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双响炮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九流混混
    美好的侗体曲线在黑色的春衫罗裙外,呈现出极为动人的线条。
    而沈野的穿着就未免有些煞风景了,虽然亦是—袭育衫,但却将长衫衣抉塞在腰带上,脸上浮现出邪邪的笑意,像个混口食的江湖浪人,那有一丝原来书生的形象与气质.“阿!好美的景象,沈兄你快看。”
    黑魅娇叫着拉住沉思中沈野的胳臂.
    极西正有最后一抹霞光自去端洒下,那霞光绚烂得凄凉,迷幻得朦胧。
    “这就是今天陪你来的最主要的目的.”
    “怎么说?”
    让你看看莫愁湖的晚霞,它究竟有没有比古代的美女虞莫愁美呀!”
    “沈大哥。”她不着痕迹地改变称呼:“我曾在泰山看过出,也曾在洱海看过落日.但为什么都没有莫愁湖的晚霞美呢?”
    “这是与气候节令及地形有关,就是在这里也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得到这种美好的景象。”
    那为什么晚霞总比早晨美呢?她柔柔地问.
    “这个问题我亦曾想过很久,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她收回凝视天际的双目:“因为黄昏正是大地需要安眠的时候,也是一段生命的象征;但显然它们对这个世界与空间都极为依恋.
    所以,它们慢慢的去,不舍的去,这时,它仍真擎感情的流露,一切才会显得美.美得凄迷。
    天下的万事万物,有许多往往也是只有在终结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至真至美在何处,因为要过去的不用再保留了。
    沈野的神情有些怪异,眼中有热切的光芒,但却又有一些不易觉察的惆怅。
    “这么说你也喜欢黄昏?”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黄昏了,我喜欢他那一股静静的,却又含着哀伤的美。
    它使人感到孤寂,也使人珍惜过去的日子,它散发着冷瑟,更在冷瑟中透露着迷惘,一种无所适从的迷惘……”
    黑魅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个非常陌生的人.“沈大哥。”她非常惊讶地说:“想不到你对人生及事物的看法有那么深刻!像—个饱历风霜对世事已漠然的世外之人.但你的气度与风格却又像傲啸江湖的怪杰.这是真的吗?”
    “韩妨娘……”
    “我叫韩娜,我叫你沈大哥。”黑魅认真地说.“好吧!我就叫你小娜。”他苦笑了笑:“凡人都有两张面具,一张对人,一张对自己。我是人,当然亦不例外,甚至于有三张四张面具,否则,岂不活得太辛苦了。
    我曾苦读经书,也曾中过举,但却投身在这个大染缸般的江湖中.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文武两途是两个极端,但你却能习惯,小妹非常钦佩你的适应能力!”
    你太抬举了我。”他无可奈何地说:“人这—生中,有许多事是永远无法习惯的,譬如杀伐、争斗、死亡等等.
    但是不习惯却难为逃避现实的藉口.只要被逼到那样的环境里,要求生存,就必须适应一定的生存法则,久而久之,也就麻痹了、冷漠了。
    这却仅能解释做自我的压制与强迫,若说习惯,未免就可悲了。”
    黑魅那双美目突然射出万缕柔情,紧紧凝注在沈野的脸上。
    但他以无所觉地凝视天际那最后—抹霞光,脸上神色百变.“啊!快看,好漂亮的—艘游艇!”侍女追星摹地惊叫。
    众人闻声回首,在左后方三丈处的湖面上,一艘红白相间的大型游艇,正以高速接近他们所坐的小艇.
    那艘游艇艇首的凉篷下,设有茶座,茶座上坐着—位气度威严,身材魁梧,年约四旬出头的青年人。身后侍立着四个劲袭佩刀的大汉.游艇右舷的护栏上.倚立着三位绝色的女郎。
    中间的那位白衣女郎.艳光四射,体态丰盈,平添几分诱人的治艳与暧昧风情.左右两个是侍女装扮,但亦面目娇美,隆胸细腰,十足成熟的体态,无限风情.那白衣冶艳女郎一双媚目.先盯黑魅一阵后.再扫视沈野,似乎微微一怔,但迅即恢复原状。
    此刻那艘游艇与小艇已成平行,沈野亦已看清那白衣女郎的面貌.心中不由一阵悸动.眼神一变。虽是刹那间的变化,但已被黑魅看在眼中了.大游艇很快的超越小游艇而过,但沈野的目光仍未收回,他的脑海中正在翻腾,想起了那夜在客店的门廊上品茗时,那如诉如泣的歌声.那朦胧中幻现的女郎……。
    “公子、小姐。刚才的大游艇,听说是都指挥使的私人游艇那位倚在舷边栏杆的白衣女郎,据说是指挥使夫人的孪生妹妹,她长得好美呀!他们每隔十天就出来游湖一次,好教人羡慕呢!
    那位健美的船长的话声,惊醒了沈野的沉思。
    “是啊!那位白衣女郎的确是大美人,有人的魂被她勾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黑魅瞟了尤在望着远去游艇的沈野一眼话中有醋意。
    沈野不由笑道:“耍弄缸醋来吃吗?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发现—件可疑的事,所以才沉思的。”
    “什么可疑的事?”黑魅脸红红地追问。
    “回去后再告诉你!”他转首问那船妇,“你能确定那位白衣女郎真是都指挥使如夫人的孪生妹妹吗?”
    “没错,全莫愁湖的船夫都知道。公子您有没有发现今天莫愁湖的人特别多,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那艘游艇及那位美女的!”
    “哦!这样说起来我们的运气和眼福都不错呢!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游艇缓缓靠岸,众人尽兴而归。
    在后院上房的小食厅用过晚餐后,沈野应邀到黑魅房中外间客室品茗。
    “你说那夜以移神大法将你掳走的女人,就是下午游湖时见到的那位白衣女郎,这怎么可能?”黑魅简直难以置信。
    “绝对不会错!”
    “你是凭那点认定?你的眼睛?还是你的记忆?”
    “都不是,是凭我的心灵感觉。”沈野正色道:“那是一种神得无法解释的超灵现象,冥冥中那种心神的波动,可传递某种神秘的讯息,感应出某种将发生或必然发生的变化。在心神的脉动中,曾隐隐约约的在意识中呈现,我曾修习过玄门的玄功,所以才会有此心灵感觉。”
    黑魅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的问道:“这么说,那她亦会有此感应?”
    “不然,除非她也修习过玄门玄功。因为接受撼动压力波的强弱,会因个人修为的深浅而有所不同,结果也不一样。
    换句话说,纵使她曾修习过玄门玄功,如果功力未达到某一临界点,就不可能有心灵的感应,而我却可深信她尚未达到那个程度,甚至不曾修习过那种玄功。”沈野详细的为她解释:“我所奇怪的是她怎会与七星山庄扯上关系,这点必须要先弄清楚。”
    “按理说七星山庄根本与都指挥使扯不上关系的,一方是侠义道豪强,一方是官方。但我相信你的心灵感应,老天爷!这表示着什么?”黑魅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南京都指挥使陆炎奎,不是已染上毒瘾了吗?他如夫人的孪生妹妹居然以移神大法将我掳走交给七星山庄。
    好家伙,恩!有些头绪了,我会挖出你们的老根来!”他自言自语地道。
    “沈大哥,你说什么?”黑魅未听清他自言自语,所以奇怪地问道。—
    “我说我将舍弄清事情的真相。”他信口说。
    “沈大哥,你这次在南京要耽多久?。”
    “我此次来南京是替家师办件事,时间无法预料,快则月余,慢则一年也说不定。小娜,你有事?”
