弟,就是这两位小杀手,也恐怕办不到。”
    翠翠扬眉问:“我也割不了?”
    商良说:“小兄弟,你的无回剑法,只可与川中一剑战成平手,对付风流剑客,就不那么容易了!真正称川中—剑的人,应该是风流剑客胡崃,而不是玉面夜叉身边的那个野男人什么一剑的。”
    “我不信杀不了他。”
    “哎哎!你别忘了江湖杀手的守则,杀不了的,千万别去接这单买卖。你们四个人中,豹兄弟还可以胜得了他,但要杀他,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哦!他的剑法非常的好?”
    “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他的剑法,得自黑箭之一澹台武的指点,”
    豹儿说:“那,那我去杀他吧。”
    青青却问:“大叔,这姓胡的这么为非作歹,白龙会堂怎么不去处理?”
    “不是派了胭脂虎霍四娘去了么?”
    “大叔,说到头来,这是白龙会清理门户的事。既然霍女侠去了,我们还去插手好不好?”
    薛红梅笑问:“你知不知胭脂虎现在怎样?”
    “她怎样了?”
    “风流剑客以特别的方式,非常热情的招呼了她,她现在不想动啦!”
    “哦!她也跟风流剑客一条路?我知道霍女侠为人不但正直,同时也疾恶如仇。”
    “她当然不会与风流剑客一条路,不过,风流剑客接待她非常周到,她想动也动不了啦!”
    “这是怎么回事?”
    商良说:“小兄弟,风流剑客将她的手脚上了铁锁链,关在地牢中,她怎么能动?”
    青青说:“那他不是反了白龙会?”
    “他没有反,仍挂的是白龙会牌子。”
    陈少白问:“成都总堂的人不知道?”
    “胡崃在某些事情胡来,但在这方面却非常机灵,做得没人知道,对外扬言说霍副总堂主已走了,总堂的人又怎么知道?”
    翠翠说:“这个该死的东西,不杀了他真难以解恨。”
    蓦然,王向湖叫了一声:“不好!有人意图在水下凿船!”说时,人已跳入水中。
    众人一怔,谁那么大胆,敢来凿船呀?跟着,江波、江浪两兄弟也跃入水中。薛红梅往前面一看,船已到了猫儿峡,江面上有两条船迎面驶来,对豹儿说:“小傻瓜,你看看,我们没去劫人家的船,人家先来劫我们的船了,怎么办?”
    豹儿一时愕然不知怎么回答。这事来得太突然了!翠翠说:“我偿不能反过来去劫他们的船么?”
    商良说:“不错,不错!正应该这样。王老兄他们已在水中行动了,我们也开始吧!要不,就等捱打的份了。夫人,你来指挥。”
    薛红梅说:“好呀!现在你们暂时做我的观音兵。我们六个人,分开各登一条船,留下两个人照顾这船。你们说,有谁愿路我?”
    翠翠说:“大婶!我。”
    “你精灵古怪的,可独当一面,还是由青兄弟跟我的好。你吗,就带着你的什么傻瓜哥哥豹兄弟,上另一条船,其他的留在船上。”
    商良说:“我没意见。”
    豹儿说:“大婶,我可不会游水啊!”
    薛红梅问:“跳过船你总会吧?”
    豹儿看了看两船的距离,迟疑地说:“太远了,恐怕跳不过去。”
    薛红梅对商良说:“你负责送他们上对面的船去。”
    “好!”
    豹儿问:“大叔,你怎么送我们过去?”
    “放心。”商良取起子三块舱板。
    薛红梅说:“快!别等他们靠近放火箭就麻烦了!”又对青青说,“来!我们先去左边的那只船。跳!”
    青青略懂水性。毫不犹疑纵身往江中跳去,薛红梅早已从商良手中接过了一块舱板,暗运内力一送,青青落下来时,正好落在舱板上。而舱板似乎有股送力般的,在水面上似箭直向左边的船飞去。
    薛红梅更身似飞魂,踩波而在青青身旁。她们两人,宛如凌波仙子,在水面上飞行,看得翠翠大为惊喜和神往,叫着:“大叔!你快送我们到右边的那条船上。”
    商良说:“那你往江面跳呀!”
    “大叔!我跳了!”翠翠说时,人似飞箭,飞出了船。她也像青青一样,身落下来时,正好踩在商良抛出的舱板上,直向右边那条船飞去。
    在翠翠跃出时,商良对豹儿说:“快跳!别叫他一个人落在贼船上。”
    豹儿将牙一咬,用劲纵身而起,比翠翠跃得更远。商良掷出的舱板,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也正好将他托在水面上,追在翠翠身后。起初,豹儿还有点担心,一会,他感到好玩了,像踩了—条小小船在江面上滑行,迎风破浪而飞,十分惬意。
    但他的心情不在这方面,而放在如何对敌。在距离贼船有五六丈远时,贼船上的人已纷纷放箭。豹儿举剑挥舞,一股凌厉的剑风,不但将飞来的箭震向两旁,有的还反射回去,射中了船上的两三个贼人。跟着豹儿大吼—声,人似灵豹纵起,直跃到贼船的船篷上去了,令贼人们大惊,几疑是天神凭空而落。
    其中,一个手提三节棍的贼人也跃上船篷,一见豹儿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惊讶的喝问:“你是哪家的小孩!跑来送死?”
    豹儿还没回答,翠翠也跃上贼船的船头了,说:“最好你们乖乖的举手投降,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个提九环大刀的凶汉—声冷笑:“好大的口气!看来你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法的。”
    “对呀!我要是知道,就不上船来啦!”
    “好!老子先砍断了你一只手,让你先尝尝死是什么滋味。”凶汉说完,九环大刀叮叮啷啷乱响,—刀劈出,宛如一条白练,凭空泻来。
    九环大刀,虽不属重兵器,但也不轻,使用九环大刀的人,—定要有几分蛮力才行,何况凡使刀的人,必定勇猛、沉重、狠准。正所渭刀走黑,剑走俏。刀劈如猛虎下山,剑出如游龙出水。翠翠见这一刀来得凶猛异常,不敢正面招架,身形闪开,顺势从旁一剑刺出,直挑凶汉手臂的曲池穴,令他手臂瘫软无力。
    凶汉反应较为敏捷,见一刀走空,又见翠翠一剑倏然刺出,回刀架挡。翠翠手腕一提,剑又避开了他沉重厚背薄刃的九环大刀,又直刺凶汉面部的迎香穴了。曲池、迎香,一在手臂,—在面部鼻下,都是大肠经的要穴。无回剑,真是剑剑无虚招,招招都是人身上的要害部位,一经刺中挑起,不死即残。
    凶汉两招过后,心下暗暗惊震,想不到眼前这么秀俊似少女的少年,剑招快而凶狠,不敢大意,便将九环大刀泼风般的使出,步步逼向翠翠,即使不能劈翻对手,也想将对手逼下长江去喂大鱼。
    翠翠以轻功纵跃,剑出如常,令这凶汉一味舞刀防身。贼人们见凶汉战不下翠翠,又有两个持刀汉子扑上来,前后左右联手围攻翠翠。
    这时,豹儿将使三节棍的汉子刺伤,拍到江水中去,便跃下船头说:“小翠,你跃上船篷去,让我来对付他们。”
    翠翠说:“不用!你对付这使九环大刀的,我来对付这些小贼!”
    豹儿不说话,—招“金龙盘柱”抖出,直逼凶汉。凶汉举刀一架,刀剑相碰,金星迸射响声震耳。凶汉暗暗大喜,他以为豹儿像翠翠—样,内力不足,不敢接招,—旦架接,准会将豹儿手中之剑震飞了出去,只有等自己—刀再将豹儿劈成两半。
    可是震飞的不是豹儿的剑,而是他那把沉重乱响的九环大刀,直飞落到江中。他不但手中的刀给震飞了,连虎口也震开,鲜血直流。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有这么惊人的内力,要是他知道,就不敢以刀去接豹儿的剑了。
    凶汉刹那间呆若木鸡,碰上豹儿又没有什么丰富的对敌经验,也不知道在震飞了敌人的兵器之后,只要剑尖贴在敌人心口上,喝令他不准动就行了。可是他一招“金龙盘柱”抖出之后,又一招“赤龙追日”抖了出来,剑一下插进了凶汉的胸口,从前胸进,后背出,手腕一抖,将凶汉的尸体抖下了江水中去。这显然不是什么侠义人物所为,近乎邪派人物的手段了。
    翠翠这时手中的青虹宝剑刺出,一招“风扫残叶”,将两个贼子的刀削断,惊得这两个贼人,一个滚进了船舱,一个滚到了水里去。他们两个人同时在两招之间,便结束了战斗。其他贼人一看,纷纷退入舱中,严阵以待,不敢轻易出击。
    操舵的贼人见势不妙,将舵一摆,把船来了—个急促的大转弯,船头朝下游岸边的石崖飞撞而去,准备来个船毁人下水。他知道同来的弟兄,个个都有几分水性,而自己更可以从水中逃生。
    翠翠一见,对豹儿说:“掌舵的用心险恶,想撞烂船只让我们下水,你快过去杀了他。”
    豹儿最害怕跌下江水中去,一听大急,纵身一跃,竟然从船头越过船篷一下落到了船尾上。他这种似灵豹般的纵跳轻功,在武林中从来没有过。掌舵的贼人见豹儿似大猫般的扑来,吓得跳水而逃,并且大喊:“大家快跳水逃生,船很快就撞毁了。”
    贼人们纷纷从舱里两边窗口跳下水去,有的干脆连船篷也掀开而跳水逃生。翠翠用剑挑了几个也制止不住。
    眼见船快要向江边石崖撞去,山崖下的江水深而急漩,不会水的人掉了下去,根本不可能浮起来,会被卷入水底。豹儿急得不知怎么办,更不知将舵摆向哪一边才好。翠翠也吓得一时六神无主了。她究竟还是一位少女,水上经验不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个人哗啦—声,蓦然从水中跃起,落到船尾上,将舵—摆,“咔嚓”一声,船舷上的木板飞了起来,船身险些擦过江岸石崖,往下游飞驶而去,避免了一场船毁人亡的惨剧。
    豹儿和翠翠一看,是鄱阳蛟王向湖,又惊又喜,一齐叫起来:“王大伯!是你救了我们!”一口气松了下来。
    王向湖笑了笑,将船驶回了江心,说:“两位坐稳了。”说时,又纵身下水。
    豹儿惊愕:“大伯怎么又下水了?”
    翠翠说:“可能水下还有贼人作怪,大伯去解决他们啦。”
    “那大伯一个人不危险?”
    “大伯号称鄱阳蛟,水下功夫自然非常的好,这—点用不着我们去担心。”
    豹儿一想也是,要不,大伯一个人怎敢跃入水中?心想:要是我也有王大伯这一身的水中功夫就好了。他放眼往江面望去,只见另—条贼船大火破篷而起,熊熊大火在江面燃烧,火光映红了江面,与夕阳争艳。豹儿担心起来:“小翠,不知小青和商大婶怎么样了?”
    翠翠说:“你放心,商大婶的幻影魔掌神功独步武林,江湖少有,可在江面踏波而飞,尽可以带着青姐离开贼船,说不定这把火是她们放的。”
    豹儿又往近处江面望去,只见从江底冒出一股股血来,散开在江水中。豹儿又担心了:“小翠,你看,江底冒出血了,不知大伯有没有危险!我们又不能下水去帮助,怎么办?”
    翠翠虽然知道王向湖水性极好,但水下有几个贼人,也有点担心了!正在这时,江波、江浪驾着船顺流赶来了。商良、薛红梅、青青和陈少白,衣袂飘飘,立在船头上。青青首先扬声问:“豹兄弟,翠兄弟,你们怎样了?”
    翠翠说:“我们没事。”
    豹儿却同时对江波说:“江大哥,你快下水看看王大伯怎样呀!”
    江波一怔:“我师父怎样?”
    这时,江家兄弟在情急之下,流露出他们的师徒亲密关系。豹儿说:“他下水后没再出现过。”
    突然,水“哗啦”一声响,在水花中冒出一颗花白长者的头来。众人一看,不是鄱阳蛟王向湖又是谁?他口含—把锋利的匕首,双臂—抖,活生生将水中的一个贼人抛上来,然后他自己也纵身一跃,从水中登上了船。王向湖真是水中的—条蛟龙,水中的功夫的确不同凡响,无人能及,单是从水中跃上船的动作,就令众人大为惊讶。因为凡人不同水中的飞鱼,无从借力,可以凭空飞起来。这全凭体内的一股真气,纯熟的动作,双掌在水中一拍而跃起。水中的轻功,与陆上的轻功有所不同。
    豹儿首先问:“大伯,你没事吧?”
    王向湖哈哈一笑:“没事!不过,这贼人的水下功夫不错,几乎给他溜掉了。”
    翠翠一看那贼人,正是那用心险恶的掌舵艄公,想起自己几乎要在船毁翻下水中时的情景,不由大怒,嗖地一下,宝剑出手,要挑了他解恨。
    王向湖急说:“千万别杀了他!”
    翠翠停下手来,问:“大伯,要留下他?”
    “小兄弟,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凿我们的船?又是什么人打发他们来的吗?”
    这时,两船靠近。薛红梅走过船来,翠翠踢了贼人一脚,问:“说!为什么要来害我们?谁派你们来的?”
    这贼人虽然在水中给王向湖封了穴,不能动弹,但没封他哑穴,仍可说话。他却躺在船头上闭目不屑答话。
    薛红梅笑吟吟的说:“小兄弟,看来他不愿回答你的话了!”
    翠翠说:“他不说,我先断了他一只手!”
    “小兄弟,其实何必问他?谁打发他们来的,我都知道。”
    “哦!你知道了?”
    “因为那条船上的人,什么都招供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
    “大婶!那我杀了他算了!”
    “哎!小兄弟,你想不想看下我的魔掌神功?”
    翠翠从薛红梅的眼神中早已会意,说:“想呀!魔掌神功拍人也痛苦么?”
    “那何止痛苦!简直如挖心切骨,整个人会经缩肉萎,挣扎一个时辰后才惨死过去。既然他不愿说话,说明他不想活了!既然他横竖都会死,我就在他身上展示下我的神功让你们看看好了!”薛红梅说着,便朝贼人走来,伸出纤纤玉掌,要去拍贼人的百会穴。
    贼人登时吓得大叫:“别拍我,我说。”
    “哦!你说?你要说什么?我要知道的事,都已知道了!既然你要说,那就说来听听,看同不同你同伙所说的一样。”
    “我是胡堂主打发来的。”
    “胡堂主!?你说的是哪一个胡堂主啊!”
    “白龙会重庆堂胡堂主。”
    薛红梅微笑不语。翠翠却故意恼怒说:“胡说!白龙会是江湖上的侠义之帮,怎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想血口喷人?坏了白龙会的声誉?”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
    “还说是真的?”翠翠对薛红梅说,“大婶,你拍他一下,看他还胡说八道不。”
    薛红梅眨眨眼说:“小兄弟,这点同那条船上的人所说的—样,你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下去吧。”
    翠翠说:“好!你说下去!我们跟白龙会重庆堂的人没仇没怨,为什么要来暗算我们?”
    “因为你们将胡堂主的相好杀死了,更毁了我堂的一处钱财来源。”
    豹儿愕然:“我们几时杀了他的相好呀?”
    “五通桥玉面夜叉不是你们杀的?”
    “什么!?玉面夜叉是你们胡堂主的相好?”
    “是!所以胡堂主打发我们来。”
    翠翠问:“五通桥马家大院所得来的赃钱,都送给了你们堂主?”
    “马家院本来就是我们堂的一个不公开的舵口,舵主就是玉面夜叉。”
    陈少白不明白了,问:“五通桥属嘉定州,所有白龙会的舵口都归东川堂管,怎么会是重庆堂的舵口?”
    “这是胡堂主暗中安排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陈少白问:“总堂也没人知道?”
    商良说:“陈老弟,你这话不多余问吗?我知道莫总堂主的为人,能容得自己的一处舵口拐骗小孩少女、包赌包娼?这可是黑道上帮会所干的事。”
    这个贼人说:“总堂是没人知道。”
    除了豹儿,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胡崃这个人,不单单是个好色之徒,更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暗中在所属之外的地方设立舵口,明显要背叛白龙会了。看来他企图要夺取白龙会,独占四川,才敢这么将副总堂主胭脂虎私下困起来。这样的人不早日除掉,将又是江湖上的一个祸害。
    薛红梅问翠翠:“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
    “没有啦!就是问,恐怕他也不知道。”
    “你怎知他不知道?”
    “胡崃这个人敢这么胡作非为,他背后必有个更为可怕的人做靠山。胡崃这个靠山,他知道吗?”
    “他是不知道,这恐怕得去问胡崃了。”
    翠翠说:“大婶,既然不需要问他了,杀了他怎么样?”
    不单是豹儿,连陈少白也怔住:“怎么,他说了,你们还要杀他?放了他吧!”
    薛红梅说:“杀不杀他,他也是死路一条,活不了!”
    豹儿问:“他怎么活不了呀?”
    “小兄弟,你想想下,他将胡崃的事都说了出来,回去重庆,胡崃不杀了他,能让他活在这世上吗?”
    豹儿说:“他不能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薛红梅点点头:“这也是个好办法,不知他愿不愿意。”
    这贼人说:“小人愿意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翠翠说:“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不知你愿不愿干。”
    “小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将功赎罪,想办法将你们的副总堂主霍女侠救出来!这样,你就不用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了!”
    这贼人顿时惊恐起来:“不,不!那小人—定是死路一条。各位侠士,胡堂主背后的确有一个可怕的人,公开背叛胡堂主,什么人也逃不了他的魔掌;再说,小人也无能力将副总堂主救出来。”
    “我们帮助你,也不能救出来吗?”
    “不,不!那个人太可怕了!”
    “那个人是谁?”
    “黑箭!”
    众人—听是黑箭,不由得相视一眼,心头悚然。的确,黑箭的莫测的武功,纵观当今武林,除了两个九幽小怪外,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恐怕也非其对手,只有少林寺的掌门还可以勉强一战。
    翠翠却故意问:“我知道黑箭有三个人,一个死了;—个给废了武功;—个已在少林寺出家当了和尚;又从哪里跑来一个黑箭呀?”
    “给废了武功的黑箭又恢复功力了,武功比以前更可怕!各位侠士要是不愿放了小人,将小人杀了好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糊涂?我们又不是要你明目张胆的去救霍女侠,只要你蒙了面孔,悄悄带我们去困住霍女侠的地方就行了。救出霍女侠之后,你不愿露面,我们也不强逼你,我们会给你银两,够你半世用的,从此而远走高飞。”
    “这——!”
    “这可是—个好办法啦!不然,你今天的事,迟早会穿了,到时,你想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也不行啦!黑箭,胡崃,迟早也会找到你的。”翠翠这一番隐隐带威胁性的话,将他吓住了。
    “你,你们会说了出来?”
    翠翠说:“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啦!要是你能将霍女侠救出来,我们大家都会守口如瓶。”
    贼人叹了一口气说:“我,我只能悄悄带你们去。”
    “行呀!只要你带我去困霍女侠的地方,人就由我们出面救,没你的事。王大伯,你给他拍开穴位,放他起来吧。”
    王向湖过来给他拍开了被封的穴位。贼人坐了起来,望着王向湖,说:“小人自问水中功夫在这一带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请问大侠贵姓大名?使小人也知道自己败在什么人的手上。”
    “老弟的水下功夫也不错啊!请问贵姓?”
    “小人姓侯,单名方。”
    王向湖略略一怔:“侯方!江湖上人称洞庭水猴的就是阁下?”
    侯方苦笑一下:“不敢。”
    翠翠笑了:“这下,你们正是一对,他是江湖上人称鄱阳蛟王向湖。”
    侯方惊震:“前辈就是王老英雄王向湖?”
    “不是他是谁?”
    侯方连忙拜见:“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前辈,请前辈见谅。那么说,小人败得半点也不冤枉。”
    王向湖扶他起来:“我素知老弟在江湖上也是一条汉子,怎么投靠到胡崃的手下,干起这等事来?”
    侯方面有愧色:“在下为黑箭所逼,以扣在下家小相威胁,才不得已而从之。”
    王向湖关心地问:“那老弟的家小怎办?”
    “只要各位扬言我已死,黑箭就不会去为难在下的家小了。”
    翠翠说:“怪不得你愿死哩!”
    豹儿说:“小翠,你怎么还这样说的?”
    王向湖说:“老弟的家小不能不照顾啊!这样吧!老弟的家小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他们出来。”
    “多谢前辈,我家小目前在洞庭湖边捕鱼为生,不必去惊动他们。尽管他们闻到在下不幸的音讯,一时难过,等这事过后,在下再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老弟既然从此隐姓埋名,何不带家小来与我同在一条船上,我也是一直在江湖上隐姓埋名,除了他们几个,谁也不知道。”
    侯方大喜:“在下能跟随前辈左右,得前辈指点,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好!老弟,我们一言为定,重庆的事一了,我们就到洞庭去。”
    其他人见了,也为他们感到欣喜。翠翠说:“侯大哥,现在我们算是自己人了!你担心露面,就别带我们去了,你将地形画下来给我们也是一样。”
    “不,不!正因为我们成为自己人,我更要带大家去,因霍副总堂主的地方,四周不少暗桩,更有不少的陷阱机关,不是熟人,到不了那地方。”
    “侯大哥!那辛苦你了!”
    “小侠别这样说,现在我的确应该将功赎罪了。”
    王向湖说:“老弟既然要诈死,我看将这条船也烧毁沉掉了吧!一齐到我们的船上,连夜赶去重庆如何?”