    “我是追踪妙手摘星那贼子而来的,但据此地的地头蛇提供的消息,他在南京现一下身又南遁了。
    那贼胆大包天,居然潜入我家偷走—付祖传的玉屏风,屏风上有我家历代祖先手泽家谱,事非小可。
    因此,我爹娘及谷中的高手都已出动分头追缉,我打算明天向苏州追踪,因此就无法帮你的忙了.
    假如你不急,就等我回来一起行动,好吗?”黑魅神情依依不舍“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的事自己可以应付,你也不便插手等咱们都办完自己的事后,假如我仍活着.到时候再好好聚一聚。”他非常理智的说。
    黑魅韩娜十七岁便出道,在江湖中打滚了五年.为这一代武学新秀中的风云人物,真才实学堪称超绝。她不屑与侠义人士打交道,也不与邪魔人物为伍,是—位名气甚大的女杀手.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她不但不好惹,而且心狠手辣,含笑杀人,人长得美艳绝伦,却又视男人为无物的怪女人。
    自从去年在河南郑州结识沈野后,虽然他是以三流混混的姿态出现,但她对他那流子的形象颇为欣赏,两人相处—段时间后,才各奔东西。
    此次重逢于南京,目视他轻轻松松整治天煞剑及哧走大名鼎鼎的荆山煞神,才知他是位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超绝高手,好感又增加了七分.当然其中亦有感恩的成份,因此,才有不忍分离的神情显现想不到自己一片热情,却换来沈野淡漠的几句话.她怔怔地凝视着他,心想这是何等样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几乎对自己魅力失去了信心.
    沈野似乎感觉得到她情绪的低落。
    “小娜,想开—些好不好?”他淡淡地一笑:“你我都是冷血同类,不原别人了解自己,亦不原别人多作了解。
    我们这种人的命运是放在浮萍上的.任它飘.像你我种人十五天算半个月的人,何必计较什么呢?”
    翌晨,沈野与黑魅主婢同时结账离店。
    黄店东客气地送出店门外,嘴里直嚷着下次来南京时务必再光顾,心中却直念佛,总算将瘟神送走了,希望他永远不要再来南京,尤其不要来投宿平安宾馆,阿弥陀佛!
    出通济门南行三十里后.沈野就与黑魅主婢分手,往路左小径一钻就失去踪影。
    跟踪的人只跟了十多里,就回头返回府城,以为沈野一直南行,根本不知他在三十里外折向而去。
    两乘驷马高车,十二名黑衣佩刀大汉前四后八随车行进。满脸虬须的龙骧卫副统领擎天杵与一位身着白色劲装佩剑的冷艳女郎,分骑两匹神骏的黑马,随护在第一乘马车两侧。
    车马离开镇江后,向西以不急不徐的速度沿大道行进。
    晌午时分。
    车马在清凉山麓都指挥使司衙门俞停下。
    都指挥使陆炎奎偕随员立即下阶恭迎。
    擎天杵上前拉开车厢门,下来沈野与总督。
    沈野现在的面貌与往日不一样,双眉加粗,留了两撇小胡子,增添了成熟及威严的气势,与昔日浪子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陆都指挥使立即快步上前向总督行礼请安,并迎进贵宾室。
    他曾对沈野的身份感到疑惑,但未见总督引见,故认为是总督的贴身侍卫。
    当他获知总督携眷莅临时,马上命属下大开侧门,让第二乘马车驰入司衙门直入后院,由内眷接待。
    众人进入贵宾室后,总督恭请沈野上坐,自己坐在下首。
    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佩剑白衣女郎则侍立沈野身后。
    陆都指挥使不由十分震惊,疑惑地望向总督;而他身后那位身材高瘦,文质彬彬,留了一束山羊胡的半百老者,却双目紧盯沈野,面色百变。
    侍从奉茶人出后,总督即起身向沈野恭声道:“启禀侯爷,这位是陆都指挥使,他身后那位是文案夫子柳天山。”旋即回首向都指挥使道:“陆大人,上座的是皇上御封的威武侯沈侯爷,快上前叩见。”
    陆都指挥使大吃一惊,立即起身快步上前单膝脆地:“下官陆炎奎叩见侯爷,事先不知是侯爷光临,致失礼仪,请侯爷恕罪!”
    沈野本欲阻其行大礼,但见到总督的一个眼色后,就打消了原意,泰然受礼。
    那位文案师爷也随陆都指挥使之后上前叩拜:“学生柳天山叩见侯爷,侯爷英伟骏发,朝廷栋梁,皇上洪福齐天!”到底是读书人,而且是名师爷,不但出口成章,而且高帽频送。
    沈野沉稳地起身,分别相扶:“本爵奉旨巡视天下,访察民隐,本就秘匿行动,连各地番王也不知本爵行踪,陆大人何罪之有?再者本爵年轻识浅,无功受禄,亦不敢当柳夫于的谬赞,各位快请就坐。”心中却不由一动,但神色丝毫末露。
    总督见情不由微微—笑:“侯爷偕本官此次前来,纯是私人访晤,闻悉陆大人拥有游艇一艘,欲一游莫愁湖,是故本官才携小妾同来,不知大人方便否?”