    侯方说:“这样更好。”
    于是大家便过船而去,只留王向湖一个人准备烧船。他挥手叫江浪将船撑开,使两船远远分开,以免大火烧起来时,火苗殃及了自己的船。然后他将铁锚抛下定位,不使火烧着的船随水漂去,便先从风向的一头点火,烧着了舱板。转眼之间,大火熊熊,整条船都着了火。王向湖便跃入江中,踩水回到自己船上。
    这时,夕阳已垂,夜色升起,长江两岸山峰,一片朦胧。而猫儿峡中那条着火的船只,在夜幕之下,几乎照红了夜空,照红了江水,点缀了长江的夜空碧水、偏偏这时,没一只船在猫儿峡这段水面上来往、一来猫儿峡险恶,不熟悉这一带水路的船只,不敢在夜里经过;二来,有些船家听闻猫儿峡中有匪徒打劫,吓得远远避开了,谁也不敢闯来。
    江岸一些村民遥见江中船上有人打斗,出了人命,有的跑去巴县和江津县报告。别说跑到县城已经夜了,就是没有天黑,恐怕捕头也不敢带人前来;猫儿峡水急滩险,捕快们恐怕比船家还怕死,哪个敢冒这个险的呢?官府中人,往往是贼过而兴兵。
    豹儿见战斗一过,心情松下来。商良突然问王向湖:“老哥!他们带回来的那两坛泸州大曲,你放到哪里去了?”
    “老弟,在舱板之下。你要挑灯夜饮?”
    “你想收藏起来,等我们走了,独饮?”
    “你老弟说笑了!好,我去拿出来。”
    “对对,干脆大家坐下来,庆祝我们杀人劫船干得痛快,开怀大饮!”
    薛红梅扬起了凤目:“什么!你要大饮?要是喝醉了,小心我将你扔到江里去。”
    商良嘻嘻笑着:“我,我不会喝醉的。”
    “别跟我嬉皮笑脸。”
    豹儿说:“大婶!我们只饮两碗好吗?”
    “看你人不大,却是一个老酒鬼,再过两年,恐怕你要泡在酒坛里了!”薛红梅转向青青、翠翠,“你们两个呢?不会也成了酒鬼吧?”
    翠翠说:“大婶,我们才不去饮这些火烧肚的东西。”
    “好!那我们走开,别理这班大小酒鬼了。若他们醉倒了,我就将他们—个个扔到胡崃脚下,让胡崃砍了他们。”
    翠翠笑着:“大婶,商大叔要是真的叫胡崃砍了,你不心痛么?”
    “我才巴不得哩!走!你们两个跟我到后舱房间谈心去,别看他们一副醉猫样。”
    “好呀!”翠翠笑着说。
    青青对豹儿说:“豹哥,你别喝醉了,误了今夜里去重庆救人的大事。”
    豹儿说:“我知道。”
    薛红梅带青青、翠翠离开前舱。她们一走,商良登时眨眨眼睛,轻轻对豹儿、陈少白、乇向湖和侯方说:“来!河东狮走了,我们开怀畅饮三大碗。”
    众人一笑,豹儿说:“大叔!我们别真的喝醉,误了去重庆救人的人事。”
    “小兄弟,你真听话啊!我呀!越醉越有功夫……”
    他话没说完,灯下人影—闪,商良的一只耳朵给人拧了起来。众人一看,薛红梅不知几时闪了出来,幻影真幻影,倏然而到,令人难以提防。薛红梅拧着商良的耳朵,圆睁凤目问:“你刚才说什么?”
    “哟,哟!夫人,你给点面子好不好?你将我的耳朵拧来拧去,不成了猪耳朵?”
    薛红梅笑骂:“我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我没有说什么啊!”
    “看来,你不想要你的耳朵了!”
    “你,你别乱来,没有了耳朵,我还像人吗?”
    “说,你刚才说什么河东狮的?”
    “夫人,你听错了,我是说河东诗酒这个人的。”
    “有这么一个人吗?”
    “有!怎么没有?古时河东有个诗人,他喝酒越多,诗就……夫人,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翠翠站在薛红梅身后笑着:“古时河东还有个死人会喝酒的,我真没听过啊!”
    “喂喂!你别落井下石好不好?我说的是诗人,什么死人呀?”
    薛红梅松了手说:“说呀!这个故事我看你怎么编出来。”
    商良摸摸自己的耳朵,说:“夫人,我怎么是编的?你没有听说过大诗人李白么?他斗酒诗百篇,酒喝得越多,诗就写得越好!”
    薛红梅笑着:“我怎么没听过李白是河东人呀?”
    “夫人!李白的爷爷、奶奶可是河东人啊!”
    “你少跟我胡说八道。你是不是说我是河东狮吼?”
    商良脱口而说:“你当然是——”可是,他一见薛红梅柳眉竖起,凤目圆睁,吓得他一下“河东狮吼”四个字咽了回去,心想:我怎么能将这话说出来的,不自寻苦受吗?便喃喃说,“这,这……”
    “别这这那那的,我是什么?”
    “夫人当然是河东观音啦!夫人不会写诗,又不喜欢喝酒,自然不是河东诗酒了。”
    “你少跟我胡扯,小心,你以后再在别人面前编排老娘的不是,我虽然不会写诗,却顶会揪你的耳朵。”
    “是,是!”
    商良在薛红梅走后,向豹儿等摊摊手,苦笑—下:“来!我们喝酒,刚才的事,大家没有看见是不是?”
    王向湖说:“老弟,我老汉刚才眼里只看见两坛大曲,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和听见。”
    陈少白笑着:“大叔,我也是。”
    侯方只是笑笑,不出声。豹儿心想:江湖上的人真怪,怎么没有看见听到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只好也笑笑:“大叔,我也是什么也没看见和听到。”
    商良拍拍豹儿:“小兄弟,你现在变得聪明起来了!来!我们喝酒谈心。真的,我们别喝醉了!不然,给我那——扔到水里可不好受了!”
    江波又给他们炒了一碟蛋、一碗虾仁和切了一大碟卤猪耳、猪肚给他们下酒。豹儿说:“江大哥,你也来喝一碗酒吧。”
    江波笑了笑:“多谢!我还得船前船后看看,别出了事,你们慢慢喝。”
    在后舱的一间房里,薛红梅上下打量着青青和翠翠,含笑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翠翠说:“大婶,你不是说我们是江湖小杀手么?又是什么人呀?”
    “你们两个小妮子,能瞒得了我吗?”
    青青和翠翠不禁相视一下,青青问:“大婶,你怎么看出我们的?”
    “别以为你们聪明,别人也不是傻瓜。你们的声音和动作,怎么也瞒不过经验丰富的江湖中人,只是他们不说出来罢了。”
    “那么说,商大叔、王大伯他们也看出来了?”
    “怎么看不出?就是你们的什么豹兄弟,也知道你们是女儿身子,只有那姓陈的什么少白,为人太正经,才没看出来。其实,你们何必扮什么臭小子,恢复自己本身的面目不更好?”
    翠翠说:“大婶,我们扮成小子,行动可方便多了,一旦恢复女儿身,就诸多拘束,连说话也不能大声大气的,多别扭。”
    “胡说!谁说女儿就要拘束的?你们看我,还不是一样大声大气、行动自由?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管别人说长道短?”
    青青说:“大婶,我们可不同你。”
    “有什么不同?小妮子,你们怕今后嫁不出去么?”
    “哎!大婶,我们不跟你说了!”
    “小妮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嫁人,那是女儿们迟早的事,除非你们两个当尼姑去。”
    翠翠说:“当尼姑也不错啊!”
    薛红梅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才不相信你这小妮子当尼姑去!来,我们说正经的事,你们是无回剑门的弟子?”
    青青摇摇头:“我们并没有参加无回剑门派,剑法是主人传授给我们的。”
    “主人!?谁是你们的主人?”
    “点苍派的掌门夫人、江湖上人称白衣仙子。”
    “啊!她不是你们的师傅?”
    翠翠说:“是师傅也是主人!因为我和青姐从小是孤儿,由她抚养成人,传授武功给我们,却没有正式拜师。”
    “好呀!你们愿不愿认我做妈妈?”
    “认你为妈妈?”
    “不愿意?”
    “大婶,你不是说笑吧?”
    “这事能说笑吗?我不会‘下蛋’,至今还没有一个儿女,你们又是孤女,不正好吗?”
    翠翠和青青又相视了一下,一齐倒身下拜:“母亲在上,女儿青青、翠翠给你叩头了!”
    薛红梅喜上眉梢,连忙扶起她俩:“好了,好了!认归认嘛!何必行此大礼?”
    翠翠说:“女儿怎能不拜母亲?”
    “好吧,今后我薛家的武功,就不会在武林中失传了!”
    “妈!你要传我们以武功?”
    “是啊!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不传外人,只能传薛家的人。现在你们是我的女儿了,我不传你们,难道带到棺材里去?”
    翠翠叫起来:“妈!你怎么这样说的?妈可是长命百岁,青春常在。”
    “多谢你啦!以后你们跟我姓好了,一个薛青青,一个薛翠翠。”
    “多谢母亲赐姓。其实,我们也不知自己姓什么的,今后我们就有了姓了!”
    “女儿,不是妈说一句,无回剑法好是好,但碰上上乘的一流高手,怎么也招架不了。要是你们学得了妈的幻影魔掌神功,再配上你们的无回剑法,是可傲视当今武林,能欺负你们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青青和翠翠大喜,又是下拜:“多谢母亲教导大恩。”
    “哎!女儿,你们真多礼啊!好!我去将你们的爹也叫来,叫他看看我这两个女儿,让他惊喜。”薛红梅说着,人似幻影闪了出去,不一会,就将商良拖了进来。
    青青和翠翠一见,双双拜在跟前:“爹爹在上,女儿青青,翠翠给爹爹叩头问安。”
    商良虽然为人嬉戏,说话风趣,不拘小节,一见青青、翠翠突然行这么重的大礼,愣住了!他扯扯自己的耳朵看痛不痛。
    薛红梅说:“喂!你扯自己的耳朵干嘛?”
    “夫人!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了!”
    “发你的头,我的两个女儿给你行大礼啦!”
    “女儿!我们哪来的两个女儿?”
    “这是我刚才才找到的薛家女儿。她们已拜我为母亲了!”
    商良一听,吓得掉头要走。薛红梅一出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疯了吗?女儿拜见你,你跑什么呀?”
    青青和翠翠见商良那副滑稽相,“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翠翠问:“爹!你跑什么的?我们可是你的女儿啊!”
    商良苦着脸说:“一个观音,已够我头痛了,再多你们两个小观音来管我,我以后的日子就别想混下去了。”
    薛红梅说:“好呀!你这负心人,终究是说了实话。见了我,不是喜欢我,而是头痛的。”
    “不,不!我是说喜欢得头痛了!”
    “有喜欢得头痛的吗?”
    “对,对,我就是有这么个怪毛病,一喜欢,就头痛了!”
    翠翠笑着:“爹,那你见了我也头痛啦?”
    “头痛,头痛!连肠也痛。”
    薛红梅扬眉问:“喂!你喜不喜欢我这两个女儿的?”
    “喜欢,喜欢!要不我怎么会头痛啊!”
    薛红梅松开手问:“两个女儿拜见了你,你不给她们一些见面礼物?”
    “见面礼物?”
    “是呀!”
    “好,好!我给,我给!”
    商良迟疑地从怀中掏了—对绿色晶莹的玉麒麟来。这对玉麒麟,可以说是一对艺术珍品,价值不下千金。薛红梅睁大了凤目问:“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一对玉麒麟的?”
    “马家大院。”
    翠翠说:“好呀!爹,我们辛辛苦苦拼死战斗,你却盗取了这么—对宝贝,也不说给我们听。”
    “喂!你别胡说,我几时盗取了?我只是见好玩,顺手取过来罢了!准备没钱买酒时,用它们来换酒喝。现在给了你们一人—只,我今后就没有了酒钱啦!你们看,爹牺牲多大?”
    薛红梅说:“你就知道整天整夜的喝酒,你还有正经的事没有?”
    “夫人,喝酒也是正经事啊!”
    “没听说过!”
    “夫人,我见面礼物也给了,我可以走了吧?”
    青青说:“爹!你出去后,就别喝太多的酒了!”
    薛红梅说:“你听听,我女儿就比你懂事多了!还有,女儿的真面目,你不能向任何人说了出来。”“是是!当然!小子虽然是假的,也比真女儿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重男轻女?”
    “好好,当我没说过。”
    “我看,我们的女儿,就比臭小子强,更比你们这几个酒鬼好得多。你要走快走,别让你身上的酒味熏脏了我们。”
    商良吓得不敢多说,赶快的溜到了前舱。
    前舱和后舱,虽然隔一道木板,但这道板墙非常密实,关上舱门,互相谈话,各听不到,加上水声风声,更听不到了。但凭豹儿和商良的深厚内力,凝神倾听,是可以听到的。但豹儿一心放在饮酒和人谈话上,所以商良在后舱中的说话,他就听不到了,就是听也没心去偷听。所以商良一出现时,他便问:“大叔!大婶拉你去谈什么?”
    “婆娘们的事,还有什么好事?来,别管她们,我们继续喝酒。”
    “大叔!酒,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夜要去救人,是不是别喝了?”
    “小兄弟,你似乎不公平啊!”
    “大叔,我怎么不公平呀?”
    “我去谈话,你们已喝了几碗,现在说不喝,够公平吗?”
    王向湖笑着说:“老弟,你别耍赖,你去谈话时,我们只呷了—口,几时喝了几大碗呀?你要喝酒就喝,别找借口。”
    侯方说:“小侠说得不错,要是我喝醉了,稀里糊涂带错了路,不但害了大家,也救不出副总堂主,那不误了大事?”
    “喂!你别吓我。”
    豹儿说:“大叔,我再陪你喝一碗,然后不喝好吗?”
    商良似乎恋恋不舍地望着酒坛:“看来,我想喝也不行了!好!一碗就一碗,好过连一碗酒也喝不到。”
    豹儿给他倒满了一碗酒,然后大家碰碗,一口而干。王向湖便站起来:“大家现在回房休息去,到时,我再叫醒大家。”
    商良却仍望着酒坛,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扬着脸问:“我再喝一碗好不好?”
    蓦然间,一条人影一闪,那坛喝得剩下不多的酒坛,凭空飞出了窗外,“蓬”的一声,摔进了大江。众人愕然,一看,又是薛红梅。她扬扬眉问商良:“你是不是想再喝一碗?要不要我连这罐没开封的酒也扔到江里去?”
    “不,不!你别当真,我说说而已。”
    “去!跟我回房躺尸去!”
    薛红梅一伸手,又揪住了他的耳朵,拖了他走。众人都是忍俊不禁,才分头各自休息。
    四更天,繁星满天。船悄然的进入了重庆。白龙会重庆堂堂口设在嘉陵江与长江汇合的江北处,与红岩村隔江相望。地势险要,依山傍水。众人在行动前,商良拍拍陈少白说:“陈老弟,你留下,别露面。”
    陈少白不明白问:“大家都去,在下怎能不去呀?”
    “陈老弟,是这样,要是我得手还好办,万一失手,明天你就可以借口去白龙堂拜访原堂主钟离羽,设法暗中相救。要是你去了,我们连后面的一步也走不通了,所以你还是不露面的好。”
    “那在下现在怎么办?”
    “跟王老兄在船上接应我们。”
    “好吧!在下听从大叔吩咐。”
    这样,商良夫妇和豹儿、青青、翠翠,在侯方的带路下,直扑重庆堂口。侯方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的熟悉,避开了各处的明岗暗哨。不久,便来到了幽困胭脂虎霍四娘的地方。侯方指着前面山崖下一幢黑黝黝的石屋轻说:“霍副总堂主就困在那石屋山崖下的地下岩洞中,看守的人,都是胡崃的心腹。”
    薛红梅说:“好!你们就在这四周一带守着,我和豹儿兄弟、小翠前去。”
    “不!那岩洞有机关,还是由我带去才好,不然有危险。”
    “那你不露了面?”翠翠问。
    “救人要紧,不能考虑那么多了。”
    薛红梅说:“好!就算死也不会说出你来。我跟你先走一步,小翠,你和豹兄弟迟一步赶来。”
    她与侯方朝石屋走去了,刚接近石屋,便有人喝问:“谁?”
    侯方说:“麻脸,是我!”
    石屋内灯光亮起,闪山一条汉子来,又问:“兄弟是谁?”
    “侯方。”
    “侯方!?”麻脸讶异,“听说你在猫儿峡已死了,你却没有死?”
    侯方说:“龙王爷不愿收我,我只好又跑回来了。”
    麻脸生疑:“你来这里干什么?”
    “胡堂主叫我来看看。”
    “胡堂主刚走不久,怎么又打发你来?”
    侯方怎么也想不到胡崃会来这里而刚走的。薛红梅却早已出手了,麻脸连叫喊也来不及,咕咚一声,便翻倒了。侯方急说:“快,我们快冲进屋里去!”
    薛红梅早巳闪身到里面去了!屋内有三条汉子,正准备响警铃。薛红梅身法手法快得不可思议,—下便杀了两个,点翻了—个。翠翠和豹儿这时也冲了进来。薛红梅将点翻的人提起来,又狠狠扔在地上,问:“说!霍四娘被困在什么地方?”
    翠翠宝剑贴在他的心口上:“快说!要不,我—剑就挑了你。”
    侯方说:“老弟,你将机关石门打开!要是你使奸诈,我就不能保证你生命安全了。”
    “侯方!你——”那汉子说。
    “老弟,快说吧!”
    “胡堂主待你不薄,你怎么反叛他?”
    翠翠一剑在他心口划开了一条剑痕,鲜血登时渗出:“你是不是不想说了?你们敢将霍副总堂主关起来,那才是反叛。你要不要我在你脸上再划上一剑?”
    候方说:“你不说也不要紧,迟早我会找到关钮的地方,那时你身上添的不是一剑,而是几十剑了。”
    薛红梅说:“杀了他算了,别问他了!”
    这汉子慌忙说:“我说,我说!在左边石龛神台上的香炉,只要轻轻搬动,石门就会打开。”
    翠翠说:“你早说不是没事吗?”
    侯方早巳奔过去,将神台上的一个香炉轻轻搬动,果然,一道石壁上的一块石门便徐徐而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不是熟悉的人,怎么也看不出这道石壁竟是岩洞口的石门,也想不到一个不明显的香炉,是开石门的开钮机关。
    侯方又说:“老弟,麻烦你带我们进去。”
    “我,我不能动啊!”
    薛红梅拍开了他被封的穴位:“这下你可以动了吧?”
    “我带你们进去也没有用。”
    “怎么没用?”
    “开铁闸的锁匙,胡堂主已带走了,我打不开铁闸门。”翠翠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这汉子无可奈何的站起来。侯方说:“老弟,请你先将里面的机关的开钮关死了,出了事,我顶多赔上一命,而他们,还是可以将人救出去的,而你更别想活了。”
    翠翠说:“要是侯大哥有事,我这把剑会将你削成千百块肉片,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侯方拉着他的手说:“来!我们—块走,谁也别离开谁。”
    薛红梅对豹儿说:“豹兄弟,你守在这石屋内,千万别让人搬动了香炉,不然,连我们也出不来啦!”
    “我知道。”
    薛红梅和翠翠,便紧随着侯方和那汉子走进岩洞,连下几十级石阶,一转弯,—线灯光在岩洞深处射出来。再转一个弯,远远便看见灯火下的一道铁闸。谁知就在这时,这汉子蓦然将侯方推开,纵身往铁闸跃去,要去搬动岩洞里的机关。要是这机关一按动,两旁石壁上的各种有毒暗器便会像雨箭一般的射出。这骤然的变化,就是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也来不及提防。但这汉子失算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薛红梅的幻影魔掌神功已达仙境。他人还没到机关的开钮前,薛红梅已像幻影般的立在他面前,比他还快了一步。她一掌拍出,他的天灵盖全碎。
    侯方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叫好险,说:“要是给他按动了机关,我们全完!”
    同时也惊动了关着的霍四娘。她站了起来,问:“你们来救我?”
    薛红梅转过身来问:“霍姐,还认识小妹不?”
    胭脂虎霍四娘惊喜:“薛妹!是你?你怎么知道来救我的?”
    薛红梅和霍四娘虽然平时来往不多。但她们在几年前一见面,极为投缘,结成了姐妹。薛红梅说:“霍姐,别问,现在先救你出去才说,你身上没伤吧?”
    “没伤,可是钟离堂主就伤重了。”
    薛红梅这时才看见牢内的一角,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连鬓短髭的大汉,惊问:“他就是原重庆堂堂主钟离羽?”
    “是!”
    “他怎么伤成这样?”
    “还不是叛贼胡崃打成这样的。”
    薛红梅想打开铁闸,想不到这粗厚的铁闸竟然是精钢锻铸而成,没有锁匙,怎么也打不开,推不动的。
    翠翠走过来说:“妈!让我来!”
    “你能打开?”
    “妈!别忘了我这把剑是把宝剑,可以断金切玉。霍姑姑,你闪开点。”
    翠翠暗运内力,一剑劈去,果然铁闸锁应手而断,她拉上了闸门:“霍姑姑,你可以出来啦!”
    霍四娘又是惊喜:“薛妹!你几时有了这么一个俊气的令郎?我可没听你说过啊!”
    薛红梅笑着:“霍姐,你再看清楚一点。”
    “怎么!?不是么?”
    “假小子。”
    这时侯方也来拜见霍四娘,说:“副总堂主,我们还是早离开这地方才好。”
    霍四娘又是愕异:“是你!?侯方?”
    侯方说:“副总堂主请恕罪,属下前来向你赎罪的。”
    薛红梅说:“霍姐,不管他过去对你怎样,这次也亏了他带路,我们才能顺利赶来救你。”
    霍四娘说:“侯方,你能这样,何罪之有?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副总堂主不见罪,属下已是万分感谢。副总堂主,你们走吧,钟离堂主由属下背他走好了。”
    “那辛苦你啦!”
    “不辛苦,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事。”
    侯方小心翼翼背起受重伤的钟离羽,刚走出岩洞,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声高喊:“快来呀!有人来踩盘子啦!”
    霍四娘从地下拾起一把刀说:“我不杀了胡崃这叛贼,便誓不为人。侯方,你背钟离堂主先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守着他。”
    外面,商良和青青跑了进来,问:“人救出没有?”
    薛红梅一指霍四娘:“你看,不是救出了吗?”
    商良说:“那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
    翠翠问:“离开!?那我们不割胡崃这颗脑袋了?”
    “要是不走,我们割的恐怕不是胡崃一颗脑袋,而是割下很多人的脑袋了。”
    薛红梅说:“你喜欢跑买卖,这么一大笔买卖,你不敢干了?胡崃这颗人头,我呀!是要定了的。”
    豹儿说:“很多人奔过来了,再不走,我们真的走不了啦!”