    “只要侯爷与督爷不嫌弃,下官备感荣幸。”都指挥使恭声回答:“午宴后,就可恭请侯爷上艇。”
    秋高气爽,真是游湖的好天气。
    红白相间的飞燕号游艇,浮游于湖面上,平稳舒适。
    艇首凉棚下,坐着沈野、总督、都指挥使以及两位如夫人擎天杵与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仍旧侍立在沈野身后。
    五人一面品茗,一面流览湖山色。
    总督的原配夫人乃朝廷命扫,按照大明律令,应定居于京师,不准随夫外放,所以只好携如夫人在身边照料起居。
    陆指挥使乃地方军事首长.所以不受皇律所限,原配夫人可以随夫驻任所。
    但其原配夫人身罗宿疾,终年理拂,在官邸后院建有佛堂,几乎足不出门,故其于年前纳了几位如夫人。
    总督的如夫入,是位年约三旬;气质雍容高贵的美妇,甚得所属敬畏。
    陆指挥使的如夫人,亦有同样的高贵风华,但年纪甚轻,仅有二十五六岁光景,艳光四射,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媚目,具有强烈的诱人魅力,月白色的衫裙,仍然衬托出丰盈适度的美好曲线。
    仙女般高贵美丽的面孔,魔鬼般诱人的身材,她真有具备作妾的条件。
    当沈野初见她时,心中大吃一惊,这位如夫人,与十天前在湖中游艇上那位她的孪生妹妹长得一模—样。
    纵使是双胞姐妹,在肢体或神气上总会有一些差异,但沈野却未发现有丝毫差异之处,不由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在艇上陆指挥使神情一直非常拘谨,反而他的如夫人态度大方,谈笑自若,真是一位成功的女主人。
    尽管陆指挥使数次以眼色示意她不可过于放肆,以免失礼,但她却当作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
    总督飞快地与沈野交换了一个眼色。
    “陆大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侯爷的出身吧!侯爷原是武林人士,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救驾有功而封侯,并赐御用玉佩一枚,代为巡视天下,就如皇上亲临。
    可是侯爷不喜官场那套繁文缛节,何况今天咱们是私人聚会,游湖散心,如太拘束了岂不失去原意,何不以酒代茶?侯爷你意如何?”先投下诱饵,以便集鱼。
    沈野振衣大笑:“本爵早有此意,只是初次与陆大人会晤,不便启口罢了!李大人真是善知吾意。”
    都指挥使闻言大喜:“下官早巳准备酒肴,只是不敢冒然放肆!罪甚!罪甚!”立命撤茶换酒。
    酒筵一开,气氛就轻松多了。
    席间,都指挥使如夫人的那双媚目,几乎未曾离开过沈野。
    此刻,她突然持杯起身离座,袅袅娜娜走向沈野,水蛇腰有韵律的款摆,令人血脉喷张。
    娇躯几乎贴在沈野身体左侧,低眸含笑问道:“侯爷闻称江湖人士,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您的名号叫什么?可否说与贱妾听听?恩!”这一声鼻音,真会使人连骨头都酥了!
    “本爵在江湖上只是个混混,连第三流都排不上名,那有什么绰号?再说,一个人的绰号是要由有身份地位的高手名宿奉送,并不是每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自封的!”他轻狂地大笑。
    游艇突然轻微的震动—下,她似乎立足不稳,半个娇躯倒在他怀中,怀中的酒也溅湿了他长衫胸襟。
    沈野很自然的用手扶住倒在杯中的诱人娇躯。
    她站稳娇躯后,娇厣展绯红,连忙娇声陪罪,并取下腰间的丝巾擦拭沈野胸襟上的酒渍,纤纤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此处不清)
    柜穴。
    沈野霎时心里一动。
    侍立他身后的冷艳白衣女郎耳中突然听到沈野的传音入密指示,她不由一怔,但仍遵指示吐指点在他的心俞穴上。
    沈野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双目也呈现木然。
    那位如夫人见状,媚中射出满意的光彩。
    “侯爷!您莫非病酒?要不要到舱内休息—会?”她关心的用掌抚他背后.不着痕迹地在他肺俞穴上轻轻—震。
    “用不着,大概本爵有些晕船,现在已好多了!”
    不是吗?他的脸色已渐渐红润,双目又恢复有神。
    她似乎有些不放心,特意低头查看他的脸色,沈野无意中看见她右耳后有一颗鲜红欲滴的美人痣。
    见他确已恢复正常,于是又袅袅娜娜地款步回座。
    众人继续举杯闲谈,因为他们要等待黄昏来临时观赏晚霞奇景。
    总督和都指探使干了一杯酒后,不由叹道:“这艇上好酒好花都有了,可惜缺少竹管弦助兴,实为美中不足!”
    都指挥使笑道:“既然督爷有此雅兴.那还不简单,水西门近在咫尺,下官立即命人去教坊请一班乐工来助兴。”
    沈野明白总督之用心,是在制造热闹气氛.愈放浪形骸,愈可令对方消除戒心。但如果艇上人一多,状况就难以有效控制了。
    因此,他立即阻止:“教坊乐工多歌柳永词,那些男女间的艳辞绮语听都听厌了,还不如咱们自己清谈呢!假如真有曾吟唱陈义较高内涵较深的词牌乐工,倒是可以一试。”
    “在此地的教坊中恐怕很难找到有水准的乐工,既然侯爷无此兴,那就算了……”
    总督话尚未说完,突然湖面上传来—阵琵琶声;大弦的声音急促摄像暴雨,小弦的声音细得像附耳细语。
    这两种响亮的声音和细微的声音交错地弹起来,圆润得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指法之熟练与技巧,不逊于古代的琵琶圣手,众人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约半盏茶时刻,弦声在一声如裂帛般的嘶响中突然静寂。
    众人正淮备呼出一口长气时……
    一阵低沉的动人心弦的鼓声接着充溢在天宇下,那么低沉那么低回,那么苍凉,令人心中发酸,心弦抖切,悲从中来。
    似乎那孤寂的鬼魂正在向你诉说,诉说那些古老的、凄凉的,万般无奈的不幸和辛酸故事
    仿佛你会感情脆弱地同情他的凄苦,与他分担心灵的痛苦和哀伤……。
    众人不由起身凝目注视游艇左前方约十丈距离的湖面一艘小乌蓬上。
    除船尾的船夫外,小船的船头坐着一个五旬男人及一个年轻女郎,女郎怀中尚抱着一具琵琶。
    那位中年人的左臂紧挟着一具长约有两尺的渔鼓,正用灵活的双掌,拍出阵阵神奇的节奏……
    突然渔鼓声变得更低沉,更低回,节奏也在变。
    一阵低沉沙哑的歌声随着渔鼓的节奏响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澜、(此处少一字)
    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巳星星也.悲欢离和总(此处少一子)
    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好!好词!好歌。”沈野不由朗声称赞:“竹山先生这首虞美人写得好,但这位老丈唱得更好!”
    那位击渔鼓吟唱的老年人及抱琵琶的女郎,闻声不由一怔。
    总督灵机一动,突然扬声高喊:“这位兄台及姑娘,适才弄琴击鼓吟唱的工夫已致化境,在下等心仪不巳,拟请两位登艇一晤,可否见允?”
    “小人父女原本就是献艺卖唱糊口的,贵客既肯照顾,小人敢不应命?”那老人立即令船夫将小舟靠上游艇。
    父女两人登艇后,即在离茶座约一丈处之长凳上落坐,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对父女的长相。
    那位老人家穿一袭灰夹袄,干瘦消癯,满面风霜。与他那些老同行一样,似乎都患了长期营养不良症;一张忧愁的面孔,一双难得呈现喜怒哀乐的老眼,一具渔鼓.一只破包袱浪迹天涯。
    那位女郎年约二十岁,一身青短打扮,背上有包裹及琵琶囊,身材纤弱.秀美的面庞稍嫌苍白。
    老人家自称姓沈名仲义,女儿叫纤纤,祖籍陕西,近几年陕西大旱,所以离乡背井浪很迹天涯,凭家传的技艺混口食。
    沈野在这对父女踏上游艇时,就已认出他们的身份,只是不知他们来南部的目的何在,故未予点破。
    他笑吟吟的冲沈仲义道:“在下姓沈,说不定三百年前咱们是一家人,恕我冒昧问一句,老丈平日所吟唱的是否皆是刚才所唱的那类词牌及劝世文等黄冠体?”