    翠翠说:“那不更好吗?”
    这时,远远听到外面人声喧哗,脚步忙乱,有个人说:“蔡副堂主,属下发现两个人,就是在这附近,他们还伤了我们三个弟兄。”
    跟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跟我将这一带全包围了!”
    薛红梅皱眉问:“霍姐,这姓蔡的为人怎样?”
    “也是一个叛贼,江湖上人称飞刀手蔡渝。他一把飞刀十分来得,十丈以内,可飞刀取人。他为人好赌,原先只是重庆堂下面的一个大头目,不知怎样,竟将他升为副堂主。他一向手头帐目不清。这次我来,除了调查钟离为什么突然离走外,也想查清他的帐目,没想到他跟胡崃一起反叛了,钟离便给他们打成这样。”
    “那么说,这个人的脑袋,我也要呀。”
    不久,人声脚步声逼近了石屋四周一带。霍四娘说:“薛妹!白龙会重庆堂的大多数弟兄是好的,跟胡崃走的,只有十多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详情,受了他们的欺骗。先由我一个人出去看看,你们千万不可伤害太多的人啊!”
    “霍姐,胡崃这个什么剑客,我可绝不会放过的!我要为一些受奸、惨死的姐妹们申冤!”
    “薛妹,不但你不放过他,我也不放过他!捉到他,我问清楚了,你要杀要割要剁,我都交给你。”
    “那我们说定啦!”
    这时,飞刀手蔡渝在屋外喝道:“去!去石屋看看,难道里面的人都睡死了?”显然,蔡渝不但是个赌徒,也是个粗心大意的鲁莽汉子,稍微有头脑的人都可以判断出,外面这么多人声吵杂,而石屋纹风不动,一定是出了事,怎么说是睡死了?不错,人是死了,但不是睡死,却是全部给薛红梅的魔掌拍死了。
    霍四娘已闪身出去,正好有两个人迎面而来。在火把光照之下,其中一个人惊愕地喊出:“副总堂主,怎么是你?”
    霍四娘说:“不错!是我?”
    “副总堂主,你几时又回来了?”
    显然,这两个人不是胡崃的心腹,而是原白龙会重庆堂的弟兄。霍四娘认出其中一个是负责向外联络的陈五,轻功过得去,善奔走,是重庆堂的飞毛腿。她便用刀一指远处的蔡渝说:“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去问这姓蔡的。”
    陈五仍愕然:“问蔡副堂主?”
    “他和胡崃,都是本会的叛徒,不但敢将我囚在这石屋的地下石牢,也将原堂主钟离羽打成重伤。丢在石牢内。你们别再受他们的欺骗了,真正是白龙会的弟兄,站到我这边来。”
    陈五还在发愣,远处的蔡渝一见,也吃了—惊,知道不迅速下手杀了霍四娘,就更不可收拾。他—把飞刀猝然袭来。
    霍四娘早有防备,喝声:“陈五,你们快闪开!”她将刀一拨,将猝然袭来的飞刀拨到一边去,同时人巳纵起,直扑蔡渝,叱道:“可耻叛徒,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蔡渝连连后退,自知自己的武功怎么也不是胭脂虎霍四娘的对手、霍四娘的刀法,曾经得到江湖浪客—刀红的指点(一刀红是四川陶门的娇客,陶十四娘的丈夫。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以凶、狠、快而出名,是白龙会的第一把刀。他急得对—个心腹说:“快!快请胡堂主来!”跟着又叱喝着其他的人,“上!先将这婆娘劈了再说!”
    来搜索的弟兄,大多数都是白龙会重庆堂的人,跟蔡渝、胡崃的只有四五个人。这四五个心腹便持刀棍齐上,其他人则像陈五一样,全怔住了!初时他们以为是什么黑道上的人来踩重庆堂的盘子,想不到是自己的副总堂主,一时间不知是怎么回事。
    霍四娘怒叱一声:“你们找死了!”—刀挥出,白练横空,刀气纵横,杀意顿生。在四五招后,这四五个胡蛛的人,不是死的死,就是伤的伤。蔡渝见状不妙,便纵身而逃。他没走多远,蓦然眼前人影—闪,—把寒气逼人的剑迎面刺来,又吓得他连退两步。他一看,是位俊俏的小伙子,模样十二三岁,一脸俏皮的稚气,惊愕问:“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翠翠,她含笑说:“我呀!阎王面前的勾魂使者,特来带你回地府。你别跑了!乖乖地跟我走吧。”
    “胡说八道!老子先劈了你!”
    蔡渝凶狠一刀劈出,翠翠轻跃闪出,一剑斜刺而来。蔡渝举刀招架,“当”的一声,刀给青虹宝剑削去了—大截,剩下的不到三寸。蔡渝一时惊震,愣住了。翠翠的剑刃已架在他的脖子上,说:“别动!一动,你就变成了—个无头之鬼,只好自己提着自己的脑袋跟我去酆都城啦!”
    霍四娘说:“小翠,先别杀了他,我有话问这叛贼。”
    “霍姑姑,你放心,我要杀他,早巳将他的脑袋削下来了。”翠翠同时出手,封了蔡渝的穴位。
    霍四娘走过来说:“谢谢你了!”
    翠翠说:“霍姑姑,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姑姑,我们快去找那姓胡的吧,别叫他溜走了。”
    “这姓胡的非常自大,他才不会跑。”
    —个人老远笑起来:“说得好!在下怎么会跑的?”声落人现,一个脸色白净,三十多岁的汉子悄然飘落,风度潇洒,举止文雅,腰佩利剑,脸含笑容,一双眼睛,带迷人的目光,翠翠问:“霍姑姑,他是姓胡的?”
    霍四娘点点头,凝神应战,叱着:“叛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风流剑客胡崃一笑说:“我没问你,你怎么反来问我?谁是叛贼?你才是叛贼。你知不知道,我是奉了莫总堂主的密令,才捉了你。”
    “胡说!真的如你所说,为什么捉了我,不让大多数弟兄们知道?”
    “总堂主不想让家丑传到江湖上去,所以我才不让弟兄们知道,以免人多口杂,不慎传了出去。”
    重庆堂的弟兄们,本来已惊疑不定,初时见蔡渝猝然出手,又不敢回答霍四娘的问话,都以为蔡渝和胡崃是白龙会的叛徒了!现在听胡崃这么—说,又—时茫然,不知所措。
    风流剑客胡崃环视众弟兄,说:“你们还站着干什么?霍四娘勾结外人,想踩我们堂门的盘子,给我包围他们,别让他们离开。”
    霍四娘说:“姓胡的,你想血口喷人?”
    “你反叛白龙会,已明显的摆着,用得着我血口喷人?”
    翠翠在旁说:“好呀!你说你奉了莫总堂主的密令捉拿我姑姑,你将密令拿出来,读给大家听听,然后让重庆堂的弟兄们看看,是不是莫总堂主的笔迹。”
    “总堂主的密令,能当众读的么?”
    “不能当众读,拿出来让几位跟随白龙会的老弟兄们看看也行。”
    “更不能看。”
    “既然这样,你空口无凭无据,怎么说我霍姑姑是叛徒?”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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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嘉陵风云
    上回说到翠翠要风流剑客胡崃拿出总堂主的密令,胡崃目视翠翠:“你是什么人?”
    翠翠说:“我是什么人你别问,但我们当中,有位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人,你想不想知道?”
    “名门正派?谁?”
    翠翠朝豹儿喊道:“豹哥!你过来。”
    豹儿不知翠翠玩的什么花样,而商良又在旁说:“小兄弟,你过去吧!小心提防这姓胡的突然出手。”
    豹儿“唔”了—声,便走了过去。胡崃见来人跟翠翠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是一脸英俊,不如翠翠那般秀气,略为惊讶:“他是谁?”
    翠翠笑着:“他就是点苍派少掌门。”
    胡崃一怔:“点苍派少掌门?”
    “点苍派的少掌门,可没有人假冒吧?”
    胡崃心内暗暗震惊,因为点苍派少掌门万里苞,在点苍山惊走了黑箭,随后又伤了黑箭的衣钵传人青年无名剑手,别人不大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要是真的是点苍派少掌门,论武功,自己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
    翠翠叫豹儿出来,有她的用意,因为她听薛红梅说过,胡崃的剑法,曾得到黑箭指点,那必然与黑箭有来往,想看胡崃有什么反应,从中找出黑箭师徒—些蛛丝马迹来。自从豹儿在点苍山惊走了黑箭之后,在江湖上,就再也不见可怕黑箭的踪影。怪丐莫影子和丐帮金帮主,郡在追踪黑箭的下落,而来到了四川、云南一带。
    胡崃在一怔之后,很快恢复过来。这—点,翠翠已看在眼里了!由于点苍派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门正派之一,胡崃不敢不为礼,彬彬有礼一揖说:“少掌门请了!”
    豹儿经历过一段江湖生活,尤其是与商良、陈少白几日同坐在—条船上,对江湖上的一些礼节,也多少懂得和学会一些,也一揖说:“不敢!胡堂主请了!”
    “少掌门是为了敝会的事而来?”
    豹儿点点头:“在下想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不能不理。”
    “少掌门请原谅,敝会的事,—向不愿外人插手。”
    这时,豹儿显示出他内在的聪明才智了,说:“不!这是有关霍女侠的声誉大事,霍女侠与家母一向感情极好,在下不能不理。”
    翠翠和青青见豹儿能这样回答,显然是一派少掌门的风度,既暗喜也人为惊讶,连商良也暗暗点头赞许了!
    “请问少掌门打算怎么理法?”
    “霍女侠说你是叛徒,你又说霍女侠是叛徒,大家都一时拿不出什么凭据,最好你们两位—齐去见莫总堂主,由莫总堂主来断定。在下愿跟随两位同去,以免你们在路上动手相杀,怎样?”
    霍四娘、胡崃还没有出声,重庆堂的一班白龙会弟兄,都齐声赞好起来。有人说:“万里少掌门,这是最公正的办法,我们也推出—些老弟兄,—齐去见总堂主。”
    翠翠几疑眼前的豹儿是自己真正的少爷了!她问霍四娘:“姑姑,你认为怎样?”
    霍四娘点点头:“我同意,一齐去成都见总堂主。”翠翠又问胡崃:“你呢?”
    胡崃沉着脸说:“我为什么要同意?”
    白龙会重庆堂一些人,顿时目视胡崃。翠翠侧着头问:“那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本会的事,不需要别门派的人来指手划脚,横加干涉。”
    翠翠冷笑:“你不敢同去,就说明你做贼心虚。”
    胡崃怒视翠翠:“请你说活放尊重—点。”
    翠翠还想说,豹儿制止了,朝胡崃问:“这事你打算怎样处理?”
    “少掌门,最好请你们离开,将本会叛徒留下,要去总堂,本堂主自会去,用不了你们同去。”
    霍四娘早巳忍不住了,大怒:“大胆叛贼!到了现在,你还想含血喷人?别说我是莫总堂主派来的人,就算不是,也是总堂的副总堂主,下来询问前堂主钟离羽突然失踪的事,你竟敢在酒菜中暗下迷药来暗算我,下到地牢里,我才知道钟离羽堂主早已给你们打成残废,关在地牢中。你这可耻的叛徒,今日我不将你活捉了,便誓不为人。”
    除了胡崃的心腹,其他白龙会的弟兄们一听,全都惊震了,几乎一齐问:“副总堂主?我们的钟离堂主给他打伤下到地牢?”
    “钟离堂主现在就在那屋子里,你们可以去看看和问问。”
    有人怒问胡崃:“姓胡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们弟兄们说清楚!”
    胡蛛见众人离心,知道大事不好了,但仍冷冷地说:“因为他勾结外人,阴谋叛变白龙会。”
    “那你为什么说钟离堂主已奉命外调他处?”
    又有人问:“这么件大事,你为什么不向弟兄们说清楚?欺骗了我们?”
    胡蛛说:“这是总堂主的密令,暂时不能对大家说。”
    有人怒道:“你将莫堂主的密令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又有人说:“姓胡的,现在这件秘密已不成为秘密,你将莫总堂主的密令交出来,让大家明白总可以吧?”
    豹儿这时也说:“胡堂主,你将莫总堂主的密令交出来。真的是这回事,我们便拍手离开,再也不插手贵会的事。”
    翠翠说:“他根本就没什么密令,怎么拿得出来?”
    蓦然间,从黑暗处闪出—个黑衣的蒙面人来,语气傲慢地说:“不错!他根本没有什么密令,因为密令是我传给他的。”说着,缓缓地走过来。
    翠翠问:“你是谁?”
    “传密令的人。”
    胡崃见来了这个蒙面黑衣人,一颗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说:“张兄,你来得太好了!别让他们跑了!”
    这位蒙面黑衣人,一双眼睛,神志异常,宛如深夜中的两颗寒星,他似乎不满的扫了胡崃一眼,冷冷地说:“看你办的好事!”
    翠翠又问:“传密令的人?那你是白龙会总堂的人?”
    “何必动问!”
    霍四娘目视着他:“你是总堂的人?”
    “好说!”
    “你是总堂下那—堂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副总堂主,现在不是见过了!”
    “你将面布脱下来!”
    “没有这个必要。”
    豹儿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蒙面黑衣人,他感到这蒙面黑衣人的目光、说话声音似乎在哪见过和听过的,问:“阁下到底是谁?”
    蒙面人似乎不屑回答,冷冷地说:“你是自动投降,还是想死?”
    豹儿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翠翠急问:“他是谁?”
    “他就是黑箭的传人——青年剑客。我们在点苍山下与他交过手。”
    众人一听是黑箭的传人,全都震惊了!十多年前,神秘的黑箭,曾令武林黑、白两道上的人闻风而丧胆,将中原武林搅得满天腥雨。幸而是奇侠一枝梅夫妇和两个九幽小怪,才一一制服了他们(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
    现在武林中已纷纷传扬神秘黑箭之—的澹台武又重出江湖,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纷纷防备,并且也暗暗派人追踪黑箭的下落。想不到黑箭的传人,却在白龙会重庆堂中此现,众人又怎不震惊?
    青年剑客盯了豹儿—眼:“好眼力,不愧为点苍派的少掌门!在下想不以真相见人也不可能了!”说时,徐徐将面巾解下,露出了—张极为英俊、神采奕奕的面孔来,年约在二十岁上下。众人又是惊讶,当年黑箭的武功,已深奥莫测,剑法出神入化,就是慕容小燕家传的西门剑法,在四川的玉垒山中与黑箭交锋,交战了一百多回合,才险胜黑箭,断去黑箭之一的一条手臂,而自己也身带剑伤。黑箭的传人,想必武功怎么弱也弱不到哪里去。
    翠翠和青青,对青年剑客的武功,更是了解。点苍派掌门万里云夫妇联手,也不是这黑衣青年剑客的对手。后来豹儿却以莫名其妙的掌法,才将他击伤惊走了。
    霍四娘盯着胡崃:“叛贼!你勾结外人,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青年剑客冷冷说:“副总堂主,请别忘了,白龙会原是在下师父的,你当年只不过是总堂下的一个堂主,现在我们来要回白龙会,有何不可?”
    “住口!你们当年暗害了刘总堂主,篡夺了总堂主一位,现在你还有脸再提?峨嵋山上,武林大会,群雄们饶了你师父一命,谁知你们师徒贼性难改,又想重来?中原武林,恐怕再也不会饶你们了!”
    青年剑客杀意顿起,瞟了霍四娘一眼,阴森森地说:“今夜里你是不想活下去了!”说时,缓缓将剑拔出。
    豹儿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在下只想杀人!”
    翠翠说:“你想吓人吗?别忘了,你曾经是我们少掌门手下的败将。”
    “不错,那一次是在下—时大意,太过轻敌。这一次,恐怕你的少掌门没这样的好运了!”
    豹儿急道:“小翠,你快闪开!大家都闪开!”
    青年剑客“哼”—声:“你们今夜一个也走不了!要是你们愿意投降过来,我或许考虑饶你们—命,放你们—条生路。”
    一直不出声的薛红梅,这时含笑说:“好人的口气,你不怕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吗?”说时,身形骤变,如魔魂幻影,逼近了青年剑客,—掌便拍青年剑客的命脉。
    薛红梅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但是青年剑客出剑更快,寒光骤然闪起,逼得薛红梅身退原处,薛红梅惊讶:“果然好剑法,不愧是黑箭的传人。”
    青青和翠翠担心问:“妈!你没事吧?”
    “没事!看来,你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商良笑嘻嘻地说:“让我来试下。”
    豹儿急拖住他说:“大叔,你快带着人走吧!”
    商良眨眨眼:“他的武功真的很厉害?”
    豹儿说:“厉害,厉害!你们快走吧!”
    “豹兄弟,那你呢?”
    “我,我先缠住他。”
    青年剑客又是“哼”—声:“你能缠住在下吗?”
    商良说:“豹兄弟,你听听,你缠不住他啊!”
    “大叔,你们快走,别理我了!”
    胡崃喝着自己的心腹:“上!一个也别让他们走了!”胡崃的十多个心腹人,一下散了开来,形成了包围圈。
    霍四娘睁大杏目:“你们还死心跟这叛贼走!不想活了?”
    胡崃嘿嘿地说:“霍四娘,你最好听我张兄的话。举手投降,可得存一条命。”
    霍四娘狠狠说:“叛贼!我就是死,也要拼了你,”
    商良对豹儿说:“兄弟,看来我们走不了啦!”
    豹儿望了望,对青年剑客说:“你真的要杀人?”
    “要是你们投降,在下不—定要杀人。”
    商良说:“我们还没有交锋,胜负未分,怎么扯起投降的事了?”
    青年剑客说:“交起锋来,就不是投降的事了,你们只有死!”
    豹儿问:“你一定能胜得了我们?”
    “阁下不妨试试。”
    “你败了又怎么样?投不投降我们?”
    青年剑客不屑地看看豹儿一眼:“你能胜得了在下么?”
    “我是说你败了怎么样?”
    “在下为人,最不喜欢假说。”
    胡崃在旁说:“张兄,别跟这小人罗唆了!我们动手!”
    青年剑客点点头,对豹儿说:“在下数三声,你们再不放下兵器,就别怪在下了。”
    商良说:“你别费时去数了,就是数三百下,我们也不会放下兵器。”
    胡崃大喝一声:“上!”自己就首先冲向商良,一剑刺出。他一动手,他的心腹便一齐向霍四娘、青青、翠翠等人动手了。
    商良闪过胡崃的一剑,说:“看来,你的剑法还有两下。”便一掌拍出。
    薛红梅对商良说:“你去照应豹兄弟,这姓胡的脑袋,我是要定的了!”于是,便接下了胡崃刺出的第二剑。
    商良说:“夫人,那你别让他走了!”
    另一边,豹儿早巳与青年剑客交锋了。白龙会重庆堂内,形成了群雄混战场面。白龙会重庆堂的弟兄,有的与原堂主钟离羽情感深厚,参加霍四娘一边;有个别的,却跟了胡崃,但大多数不知是慑于黑箭,还是不忍自己弟兄互相残杀,都袖手旁观,或者摇头走开。
    这时,黑夜已逝,天色渐渐明亮,但重庆是个多雾的山城,晨雾仍然弥漫着山城。人们在雾中拼搏厮杀。
    侯方却蒙了面孔,守护着钟离羽,不让人进屋子里来。青青在一边厮杀中,一边也护着屋的门口,不是自己人,绝不容许接近门口半步。
    双方在交战,薛红梅独战胡崃和他的—名手下,翠翠和霍四娘力战飞刀手蔡渝和胡崃心腹三四名高手。这几个高手,武功都在蔡渝之上。豹儿与青年剑客杀得难解难分。商良不时从旁相助,他既看顾豹儿,也看顾其他的人。其余便,是白龙会的人互相拼杀了。
    交锋中,最为险象环生的,莫过于豹儿与青年剑客的交锋,青年剑客心中了解到豹儿有—身奇厚的真气和一种怪异的武功,不怕拳打掌击脚踢,只能用剑对付,同时避开与他相拼内力。这位青年剑客,在剑法上可以说已达到了上乘佳境,身剑合一,剑出由心,招式端的奇变莫测,如电闪,如流星。
    豹儿全凭着—身奇厚的真气,点苍派的盘龙十八剑在几大门派中还可以称雄,对付青年剑客的剑招就不行了,几乎每个招式都给青年剑客奇变的剑法封住了。幸而豹儿发出的剑,劲道凌厉,令青年剑客不敢与他正面接招,轻闪回避,奇劈巧刺,从想也想不到的角位刺来,使豹儿防不胜防,而自己的剑,怎么也刺不中这黑衣剑客。交锋十多回合后,豹儿已几次从鬼门关逃了出来,身上已给黑衣的青年剑客刺中几处,血染衣裤。要不是豹儿—身的真气护体和商良出手牵制,恐怕豹儿不死也身负重伤了。到了后来,商良已不能顾及他人,一心—意联手围攻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与当今武林中的两大绝顶高手交锋,仍剑出无常,从容应付,稍占上风。要是其他高手,恐怕接不了他十招便剑下丧生了。商良越战心头越怯然。要是黑箭亲自出来,自己和豹儿还有命么?他—改过去嬉戏的作风,全神应战。
    在另—旁,薛红梅身如幻影飞魂,力战胡崃和重庆堂—位高手,十招过后,一声惨叫,薛红悔已将这名高手击毙于自己纤掌之下。胡崃大惊,他想不到这位中年的美妇武功竟然是这么的好,不由有些心怯,脚步一乱,便给薛红梅身形抢入剑影之中,—举而夺下他手中的剑。转眼之间,他脚上的一条经脉又给美妇挑断,颓然倒地。他自己的那把剑尖已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这个自称为风流剑客的人,一张面孔再也不俊俏了,变成了死灰色,眼露绝望的恐慌,不由叫着:“饶命!”