    “是的!小人父女会的就是那些!”
    “难怪老丈生活过得不怎么如意!”他暗暗叹息。
    总督感到奇怪,插口问道:“沈公子,有何不对?”
    “何止不对,简直错得离谱!”沈野微微一笑:‘在这个年头,尤其是在府城,鬼才要听那些黄冠体劝世文一类玩意,那玩意已经过时啦!”
    ‘您是说……”
    “目前流行时兴的,是改编元曲,花间月下,才子佳人,鸳鸯蝴蝶,或者悱恻缠绵等市井小曲。
    那些有益世道人心的劝世文,只能在穷乡僻壤骗人伪善,一天赚不了十来文。
    至于词牌,由于陈义过高,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半会感到乏味无趣,他父女能靠那些东西糊口?”
    “好啦好啦,沈公子,不知您是讽刺朝政呢?抑或是骂这个世界?我想这位沈兄台不会像您一样嘲世。咱们就请他们父女献献绝艺!”
    沈仲义睁着那双本无表情的老眼:“不知各位大爷喜欢那一类词牌?”
    “沈兄台,贤父女今天可碰上知音了!刚才兄合吟唱时,高声叫好的就是这位沈公子,就请沈公子点吧!”
    沈野不便推辞:“重九将届,就请老丈唱一首应景的词牌吧!
    沈仲义低声吩咐女儿几句,以左臂夹着渔鼓,等其女用指尖挑出一个音符后,双掌拍出了一阵低沉苍凉的声音,此刻急骤的弦声亦已响起,变成了奇妙的合奏。
    按乐理来说,鼓只能配音而不能主奏,但这位沈仲义却能与琵琶演出合奏,可见工夫之高。
    沈纤纤轻启朱唇,和着弦鼓节奏吟唱
    “天边金掌落成露,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第二遍由沈仲义主唱,沈纤纤合音……。
    最后变成父女接唱……
    此词是双调,平声韵。父女两人的合音与接唱更能显出词的特殊韵味,堪称创世之作。
    弦鼓与吟唱已歇,余音却袅袅不绝……。
    总督与都指挥使首先鼓掌起来,两位如夫人、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的表情,仿佛如醉如痴.
    “好!太好了!晏几道这首阮郎归,被贤父女的高绝的手法与吟唱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总督由衷的夸赞:“在下虽识词面的大意,却不悉该词背景的旨意,贤父女既能藉演奏与吟唱的技巧传情达意,敢情一并为我等解释一下该词的精义如何?”
    “小人父女学的只是弹唱技巧,对该词亦仅略悉词面的大意而已,何敢班门弄斧“这位沈公子既称知音,必然深悉精义,小人斗胆请沈公子阐释为妥。”沈仲义谦辞,并将皮球踢给沈野。
    “对,对.我怎么忘了沈公子呢!沈公子在家乡不但具有秀才身份,而且还中过举呢,那就有劳沈公子了。”总督仿佛恍然大悟,含笑地望着沈野.沈野不由暗中骂了声老狐狸,也搞不懂总督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野药,不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眼看在场的人都以热切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又见总督对他施眼色,晓得无法再推辞了。
    “老丈与这位李爷既然藏锋不露,在下只好献丑了。”他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在未阐释该词以前,应该先说明作者的背景。
    晏几道一生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前一时期是在他父亲(晏殊)当政的时候,过的是闲适豪华日子。
    后来因好友郑侠事故人狱,虽获释放,但家道日渐中落,生活艰难,故旧凋零,心情也急剧转变,反映在词中的风格,遂从华贵风流转变为沉梦悲凉。
    该词牌阮郎归用阮肇人天台山采药,遇到颜容绝色的仙女故事为题,是曼几道后期作品。
    上半首句‘天边金掌露成霜’推出一种高而寒的景象。
    第二句‘去随雁字长’则形成静中有动的书面,自然美妙。
    作者有“绿酒”助兴,更有“佳人”作伴,趁着重阳良辰,眺望暇思,天高云长,人情温暖,一切有如身在故乡似的。
    这‘人情似故乡’一句,语淡而情味深浓,似有‘此中乐,不离乡’之意,又似乎因一切美好似故乡,更思更想了。
    下半‘兰佩紫’菊簪黄’两句,写得兴致勃勃,热情奔放,接下来‘殷勤理旧狂’三句合起来,含有三层意思;‘狂’指作者平日“一肚子不合时宜’—也即所谓不合潮流的言论行为,向来如此。
    此狂为时已久,故称‘旧狂’,这是第—层意思。
    ‘理’指正视它,重温它,这是第二层意思。
    一不仅要‘理’,而且要‘殷勤’地来理,这是第三层意思。
    这‘殷勤理旧狂’,似乎在说明作者心中那份‘狂’没法抑止没法融消,甚至也没人能了解。
    作者禀承着超逸的才华,加上天生的痴情,用一种较高的水准来品人论世与评鉴他人的作品,世人都不如晏几道之意,他也难称世人之心。
    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正袭击着他,他独自承受着似乎承受太多了。平日表面的欢娱,抵不了他升自内心的悲凉
    于是‘欲将沉醉换悲凉’,用深沉的一醉来替换心中的的悲伤凄凉。能吗?
    因此,他仍听得见清妙的歌声,而却感到那歌声太哀伤,于是乎委婉地请求:‘清歌莫断肠’,又似乎像接近忿怒的呐喊‘你们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这种令人断肠的歌了’,又似乎是独自默默地哀鸣:“因为我的悲凉已达到承受的极限,推不开,抛不掉我随不了哪!’这‘莫断肠’三字,着着实实地令作者不得不断肠啊!
    沈野以上内涵释义,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目瞪口呆.“高明高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总督惊叹地道。
    他是朝廷中有名的儒将,文学造诣当然是一流的,沈仲义父女虽是伪装卖唱的,如果没有充份的常识与文学底子,怎敢从事这一行?沈野的阐释确令他们心服口服。
    “全词的起承转折有何特殊之处,它的结句又有何特点?亦请公子一并赐示如何?”总督态度十分诚恳地请教。
    “这个问题,老丈贤父女业已说过了,在下不敢掠人之美!”
    沈野淡淡一笑。
    “沈公子,小人父女何曾说过?”沈仲义不解地问。
    众人也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沈野。
    “怎么说?”总督与沈仲义不由异口同声问道。
    沈野笑道:“全词上半情景美妙温馨、洒脱,乐富就温柔轻快。
    下半‘兰佩紫,萝簪黄’两句极写少年的狂气,乐富就急骤高亢;至一转折往后下半,乐当则变为沉梦、低回,闻之令人心酸,这岂不是贤父女早就“说”过了吗?在下怎敢掠人之美呢。”
    他解开了众人的疑惑:“另外有点补充,在下觉得‘欲将沉醉换悲凉一句,似为上句‘殷勤理旧狂’的注脚。
    清歌莫断肠’一句含有不尽之意,此词沉着稳重,得此一句作结,便觉全词空灵.’