    薛红梅说:“我要是饶你—命,怎对得起给你这淫贼污辱含冤而死的姐妹们!不过,我现在先不杀你,得废去你一身武功,将你交给霍四娘。”说时,她轻拍出一掌,便废去了这淫贼、叛徒全身的武功。其实,薛红梅挑断了他脚上的一条经脉,已废去了他一半的武功。
    胡崃绝望地叫道:“你杀了我吧!别将我交给霍四娘。”
    薛红梅鄙夷地不屑去理睬他,一脚将他踢飞到瓦檐之下,对青青说:“青儿,看住这淫贼,别叫人救了去。”
    青青脚下已躺下三四个叛贼的尸体,在凝神关注那边豹儿、商良与青年剑客的交锋,听了薛红梅说话,便应道:“妈!我知道。你快去帮帮豹兄弟和爹。”
    薛红梅凤目四—下打量,翠翠和霍四娘早巳将蔡渝和六七个叛贼挑倒劈翻在地,正在追杀剩下的反叛之徒,只有豹儿那一边,仍交战激烈,三团人影和剑光,骤合骤分。黑衣青年剑客手中的—把剑,不但划伤了豹儿,也刺伤了商良。薛红梅见了不由得惊骇、愕然。这姓张的青年剑客,左掌右剑,应付豹儿和商良,挥洒自如,武功真不可测。
    自己的丈夫商良,论武功,不在当今九大门派任何—掌门人之下,是可与武林中的绝顶高手相媲美。而豹儿—身真气的奇厚,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人能及。可是他们联手战青年剑客,不但占不了上风,反而负伤,又怎不叫幻影魔掌的薛红梅震惊?
    薛红梅正想纵身过去参加战斗,只听见青年剑客一声长啸:“你们都死吧!”左掌拍飞了商良,右剑刺进了豹儿的右胸。薛红梅顿时整个人惊得心裂。青青更失神的惊叫起来。
    骤然之间,场面又发生了急速的变化,只见豹儿握住了刺进自己右胸的剑,一身真气激荡,“叭”的一声,震断了青年剑客的剑,身形—变,一掌胡乱拍出,意外地将青年剑客似败草般拍飞起来,摔到几丈远的地方去。而豹儿也同时倒在地上了。
    薛红梅、青青、翠翠和霍四娘—见,同时从不同方向奔了过来。薛红梅和霍四娘奔向了商良摔落的地方。只见商良嘴角流血,面如土色,盘坐在地,调气运神。薛红梅担心问:“良哥,你怎样了?”
    商良摇摇头,不语,用手指着豹几方向,意思说:“我不要紧,你们快去看看豹儿怎样了?”
    那一边,青青和翠翠已奔到了豹儿卧倒的地方,见豹儿已成血人,断的那截剑尖仍插在胸口上,嵌在两条肋骨之间,人已是昏迷了过去。青青和翠翠顿时惊慌起来,一个叫:“豹兄弟!”一个喊:“豹哥哥!”
    豹儿没有应答。青青急忙俯身去倾听豹儿的心跳。翠翠几乎带哭的问:“青姐,豹哥他怎样了?”
    “妹妹,别慌,他心脉仍在跳动。”
    翠翠一颗心才放下来,问:“青姐,要不要将剑拔出来?”
    薛红梅这时赶来了,及时说:“你们千万别拔出来,一拔出来,那救也没法救了!”说时,她出手如风,一连封住剑插处四周几处穴位,首先制止了鲜血的流出。
    翠翠悲愤恼怒地咬着牙说:“我去杀了那黑衣贼人!”提剑便往青年剑客飞落的地方奔去。
    薛红梅情急地说:“丫头,你别乱来!”她担心青年剑客武功奇高,就是受伤,翠翠也恐怕不是其对手。
    翠翠一边奔一边说:“我一定要杀了他,他将我豹哥哥伤成了这样。”
    薛红梅急对青青说:“你在这里看着豹儿,让我去。”她人似飞魂,赶在了翠翠的前头。
    她们赶到时一看,青年剑客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滩血。她又在四周一带搜索,仍不见青年剑客的踪影。
    原来豹儿在剑插入自己右胸的一刹那之间,除了抓住剑身以深厚内力震断之外,还胡乱拍出一掌。这一掌又是没影子莫长老传给豹儿的那鬼哭神泣的连环三掌中的第三招。豹儿除了会盘龙十八剑法,什么拳脚功夫都不会,只会这三掌,所以他胡乱拍出,自然而然的便抖出了这三掌的招式,也可以说是豹儿最后救命的三掌。
    这一掌,豹儿已抖出所有的余力。要不是豹儿激战之后,身受重伤,使内力大打折扣,那他这一掌足可以取了青年剑客之命。但豹儿这一掌的拍出,几乎令青年剑客五脏移位,右肩骨已断,不能再继续使剑,等于暂时已废去了一半的武功。
    青年剑客摔下来时,一口鲜血如泉喷出,一条右臂,不能转动,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再看看场面,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不死不伤的也早巳逃命了!而对手方面,仍有薛红梅这位绝顶高手和霍四娘、青青及翠翠。他心想:自己再不赶快逃走,必然丧命。他又一次像点苍山下那次惨败一样,并且比那次伤得更重,便咬着牙,忍着痛,趁薛红梅她们看商良和豹儿时,悄悄地逃走了。
    翠翠跺着脚说:“这贼子跑掉了!妈,我去追他。”
    薛红梅急说:“丫头!别胡闹!先去救你的豹哥。再说,你一个人追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别枉送了自己的一条命。”薛红梅不知豹儿那一掌已暂时废去了青年剑客一半的武功,以为他只是受些内伤,见自己方面人多,不敢恋战而逃去。要是她知道详情,真的会和翠翠追踪下去,而杀了这剑客。
    她们回到豹儿倒卧的地方,见豹儿仍在昏迷不醒,薛红梅问青青:“你没给他服药?”
    青青几乎要哭出来:“我给他灌下去了,他就是不醒。妈,她不会死吧?”
    翠翠情急的叫喊起来:“妈,你千万要救活他,豹哥不能死!”
    “丫头,冷静点,先别乱了自己心神。”
    薛红梅先用手在豹儿鼻下试试,然后又诊豹儿手腕上脉搏。这时,商良和霍四娘走过来了。商良说:“观音夫人,诊脉的事,还是让我这个观音兵来干吧!”
    薛红梅瞪了他一眼:“到了现在,你还满口不正经?你的伤好了?”
    商良又恢复以往嬉皮打哈哈的作风:“我有观音照料,阎王爷不敢收我。”
    “你是不是找打了?我问你的伤,谁问你死呀活的?要是你死了更好!”
    “嘿嘿,伤好啦!”
    商良蹲下来给豹儿诊脉。青青和翠翠在旁心急地问:“爹!他怎样了?”
    半晌,商良脸露惊疑之色,连薛红梅也担心了,问:“他怎样啦?有危险?”
    商良嘻嘻笑着:“放心,阎王爷不敢收我,就更不敢要他啦!”
    “那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我怎么装神弄鬼呀?”
    “你一脸的惊疑干什么?想吓我女儿吗?”
    “嗨!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惊疑豹兄弟有一身与众不同的怪异真气和一种我从来没碰到过的奇异功能!他在默默地自己医治自己的伤,用不了服药封穴。”
    青青问:“那豹兄弟不会死了?”
    “他呀!恐怕比我们任何人都长命。”
    翠翠问:“那他怎么不醒呀?”
    “怪就怪在这里,这恐怕是他怪异地在全神默默的医治自己,达到了忘我的境地。”
    薛红梅目视商良:“你不会是在打哈哈胡弄我们吧?”
    商良愕然:“我怎么打哈哈了?”
    “世上有这样的奇异功能吗?受了严重的伤,人昏迷了过去,还会自己医治自己?”
    “这,这,我就不明白了。这恐怕要等豹兄弟醒过来问他才清楚了。”
    的确,商良又怎么知道,豹儿从小给方悟禅师(也就是黑箭之一的上官飞)用药水泡洗,并且拍打他身上的奇经奇穴,年久月深,不但练成了一身经受得起任何棒打棍敲的击力,就是受了刀剑之伤,只要有一丝气在,体内潜在药力就推动体内的肌肉、血脉,发挥奇异的医治作用。就等于现在医学上说,人的身体上有各种各样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像一个人患了一次天花后,以后就终身有免疫的能力一样。有些动物,断了尾巴,还会再长出一条尾巴来哩!而豹儿身上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只不过比其他人更强更奇特而已。这一点,不但商良不明白,就是豹儿醒过来后,也恐怕不知道和说不清楚。
    商良看了看豹儿又说:“你们怎么不将这断剑拔出来,插在他胸上好看吗?”
    薛红梅问:“拔出来不危险?”
    “你封了他四周的穴位没有?”
    “封了!”
    商良想了一下说:“夫人,你那珍藏的几贴狗皮膏药带在身上没有?”
    薛红梅愕然问:“你要它干嘛?”
    “剑拔出来,贴在伤口上啊!”
    “喂!你有没有弄错了?这剑插处,是人身上的最要害处,不同插在手臂和大腿上。要是你弄死了他,不但我不放过你,我的两个女儿更不会放过你。”
    霍四娘这时说:“商兄弟,我们白龙会的生肌止血散是医治刀伤的良药,能不能给他敷上?”
    商良说:“白龙会的止血散好是好,恐怕还比不上我夫人的狗皮膏药能封住伤口。这狗皮膏药有个雅名,叫‘一贴灵’。夫人!你快拿出来吧!”
    薛红梅笑骂道:“什么‘—贴灵’,尽吹牛!出了事,小心我要了你这脑袋。”
    商良说:“夫人!你有没有弄错了,医不好就要脑袋,你是皇帝吗?”
    “那你得想清楚才好,”薛红悔说着,还是从自己的绣袋中掏出了一贴膏药,交给了商良。
    翠翠不放心问:“爹!它真的能行吗?”
    商良眨眨眼:“‘—贴灵’嘛!灵不灵我就不知道了!”
    “爹!你到现在还在说笑的,人家都担心死了!”
    商良不再说话,首先打开了膏药,便有一种异香扑鼻。他暗运内力将膏药烘软,迅速将断剑拔出来,不等血涌,膏药便贴在豹儿的伤口上。豹儿大叫一声:“痛死我了!”人也醒了过来,睁开眼望了望四周,见青青、翠翠等人都围在自己身旁,问:“我死了没有?”
    商良嘻嘻笑着:“你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没有死?”
    “你死了,我们都不变成了牛头马面?全都在阴间地府中了?”
    “原来我还没有死。”
    “豹兄弟,你根本就没有死嘛!”
    青青和翠翠见豹儿醒了过来,喜悦得掉下泪珠。一个说:“豹兄弟,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说:“豹哥哥,刚才我们几乎给你吓坏了!”
    豹儿想爬起来,商良说:“哎哎!你不能爬起来,你身上还有其他的几处剑伤,需要静静的躺着疗养。你爬起来,我这脑袋恐怕保不住了!”
    豹儿愕然:“大叔,你的脑袋怎么保不住呀!”
    “因为观音菩萨想摘它呀!”
    薛红梅“啐”了他一口:“没半点正经,越活越不像话,尽说混帐话。”
    青青和翠翠忍不住带泪笑起来,连霍四娘也笑了:“商兄弟,你也真是。”
    白龙会重庆堂的一些弟兄,在战斗结束后,本来想过来请示霍四娘以后怎么办,但见他们都在全神的救治豹儿,不敢惊动,都站在一旁不出声。他们对点苍派少掌门的武功,非常佩服。他虽然身受重伤,仍能拍飞了那武功极高的黑衣剑手,吓得他惶恐地逃跑了。这时,他们见豹儿生命已没危险,便过来请示霍四娘。
    霍四娘问:“胡崃这可耻的叛贼在哪里?”
    飞毛腿陈五说:“副总堂主,属下已叫人将他看管起来了,要不要带来这里?”
    “你们先带这叛贼到大堂上去,我要好好的审问他。”
    “是!副总堂主。”
    “还有,死伤的弟兄你们怎样处理?”
    “死的,我们准备埋葬;伤的,我们也叫人抬下去医治。”
    “要是死的是叛贼,草草埋葬算了;是自己的弟兄,一定要厚葬,发给他们家属一笔可观的抚恤金,使年老的能过终身,年幼的可长成人。”
    “是!属下—定照办。”
    “钟离堂主你们去看过他没有?”
    陈五说:“属下等人看过了。钟离堂主伤得极重,他吩咐属下一切事都要来请示副总常主才办。”
    霍四娘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只管放胆去办,不必样样都来告诉我。陈五,从现在起,你是重庆堂的副堂主。”
    陈五一怔:“副总堂主,属下无才无能,堂口内有多少弟兄都比属下强,望副总堂主叫其他兄弟来做才好。”
    其他重庆堂的一般弟兄都说:“陈五哥,你别推辞了!你不做,叫谁来做?在江湖上,谁也没有你人面好,见识广。论武功上,你又比我们都高。”
    霍四娘问:“陈五,你不想任副堂主,是不是害怕那姓张的黑衣剑手?”
    “副总堂主,属下不是怕死之辈,为了白龙会,属下可以献出自己的一条生命,保护堂内弟兄们,我斗力不行,可以与他斗智。”
    “陈五,我叫你做,不是看在你的武功,而是看重你的才和德,对白龙会的忠心。钟离堂主养伤期间,你就代行他的职务。他好了,你就协助他工作。”
    “副总堂主这样信任,属下惟有尽薄力协助钟离堂主。”
    “好!你现在就叫人去打扫好两个房间,让钟离堂主和点苍派少掌门疗养伤势。”
    “属下马上去办。”
    青青问:“陈副堂主,那……”
    陈五立刻慌忙说:“小侠,别这么称呼,小侠叫我陈五好了!”
    青青一笑说:“你现在是副堂主嘛!不这么称呼又怎样称呼?再说,你年纪又比我大,直呼其名,你不介意,你手下弟兄不怪我不尊敬重庆堂吗?”
    “那小侠叫我老陈好了!”
    “好吧!我是想问,你们去见钟离堂主时,有没有见到一位蒙了面的中年人?”
    “有!他好像是个哑巴。”
    霍四娘茫然:“什么?他是个哑巴?”
    薛红梅暗暗扯了扯霍四娘,示意她别追问下去,自己问陈五:“现在他在哪里?”
    “钟离堂主叫我们让他走了。”薛红梅心里明白,看来钟离羽也知道侯方苦衷,有意叫他走了。便点点头说:“这哑巴义士走了也好。”
    陈五似乎有点困惑,看看青青,又看看薛红梅,问:“小侠和女侠还有什么话要问在下的?”
    薛红梅说:“没有了!陈堂主,你忙你的事吧!”
    陈五便告辞出来带人而去。众人一走,霍四娘疑惑地问薛红梅:“薛妹,这是怎么一回事?侯方怎么是哑巴了?”
    薛红梅便将原因向霍四娘说明,霍四娘听了不禁担心忧虑地说:“看来这个大魔头重来中原,又以过去的手段,逼使黑、白两道上的一些人为他办事了!武林中将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实在叫人担心。薛妹,这次要不是你们赶来,我死了没什么,恐怕重庆堂就落在他们的魔掌中,进而毁了我们整个白龙会。这一点,愚姐不但代表白龙会感谢薛妹夫妇、点苍派少掌门和二位小侠相救之大恩,也代表中原武林感谢薛妹和各位的大恩。”
    “霍姐,你这话不见外了么?”
    “这是实情,怎么见外了?”
    “霍姐,我们姐妹间就别客气了!我看钟离堂主别在这里养伤了,就是霍姐和重庆堂的人,最好先设法离开重庆,转到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去。”
    霍四娘一怔:“你是说那黑衣青年剑手会再来?”
    “我们杀了他们不少的人,又活捉了胡崃,他定然会再来,说不定连黑箭那大魔头也会赶来生事。我们不事先防范,到时就来不及了!”
    “贤妹说的是,我们是要事先防范才好。”
    “霍姐,就是成都总堂,你也要派人去说明,叫莫总堂主有所防范。”
    “好!我马上用飞鸽传书,报告总堂重庆所发生的事。”正在这时,白龙会一位弟兄奔来向霍四娘报告,说外面有人要拜见钟离堂主。霍四娘扬扬眉问:“谁?”
    “来人说是钟离堂主的朋友,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陈少白。”
    霍四娘皱眉问:“陈少白?”
    “是!陈副堂主现在大厅上接待他,打发我前来向副总堂主请示。”
    薛红梅说:“霍姐,你请他来这里吧!”
    “来这里,薛妹,这里可不是接待贵客的地方,不怕他怪我们不尊重他么?”
    “他是跟我们一块来的,见我们一夜没归,不放心。亲自来看看了。”
    霍四娘说:“原来这样!”她对来人说,“快请陈少侠到这里来。”
    “是!”来人飞跑而去。
    薛红梅问商良:“豹儿兄弟能起来不?你总不能让他老躺在这里吧?”
    商良还没有答,豹儿说:“我可以起来!”说时,挣扎爬了起来,谁知身子刚一移动,伤口巨痛,不禁“哎呀”叫了一声,几乎又要躺倒地上了!翠翠情不自禁扶着他:“你,你别乱挣扎啊!小心你身上各处的伤。”
    薛红梅盯着商良问:“他不会有危险?”
    “放心,豹兄弟是土狗星转世,打不死的,但恐怕要休养一段日子。”
    豹儿咬着牙:“怎么会这样痛啊?”
    “剑插进了胸口,当然痛啊!要是不感到痛,恐怕是死人了。”
    薛红梅叱着他:“你满口胡说什么?你才是死人!来!青儿、翠儿,你们好生先扶豹兄弟到屋子里躺下,别让他再乱动了!”
    青青和翠翠一人扶着一边,几乎像抬着豹儿到屋子里去了。
    这时,陈五也陪着陈少白走了进来。陈少白抢先一步,向霍四娘一揖说:“在下峨嵋弟子陈少白,拜见霍女侠。”
    霍四娘裣衽回礼说:“陈少侠别客气。”
    “在下听说钟离堂主和万里少掌门伤势严重,不知能不能去看他们?”
    商良问:“陈老弟,你会治伤么?”
    薛红梅又责怪商良了:“你这人真是,陈少侠关心他们的伤,想去看看,一定要会治伤才能看么?”
    陈少白深知商良的为人,—笑说:“薛女侠,商大侠与在下开个玩笑而已,不必认真!在下虽不会治伤,但在下有位世交的叔伯,却善于医治一切跌打刀伤,能驳骨接筋,碎骨还原。”
    商良说:“那他不成了第二个徐神仙或怪医?”
    “商大侠,他虽然不及徐神仙和怪医,也不能医治奇难怪症,解毒化毒,但在医治刀伤方面,却无人能及,哪怕一个人浑身骨骼都给人打断敲碎了,他都能医治得好。”
    薛红梅和霍四娘都惊奇了:“世上还有这么个神医?他高姓大名,在何处行医?”
    “他自称无名老人,更没在江湖上行医,鲜为人知。”
    “无名老人?”
    “是!就是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何处人士?但他与在下先父极为深交。”
    霍四娘急问:“他现在哪里?”
    “一直隐居在缙云深山白云中,不甚与外界人土交往。”
    缙云山,也是四川的名山之一,有“小峨嵋”之称。山势巍峨,丛林繁茂,古寺极多,奇花异草处处,集中了蜀中山水幽、奇、险、雄的特色,坐落在合川、北碚之间,方圆几百里。要是有人隐在这深山丛林里,真不易找到。
    霍四娘又问:“他隐居在缙云那一座山峰之中?”
    陈少白摇摇头:“霍女侠,恕在下不能说出来。”
    薛红梅问:“你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薛女侠,在下是遵守诺言。”
    霍四娘问:“那我们怎么去找他?”
    “由在下带去好了!不过,不能多人前去,多人去了,他不但不会答应医治,恐怕也不会与大家见面。”
    薛红梅问:“能带多少人去?”
    “除了钟离堂主和万里少掌门,最好只能去两三个,而且还要扮成伤者的伺候人。”
    商良说:“那我和青青、翠翠去吧。夫人,你就协助霍姐处理重庆堂转移的事,以防那黑衣剑手和黑箭的到来。”
    薛红梅瞪眼问:“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没人管你?”
    “哎哎!夫人,你不能这么说,要不,你去也行,我留下来。”
    “那我们还不是一样分开了?”
    “那,那……”
    “你别这这那那了,你跟我一块留下来协助霍姐,由青儿、翠儿去好了。”
    霍四娘想了一下,一笑说:“薛妹,由商兄弟伴同他们去吧。所谓事情不怕一万,也防万一。此去缙云山,不论水路陆路,都有—百多里,万一那黑衣剑手出现,青儿、翠儿恐怕应付不了,有商兄弟、陈少侠同去,就叫人放心多了!”
    “霍姐,你不担心他在路上喝酒喝得稀里糊涂么?再说那个什么少掌门,也是个酒坛子,他们就更有对手了。”
    商良叫起来:“夫人,你怎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难啦!”
    陈少白说:“薛女侠放心,在下会劝商大侠。”
    “你劝?我更不放心,说不定你也一块滚进了酒坛子里去。”
    商良说:“夫人,你怎么忘了你还有两个厉害的观音兵同去的?她们恐怕比你管得更厉害,能容我多喝酒吗?”
    薛红梅一听,笑着道:“我几乎将青儿、翠儿忘掉了。好!要去,你们就马上动身前去,别拖时辰。”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由陈少白带着商良、青青和翠翠,坐船护着钟离羽和豹儿前去缙云山。薛红梅留下来。
    临分手时,薛红梅将自己幻影魔掌神功的秘芨交给了青青和翠翠,吩咐她们一些注意的事项,最后说:“你们两个,有不懂不明的,就问你爹。还有,别让他掉进酒坛里去了!”
    青青说:“我知道。”
    翠翠却瞅住商良说:“爹,你听到了吧?这是妈吩咐下来的,你不听,我就不留情啦!”
    商良愕然:“你想怎样?”
    翠翠说:“我不怎样,只会将那坛还没开封的老窖丢到江水里去。”
    “喂!你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啊!妈!你说我这样干是乱来吗?”
    薛红梅笑得前仰后合:“一点也不乱来,正应该这样做。有你们,我放心多了!”
    霍四娘、陈少白等人听了都感到好笑。
    不久,两乘软轿,从白龙会重庆堂大门抬出来。商良扮了一位管家,青青和翠翠扮成两个小厮,由陈少白带着,直到江边,上了王向湖的船,小心翼翼放下了钟离羽和豹儿,四个轿夫然后又抬着空轿回去。陈少白挥手叫开船,船便逆嘉陵江而北上。
    王向湖惊疑,他虽然从侯方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事,但想不到豹儿伤得这么严重。船到江心,王向湖忍不住问商良:“老弟,豹少侠怎会伤得那么重?”
    “剑插进了胸膛里,离心脏不到几分,你看严不严重?要是剑插中了心脏,恐怕就是三不医徐神仙转世,也救不了啦!”
    “老弟,现在你打算送他们去哪里?”
    “去缙云山寻找一位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崇教寺慈云大师?”
    陈少白看来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前去打扰无名老人,便说:“不错,就是慈云大师。”
    王向湖困惑:“慈云大师?他虽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可不大谙歧黄之术。”
    商良说:“老哥,江湖中,往往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么?试问你老哥,又有谁想得到岷江一船家,会是当年叱咤鄱阳风浪的水中蛟王?”
    王向湖一笑:“老弟别说笑,我算哪一号真人不露相呀?”
    商良又眨眨眼问:“老哥,你行走江湖多年,有没有听说过无名老人呀?”
    “无名老人?”
    “没听说过?”
    “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老人的。老弟,他是一位什么老人?”
    “我也不知道。”
    “那你听谁说的?”
    “重庆街头巷尾听来的。”
    “别不是黑箭的又一化名吧?”
    商良一下跳了起来:“老哥,你别来吓唬我,我胆子小。”
    王向湖一笑:“有谁吓得了你这笑傲武林的江湖游侠?”
    “不,不,我刚才的确是吓了—跳,胆子好像有些破了。老哥!你快将那坛老窖大曲拿出来,让我补补胆。”
    陈少白在他与王向湖说话时,一直窘着不语,现在却急转直下,不禁又哑然失笑,说:“商大侠,你真会想办法喝酒。”
    “喂!陈老弟,你不怕黑箭?”
    “要是真的碰上了,害怕也没有用。”
    “不,不,我的确害怕,得用酒壮壮胆。”
    翠翠从房间里转出来了,瞅着商良:“你不害怕我将酒坛扔进江水里?”
    “那我更害怕了!”
    “那就别想着花样喝酒。”
    “喂!你未免管得太严了!我喝三碗也不行吗?”
    “半碗也不行。”
    “小祖宗,那你简直要了我的命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夜为什么给人拍飞了?”
    “为什么?”翠翠一时茫然。
    “因为昨夜我没有喝过酒。”
    “喝过了又怎样?”翠翠笑问。
    “就不会给那小子拍飞啦!”
    “喝酒还能增长一个人的功力?”
    “你没听说过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故事?”
    翠翠眨眨眼:“听说过呀!”
    “武松能打倒牛高马大如一座山的蒋门神,全凭他一路上喝了那几十碗酒的作用。我嘛!也跟武松一样,喝一分酒,便有一分的功力;喝十分酒,便有十分的功力;要是喝上了二十分、三十分,别说那黑衣小子,就是什么黑箭、白箭、蓝箭、红箭,我全不放在眼里!”
    翠翠抿着嘴笑着:“原来这样,我知道爹你要是喝上二十分、三十分的酒,别说黑箭、白箭,就是连天王老子也不害怕了!”
    “不错!不错!到时我任何人也不怕。”
    “当然啦!一个人喝酒喝得稀里糊涂,连人都看不清楚,还有什么可怕的?”
    商良愣了愣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说,一个人喝酒醉得一塌糊涂,躺在地上睡大觉,要是有人割去了他的脑袋,他更什么也不害怕了!”
    这时青青也转了出来,含笑问:“翠翠,你在说什么呀?”
    翠翠努努嘴笑着:“爹自比武松啦!”
    青青说:“武松可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啊!有什么不好?”
    “你知不知道他喝酒的故事?”
    青青笑道:“我听过了!他醉打蒋门神嘛!”
    “他还有一个喝酒的故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三碗不过岗。他在景阳岗差点没给老虎吃了!”
    “那一次算这大英雄走运。可是他路经孔家庄时,发了酒疯,打跑了人家,抢人家的酒喝。结果怎样,我可记不清楚了!”
    青青笑着说:“结果这位大英雄掉进了一条小水溪里,爬不起来。”
    翠翠拍手说:“对了!我也想起来了,他让孔家兄弟似落汤鸡般给抓起来,要不是出了个什么宋江,他准给孔家兄弟打死了!他真是一个喝酒长功力的大英雄啊!够光彩啊!”
    她俩一唱一和,唱得商良拉长了脸。其他人,不但是陈少白和王向湖,就是连船头船尾的江家兄弟和侯方,听了也掩住嘴笑。
    王向湖说:“商老弟,两位小侠说的不错,喝酒固然能助兴,但喝多了,往往反而误了事。”
    “我喝一碗也不行吗?”商良苦着脸说。青青看了看他,有些心软说:“翠翠,就让他喝一碗吧!”
    “他喝一碗,就会喝第二碗第三碗了!”
    商良连忙说:“我保证只喝一碗,喝多了不是人。”
    翠翠说:“掉进水里,成了落汤鸡,当然不是人啦!”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
    青青说:“他既然说只喝一碗,就让他喝一碗吧,不然酒虫子在他肚子里作怪,就更受不了啦!”
    “对对!还是青儿好,知道我肚子里有一条酒虫。”
    翠翠问:“那么说,我不好了?”
    商良连忙说:“你也好!”
    “你真的只喝一碗?”
    “多一碗就更好。”
    “那你一碗也别想喝了!”
    “不,不!一碗就一碗,多一滴也不喝。”
    翠翠问王向湖:“王大伯,你听到他说的话吧?”
    王向湖点点头:“我听到了!”
    “王大伯请你将酒坛抱出来,我给他斟满一碗,然后由我将酒坛藏起来。”
    王向湖笑了笑:“好!”
    一会儿,王向湖从船尾舱下将那坛珍贵的老窖大曲抱了出来。翠翠亲自拍开了封泥,揭开坛盖,顿时酒香扑鼻,满船皆香。商良闻得直吞口水。
    江波从船尾拿了三只碗出来,摆在小桌上。商良“咦”了一声:“怎么才端三只碗的?”
    青青说:“不就是你和王大伯、陈少侠三人喝吗?”
    “老侯和江家兄弟怎么不算了?他们也要喝啊!”
    江波说:“我,我……”
    商良直向他打眼色:“这么美好的上等陈年好酒,你们不喝就太可惜了!”
    王向湖会意,哈哈笑着:“喝!你们兄弟俩和侯方老弟,每人都喝一碗,机会难逢。”
    商良说:“是啊!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不喝白不喝。去!再拿三只碗出来。”
    翠翠起疑心了,瞅着商良,又望望众人:“你们每人都喝一碗?”
    商良说:“噢!这么好的酒,谁不想喝?”
    “你是不是想玩花样多喝酒?”
    “你别乱说,我们每人只喝—碗,单我们三个人喝酒,不给他们,过得去吗?”
    翠翠说:“好呀!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喝。”
    王向湖笑着:“小侠,那你陪我们喝一碗也好。”
    “你们别想灌醉我,我才不喝。”
    江波又将三只空碗端了出来摆在桌上。翠翠捧了酒坛,斟满了六大碗,说:“你们喝呀!我看着。”
    王向湖说:“这样的美酒,得慢慢喝才好。江波,你去炒几样下酒的菜来,我们一块坐下来喝。”
    “是!师傅。”江波应声而去。
    也在这时,豹儿房间里有响动声。商良一怔:“别不是他掉下床来了?”
    翠翠立刻心慌起来说:“我去看看。”她放下了酒坛,跑进了后舱。青青也放心不下,跟了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商良见机会难得,以飞快的身手,将自己面前的三大碗酒全倒进了自己的肚子,提起酒坛,又倒满了三碗。王向湖和陈少白看得好笑。待翠翠转身出来,商良便问:“豹兄弟出了什么事呀?”
    翠翠白了他一眼:“都是你,这个小酒鬼闻到酒香,也要喝酒呀。”
    “那很好啊!”
    “好?你还怕他伤得不重吗?”
    “你不知道,他想喝酒,说明他伤势已渐渐转好了!给他一点酒喝,能促使血气循环,会好得更快。”
    “真的?重伤的人能喝酒?”
    “豹兄弟的身体与别人不同,他有别人没有的奇功异能。我不会害他。”
    “那该给他一点酒喝?”
    “给他半小杯酒就行了!不!以防意外,我进去看看才好。”
    “那你快去看啊!”
    “好!”商良说着,便端起一碗酒跟翠翠走进了豹儿的房间。
    豹儿斜斜的躺靠在床上,见商良进来,叫了一声:“大叔!”
    商良见豹儿面色转好,双目又露出了神采,显然不用去寻找什么无名老人,也会慢慢复原,心中又是惊讶:这豹儿身躯真不知是什么材料构成,竟好得这么的快。他含笑问:“小兄弟,你想喝酒?”
    “唔!大叔,她们两个不让我喝。”
    商良诊了诊他手腕上的命脉后,说:“好!大叔给你一杯酒。”
    青青担心了:“爹!这行吗?”
    “放心,不会出事。”
    豹儿大喜:“大叔,我谢谢你。”
    商良端过一只茶杯,从碗里倒了半杯递给他。他一饮而尽,问:“大叔!我能不能再饮一点?”
    “好了!小兄弟,等你好了后,大叔陪你喝十大碗。”
    翠翠笑着说:“你们两个,迟早会泡在酒坛子里。”
    青青也笑着:“爹和豹兄弟,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对酒坛子,要是那老叫化参加进来,正好一担挑。”
    商良问:“老叫化是谁?”
    青青说:“没影子莫长老,江湖上人称独行怪丐。”
    商良惊喜:“莫老前辈,他也极善喝酒?”
    豹儿说:“他酒量大极了!”
    商良神往地说:“可惜我无缘与他见面,要是见面,武功我比不过他,酒量上我一定赛过他。”
    翠翠挖苦地说:“爹!你不是说你跟武松一样吗?多一分酒,就多一分功力,你喝酒胜过他了!武功就自然比他高啦!”
    蓦然间,前舱陈少白惊叫起来:“你是什么人?几时跑到我们船上来了?”
    商良一怔:“不好!有人上船来了!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保护豹兄弟。”说时,人已闪了出去,连那碗酒也忘掉端走。
    青青和翠翠更是惊愕,这人能不声不响的上到船来,显然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一般武林高手,不可能登上在江中航行的船只,而不让人事先发觉,别不是黑箭来了?她们拔出剑来,一个守着房门,一个守住窗口,全神屏气戒备着。
    商良闪身到前舱时,王向湖、陈少白都惊愕地看着一位年已古稀、满头白发如银的老叫化,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五大碗大曲,全都倒进了肚子里,用衣袖抹抹嘴、咂咂嘴,目光又瞅住那坛刚开的酒了!他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叫化饿酒饿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情不自禁,先取后讨,希望你们可怜可怜我年老无依又酒馋的老叫化。要是你们再施舍我老叫化两碗酒,我老叫化愿意让你们狠狠的打一顿出气。”
    老叫化的话,有点软化了陈少白,却软化不了富有江湖经验的王向湖。他感到突然而来的老叫化武功极高,是敌是友不明朗,或者像江湖游侠商良一样,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偶然路经嘉陵江来开开玩笑,并不存什么恶意?或者是根本不将船上的人放在眼里,故意来生事挑衅的江湖魔头?
    王向湖不愿显示自己,仍像一位怕事的船家,愣大眼不敢出声,暗暗却在全神戒备,以防老叫化突然出手。
    陈少白说:“老叫化,你想喝酒,尽管向我们开口要好了,怎么问也不问,突然闯进舱来抢酒喝?喝完了才出声,世上有你这么讨吃喝的叫化吗?”
    王向湖听了暗暗摇头。这个陈少白,真是个富家的公子哥儿,那像武林中的人呢?难道还没看出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位江湖怪人,武林绝顶高手!要是这样,你今后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
    老叫化忙说:“对,对!我老叫化该打,我是喉急了,害怕你们不会给我老叫化啊!早知道少爷这么好说话,我老叫化该出声才是。”
    商良早已在前舱与后舱的门口打量了这里的一切,心想:这老叫化是谁!别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是没影子莫老前辈,还是神秘黑箭化装前来?这时,他含笑问:“你还想喝两碗酒?”
    老叫化嘻嘻地笑:“要是再给我两碗酒,我老叫化祝福各位大爷、少爷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儿孙满堂,万事如意!”
    “老叫化,你不觉得这五碗酒喝得太容易了么?”
    “不错不错,是容易了一点。”
    “凡是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会有不妙的后果。”
    老叫化茫然:“你说什么?有什么不妙了?我觉得这酒太好了!”
    商良微笑问:“你不感到你身上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没有啊!”
    “那可能毒性还没有发作。”
    老叫化一怔:“这酒里放了毒药?”
    “你以为这五碗酒是好喝的么?”商良说着,暗以一指劲风,无声无息,隔空封了这老叫化身上不明显的穴位。
    老叫化暗暗运劲,发觉了身上一处穴位有阻滞,不由大惊:“不好!这酒里真的有毒,我老叫化要死了!”
    陈少白、王向湖不由得愕然:这酒里怎么有毒呀?不可能。商良微笑:“老叫化,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谁打发你来的?我才好给你解药。”
    “我是无名老人。”这时,反使商良愕然了:“你是无名老人?”不由得朝陈少白望去。
    陈少白却惊讶:“你是无名老人?”
    “是啊!是啊!我老叫化就是个无名老人,半点不错。”
    “胡说!你根本就不是无名老人!无名老人我认识。”
    “我老叫化无名无姓,不是无名老人又是什么?”
    商良说:“就算你是无名老人好了!谁打发你来的?”
    “酒虫子。”
    “九重子?这是一个法号吧?哪一门派的道长?”
    “五脏门。”
    “江湖上有这么一个门派么?”
    “江湖上没有,我老叫化肚子里有。”
    商良一下明白自己给这老叫化捉弄了,想想也感到好笑。自己一向喜欢捉弄人,想不到今日给一个老叫化捉弄起来,便说:“老叫化,你大概不想要解药了?”
    “没解药,我老叫化不就要伸腿了?”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说话才好。”
    “哎呀!痛死我老叫化了!”老叫化说着,就去抓那坛酒,想往自己嘴巴里倒。
    商良一见,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将那坛酒夺了过来。老叫化奇异:“你干嘛抢去了这坛毒酒,不让我老叫化喝?”
    “你喝光了,那我还喝什么?”
    “你不怕中毒?”
    “因为我有解药。老叫化,你不怕毒上加毒,死得更快么?”
    “你不给我老叫化解药,我老叫化只好快点寻死了!”
    商良大笑:“老前辈,在下算服了你了!”
    “我是个快要毒发身亡的老叫化,你服我什么?”
    “好了!老前辈,高姓尊名能否赐教?”
    “我不是说是无名老人么?”
    商良笑笑:“老前辈不说,我也知道老前辈是什么人了!”
    “我是神秘黑箭,你信不信?”
    陈少白、王向湖一听,全都变了脸色。翠翠不知几时已从房间走出来,笑着说:“老叫化,他们不信,我信。”
    老叫化—见翠翠,“哎哎”—声,吓得就想往船头跑。翠翠说:“爹!你快拦着这老叫化,别让他跑了!”
    商良身如幻影,从老叫化头顶掠过,出现在前舱门外,拦住了老叫化。
    老叫化有些惊奇:“咦!你这是什么身法呀?”
    商良笑着:“老前辈,别跑呀!”
    “不行!你闪开,那小娃子实在不好缠,我老叫化实在是怕了他。”
    商良说:“你跑了,不难为我吗?”
    “那,那,那你跟我老叫化—块跑吧!”
    翠翠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好呀!你们都跑呀!我将这坛酒扔到江里去。”
    商良急起来:“你千万别乱来!”
    老叫化也像听了惊雷似的,怔住了,回转身来:“不错不错,你千万别乱来,这一坛名贵的百年的陈年毒酒,你扔了它不可惜?”老叫化对这一坛刚开封的酒,看得似乎比自己生命还来得可贵。
    王向湖和陈少白简直为眼前所发生的事,弄得莫名其妙。这老叫化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害怕翠翠?但有一点可肯定,这老叫化不是敌人,是翠翠的朋友,江湖上的异人。他们怎么也不敢想,这位发眉皆白的老叫化竟会是武林中行踪莫测的没影子莫老前辈。
    翠翠笑着:“你想我不扔,就乖乖坐下来,让我慢慢审问你。”
    “我老叫化是犯人吗?”
    “闯进人家船上偷酒喝,不是强盗,也是小偷。你说,是不是犯人?”
    老叫化朝商良埋怨起来:“你听听,都是你害了我老叫化,叫你闪开不闪开,现在我走不了啦!还得听审。”
    商良笑着:“莫老前辈,你——”
    老叫化愕然:“你知道我老叫化姓莫?”
    商良欢笑:“行踪莫测,来去无影,人称武林怪丐没影子,不是前辈又是谁?老前辈,我们坐下来喝酒比胜负怎样?”
    “喝酒比胜负?”
    “老前辈害怕了?”
    老叫化哈哈大笑:“实在太好了!我老叫化是求之不得。商老弟,怪不得江湖上有人称你为放荡不羁的江湖游侠!惟一可惜的,就是怕老婆。”
    商良苦着脸说:“老前辈,留点面子给我好不好?要不,我不敢与你老比酒了!”
    “不,不,我也跟你一样,顶怕老婆的。”
    众人听了,都不禁相视一笑。
    陈少白和王向湖一听说老叫化就是四五十年前便名动武林的怪丐没影子莫长老,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莫长老不但是武林中的极有声誉的耆老,也恐怕是当今武林惟一存下来的一个硕果。当年的三大武林怪丐,一阵风和神龙怪丐,都已先后作为古人了。只有没影子莫长老仍生存下来,到现在,没有一百多岁,也恐怕有九十多岁了,并且还极少在江湖上出现,想不到在四川嘉陵江上出现了!他行为怪异仍不减当年。王向湖仍想保存自己的船家面目,不愿露面。陈少白却走上去深深一揖,说:“晚生小辈,有眼不识泰山,望老前辈恕罪。”
    “哎哎!你别来这一套,文绉绉的,我老叫化听了不舒服。”
    商良说:“陈老弟,见老前辈不必客气,当是自己人,随随便便最好!”
    “不错不错!我老叫化最怕人客气,一听文绉绉的话,就浑身不自在,不如打我两巴掌还来得痛快!”
    陈少白笑着:“晚辈怎敢如此!”
    “小伙子!要是你不嫌我老叫化脏,就坐下来一块喝酒好不好?”
    “晚辈遵命!”
    莫长老对商良说:“商老弟,你听听,这小伙子出言就酸溜溜的,我老叫化不敢与你比酒了!”
    商良笑着对陈少白说:“老弟!你是不是读孔夫子的书读得太多了?你要是将老叫化酸走了,我可不依你。”
    “那我就放肆啦!”
    “这才对嘛!”
    莫长老又朝一旁站着的王向湖笑笑说:“你这条隐了形的蛟,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还是不愿与我老叫化喝酒?”
    王向湖惊讶:“前辈认识在下?”
    “你以为我老叫化事前不摸清楚,就稀里糊涂的跑上船来?万—碰上什么黑箭、白箭,或者什么风流剑客的,我老叫化不跑进了老虎的嘴巴里,自寻死路?”
    商良说:“原来你上船前,已将我们船上的人都摸清楚了。”
    莫长老叹了一声说:“有两个人和一件事我老叫化摸不清楚。”
    “哪两个人?”
    “就是什么青青、翠翠的,我老叫化到现在还摸不清是什么人。”
    翠翠笑问:“我总不会是黑箭的人吧?”
    “这一点我老叫化还摸得清楚,可是你们两个娃娃,是男是女,我就摸不清楚了!”
    翠翠叫起来:“你想死了!”
    商良和王向湖会意微笑不出声,陈少白却有些惊讶了。莫长老吓得跳起来:“你那么大声干嘛?嫌我老叫化死得不快,想吓死我?”
    商良却笑着:“你老还有哪件事弄不清楚的?”
    莫长老眨眨眼睛:“就是你商老弟怎么成了她们的爹了?你是不是嫌自在过头了,再找两个人来管你?”
    商良苦笑着:“老叫化,我可是身不由己啊!”
    “大概是你那观音菩萨作的主吧?”
    “可不是!”
    翠翠扬着眉问:“老叫化,你还有个完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来,我们喝酒。”
    “老叫化,你还想喝酒呀!”
    “我老叫化不来喝酒来干什么?”
    “你刚才喝了几碗酒了?”
    “刚才?刚才我老叫化喝酒了?”
    “那五碗酒倒进狗肚子里了?”
    “嘿嘿,那不算数。”
    “你知不知他们准喝多少碗?”
    “多少?不会是一碗吧!”
    “老叫化,你说对了!每人只准喝一碗。”
    “一碗?这是哪来的规矩?”
    翠翠对商良说:“爹!你说给他听听。”
    商良笑着说:“翠儿,这事例外,你不能太认真了!”
    王向湖也说:“翠小侠,莫长老难得和我们见面,喝一碗是不大好的。”
    青青也转了出来:“翠翠,算了,让他们喝去。老叫化来,多少也算是一位客人。”
    翠翠笑着:“他算什么客人啊!我还没有审问他哩!”
    莫长老说:“小祖宗,你让我们喝了,到时你审问什么,我老叫化不用你动刑,全部招供,这行了吧?”
    “你喝醉了,我怎么办?”
    “我老叫化会喝醉吗?”
    青青笑着:“你要是真的喝醉了!我有办法将你弄清醒过来。”
    老叫化愕然:“你有什么办法?”
    “用绳将你捆起来,丢下江水里去,你不就醒了?”
    翠翠拍手笑着:“这办法太好了!”
    老叫化说:“捆了手脚丢下水里,我老叫化还有命吗?”
    青青说:“你想活命,就千万别喝醉了!”说着,她拉了翠翠转向后舱房间里去。
    莫长老对商良摇摇头说:“商老弟,你有了她们这两个宝贝,今后更有你受的苦了。”
    “是啊!我那只母老虎管我还不够,又找了这么两只小老虎出来。”
    王向湖岔开笑说:“来!我们喝酒!家事少谈。”
    莫长老说:“商老弟,我看我老叫化还是先去看看豹兄弟的伤才是,不然,他便会暗暗嘀咕我老叫化重酒埕不重友情了!”