    话又说回来,小晏神仙中人,独到之处,岂是凡人肉眼所能见及的,吾人不妨试着以慧心去体会吧!以上是在下—书之见,希望各位指正。”
    总督叹道:“沈公子,您我相识已有半年之久,到今日始知公子才学之高深.与当今几位大儒相较亦不稍让,在下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仲义抬头看着总督:“大爷,还需小的侍候那几首词牌?”
    总督看了看沈野回答道:“不用再烦兄台了,刚才听了贤父女一曲吟奏,迄今尤余音袅袅仿佛在耳,已够回味无穷了。他日有缘,盼能重闻贤父女的广陵绝响。”
    都指挥使遂示意侍立在舱门口的属下,取来二十两赏银给沈仲义父女,他俩谢赏后即下艇回到小乌蓬上,船夫将小舟缓缓划离游艇而去。
    当小乌蓬已划离游艇约二十余丈远后,突然又响起渔鼓及琵琶声,接着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吟唱:“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吴宵不寐.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似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在袅袅的歌声中,小乌蓬渐渐远去……
    沈野目注逐渐模糊的舟影,轻叹道:“这位老丈真是有心人,最后还是不轻易放过咱们。
    我敢打赌,刚才如咱们仍表示要点唱的话.他一定会唱这首刘克庄的玉楼春!”
    都指挥使恭声问道:“他的目的仍在?”
    沈野笑道:“先请两位夫人莫见怪,他以为咱们是走马章台的世家公子,或是富商巨贾携美姬游湖呢!所以他唱这首玉楼春借古讽今,劝咱们这些吃喝嫖赌之辈,多为那沦陷的神州多流几点眼泪罢,不要为水西楼的风尘女子伤心了!”
    都指挥使的如夫人娇嗔道:“哎哟!要死了,那老家伙居然将贱妾与李夫人误作水西门的风尘女郎。”
    总督的如夫人却仍然风度雍容地微笑,无丝毫慢色。
    总督迟疑地说:“下官看那对父女都似非常人……”
    沈野笑道:“他两人不是父女,而是俩兄妹,红尘浪容沈无咎与红尘姹女沈纤纤,为当今武林十大神秘人物,也是黑吃黑的专家,且两人均为血性中人。
    他们从不主动惹事,但谁要是惹上他兄妹,他们就会像冤魂缠身般地给你没完没了。
    他们还有个最大的嗜好,就是专找贪官污吏麻烦,只要是被他们兄妹盯上的贪官,一定会破财的。奇怪!他们兄妹跑来南京干吗?”
    “侯爷,别管他们了。咱们既不是贪官,也无污可贪!与咱们无关,何必去想那么多?
    还是喝酒吧!总督催着众人喝酒。
    “侯爷,贱妾有个问题,想一客不烦二主请教您,刚才那首阮郎归词牌的首句“天边金掌露成霜”,其曲故究竟出自何处?侯爷可否为贱妾解惑?”总督如夫人惑然地说。
    “就凭夫人单指出这是典故,本爵不信夫人不知出处?您为何不向李大人请教?”沈野不信地笑道,并将问题推给总督。
    “算了吧!下官这个半瓶醋的道行有限,侯爷何必出下官的洋相?对这个典故下官确实不知,您就饶了下官吧!”他极力推辞,但嘴角却含着一丝飘忽的笑意。
    “好吧,我就再献丑一次:“那是指汉朝那个想当百年皇帝的汉武帝,他建造了一座神明台,台上有一个铜制的仙人,伸出双手,捧着一个盛放玉杯的铜盘,承接露水,用露水掺和玉虞,服食后,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铜人是黄铜所铸,它的手掌所以称为金掌,同时那种明台有十几丈高,玉杯中的露水因高空的寒气而凝结成露了。
    他狠狠地瞪了总督一眼,以嘲世的口吻:“结果呢!江山依然默默存万载,而那个怕死的汉武今何在?”
    总督如夫人谢了他的解惑,总督在旁笑得像向鸡拜年的黄鼠狼。
    此刻,落日已幻出了彩霞,那万道霞光自云端洒下,令众人惊叹造物之奇,沈野却似乎并无所感。
    陆指挥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侯爷此次南巡,夫人为何未曾随行?”
    沈野大笑:“陆大人别抬举我了,像我这种江湖浪子,谁家的小姐会看上我?我又拿什么养活人家?我连想都不敢想呢?”
    总督的如夫人说了话:“恐怕侯爷的眼界太高了吧?就凭皇上赐给您的千万珠宝金银,京师那座宽广的侯府,以及关外那片一望无垠的牧场,就是养上十万兵马也足足有余,怎说养不活一个家呢?”
    先前总督放出了诱饵,已顺利的达到了集鱼的效果,现在其夫人说话时投下了挂饵的金钩,静候大鱼上钩。
    总督热心地道:“世称江南出美女,而江南的美女大多集中在苏杭,您看都指挥使的夫人就是苏州人,她不是美如天仙吗?
    侯爷如有意,何不请他们夫妇为您物色介绍呢?”
    总督再在金钩上的饵中掺入香粉。
    陆指挥也热切地笑道:“您如真的有意,下官夫妇当尽绵力为您作伐!”
    他的如夫人也媚笑如春花:“侯爷,此事就此说定了!但不知您喜欢那一类型的小姐?”
    她亦安下窝弓,等待猛虎落入陷阱。
    “既然陆夫人夫妇那么热心,我也不便矫情。我心目中的对象,除了品性好之外,必须要会武功,因为我来自江湖,将来可能要回江湖的,至于在姿色上只要能过得去就可以了,当然有像夫人那样风华绝代的小组,那就更求之不得了。
    此事不必太急,如无缘份,急也是本然,在此先谢过陆夫人和陆大人!”
    一直侍立在沈野身后的擎天杵,突然似有所觉,身形闪电般扑向右舷,左手轻拂,一枚通体乌黑的霹雳神梭已握在手中,并对着湖面振声喝道:“来船停桨,不准靠近本艇!”
    众人闻声惊起,目视右侧三丈处湖面有一艘小渔舟,有一男一女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女,正在用桨及镐稳住渔舟.
    渔舟活舱内,金鳞耀目,约有十数尾大鲤鱼在跳跃。
    小舟上的中年男子扬声对擎天杵说:“草民陈二夫妇是送鱼鲜给陆大人的!”
    陆指挥使如夫人转首歉然道:“贱妾夫妇最喜食此湖中锦鲤,所以乘游湖之便,嘱陈二夫每十天送鱼鲜一次,顺便携回,不料惊扰侯爷及督爷虎驾,真是抱歉!”