    商良问:“你跟豹兄弟是老朋友?”
    “商老弟,我老叫化与他是忘年之交,认识他,比认识你们都早很多。他第一次下山,就碰上我老叫化。那时,他身边还没有你商老弟的两头小老虎哩!”
    “那你真该先去看看他了,我还以为你与他不相识。”
    商良、王向湖、陈少白伴随莫长老来看豹儿。青青和翠翠随后也从自己的房间走过来。
    豹儿一见莫长老,高兴地说:“老哥哥,我知道你早来了,可惜我还不能下床走动跑出来见你。”
    “小兄弟,怎么几日不见,你就伤成这个样子?”
    “老哥哥,我不知道他的剑是怎么刺出来的。”
    “让老哥哥看看你身上的伤。”
    “其他身上的伤没什么,只是心口边的伤好痛。”
    莫长老仔细看了看豹儿身上的伤,手臂、大腿、背上、前脑,剑伤不下七八处,尤其是胸口上的伤,更是致命之处,不禁暗暗摇头,说了一句:“好厉害的剑法!小兄弟,你怎么让他将你当剑靶子刺来刺去?”
    “我没有办法啊!”
    “小兄弟,点苍派的盘龙十八剑,是怎么也接不了他那奇快变化莫测的剑法,你能不死,也算大幸了!”
    王向湖和陈少白第一次看见豹儿身上这些伤痛。他们都是学武之人,越看越心头惧然,要是自己,早没命了!
    莫长老又说:“小兄弟,要不是你一身与众不同的真气护体,将他刺出的剑略略震偏和震开,你身上的这几处伤,就不是划伤,而是一个个穿体而过的剑洞。”
    众人听了,更是惊震无语,骇然相视!豹儿说:“老哥哥,我以后见了他怎么办?”
    “逃跑呀!逃得越快越远越好。”
    “那看着他杀人也逃跑?”
    “不逃,那只有送命。小兄弟,你两次与他交锋,两次都幸好大难不死。要是第三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除非你学得了另一种能接得住他的剑法,才可以与他交锋。”
    豹儿听了不出声,他不由得想起了师父临死时留下的一本剑谱,不知那剑谱上的剑法能不能接得住。
    翠翠却问:“老叫化,什么剑法才接得了黑箭的剑法?”
    “除了西门剑法和黑箭的剑法,其他剑法恐怕难接得住了!不然,只能以巧取胜或者是溜之大吉。”青青问:“老叫化,你也不能胜他么?”
    “我老叫化见了他,只有逃跑这一着了。”
    翠翠说:“老叫化,你说话怎么这般的窝囊,不是逃呀就是溜的,没半点男了汉的气派!”
    “不,不!我老叫化的一条命要紧。”
    “怪不得你活得这么长寿了!”
    “小娃子,你说对了!明知不敌,还要硬充什么英雄的跑去送死,那不是傻瓜吗?我老叫化不傻,所以才能活到这一把年纪。”
    翠翠愣了愣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代名丐所说的话。这不是贪生怕死的借口吗?哪像行侠仗义、古道热肠人的话呢?
    商良笑着:“不错不错!这才是智者,能斗则斗,不能斗就跑;跑了以后再找机会斗,不作匹夫之勇。”
    翠翠问:“爹!你见了那黑衣人怎么不跑的?”
    “那是我们还可以斗,用不着跑,要是没有你们,只剩下我一个人,就会逃得远远的了。”
    豹儿似有所思的问:“那我们以后见了黑衣人和黑箭怎么办?跑?”
    莫长老说:“小兄弟,你想不跑也行,除非你练得了—手比他更好的剑法来。不然,一个人碰上了他,还是远远跑开的好。”
    豹儿听了莫长老的这段话后,他会有什么想法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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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无名老人
    上回说到豹儿听了莫长老的话后,心想:以后见了黑箭和黑衣的青年剑手,只有跑?要是跑不掉怎么办?再说,要是他们在杀害人时,也跑么?那不是见死不救了?
    莫长老见豹儿沉思不语,似有所思,便说:“小兄弟,你好好养伤,我老叫化得去喝酒了!”
    豹儿说:“老爷爷,可惜我没办法跟你比酒,她们不让我喝。”
    翠翠说:“你呀!还想喝酒、比酒呀?”
    莫长老说:“小兄弟,你养好了伤,我老叫化去京师皇帝老儿那里偷他十坛八坛的上等御酒回来,跟小兄弟比十天半个月。”
    豹儿高兴起来:“我一定和老爷爷比。”
    商良在旁说:“噢!可别把我忘记了。”
    莫长老说:“对不起,商老弟,我老叫化可惹不起你那位观音娘娘。她吵起来,让官府知道我老叫化偷了御酒,我这颗脑袋皇帝老儿准摘了去。”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商良却扬着脸儿说:“老叫化,那你就别想与小兄弟比酒了。”
    “我们怎么不比?”
    “到时不让我参加,我也会嚷起来。”
    莫长老似乎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有你的份,但我们三人,可得找一个你那观音娘娘不知道的地方去比酒。”
    豹儿天真地问:“什么地方?”
    商良望望青青和翠翠,又与莫长老相视一眼笑着说:“别问,别问,你身边有两个卧底的人。”
    莫长老也笑着:“对对!小兄弟,这是天机,不得泄露。”
    翠翠笑着:“你们想不掉脑袋?最好别打这个歪主意。我现在就嚷了出去!”
    莫长老说:“哎哎!我们闹着玩,你怎么当真的了?我老叫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皇帝老儿的御酒吗?”
    翠翠说:“我才不相信你没胆子。要是你会飞天,恐怕连玉皇大帝的酒也敢偷哩!”
    莫长老连忙拉了商良走:“快,快,我们到前舱去,你这两个宝贝女儿更惹不得。”
    翠翠一跺脚:“你,你说什么?”
    莫长老已拉着商良笑嘻嘻地走了。翠翠想追出去,青青说:“小翠,别闹了!再闹,我们的女儿身就什么人都知道了。”
    船在王向湖、侯方掌舵下,逆嘉陵江北上,走了两天两夜,沿途没遭遇到什么风险,平安的来到了缙云山麓、嘉陵江畔的温泉寺。由这里登岸,可沿山道直达缙云山顶,也可到缙云山深处的缙云寺。
    缙云山是四川华蓥山的一个分支,山势巍峨、雄险,丛林茂盛,古寺不少,风光秀丽,溪流瀑布、奇花异草,几乎处处皆是。素有“小峨嵋山”之称,是四川境内的佛教胜地之一。
    单是温泉寺内寺外,景色风光就异常引人注目。寺内的亭、台、楼、阁、大殿,都是依山势而筑,小巧秀美,崖壑幽深。整个温泉寺,恍如在仙境之中。大佛殿与接引殿之间,两旁流水潺潺,汇流于接引殿后方池内,池中游鱼往来。水莲青翠,称为戏鱼池。
    豹儿他们来缙云山只是寻找无名老人求医治伤,对嘉陵江畔上温泉寺秀美景色无心去欣赏。船泊岸后,陈少白说:“在下先上山拜访无名老人,待他应允后,在下便回来接大家去。”
    翠翠问:“要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在下先父与他是知交,会答应的。”
    “你要多久才能转回来?”
    “快则半日,迟则今夜便赶回来。”
    商良问:“现在我们一块去见他不好?”
    陈少白似乎有些为难说:“在下担心他要是云游或者到其他地方去采药,便会令大家白走一趟了!还是在下先去拜访的好。”
    翠翠说:“那我跟你一块去吧,万一有事,我扪也互相有个照应。”
    “那辛苦小侠了!”
    “哎!别客气。我们现在走怎样?”
    “好!”
    翠翠便带了自己的青虹宝剑,随陈少白离船登岸,沿着一条林荫夹道的山路,朝缙云山的狮子峰而去。这时,正是早上的卯时左右,晨雾不但笼罩了嘉陵江面,也笼罩了整个缙云山。翠翠和陈少白踏着雾絮,仿佛在茫茫的雾海中行走。遥望九峰,只见银浪起伏。这些山峰,又恍如海中的仙岛一般,时隐时现。
    他们走了一段盘旋回转的山道,只见东方绯云,旭日初升,彩霞满天,大地殷红。整个缙云山,更是美胜仙境。因为缙,是赤色的意思,而缙云山的九座山峰,常有赤色的云霞,所以名缙云山。
    翠翠随陈少白大约走了—个时辰左右,走进了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中,前面依稀露出了一角红墙绿瓦。陈少白一指说:“那座寺院,便是缙云山中有名的缙云寺了。”
    翠翠问:“无名老人就在缙云寺内?”
    陈少白摇摇头:“不!他不在缙云寺中,而是在香炉峰下悬岩绝壁处的相思岩下。在那里,是人迹罕到的一处幽谷。”
    “干嘛你不肯在船上把这里说出来?”
    “小侠请原谅,在下是信守诺言,不愿让更多人知道,才不得不如此。”
    “无名老人为人很怪僻?”
    “说不上怪僻,其实他为人也很和善的,只是不愿与世人来往,更不想与武林中人来往。”
    “为什么!?”
    “在下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大概他想过清静的生活,不想卷入世俗中去,也怕招惹不必要的恩怨烦恼。”
    “他一直就隐居在这里?”
    “从我认识他时,他就—直隐居在这里。”
    他们说着说着,离开山道,转进了一片奇岩怪石而又长满了一色相思树的林中去。这一片相思树林中几乎没有什么道路,奇岩怪石处处,杂草、荆棘横生,一条清清的山泉水在乱石中穿流。这片树林在两峰之中,茂盛得不见天日,加上晨雾未散,别的人走了进来,简直难辨方向,不知怎么走法。
    不久,他们沿坡而上,随后拨开了一片杂树乱草,转进了一条幽深的山谷中去了。只见两旁山岩陡斜,古木参天。有些奇岩怪石,横空伸了出来,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令人胆颤心慌,不敢再往黑沉沉的山谷里走去。有时他们穿过狭窄的石圆孔,有时则要侧身而过崖壁。这里,果然是人迹罕到的地方,就是一般樵子,也不会走进这山谷中打柴。它太险峻了!有一段路是在半山的石壁上行走,一边似斧削般的石壁;一边是下临不见底的深渊。有时还要施展轻功,跳涧而过。别说—般樵子、猎人,就是稍懂武功的人,也不敢在这山谷中行走。
    最后,他们走过一条横空跨涧的独木桥,一转山角,前面石壁挡道,已无路可行了,只能往山峰上攀爬。
    陈少白拨开一丛杂树乱草,石壁下一角便露出了一个黑魃魃的洞口来。穿过山洞口,一看,前面已是这幽深山谷的谷底,四周都是可望而不可攀的山峰。谷底下是一块不大的平地,在山崖树林中,隐现一两幢茅舍。
    陈少白说:“到了!请小侠就在此歇歇,在下前去拜见,无名老人。”
    翠翠问:“我们不能一块前去吗?”
    陈少白似乎为难的说:“在下担心无名老人见了小侠不高兴,恐怕就难以说话了,还是由在下先去拜见才好。”
    翠翠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就在这里坐下等你好了!不过,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小侠放心,在下会尽快转回来的。”
    翠翠心想:我在这里等你才怪,我要先看看这无名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听听你们说些什么话。她感到这无名老人绝不是什么一般的隐士,恐怕是一个身怀绝技或具有特异功能的世外高人。一般老人,他会选择这么一个险峻、幽深的山谷中来住么?单那危险异常的山道,就是健壮的樵子猎人也不能来往,别说那悬空横跨两丈多宽深涧的独木桥了,一般人走在上面,两腿不发软打颤才怪,还能走过来吗?
    翠翠带着武林中人应有的警觉性假意答应下来。她不是不相信陈少白,但提防人总是没有坏处的,何况翠翠是一位心黠而慧的少女,哪能这般的老实坐在这里等陈少白?
    所以陈少白走后不久,她便施展轻功,悄悄地跟在陈少白背后了。她眼见陈少白走入丛林,直朝茅舍而去。
    这两幢茅舍,同一道竹篱围绕着。竹篱后面是一片栽培奇花异草的花地,约半亩地左右。竹篱一侧,便是柴门。柴门是半掩半开。陈少白推开柴门,茅舍里便跑出一位比翠翠年纪还小的童子来,惊愕地望望陈少白,问:“你是什么人,几时闯到这里来了?”
    陈少白一揖说:“在下陈少白,前来拜访世伯,烦小哥通报。”
    童子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陈少白,说:“你等等,我去禀告。”
    陈少白又是一揖:“多谢小哥了。”
    童子跑进茅舍里,不久,里面传出了一阵老人哈哈的欢笑声,接着一位精神矍铄、身体略瘦而壮健的老人走了出来。他银发白须,神态儒雅、潇洒,面含笑容。
    陈少白慌忙上前去长揖:“小侄陈少白,前来拜见世伯。”
    无名老人欢笑:“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故人之子。贤侄,请进!”
    “世伯请!”
    无名老人洒脱地挽了陈少白的手,说:“贤侄,别学世俗一套,我们一同进去。”
    他们手挽手的进了茅舍,翠翠隐藏在树木的浓叶中,见他们进去了,便想跃身去茅舍一侧。蓦然,她听见自己头顶的树叶里有人轻说:“丫头!别乱动。”
    翠翠吓了一跳,仰头一望,竟然是自己的义父江湖游侠商良。她惊喜讶然:“爹!你几时来了的?”
    “你们走后不久,我就悄悄的跟来了!”
    “你怎么悄悄地跟着我们啊!”
    “丫头,谁叫你是我的女儿?万一你出了事,观音娘娘不摘了我的脑袋?!没办法,我只有不声不响的跟着来了。”
    “爹!你真会说笑话!”
    “不,不!我可是认真的,但希望女儿今后让我多喝几杯酒就行了。”
    翠翠笑道:“爹!你别想打这个主意。”
    “丫头,连这点情也不给爹么?”
    “别的可以,喝酒吗,我只能听妈的话!不然,妈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好了!这事先别说。丫头,你快转到你原来等他的地方去,别叫姓陈的疑心。”
    翠翠一怔:“他们不可靠?”
    “爹没有这样说。”
    “那干嘛叫我转回去?”
    “要是姓陈的一片好意为我们,他发觉了你在跟踪他,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爹呢?”
    “爹白问他发觉不了我。丫头,快转回去,这里有我行了。”
    “好吧!那爹你小心啦!”
    翠翠便转到原来的地方坐下。不久,便见陈少白一个人转了出来,翠翠迎上去问:“少侠,怎样?”
    陈少白笑着:“在下幸不辱命,无名老人请小侠前去问清楚。”
    “哦!?他要问我什么?”
    “大概是豹小侠和钟离堂主的伤势吧。”
    “你没告诉他吗?”
    “在下告诉了,不过,他还想见见你。”
    翠翠心想:干嘛要我去说的?你答不答应去医治不就行了吗?难道其中有古怪?但一想到有商良在暗中看护着她,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怕,便说:“好呀!我也想看看这位无名老人家的。”
    翠翠跟着陈少白踏人茅舍,略略打量了一下。这座茅舍布置得清雅绝俗,窗明几净,给人有一种超尘脱俗之感,并且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似药物之香,也似花卉之香。
    翠翠进门时,无名老人已含笑起身相迎,同时也在暗暗的打量着自己。翠翠长揖说:“晚辈薛翠,拜见前辈!”
    “小侠别客气,请坐!”
    “前辈别客气,叫我名好了,小侠不敢当。”翠翠便在旁坐下来。
    童子奉上香茶,翠翠又忙起身相谢。
    无名老人说:“老朽请小侠前来,有些事想问清楚,小侠不会见怪吧?”
    “晚辈怎敢怪前辈的?”
    “那很好!老朽想问万里豹小侠和钟离堂主是怎么受伤?与什么人交锋了?”
    翠翠看了陈少白一眼,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情形一一说了出来,最后说:“晚辈听陈少侠说前辈深谙医治刀伤棍打之术,能妙手回春,断骨可续。因而恳求陈少侠带晚辈前来;冒昧请救,请前辈见凉。”
    无名老人听了后,微叹一声:“老朽隐居此山谷多年,为的是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之中,现听了少侠的一番说话,万里豹小侠是仗义救危而身负重伤,其情感人。老朽怎能过清静的日子了!”
    翠翠不明问:“前辈何出此言?只要前辈医好他们两人之伤,我们不说出去,又有谁知前辈隐居在这里了?”
    无名老人说:“但愿如此。小侠,老朽再想问一件事,万里豹小侠是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
    翠翠一怔:“前辈怎么这样问?”
    “小侠,老朽虽然足不出深谷,也略知江湖上的一些事,也曾闻说半年多前,点苍派少掌门惊走了大魔头黑箭。现在在重庆又能与黑箭的惟一真传弟子拼杀,互带重伤。老朽似乎过去听闻点苍派少掌门武功并没有这般俊啊!”
    翠翠眨眨眼说:“前辈,就是晚辈也不大清楚,说不定他有了奇遇,武功大进也有可能的。”
    无名老人深奥莫测一笑:“不错!这种事也极其可能有的。小侠,老朽愿意为他们医治,但小侠出去莫向人说。”
    翠翠大喜:“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晚辈现在就告辞前辈,将他们送来这里。”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等候,老朽自会派人将他们接来这里。”
    翠翠深感意外,不由问:“前辈命人前去接?”
    无名老人点点头:“老朽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老朽所住的地方。”
    翠翠又问:“那我们怎知道是前辈派来的人?”
    无名老人一笑:“小侠年纪小小,想的事却缜密,不愧为行走江湖的人。”
    翠翠说:“请前辈见谅,晚辈不是不相信,但也不能不考虑一些意外的事发生。”
    “小侠应该如此,使老朽更相信小侠不会向人说出老朽的事和住处了。”
    “多谢前辈信任。”
    无名老人微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出来,用手指将铜钱轻轻一捏,铜钱便下分为二,将半边铜钱交给了翠翠说:“小侠,老朽派去的人,以半边铜钱为接头暗记,对上了,小侠便可以将伤者交给来人。”
    翠翠接过半枚铜钱,问:“前辈,我们能不能有人护送前来?”
    “他们是否也与小侠一样?”
    翠翠笑着:“前辈放心,他们比我还更加可靠。”
    “看来老朽不答应,小侠也不会放心。好吧!你们派人护送前来就是。”
    “多谢前辈,晚辈现在告辞。”
    “小侠不用过饭才走?”
    “不了!晚辈得赶回去告诉他们这一喜事,以免他们焦虑不安,再说,救伤如救火,晚辈不敢耽误时辰。”
    “小侠说的是,老朽不便再留小侠了!”
    “陈少侠不跟我回去么?”
    “贤侄需要留下帮老朽收拾下药物和安置伤者居卧的地方。”
    “那晚辈告辞了!”
    于是翠翠告辞出来,施展轻功,飞快的奔出了幽谷口,—路暗想:爹怎么不见了的?难道他留在幽谷中,观察无名老人的动静?谁知一抬头,商良已微笑的坐在谷口的一块岩石上。
    翠翠又是惊喜:“爹!你怎么又在这里了?等我吗?”
    “丫头,我不等你等谁?”
    “你见到了那无名老人?”
    “不但见到,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爹,他这个人怎样?”
    “看来还不错,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酒?”
    “哎!爹!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啦!”
    “在爹看来,喝酒是最正经不过的了!”
    翠翠笑起来:“怪不得妈这么严厉管束你。”
    “求两个宝贝女儿放松点就好啦!不然,我也学无名老人,跑到深山中躲起来。”
    “好啦!爹!你说,无名老人怎样?”
    “看来是位脱离人间的隐者。”
    “爹没看见他身怀绝世武功?”
    “看出了,他还是一位使剑的高手。”
    “他是位使剑的高手!?”
    “爹不会看错。”
    “爹是怎样看出来的?”
    “他的一双手。”
    “一双手?”
    “他的一双手,柔软而转动灵活,指力腕力极强,轻轻一捏,就将铜钱一分为二,准确无误。他的剑术,达到了使剑的上乘佳境,一剑从他手中刺出,他要刺人的眉心,绝不会刺到眼角上去。”
    翠翠惊怔了:“爹!他真的那么厉害?”
    “丫头,爹不会看走眼的。”
    “要是他与我们为敌,那不危险了?”
    “放心,他不会与我们为敌的。我看出,他的确是位世外高人,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中去。”
    “爹!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好像武林中没这个人似的。”
    他们边走边说,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船停泊的北温泉江边上,青青首先从船舱的窗口中看见了他们,高兴的奔出了船头,迎接他们。她望了望,问:“咦!陈少侠呢?他没回来么?”
    翠翠说:“他不回来了!”
    商良说:“青儿,我们到船舱再说吧!”
    他们走进船舱,商良望了望,只见王向湖、侯方和江家两兄弟,而不见莫长老。商良问:“老叫化呢?他在房间睡觉?”
    王向湖在船尾说:“他老人家上岸了!”
    商良一怔:“他走了?”
    青青说:“他一坛酒全喝光了,说是上岸找酒喝去。”
    商良又一怔:“全喝光了?那我喝什么?”
    翠翠说:“爹!那不更好吗?”
    “好什么?我肚子里酒虫作怪,没酒喝行吗?这老叫化太不讲交情了!我找他评理去。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青青说:“爹!大家都在听你们的消息啦!有没有找到那个无名老人?”
    “没酒,我会有精神说话吗?这老叫化真要了我的命了!”商良说着,有神无气的在船舱板上躺下来。
    青青和翠翠见商良那一副饿酒的样子,真是笑又不是,哭又不是,要他戒酒,恐怕比登天还难。
    翠翠问:“爹!两个受伤的人,你还理不理的?”
    商良无精打采地说:“理,我怎敢不理啊!”
    青青说:“爹,那你起来说话呀!”
    “我现在不是在说话么?”
    青青问:“无名老人找到了没有?”
    翠翠说:“找到了!等会人家便来带人哩!”
    王向湖愕然问:“带人?”
    翠翠说:“就是无名老人派人来带豹哥和钟离堂主去啊!”
    青青惊喜:“无名老人答应医治吗?”
    “不答应,人家会来接人走么?”
    “小翠,那我们快准备好床板、担架才好。不然,人家来了,豹兄弟和钟离堂主身不能动,怎么走?”
    “可不是,在要紧的当儿,爹这副样子,老叫化又走了,不急死人吗?”
    王向湖这时从船尾上走到前舱来,说:“两位放心,这些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商良说:“王老兄,你可得多准备一副担架呀。”
    青青奇怪问:“干嘛要准备多一副呢?”
    “抬着我走啊!”
    王向湖问:“你老弟疯了?”
    “可不是,没酒,我不病行吗?”
    青青说:“爹,你也真是,这时还说笑话的。”
    侯方突然在船尾说:“看!那不是老叫化回来了?”
    商良一下跳起来:“在哪里?我找这老叫化算帐去,干嘛将酒全喝光了?”
    青青和翠翠急往岸上一看,果然是老叫化莫长老从一处山峰飞奔而来。青青“咦”了一声:“他两胁夹着什么东西呀?”
    王向湖说:“不用问,那准是两个酒坛。”
    青青说:“爹!这一下你精神啦!有酒喝了!”
    商良立刻眼开眉笑地说:“不错,不错!我有精神了!原来这老叫化到岸上买酒去,我怪错了他,以为他不讲交情。”
    转眼,莫长老奔进了船舱,商良首先看见的是那两坛酒,不看人。他一看酒坛,几乎惊喜地叫起来:“泸州老窖大曲!老哥哥,你真有办法,去哪里弄来的这么两坛好酒?”
    莫长老嘻嘻地笑着:“商老弟,你们回来了!我老叫化喝了老窖大曲后,上瘾了!只好千方百计地去弄它回来。”
    商良说:“好!太好了!”他慌忙从莫长老手里取过一坛酒,急不可待的拍开封泥,掀开坛盖,连碗也不用,举坛就往自己嘴里倒,如长鲸吞水似的。
    翠翠想制止,看来不行了,说不定他会跟你拼命。
    莫长老也像他一样,拍封泥,掀坛盖,举坛畅饮。好一会,两人放下酒坛,说了一声:“痛快!”互相对笑起来。商良将酒坛往王向湖怀里一送,说:“王老兄,你也来一口。”
    王向湖一笑:“算了!等会喝光了,没酒病倒,我们可没法抬你。”
    翠翠笑问:“爹!你不是要找老叫化算帐吗?怎么有酒喝,连帐也不算呀?”
    莫长老愕然:“商良弟,你找我老叫化算什么帐?”
    翠翠说:“他呀!说你不讲交情!”
    商良着急说:“老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来?”
    “你少说两句好不好?”
    莫长老问:“商老弟,我老叫化怎么不讲交情呀?”
    “不,不,没这回事。”
    青青解围说:“老叫化,爹刚才饿酒,可能一时胡乱说话,当不得真的。”
    商良说:“不错不错!刚才说过什么话,我全忘了!”
    王向湖在旁笑着:“看来,看来你们还没用饭哩!饭也刚烧好,我们—齐坐下来用饭好不好?”
    翠翠说:“是啊!大伯,我们跑了—个上午,真的没用过饭哩!”
    王向湖朝船尾喊道:“江波!将饭菜端出来!”
    “是!”江波在船尾应着。
    江波端出饭菜时,王向湖又间:“豹小侠和钟离堂主用过饭没有?”
    江波说:“师父,老二在里面照顾着他们用饭。”
    翠翠说:“我进去看看。”
    青青拉着她说:“豹兄弟正在运气调息,你别去惊动他了!你也用饭吧,不肚饿叫?”
    翠翠才坐下来与大家—块吃饭。
    在饮酒吃饭中,商良问莫长老:“老哥哥,这两坛酒,你去哪里弄来?”
    “不远,就在附近的北碚?”王向湖一怔:“北碚?这一去一来,起码也有四五十里。”
    “它不是在附近吗?”
    商良、青青、翠翠听了没有什么,但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听了,却感到惊奇、来回四五十里,还要翻山越岭跨涧穿林,奠长老在片刻就走过来回了,那不是会飞么?怪不得江湖上人称没影子怪丐了。
    青青问:“老叫化,你哪里有银两买这两坛酒呀?”
    翠翠说:“这还用问吗?八成是偷的。”
    莫长老嚷起来:“喂喂!你怎么败坏了我老叫化的声誉?我老叫化还偷东西吗?”
    “不暗偷,那就是明抢了。”“那罪不更重?你是不是想我老叫化蹲班房?”
    青青笑问:“那你怎来的银两?”
    “你听说过叫化会用银子买酒的么?”
    “那你怎么弄来的?”
    “当然是讨的呀!”
    翠翠笑着:“那这人不是神志失常,准是个白痴,才让你讨到了这两坛好酒。”
    “你懂什么?北碚有位老财主今日办大喜事,这样的酒,他摆上了几十坛请客。我老叫化向他讨两坛酒还不容易?”
    “好呀!等会我们也去那老财家讨讨。”
    商良、王向湖、侯方等人都是老江湖,也了解莫长老的为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别说北碚那老财家中的酒,就是皇宫深院的御酒,老叫化要想去弄来,几乎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易。商良说:“管老叫化怎么弄来都好,来!我们大家再喝—碗。”
    翠翠问:“爹!你今日喝了几碗酒了?”
    商良却故意装糊涂,问大家:“我们喝了几碗酒了?好像我们才开始喝的吧,对不对?”
    众人笑起来:“对对,我们是才喝的嘛!”
    翠翠还想说,青青拉着她说:“算了!你问不是白问了吗?今天就让爹多喝吧!”
    商良笑着:“还是青儿好!”
    翠翠扬脸问:“那么是我不好了?”
    “你,也好啊!”商良向众人眨眨眼睛,大家又忍不住的笑起来。
    青青况:“小翠,你别再说了!越说就越糊涂。来!我们赶快吃完饭后,去看看豹兄弟和钟离堂主去。”
    翠翠也笑道:“是啊!我怎么这般的傻?一个老叫化,一个爹,还有什么王大伯、侯叔叔,他们全是一伙的,走!我们到后舱去。”
    她们的身后,又是一阵笑声。老叫化说:“两个小娃娃走了,我们更可以开怀畅饮。来!我老叫化先来三大碗。”
    商良说:“老叫化,我想问你一个人。”
    “什么人?”
    “你老哥哥走南闯北,知道奇人异士不少,有没有见过武林中有位使剑的高手,—直隐居在深山老林中,不大在江湖上走动。”
    “有,有啊!怎么没有?”
    “谁?”
    “慕容小燕这丫头。”
    “她?”
    “她最近不是一直隐居在孟英山的紫竹丛中么?”
    “老叫化,你别给我打哈哈,她还需要我来问吗?我是问别的人。”
    “那么,就是黑箭澹台武。”
    “他何曾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呢?”
    “喂!你问的使剑高手,算不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当然不算。”
    莫长老不由得沉思自语:“使剑高手,又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中?江南的公孙世家、塞北的夏侯世家、湖广的甘氏后裔,他们都是—等的使剑高手,可没有隐居在深山老林中啊!那么,武林中还有谁是出色的使剑高手呀?”
    王向湖问:“会不会是玉罗刹的丈夫时不遇时大侠?他自从在峨嵋金顶杀了上灵之后,夫妇两人,双双隐居在神农架上。”
    商良说:“不是他。”
    莫长老望着商良,问:“你见过这人吗?”
    “见过,就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这人怎样?”
    “皓首白发,目光敏锐,面目和善,一双手柔软、灵活而有力,就是身段,也几乎是柔软如豹。”
    王向湖问:“这人现在哪里?”
    “请原谅,我不能说出他的隐居处:”
    莫长老猛然—拍腿:“我老叫化想起了!”
    众人急问:“谁?”
    “只有他,才符合你商老弟所说的一切情形。他曾与慕容小燕激战近二百回合才败。”
    商良说:“老叫化,你快说出来好不好?”
    “雾中楼的第—号杀手千幻剑手!”
    莫长老话刚—落,众人全惊震了!雾中楼,是江湖上第—个神秘的杀手集团,所有雾中楼的杀手,个个剑法精奇,都是武林中一流的使剑高手,而在所有杀手之中,千幻剑手最令人可怕了?凡是他亲自出手杀人,没有不成功的。
    千幻剑手,真是名如其人,剑术端的千变万化,出神入化。论剑术,他并不输给黑箭,是在黑箭之上,自从他在玉叠山二王庙激战—百八十多回合,败在九幽小怪慕容小燕的剑下后,便销声匿迹(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不见他重现江湖。以后雾中楼主公孙良在青城山为—刀红杀了后,整个雾中楼也瓦解星散。这个可怕而神秘的杀手集团,存在了近百年,它的出现和消失,同样的神秘。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雾中楼的杀手出现。
    所以商良、王向湖,侯方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听莫长老说是雾中楼的第—号杀手千幻剑,又怎能不变色惊震?
    半晌,商良才问:“是千幻剑?”
    “不是他,我老叫化想不出其他有名的使剑高手了。”
    商良心想:难道无名老人就是千幻剑手?要是真的,那不叮怕?我们什么人不去求医的,偏跑去求这冷血杀手医治,那不闯进了老虎的嘴巴里?不禁问:“老哥哥,这千幻剑为人怎样?可不可怕?”
    “作为—个江湖杀手来说,可以说冷面冷心,绝没什么亲戚朋友可言。他们的宗旨是认钱不认人,怎不可怕?但千幻剑,以慕容小燕这丫头的眼光看来,却是一个守信用和诺言的正直人。他答应过的事,绝对遵守,不是阴险奸猾的伪君子,我老叫化在十多年前,在神农架上偶然碰上了他,他再也不是一个杀手了,而是—位隐者。”
    王向湖问:“老叫化,他没有与你交过手?”
    莫长老说:“他是一个杀手时!就不大无缘无故的与人交锋,更不会无缘无故的乱杀人。他当时不是杀手了,更不会无故的与人交锋,他与我老叫化交手干嘛!”
    商良—听,便放心下来、暗想:就算无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剑,他答应医治豹兄弟和钟离堂主,就—定不会暗算他们了。何况无名老人是不是千幻剑,仍不敢肯定。但是,从隐居的神秘,以铜钱为接头的方法,又似乎是江湖杀手的神秘作风。
    莫长老见他沉思不语,问:“商老弟,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商良不想让多人知道,掩饰地说:“我也是有一次偶然碰上了他,感到他与一般隐者不同,身手不凡,显然是位使剑高手,所以才动问你老叫化。来,我们喝酒!”
    酒后饭罢,莫长老站起身来:“各位,我老叫化要到别处向人讨吃了,不奉陪啦!”
    商良愣了愣:“老叫化,你怎么就走?”
    “我不走,你养我老叫化一世么?”
    “这一点,我自问还可以养得起。”
    “算了!我老叫化却怕见你那观音娘娘和那两个观音兵呢。”
    “老叫化,你总不会跑来和我们喝喝酒就走了吧?”
    “你说呢,我老叫化干嘛跑来?”
    “我可不知道。”
    “你那观音娘娘神通广大,她准会算出我老叫化干嘛又跑来了,你去问问她吧。”
    青青和翠翠一看从后舱跑了出来,说:“老叫化,你先别走,我们可有话问你。”
    “你们要问我老叫化什么?”
    翠翠问:“我们的紫衣姐姐现在怎样?”
    “我老叫化可不知道啊!”
    青青说:“她去昆明,你不是一路上保护着她吗?怎么不知道了?”
    “她武功那么好,用得着我老叫化保护吗?她保护我老叫化还差不多。”
    “老叫化,你别尽打哈哈,紫衣姐姐现在怎样了?”
    “大概现在她回去梵净山了吧!”
    青青问:“你没跟她在—块吗?”
    “跟啊!她找到了她所要找到的人,再也不管我老叫化的酒和饭了!我没办法,只好又叫处向人讨吃了。”
    翠翠问:“紫衣姐姐找什么人呀?”
    “神医余大夫。”
    翠翠和青青感到意外:“找神医余大夫?”
    “是啊!”
    “紫衣姐姐找神医余大夫干什么?”
    “我老叫化怎么知道。何况梵净山庄的事,也不想外人知道。她没说,我老叫化也不敢多问。不过,你们放心,她和余大夫两人都回到梵净山庄了。”
    青青和翠翠都想:紫衣姐姐找神医干什么呢?莫非梵净山庄的掌门人病了,特意打发紫衣姐姐到云南找神医?
    莫长老问:“你们还有什么话问我老叫化?没有,我走啦!”
    青青问:“你不去看看我豹兄弟吗?”
    “不用了!他虽然受重伤,但死不了。我老叫化也可放心走了!”莫长老说完,人便离船往岸上跃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树木丛中。
    青青说:“这老叫化也真是,怎么说走就走的?”
    商良说:“看来老叫化这次来,一是来看看豹兄弟的伤;二吗,恐怕是来保护我们和伤者,怕我们在半途上出事。现在我们平安到达,他当然走了,”
    王向湖说:“极可能是这样!不然,这位武林奇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了来。”
    众人听了,不由得点头。过了一会,青青问翠翠:“你说无名老人派人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的?”
    翠翠朝岸上望去,也疑心了,问商良:“爹爹!他不会在骗我们吗?”
    “不会吧,他骗我们干什么?”
    “那怎么不见人来?”
    “我们再等等看,别心急。”
    商良心想:要是无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剑,信守诺言,一定会派人来,如若不是,他也没有必要这样,—口拒绝不就行了?同时也不会将陈少白留下来。
    翠翠说:“好!再等—会,再不见人来,我再去找他。惹得我火了,我—把火烧掉了他的老窝。”
    商良说:“你千万别乱来!”
    “谁叫他哄骗我们呀!”
    青青说:“小翠,我们再等一会吧,说不定那无名老人—时间找不到人哩!或者来人在途中有些事情要办。”
    正听谓等人嫌久。等吃嫌丑。翠翠又等了—个时辰,便心燥不安了。江波在船头突然说:“看!岸上山坳的小道上,来了两乘轿兜,是不是来接人的?”
    商良、青青和翠翠都急往岸上看去。不错,是来了两乘轿兜,可是轿兜上却躺坐着—男一女两个人,显然不是无名老人打发来的人了。他们是山中的—般轿夫,坐在轿兜上的—男—女,大概是善男信女,进山到什么寺院去烧香拜佛,还神许愿,走累了,才雇请两乘轿兜回来?
    这里称轿兜,而不叫轿子。因为四川的轿子,不同各地轿子,它只是二根长竹,穿在—块厚厚的布上,四周上下,全无遮挡,仿佛抬伤病人的担架一样。但它又与担架不同,既可坐着,也可躺着,无人坐着,可以收卷起来,由一人扛着走就行了,这大概是四川的山地多,上岭下坡陡斜,要是和其他地方的轿子一样,就非常不方便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无法通行。所以四川才出现了这样的轿子,一般人称为轿兜。
    这两乘轿兜,来到江岸,果然是上了另—条船上。这带江岸,泊了不少的船只,大多是一些善男信女,雇船来缙云山各寺院进香的有钱人家。有的当天离开,有的隔夜才走。
    翠翠见两乘轿上了人家的船,更撩起了她一把火,说:“爹!我们不等了,我叫那两乘轿抬人走。”
    青青说:“要是无名老人派人来不见我们怎么办?”
    商良说:“是啊!叫这两乘轿,恐怕他们到不了那幽谷。”
    翠翠说:“我们要等到天黑吗?”
    谁知这两乘轿下了人后,却转上他们的船上兜生意,一个黑脸的轿夫问:“大爷!你们有没有人进山的?”
    青青望商良,希望他拿主意。而翠翠一下眼亮了,因为这间话的轿夫,手里正拿着半枚铜钱。那么说,这四名轿夫,正足无名老人打发来的。翠翠笑了笑:“你们很会做生意啊!来这里,也不白跑一趟。”说着,也从袖袋里掏出那半枚铜钱,抛给了轿夫,反问,“你看,我们去不去?”
    那轿夫看了看,一笑:“我们接对人了!”
    商良却暗暗打量着这四位轿夫,都是—色健壮的汉子,山里人装束,头上扎了一块白布,束腰,卷起裤脚,足穿草履,问:“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到?”
    依然是黑脸的轿夫说:“山路可不好走啊!大爷,人在哪里?”显然,这黑脸的轿夫,是四位轿夫的带头人。
    青青问:“就走吗?四位不歇会儿?”
    商良说:“是啊!四位远道来辛苦了,歇会儿,我们有茶有酒,你们想喝什么都行。”
    翠翠说:“我们的酒,可是好酒啊!泸州老窖大曲。”
    四名轿夫听说有这么上等的好酒,都咧开嘴笑了。黑脸说:“我们多谢大爷和少爷们了!”
    商良说:“各位别客气,一齐坐下来,我陪大家喝。”
    翠翠叫起来:“爹!你……”
    商良嘻嘻笑着:“人家上船来,也是我们的客人啊!主人不陪同喝酒行吗?”
    青青拉着翠翠:“就让爹喝吧!”
    翠翠说:“爹喝的酒还不够多吗?醉倒了怎么办?”
    “我不会醉的。”商良转对四位轿夫说,“各位别见怪,我这小子,就是怕我喝醉了。你们看,我会喝醉吗?”他眨眨眼,“不会吧?”四位轿夫笑起来:“大爷,你人很好啊!”
    商良又对王向湖说:“船家,烦你炒两样下酒的小菜来!”
    王向湖说:“好!大爷,那你与各位大哥先喝酒,菜等会就上。”
    青青拉了翠翠就走:“小翠,有爹在这里行了,我们进去打点下行装,准备上路。”
    翠翠只好随青青进后舱,说:“看来,我们没法禁得了爹不喝酒。”
    青青说:“只有妈来,才禁得了他。”
    “我看妈来,也禁不了。他花样百出,喝酒的借口多极了!”
    豹儿看见她们进来,问:“他们来了?”
    “来了!爹在前舱跟他们喝酒哩!”
    豹儿笑了笑:“那没有什么。”
    翠翠说:“没什么?我看你跟他是一路的,早晚会掉进了酒坛里。喂!你想干什么?”她见豹儿要坐起来。
    豹儿说:“人家来了,我不出去吗?”
    “你也要出去喝酒?”
    “不!我是说,我出去坐轿子。”
    青青说:“别忙,他们恐怕有好一阵喝酒吃菜的。”
    翠翠说:“你不能动,要出去,我们会抬着你出去,你躺着好了。”
    青青和翠翠收拾行装和带上一些必要的东西。豹儿不安的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翠翠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但愿你的伤好了!我们就放心啦!”
    青青却说:“豹兄弟,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的少爷啊!怎这么客气?”
    豹儿说:“我才不是你们的什么少爷,我可将你们当亲人看。以后,我也会伺候你们。”
    翠翠问:“你说什么?想我们也受伤吗?”
    豹儿愕然:“我怎么想你们受伤呀?”
    “那我们用得着你来伺候吗?”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后要报答你们。”
    “谁知道你以后会怎样啊!”
    “不!我一定会的。”
    青青和翠翠收拾好后,前舱的人酒也喝够了。商良高声问:“青儿、翠儿,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可以动身啦!”
    青青应着:“爹!好了!”
    “好了!就扶豹儿兄弟和钟离堂主出来吧!”
    “是!”
    首先江家兄弟用一块床板小心翼翼将钟离羽抬出前舱。钟离羽几乎全身上下都包扎着,只露出了—张脸。两个轿夫和江家兄弟又小心抱着钟离羽到架好了的轿兜上。然后是青青、翠翠抬着豹儿出来。也有两名轿夫过来扶着豹儿上轿兜。豹儿虽然是剑中要害,但伤势却没有钟离羽那么严重。钟离羽不但浑身是伤,手足的骨头都几乎断碎了!
    黑脸轿夫问商良:“大爷,可以动身吧?”
    “行啊!”商良对王向湖说:“船家,我们算是分手啦!”
    王向湖愕然:“你们不回来了?”
    商良说:“对不起,只好让你这条船空回重庆啦!要不,你在这里也可以招几个客人回重庆。”
    青青说:“王大伯,愿我们后会有期!”
    不知怎样,王向湖与他们十多天的相处,共过患难生死,建立了难以分割的感情。尽管王向湖老于江湖,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一旦分别,总有点难分难舍。但人生相处,又怎能长久在—起的?他只微叹一声:“那各位保重了!”
    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在船头上目送商良等人上岸,直到他们在山坳小道上消失了,才怏怏地转回船舱。船舱一下空得多了!王向湖说:“我们也开船走吧!”
    江波正想拔锚,蓦然间,一条人影闪身上船来。江波定了定神,—看惊愕了:“是你老人家!?”
    上船的不是别人,而是去而又回的老叫化莫长老。王向湖和侯方也惊喜,愕然:“老人家,你没有走?”
    莫长老笑嘻嘻地说:“船老大,这山里的人穷得很,我老叫化四处讨不到吃的,只好又转回来向你们要吃的啦!商老弟那两坛酒还没有喝光吧?”
    王向湖笑了笑:“所剩下的也不多了!”
    莫长老愕然:“这跑买卖的商老弟喝了这么多?不怕胀死了!?”
    “他不是一个人喝,还有四位善喝酒的轿夫一块喝。”
    莫长老无可奈何的说:“那也好,有一点也胜过无。要不,我老叫化又要去北碚那老财家里,厚着老脸皮讨酒喝了。”
    “老叫化,你是不是要搭我的船去重庆还是到别的地方?”
    “我老叫化可没钱搭船。”
    “我就算行善,免费。”
    “不!我老叫化可不想去别的地方,还是在这里好!我也劝你这船也别开走了!”
    王向湖愕异:“为什么?前面有危险?”
    “前面并没有危险,只怕商老弟他们转回头,就没办法寻找你们!”
    王向湖惊讶:“他们会回来找我?”
    “快的明天,迟则三天,准会跑到这江边找你。”
    “真的!”
    “你听我老叫化的话准没有错。”
    “你老这么说,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三天。”
    “可是你碰上了他们,恐怕去不了湖广的洞庭湖啦!”
    王向湖不由得望望侯方。因为侯方急着要去洞庭湖看看他的家小。不去,怎么办?侯方说:“王大哥,别担心,我迟个把月去也是一样。”
    莫氏老说:“我看候老弟也别去.洞庭湖了,去了也没用。”
    侯方顿时变色:“老前辈,在下家小……”他本想问我家小是否遭到了不幸,但害怕说出来。
    “哎!你别胡思乱想,你家小一点事也没有。”
    侯方又转忧为喜:“真的?”