    沈野与总督笑笑连称不敢。
    擎天杵见陆夫人出面,就返回沈野身后。
    舵房的一名大汉不待招呼,立即取来一枝铁钩,将一竹篓的活鱼拉上游艇,并丢给陈二一块五两银子。
    沈野乘众人不注意时,既以传音入密对那位白衣冷艳女郎说了几句。
    她立即自怀中取出一枚小铜镜、向西南方向闪出几道闪光后,立即收妥铜镜,动作快速之极。
    众人归座后继续谈笑,气氛非常融洽。
    突然,陆指挥使面色转白,呵欠连连,精神不济。她的如夫人立即命人扶入舱中休息,并表示乃心悸之症,休息片刻后就可复原。
    果然不错,片刻之后,他就精神抖擞走出舱回座,并向众人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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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补丸
    总督府外表看起来一如平常,但内部的警戒却较往日严一倍。书房内沈野、总督、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等四人正在密议。
    总督面色凝重道:“刚才凌副统领接属下勇士回报,陈二夫妇并非是湖西岸的土生土长渔户,他们半年前来西岸落户的。平日少与邻居往来,所以当地居民对他们了解不多,咱们要不要立即采取逮捕行动呢?”
    “卑职已命属下勇士继续严密暗中监视。”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接口道:“状况已完全控制了,侯爷如果认为有需要,随时都可采取行动。”
    这位冷艳的白衣女郎,原来就是鹰扬卫的副统领凌寒波,她是于两天前自湖广回南京述职的。
    她的身世背景如谜.大概除了鹰扬卫的统领孤客独孤长风外,京师里的人都对她闻讳莫如深,连沈野这个老江湖也一无所知。
    但凭她一个年轻的女子,居然能荣任鹰扬卫的副统领,必然在武功上有超级的成就,否则那能统循得了属下那些超级勇士。
    “目前咱们已确定陈二夫妇担任送毒品已无疑义,但咱们绝不可轻易采取逮捕行动.”
    沈野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是一条极佳的线索,咱们只要暗中监视,发现有陌生人与他夫妇接触时,就立即派人暗中监视那个人,因应状况,逐步扩展监视网,必可找出那个组织的重要人物来!”
    “难怪咱们的监视网—直都无法发现运毒品的人,原来是在湖中进行交接的,那些人的心思确实周密。”总督苦笑说。
    凌寒波笑道:“还是侯爷厉害,当他传音卑职发讯号命人跟踪陈二夫妇的小舟时,卑职仅是直觉的反应遵示执行而已,尚未想到那对夫妇涉嫌运送毒品呢?”
    沈野谦虚道:“凌副统过奖了,在下也是灵机一动,才请你命人跟踪的,事先也不敢确定。要不是贵属行动迅速,跟监技巧,也无法断定他夫妇涉嫌呀,这都是贵属配合得当之功。”
    “侯爷,昨天在游艇上,您传音卑职点您的心俞穴时,真使卑职哧了一跳,但又不得不从命。您的经脉不会有什么不适吧!”她疑惑地问道,语气中有颇多翔。
    “凌副统顿.真该谢谢你的配合。”沈野真挚地道:“那位如夫人真是厉害的.她先施展移神大法,再假借为我擦拭酒渍,指尖拂过我的天枢穴,测试我武功深浅。由于她与我的身体已接触,恐她发现我以逆经术逼使颜面变色,故特传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始骗过她的,让她以为我的功力只是如此而已。以免她对我起戒心。”
    “那您又怎能肯定卑职必须要用七成真力,才能达到您颜面变色的预期效果呢?是您以为卑职的功力太浅?抑或您已达金刚不坏的境界,不怕穴道重击呢?”她娇笑地追问。
    沈野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这位姑奶奶真是难缠得要紧,口中却道:“就凭凌副领能统率鹰扬卫勇士,在下怎敢怀疑你的功力不足呢?因为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虽说用七成真力,事实上只生四成,而在下亦仅能承受得了四成真力。这是在急迫的状况下之冒险估计与行动,好在在下勉受下来,真是侥天之幸!”
    总督对这位凌副领倒是很了解,年轻貌美,武功高强,在京师位尊权大,平日冷若冰霜,惜话如金。京师权贵的豪门佳子弟中,不乏追求者,但她从不假以颜色,惹火了她.整起人来叫你哭笑不得。因此,对她是又爱又怕,在背后送她一个冰美人的绰号。想不到今天居然主动与沈野谈了那么多,而且还有欲罢不能之势。
    她看沈野解释的语气很诚恳,同时也实在挑不出毛病了,于是娇笑道:“既然侯爷的经脉无碍.倒是卑职过于担心了!”说完.似乎感到有语病,不由娇颜一红。回头一看,总督及擎天杵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头立即像小鹿般地惊跳不已。美目一瞪,找上了擎天杵:“你看什么?又笑什么?莫非不认得我了,还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对?难怪京师里人说,龙骧卫十个有九个不是好人,看你那份德性就晓得了。”
    擎天杵拉下一张苦瓜脸:“我又惹谁了,怎么那么倒楣?连笑也不能笑,看也不能看,你姑奶奶未免太霸道了吧!何况……何况笑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怎么专冲着我来呢?”
    “别人我不管,就是不准你笑!”她羞笑着道。
    总督也在笑,而且笑得怪怪的。他旁观者清,这么孤芳自赏的冰山美人今天突然变了,变得像个真正的女人,当然变的原因他清楚,所以他笑得更怪了。
    凌寒波被总督的怪笑笑得娇颜绯红,连脖了都红了,但她对总督无可奈何。
    总督一看光景,知道不能再笑了,于是转移话题:“兄弟.你真的确定那位如夫人就是那夜在客店中对你施展移神大法的女郎?”
    “错不了,你该相信我的眼睛及感应,确实是她。”他神情兴奋地说:“咱们可能捕到大鱼了!她不但身具移神大法,而且尚怀有另一种邪功呢!她的肌肉在受到攻击时还会变形.滑溜如泥鳅。以小弟的估计,如以六成火候的先天真气施以一击,也会丝毫无损,可见她在那个组织中的身份必定不会低。”
    “还有一点要特别注意。”他向擎天杵与凌寒波道:“两位日后如有机会与她交手,千万不可让她有机会近身施展搏击术。唯一的办法是攻击她的五官.尤其是双目,除非功力比她高出一倍,始能对她实施正面强攻!”
    擎天杵已知道沈野的真正身份,当然相信他所说的—切。
    凌寒波并不知沈野就是那位功力超绝的报应使者,所以对他所说的事半信半疑。
    “侯爷,以卑职观察,那位文案师爷柳天山似身具不俗的武功,可能与那如夫人是一伙的。“擎天杵提出了众人想问的问题.
    “前辈的观察没错,他虽伪装得很逼真,但他所练的功力却暴露了他的身份。那天初次见面向我施礼时,我曾扶他起身,发觉他的肌肤有丝丝的寒气渗出,这是某种阴功的特征。
    至于他是否与那位如夫人有关?亦是当前咱们侦查重点之一。”停顿了一下,看着总督:“当然有关侦查的步骤与方法由大哥决定!”
    “谁说由我决定?你不要搞错了,你是本专案小组的负责人,我只是站在协办的地位,怎能将责任往我身上推!"总督泰然自若地将问题往回推。
    沈野神情坚决地道:“这是陈阁老事先说好的,官方由你负责,武林方面由小弟负责,何况大哥也已首肯认可,怎么才过几天就不认帐了呢!”