    “因为我知道,霍女侠已请求丐帮的金帮主,派人将你的家小接去君山了,他们平安得很,所以你不必担心。”
    侯方激动地说:“霍副总堂主对我太好了!今后我侯方不知怎么报答她。”
    “她却感激你救了她和钟离堂主哩!”
    “这不关在下的事,这是商大侠夫妇和豹小秧他们的功劳。”
    “没有你带路,恐怕也不易救出。”
    王向湖问:“这事,怎么你都知道了?”
    “我老叫化跟随金帮主同来重庆,见到了商老弟的那位观音,怎么不知道?”
    王向湖这才知道,这位武林宿老,为什么上次突然上船抢酒喝,而船上众人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原来,他先见到薛红梅女侠和霍副总堂主。看来是薛女侠和霍女侠委托他前来照顾豹小侠和钟离堂主了。便问:“金帮主也到了重庆?”“重庆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已震动武林,金帮主怎么不赶来看看?连两个九幽小怪,也重出江湖啦!”
    “九幽小怪也出动了?”
    “这是他们种下的祸根,他们不出来行吗?不出来,我老叫化要去踩他们的老窝,看他们出不出来呀。”
    王向湖说:“这—下,中原武林有救了!”
    “所以呀,你这条蛟龙,恐怕再也不能安稳地过着水上生涯啦!迟早会卷进这一场武林中的大搏斗中去。”
    王向湖说:“要是各位用得着找王某人,我王某将义无反顾。”
    侯方说:“王大哥,小弟永远跟着你。”
    “哎!不过你们现在先别冒出来,仍然以船家面目,在四川一带水上谋生计好了!别让人知道。”
    “好!我们听你老吩咐。”
    “这三天,你们有什么事要我老叫化帮手的,比如买米买菜呀,我老叫化撑船不行,跑跑腿还可以、”
    王向湖笑着:“这些小事,怎用得你老动手的?我们干行了。”
    “我老叫化可不愿白吃饭啊!”
    “对不起,这几天,你只好白吃饭了。我们船上,可没有事你干。”
    再说,商良、青青和翠翠护送豹儿、钟离堂主前去幽谷。这四名轿夫,似乎登山越岭如走平地。一前—后,搭配得极好。躺卧在轿上的伤者几乎没受簸动,而且脚步极快。要是青青、翠翠不暗展轻功,就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们了!
    商良看得又暗暗惊讶!要是无名老人是千幻剑手,这四位健壮而身手敏捷的轿夫,恐怕是过去的雾中楼杀手了!但愿他们不重操旧业,那是江湖上的幸事。
    不用半个时辰,他们抄小径便来到了那深山幽谷中。就是在那险峻的幽谷山道上,四名轿夫也如走康庄大道似的,仍然奔走如飞。就是在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办到。他们抬着人,跨溪越涧,没当一回事,连青青和翠翠这两个自称为江湖小杀手的,也自叹不如。四名轿夫如此,那无名老人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转眼,他们便到了无名老人的茅舍门前。陈少白早巳在柴门口迎接他们,欣喜地说:“你们来了!”
    商良说:“来了!你那世伯呢?”
    “他上山采两种灵药还没回来。”
    商良怔了怔:“他今天回不回来?”
    “回来,回来!豹小侠和钟离堂主治伤疗养的房间已准备好了。就是商大侠和两位小侠所住的房间,在下都安置妥当。”
    “陈老弟,辛苦你了!”
    “不不,这是在下应识做的。”
    翠翠问:“陈少侠,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人陪同来?不准多—个来或少一个吗?”
    “是世伯说有三个人来,叫在下准备的。”
    “哦!你世伯怎么知道了?”
    “是这样,在下将船上所有人的情况都向他说了。他听了后,便猜测你们—定有三个人陪同前来,就是商大侠和两位小侠。”
    翠翠不由得和商良相视一眼,暗想:要是这样,这无名老人非常有预见性了!而且判断准确,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豹儿和钟离堂主安顿好后,四名轿夫便告辞而去。陈少白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与小童又安排了商良和青青、翠翠所住地方。
    茅舍—共三幢,都分前厅和后院,互相之间有走廊相连,另有一间药库和厨房。
    三幢茅舍,一间是主人住的,有卧室、书房和炼丹室;一间是打杂工人所住;另一间,便是病房和来宾所住的地方了。
    青青、翠翠和豹儿、钟离堂上等,安置在这幢茅舍的后院住下。豹儿和钟离堂主共住一间大房,青青与翠翠住大房对面的—间小房。商良和陈少白住前厅,他们分别各住一间房间。前厅和后院,中间相隔—个天井。好像这茅舍的一切,都是专为商良等人安排好的—样。商良、青青和翠翠看了,都暗暗称奇。
    无名老人好像算准了时间—样,当商良等人安置妥当后不久,便同另一位采药的童子回来了。这位药童,与看守茅舍的童子年龄相仿,生得聪明伶俐。
    商良、青青、翠翠在陈少白的陪同下,前去拜访无名老人。无名老人含笑地迎接他们,分宾主坐下。童子奉上茶后,商良说:“在下等冒昧请求,蒙前辈垂恩,肯为医治,实在不胜感激!”
    无名老人笑着:“商大侠何必这般客气,老朽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哪里,哪里,前辈客气了!”
    无名老人又说:“至于伤者这伤,老朽久已生疏此道,将尽力而为就是。只要不是中毒和内脏震碎震伤,老朽自问还可以医治好的。”
    “那麻烦前辈了!”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伤者之伤如何?”
    商良说:“前辈刚采药回来,休息一下再去也不迟。”
    无名老人说:“不用了!我们走吧!”
    “前辈请!”
    无名老人带了两个童子,前来察看豹儿和钟离堂主的伤。无名老人一下看见了豹儿,目光顿时露出了惊异、讶然之神情,问商良:“这位小哥,就是你们所说的点苍派少掌门了?”
    商良也一下注意了无名老人目光惊讶之色。心想:他是闻豹儿之名还是其他原因?便立刻说:“是!”
    无名老人又看看钟离羽,说:“这位是钟离堂主,老朽曾在重庆见过。”
    钟离羽愕然:“前辈见过在下?”
    无名老人点点头:“老朽有幸见过堂主一面。”
    “可是在下好像没看见过前辈的。”
    “老朽只不过是个山野主人,堂主就是见了又怎会认识?你别动,让老朽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无名老人检查了钟离羽浑身上下的伤后,又诊了钟离羽手腕上的脉搏,皱眉问:“谁这么歹狠,将堂主打成这样了?”
    钟离羽恨恨地说:“叛贼胡崃。”
    陈少白在旁担心问:“世伯,钟离兄的伤能医治好吗?”
    无名老人说:“医是能医治好,恐怕要在这里躺半年。就是医好了,恐怕也难以恢复以往的功力。”
    陈少白一怔:“钟离兄的武功将全废?”
    “武功并没废,只是功力不如以前而已。奇儿,你速去叫蒋婶将今日所采摘的药物丢到大锅里熬水,然后为钟离堂主洗涤全身伤处,再敷上金续胶。”
    看守茅舍的童了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
    无名老人又对采药童子说:“异儿,你喂堂主服下十颗黑丹。”
    “是!师父。”
    原来这两名童子,一叫奇儿,一叫异儿。异儿立刻从自己所携带的药箱中取了一个药瓶,倒出了十颗如绿豆般大的黑丹,用清水一一给钟离堂主服下。
    无名老人便去诊视豹儿的伤势。他先看了看豹儿身上近十处的剑伤,疑惑地说:“此人剑精奇,怎么全都走偏了,没刺中要害?”
    青青惊讶地问:“老前辈,你怎看出那人剑法精奇呀?”
    无名老人一笑:“老朽医治人多,略知一些剑术刀法。”
    商良暗想:无名老人要是千幻剑手,又怎么看不出来?翠翠却问:“那人剑法怎么精奇法?”
    无名老人说:“他剑出的部位和角度,都是人们所意料不到的,要刺的又是人身上要害部位和奇经要穴,不知怎么全走偏了!要是给他刺中,这位少掌门,不死也会成残废。”
    青青和翠翠听了,不由骇然相视。这黑衣青年剑手,好可怕的剑法。下次遇上,真要远远避开才是。无名老人最后看豹儿左胸上的剑伤,又摇摇头:“这剑虽刺中,仍偏了—点。”这无名老人,在看豹儿的剑伤,好像在评论黑衣青年剑手的剑法似的。
    青青问:“老前辈,他没危险吧?”
    “只有这一处危险,其他的都是皮肉之伤,没伤筋骨,容易治好。”无名老人揭下了豹儿胸口上的膏药,嗅了嗅,转头向南良问,“这可是山西龙门薛家的‘一贴灵’膏药吧?”
    商良笑了笑说:“是!”
    “—贴灵是不错,现在这膏药的药力已过,没有用了!”
    翠翠担心的问:“那怎么办?”
    “老朽的药,也不在山西龙门薛家的‘一贴灵’之下,你们放心。”无名老人又为豹儿诊脉,突然间,面露惊奇之色,问豹儿:“少掌门,你练的是哪—门的内功?可不是点苍派的内功啊!”
    豹儿茫然:“我,我不知道。”
    翠翠惊问:“他怎样了?”
    无名老人对翠翠说:“他没怎样,只是他体内有一股与众人不同的极为深厚的真气。老朽明白了,那人剑法精奇而走偏,完全是他体内这一股真气震偏震歪了而刺不中。不过,那人的内力也极为深厚,虽走偏,也划伤了他的皮肉。—般内力不深厚的高手,凭小哥体内这股不寻常的真气,又何止震偏,连剑也震飞了!老朽也明白,为什么他能惊走了黑箭。”
    青青和翠翠听了惊喜异常,而商良听了,心中更雪亮。这无名老人,何止是能医治骨肉之伤的隐者,简直是位武学大师,深晓各门各派的武功,他不是神秘雾中楼的第一号杀手千幻剑又是谁?想不到他却隐居在这里!
    无名老人对异儿说:“你将—些金创散洒在他胸口的剑伤处,然后包扎。他的其他伤口,叫奇儿用药水洗涤—下就行了。”
    “是!师父。”
    翠翠问:“他不用服药么?”
    无名老人说:“其实他根本就不用服什么药,也不用什么医治。老朽这样做,只不过加速他早日复原而已。他顶多七八天,便能恢复如常,可以在江湖上走动了。”
    商良问:“前辈,为什么他不用服药医治?”
    无名老人说:“因为老朽在诊断时,发现他不但有一股不寻常的真气,体内更有一种能自创医疗自己的奇功异能。你们根本就不必送他来这里,只要找—处清静的地方,让他休养一两个月,他也会自然痊愈。来这里,老朽不过加速他恢复而已,缩短了一头半个月。”
    商良听了更是暗暗点头,这同自己和老叫化的看法相吻合,便说:“前辈能使他在七八天完全恢复,也足见前辈的医术精湛了!晚辈有些事,想向前辈请教,不知可否?”
    无名老人—笑:“老朽有些事也想问问商大侠。”
    “那太好了!我们是不是找—处地方聊聊?”
    无名老人看看天色,说:“天色不早,你们几日路途辛苦,先休息下,晚饭之后,老朽在书房备酒,与阁下在灯下长谈如何?”
    “好!在下准时到达。”
    “那老朽在书房恭候商大侠了!”
    无名老人在异儿给豹儿敷药包扎好后,便与异儿一同离开。
    翠翠问:“爹!你与无名老人谈什么呀?”
    “哎!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们别问。你俩好生照看豹兄弟和钟离堂主才是。”
    陈少白说:“两位小侠先休息,豹小侠和钟离兄由在下照看就可以了。”
    青青说:“我们怎能麻烦陈少侠你的,照看他是我们分内之事。”
    陈少白说:“可是,钟离兄可是在下的生死朋友。”
    商良说:“你们别争,大家轮流看顾,我也算一个。”
    青青说:“爹!这事你就别操心啦!”
    “别忘了!妈叫你们练的功,可得抓紧时间练。那些心法,你们在船上背熟了没有?”
    “爹!我们记熟啦!”
    “这里四周幽静,是你们练功的最好地方。别看我平日嘻嘻哈哈,对这事,我可半点也不嘻嘻哈哈的。总之,你们别想偷懒。”
    “哎!谁偷懒了?”
    “好!明天夜里,我要检查你们。到时,我看不顺眼,别怪我的量天尺打在你们身上。”
    “你不怕打伤了我们吗?”
    “打伤了也是活该。”
    陈少白笑着说:“不怕,伤了有我世伯给你们医治。”
    翠翠叫起来:“哎!你这不是唆使我爹重重敲打我们吗?”
    商良笑着:“不错!不错!我却忘了有无名老人在,那我可重重敲打了!”
    青青说:“我们不偷懒,爹怎会打我们?”
    “噢!谁知爹什么不顺眼的?”
    商良又眨眨眼:“不过,你们让我多喝几碗酒,就什么也顺眼了!”
    众人都笑起来,连不大爱笑的钟离羽也笑了。
    是夜,月华初升,幽谷里更是格外的幽静。商良依时来到了无名老人的书房中,无名老人果然在灯下备了名酒美点接待商良。
    无名老人说:“老朽知道商大侠素好酒,特备下了竹叶青。”
    商良大喜:“我老婆家乡的名酒竹叶青?”
    “商大侠试试看是不是?”
    “好!我试下。”商良呷了一口,品味着,“不错不错!的确是山西的竹叶青,知道前辈有这么好的酒,我早该跑来了!”
    “商大侠,你今天上午,不是已光临过寒舍么?”
    商良愕了愕:“前辈!你知道了?”
    无名老人一笑:“薛家的魔影神掌,独步武林,老朽有幸,能亲眼目睹。”
    半响,商良说:“前辈尊姓大名,能否见教?”
    “没影子那老叫化没对你说过老朽么?”
    商良大惊:“前辈就是那——”
    无名老人微叹一声:“老朽埋名荒山幽谷十多年,全叫这老叫化道破了!不过你放心,老朽再也不会去杀人了!恐怕今后,老朽也不会在此幽谷了。”
    商良带歉意的说:“前辈,你放心,在下对前辈的隐居处,并没有向任何人说出去。”
    无名老人说:“江湖游侠的为人,老朽难道不知道么!重义守信,游荡江湖。要是老朽不了解,恐怕商大侠今日上午就出不了幽谷!”
    商良心下悚然:“多谢前辈信任在下。”
    “没影子老叫化,跟你是一类的人物,而且他比你还更早见到了老朽。”
    “他几时见到了前辈?”
    “两年前。”
    “神农架?”
    “不!也在这幽谷中。”
    “他,他为什么要骗在下?”
    “老朽不是说,他跟你是一类的人么?而且今天下午,他又来了一次,原因是你向他打听老朽,问老朽是不是你所要寻找求医之人。”
    商良释然:“这个老叫化,在下算佩服他了。真个是守口如瓶,还对在下装聋扮哑。”
    “不过这样,老朽不能再在这里了!”
    “前辈不相信在下等人?”
    “世上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住了这么久,老朽也该换下环境了。”
    “其实前辈就不必迁去其他地方。在下看这里很好啊!”
    “这事我们不必再说了,老朽想问下,点苍派少掌门为人如何?”
    “他为人很不错啊!忠厚、老实、心地极好。”
    “不错!老朽也看出来,而且还没有什么江湖经历。可是,他真的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吗?”
    商良—怔:“前辈怎么这般问?”
    “你看不出么?”
    商良愕了半晌,才问:“他是假的?”
    “老朽先时也分辨不出他是真是假,但诊了他的脉后,他所学的内功,才完全肯定他是假的了!”
    “前辈看见过真的少掌门了?”
    “一年前,老朽在玉尖峰下的悬岩深涧,曾救起了一位九死一生的少年,至今才好,他也称自己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而且不论面容、神态、身材,都跟你们带来的一模一样。”
    商良惊奇:“真的?”
    “初时,老朽见你们带来的人,也一时弄不清楚了,不知是老朽所救的少年是假的,还是你们所带来的人是冒充的。但诊过脉后,老朽才肯定,你们带来的人是假的,而老朽所救下的少年,才是真的。而且他的内功、剑法,也的确是点苍一派的内功、剑法。”
    “前辈,那这人现在哪里?”
    无名老;人一笑:“苞儿,你可以出来了!”
    突然,从书房的内室中走出一位少年来。商良在灯光下一看,一时眼都定了,嘴巴也哑了。这个少年,真的跟豹兄弟一模—样,半点也分辨不出来。要不是豹儿受伤仍躺在床上和老人事先说明,商良简直以为豹兄弟怎么打这里走出来了!
    无名老人对他说:“苞儿,这是江湖游侠商良商大侠,你快来见见。”
    苞儿有礼貌地向商良一揖说:“晚辈拜见商大侠。”
    商良又怔住了,说话的神态和声音,也跟豹儿一模一样。连忙回礼说:“不敢,不敢!少掌门请坐。”又擦擦下自己的眼睛。他疑心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在灯下又重新上下打量了这少年,疑惑地问:“你不会是从床上爬起来,跟前辈来捉弄我的吧?”
    苞儿说:“晚辈不敢捉弄商大侠。”
    “你没有跟我在一起?”
    “没有啊!晚辈是第一次才见到商大侠。”
    “不行,你跟我一块到病房中看看。因为我怕给人捉弄了!”
    无名老人笑着:“你不相信是另一个人?”
    “前辈,对不起,我商某人在江湖上给人骗怕了,谁知道前辈是不是串同豹兄弟来捉弄我!”
    无名老人欢笑:“江湖游侠果然为人诙谐,说话有趣。你这一去,不怕影响了你那豹兄弟的治伤,令他激动而增加伤情?”
    “不,不!那让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才行。”
    “苞儿,你挽起衣袖、裤脚让商大侠看看有没有伤。”
    “是!爷爷。”
    苞儿挽起衣袖、裤脚。商良认真看了一下,的确没有什么剑伤,这才相信真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豹兄弟。说:“这真叫人难以相信了!”
    无名老人说:“商大侠,是不是请你那两位女儿也来认一下就更清楚了?”
    “对对,我去叫她们来看看。”
    “何必商大侠自己去,老朽打发一个人去请她们来就行了,我们在—块饮酒不更好?”
    “这更好啦!”
    无名老人朝外面叫声:“奇儿,你去请两位小侠来这里一下。”
    “是!师父。”外面的奇儿应声而去。
    无名老人说:“商大侠,我们饮酒。苞儿,你也坐—卜,陪商大侠饮儿杯。”
    “好的,爷爷。”
    商良又好奇问:“前辈,他怎么叫你为爷爷而不称师父?”
    无名老人反问:“那两位小侠怎么又称你为父亲了?”
    商良失声笑起来:“看来,我跟前辈一样,都意外拾到了宝贝。”
    苞儿在旁说:“我可不是宝贝,我几乎是一具尸体,是爷爷花尽了大半年的心血,才将我从阎王殿里抢了回来。”
    无名老人说:“苞儿,这些事不必向别人说了!来,我们喝酒。”
    商良想不到一个六亲不认的第一号冷血杀手,居然会有救人之心,而且还恢复了人性,收一位名门正派的少掌门为孙儿,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这不能不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世上往往有些事物不是—成不变的,有的人,从好而变坏;有的人,由坏而变好。但从好变坏的人多,而且也容易;由坏变好,那就非常的难得了!怪不得有这么一句俗语:“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往的黑箭之一的上官飞是这样,而现在的冷血杀手千幻剑也是这样。一个人的人生道路怎么走,除了家庭、社会、朋友、敌人的影响之外,更主要的还是靠自己。
    青青和翠翠应召而来。商良一见她们便站起身说:“青儿、翠儿,我介绍一位小兄弟给你们认识。”他指着苞儿,“你们看,这个是谁?”
    青青和翠翠在灯下一见苞儿,惊愕的情景不下于商良半晌,青青声音带颤抖的问:“你、你、你是少爷!?”
    翠翠问:“你是不是万里苞?”
    其实,她们的心中,早已认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就是已经失踪了近一年多的少爷了!但骤然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苞儿由于青青和翠翠一身男装,一时也不敢相认,一揖说:“在下正是万里苞,两位是谁?”
    青青双目流出了喜悦、激动的泪水,说:“少爷,我是小青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翠翠却喜忧交织,心想:这个是少爷万里苞,那豹哥哥怎么办?他不是要离开我们了吗?便咬着嘴唇不出声。
    苞儿愕了愕:“你是小青姐姐?怎么打扮成男子了?那么,她就是小翠妹妹了?”
    青青一下散了头发:“少爷,你再看清楚—点,我是不是小青?”小青忘情得不顾自己是女子身份来。别的人不吃惊,在书房门口奇儿却睁大了眼睛,心想:原来她们是女孩子,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
    苞儿又惊讶问:“你,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原来上午翠翠跟随陈少白来时,苞儿上山采药去了,不在茅舍,不但没看到翠翠,也没见到陈少白,所以不知青青和翠翠会随同到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青青和翠翠会化了男装而下点苍山的。
    无名老人因看在陈少白父亲的情份分上,接见了陈少白,但也令他惊愕,有人悄悄在暗中跟踪着陈少白来到了这深山幽谷中。他不动声色的问陈少白何事而来?当陈少白前前后后将事情一一说出来后,他—是撇不开故友儿子的情面;二是这里已给武林人士发觉了,已不成为秘密;三是感到这两位伤者也值得一救,便答应下来。这样,才接见了翠翠……
    因为有病人来求医,无名老人吩咐陈少白和奇儿需安排和所做的事外,为了要采集一些刀剑之伤的灵药,所以一吃过饭后,也带着异儿进山采药,同时也去寻找苞儿回来帮手,因为苞儿进山采药,有时往往要隔一两天才回来。
    无名老人在一处山崖深林中找到苞儿时,不料没影子莫长老也闪了出来。无名老人一见,略带惊讶:“老叫化,你来找老朽?”
    莫长老嘻嘻地笑着:“我老叫化从商老弟口中,已猜出什么‘无名老人’,准是你了!”莫长老一下看见了苞儿,顿时傻了眼,揉揉眼,问:“这位小哥是谁?”
    这位小哥到底是何人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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