    “愚兄并没有不认帐呀!就拿那位如夫人及柳夫子来说,他们均具武功,且可能是江湖某一组合的重要成员,试问是不是武林人士?既是武林人士,该不该由你负责?”总督反问。
    “但他们都是官方的人,而且事情亦发生在都指挥司衙门,当然该由大哥负责了。”
    “兄弟,我不知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装糊涂?令师在答应你侦查陈阁老侄儿那档事时,心中一定早巳明白将来在侦查过程中,必然会与官方有接触,并且脱离不了关系。因此,他老人家才会找你接下这威武侯的封号以及那枚御赐玉佩.换言之,老人家已经默认了这—事实。你这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你我口盟兄弟,哥哥有事,弟弟应该服其劳才是呀!”总督不温不火地说。
    沈野为难地说:“问题不是小弟不愿,而是不能!小弟终究是江湖人,如果插手官方的事,将会影响小弟在江湖上的形象……”
    “你在江湖上的另一个身份,普天下只有少数人知道,谁会将你与那个神秘人物联想为—个人!
    至于你现在这个混混身份,一旦办完这挡子事后就会消失了,将来随便换一个身份仍可在江湖遨游,又怎会影响你的形象。”总督一副正经的模祥,心中却在暗笑:“假如你确实有困难我也不勉强,只好接过来办!”
    沈野欣然道,‘那就谢谢大哥了,你准备如何着手?”
    “我打算立即召集两卫勇士直袭都指挥司卫门,逮捕那位如夫人及柳夫子,严刑拷打。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怕他们不招出幕后的主使人!”
    沈野急忙道:“那怎么行?这岂不打草惊蛇!为了逮捕两个人,而断了重要线索;也使咱们这些天来的引蛇出洞策略前功尽弃,这是智者所不为!此事千万鲁莽不得!”
    “愚兄是军人出身,做事一向直截了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好办法呢?”总督强忍住笑问道。
    “我们侦查的目的,主要是查出那些隐身在幕后的阴谋者是谁?他们的目的为何?必须有耐性的抽丝剥荆,才能挖出真相!绝对不可硬干,咱们再好好研究策划一番。”
    擎天杵和凌寒波拼命强忍住笑意,脸上表情怪怪地。
    总督作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我听兄弟的,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你就说一声,为兄等一定照指示办哩。”
    沈野点头称是,脸上突然换成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现在咱们该算算昨天的帐了!”
    ‘昨天的什么帐?”总督摸不着头脑反问。
    “昨天在游艇上的帐。”
    ‘在游艇上我并没欠你什么.那来的帐要算?”
    “你还说没有?你夫妇俩拼命将箭头指向我,硬逼着我解释那些鬼词牌的涵义,赶鸭子上架,这不是账是什么?”
    “呵呵!原来是这件事呀!”总督笑道:“这是锈鱼上钩的香饵呀!有此良好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呢?何况已经达到效果了,你难道没看到那位如夫人对你的博学多闻.曾经目射异采吗?”
    “但是你怎知我懂得该词的涵义呢?万一我不懂,岂不弄巧反拙?何况我不信你不懂,你也可以阐释呀!何必尽往我身上推?”
    “我当然晓得你懂.”总督得意地道:“就凭你对沈仲义早先吟唱的那首虞美人,大声喝采,我就知道你对诗词必有研究,事证明我没有看错。我虽然亦懂得词中的涵义,但绝对阐释不出那样精辟.何况那位如夫人根本不稀罕我的阐释,她的目标是兄弟你,我算那颗葱呀!”
    沈野本待还要说,适时护卫领班汪乾在室外禀报龙骧卫统领来府,现在客室等候晋见总督.
    总督立命传话请见,并起身步出书房.
    童山濯濯,双眉虎目,面色红润如婴,身着灰袍的塞外飞龙已自通道大步而来。
    他迈步至总督面前,一撩长袍屈膝行礼:“卑职龙千玉叩见督爷。”
    总督拍手虚挟:“龙统头千里迢迢来南都,途中辛苦了!”
    塞外飞龙连称不敢,并顺势起身.双目神光如电凝视沈野大声道:“这位谅必是沈侯爷吧!卑职龙千玉叩请侯爷大安!”立即屈膝下跪要行大礼。
    沈野双手虚抬,微笑道:“晚辈沈野,龙老万勿折煞晚辈!”
    塞外飞龙只觉有一股柔和和无形劲力托住他下拜的身躯,施尽全力亦无法下拜。
    不由惊叹道:“侯爷不愧为老神仙的传人,卑职失札了!”他只好直起身子道声失礼。
    擎天杵及凌寒波上前见礼后,众人遂进入书房,总督并命厨下设宴为塞外飞龙洗尘.席间,沈野仔细打量塞外飞龙,依据估计,这位老一辈的名宿年龄该在六十开外,看外表仅五旬左右,足见他修为的精湛。
    在武林辈分来说,塞外飞龙比沈野的恩师晚半辈,所以他称沈野的师傅为老神仙。
    三十年前,天绝银魔陈天羽,凡是武林中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号都会心惊肉跳。他功力高绝,心狠手辣,行事只问是非,不管对象身份地位,只要犯在他手中.必是死路—条,心情好时.亦会将你弄成残废。
    他的傲世绝技银魔子,运功时整双手掌变成烂银色,可腐石溶金,无坚不摧。最可怕的还是他的天绝剑法,应付群役时威力强大,砍劈刺击,完全脱出剑法的范畴。往往一场大屠杀下来,就会留下遍地残肢断躯。老—辈的名宿见识过他那天绝剑法的人,迄今仍感恶梦连连。他在江湖中横行了三十年.从未遇过对手.被称之为邪道至尊。三十年为一世.或许自感杀孽太重,于是改绰号为天绝丹士,修真于京师宛平西北的龙飞峰,据说已修至地行仙之境,算算年龄该有八旬出头。
    在场的人除总督外,对塞外飞龙的一身功力都非常清楚,而且都是行家,在室外见沈野只凭两手虚托,塞外飞龙用尽全身功力也拜不下去,可见沈野的内力是何等深厚,不由对他产生更高的敬畏。
    酒过三巡,塞外飞龙自怀中取出一对信笺,双手呈交沈野:“这是陈阁老代转老神仙的谕示给候爷的,诸您过目。”
    沈野接过信笺当场拆阅,—面看一面皱着眉头.信中大意是:既已受托侦查案子,不应再分官方或江湖,均应尽力而为,何况此事并不单纯.
    行道江湖是积修外功,为朝廷尽份心力等于是为天下苍生做事,也是积修外功.侦办此案,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或说法,也不必顾忌用任何手段去达成任务!只要紧记为师那句“只求心安”就可。
    另一件事,你必须办到,就是现任鹰扬卫副统领的凌寒波她是为师的远亲,亦是陈阁老的远房族妹。
    其师巫山神佬与为师神交已久,老虔婆虽然脾气火爆,但甚讲义理。你可带她在江湖历练,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久在朝廷绝非了局!你老爹希望你将来带一个媳妇回家,为师却希望你多带几个徒媳回山!切切。
    看完信后,他的眉头亦已皱成一条。
    他一向喜欢自由自在的在江湖遨游。天拘无束亦无心理负担此次来南京他就坚拒了他的两个随从随行,正感可自由自在地逍遥时,师父却又给他上了一具枷锁。
    众人见他又皱眉又叹气,以为出了什么难以解决之事,却又不便询问。
    总督终于忍不住关心问道:“兄弟,有什么不对?你没事吧?
    沈野一抬头笑道:“没事,没事!小弟只不过很久没见恩师了,所以见字思人,一时失态。”
    谁都听得出他说的是鬼话,才离开龙飞峰三个月,就想师父,那以前在江湖浪迹了六年又怎么说?
    总督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不由暗笑,也不点破:“令师手谕中说的是私事呢?抑或是与本案有关的公事?”
    “是公事,不不,是私事……”他语无伦次地说。
    总督似乎存心与他将上了,笑吟吟道:“如果是公事,愚兄站在协办的地位,当然有权要求一阅老人家的谕示;如果是私事,你我口盟兄弟,俗云:兄弟如手足,我这当哥哥的当然要关心弟弟以便为你出个什么主意,你说是吗?”
    说罢手—伸,笑笑地看着他。
    沈野对他简直头大了,只好把信递给他,叹气道:“难怪有人说千万别沾上做官的人,一沾上终生都不得安宁,我是服了你!”
    一座的其他三人十分迷惑,不晓得他们两人在搞什么鬼一个不愿给,一个非要看,究竟信中有什么秘密?因此都在看着总督,希望在他神色中能看见些什么。
    可是总督看完信后,表情并无特殊变化,因此,他们就更奇怪了。
    总督将信还给他:“前面的谕示,与为兄的想法相同,咱们就可在此讨论。至于后面一段,就由愚兄来安排,你不要担心。”
    “我担什么心”你可千万别乱来!否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可对你没完没了!”沈野情急地威胁道。
    总督哈哈—笑,不理会他的威胁。
    众人更加疑惑不解,不知他兄弟俩打什么哑谜。
    总督敬了各人一杯后道:“刚才老神仙在手谕中提及本案的背景极不单纯,我想他老人家必有独到的见解,目前的状况是;
    他将沈野来南京后的遭遇,督府调查的状况,以及昨日游湖所见,详详细细地为塞外飞龙说了一通,最后并征询各人意见。
    塞外飞龙眉头紧皱:“陈阁老令侄属巨富,他们引诱他染上毒瘾,其目的在勒索金钱,事实上已被勒索走二十万两银子。引诱江湖名宿,或可解释为储备该神秘组合日后称霸江湖的本钱。但引诱官方人员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既无利可图,在江湖上亦没势力与影响力.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做皇帝!”沈野沉声说。
    “什么?侯爷!您说他们想做皇帝?”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沈野淡淡地道:“朝政你们都比我清楚,这十几年,东南沿海有倭寇骚扰,西北有蒙古侵犯,东北有女真族寇边。再说当前中原震荡.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流寇到处掳劫,闹得烈火焚天,不论是外敌内贼,他们的目的都是想窃取中原,说明白一些就是想当皇帝。高、张、李等流寇能,那个神秘组合为何不能?权欲使人疯狂,那些图谋野心份子当然亦不甘后人。他们要筹备打天下的粮饷,所以要用各种手段勒索大户富豪为了使造反保证成功,所以要控制江湖上的高手名宿,使能组合江湖的力量,以策应军事行动。”众人听了他的分析,脸都绿了。
    “老天爷!如果不幸被兄弟你言中,那太可怕了!到时兵连祸结,百姓的生命财产不知又要牺牲多少。
    咱们必须加紧小心进行,务必挖出他的老根来,将它铲除掉,好在发现得早,并且巳掌握若干线索,真是侥天之幸!”塞外飞龙栗然地说。
    红白相间的飞燕号游艇,又在莫愁湖湖面上像天鹅般悠悠地浮游。游艇前舱甲板上的遮阳篷已拆除,乳白色的月光温柔地洒在舱面上.茶座上并排坐着沈野与陆指挥使如夫人的孪生妹妹郁红绫,所有的侍婢均巳回避.
    两人默默相偎,无言胜有言。
    在如水田月光下,郁红绫的神韵是冶艳而玄迷的,如雾中看花,说不出里面蕴藏着些什么?也像天际的—抹彩虹,带着那微妙的幽;又似极西的晚霞,有凄迷的嫣红紫酡,但含括于一种深深的朦胧的意味,这种神韵,令人觉得有些颤悚与失措。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影已重叠在一起了。
    发乱钗横,罗衫半解,羊脂白玉似的酥胸.以及如痴如醉的呢喃!足以升起熊熊的欲火。
    沈野抱起火热柔软的侗体进入了舱房……
    片刻她轻轻起身披上外衫,呼唤侍婢送来—盅人参扬.放在床头柜上。
    见沈野仍在闭目养神,遂轻巧地自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一粒梧子大小的黑色药丸,顿时异香扑鼻。
    沈野微睁双目,伸手搂着她仅披外衫里面真空的美好侗体.“小绫,那是什么?”他轻柔地问。
    “是我姐夫高价买来的大补丸,你刚才耗神过度,我本想溶在人参汤中,现在你既已醒来,那就这样吞服吧!”她媚笑柔情万种地说。
    沈野看着系在他脸上的那两根纤纤玉指,真是美丽动人之极.可是所拿着的东西.却是能使人身败名裂,又非常可恶.
    他睨视着她的玉手,心中掠过一阵感慨,但觉世上无数事物正是如此,往往美丽的外表,包藏着无尽的丑恶.
    他张开了嘴,任她将药丸投入他口中,乘她转身去端人参汤之际,飞快地吐出藏在掌内。
    服下药丸及人参汤后,不到半盏茶时间,他的脸色又恢复红润,精神亦变得亢奋.“小绫,这种大补丸效果非常好,你姐姐是在何处买到的,可否代我买些回来?”
    “啊哟!你以为这是六味地黄丸?任何药铺都可买到.这药可是相当名贵,是人家独门配方特别精制的,数量不多,不过我会有办法弄到的.以后咱们每次事后,我会给你服一粒,既补气又强身,你说好吗?”
    “那太好啦!宝贝。”
    “你要怎样谢我?”
    “我这不是正在谢你吗?”
    两具赤裸的心合而为一,灵与灵之间互通信息,几至天人合一。
    于是,他作了一次紧急的救援行动,像蜡烛,照亮别人,燃烧自己……
    原本充满春光的舱房内,沈野衣着整齐双目发直地坐在椅子上,郁红绫则坐在床上。
    他面前站在两个戴黑头罩仅露出双目的黑袍人。
    右面那位黑袍人用奇异的嗓音向:“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他双目直视语气木然:“我姓沈,名叫中宇。”
    “你在江湖上用什么名字?绰号叫什么?一向在什么地方行道?”
    “我在江湖上也叫沈中宇,没有绰号,我都在京师一带行动。”
    “你有什么功劳,皇上会封你为威成侯?”
    “皇上去年在房山围猎,御马突然发狂奔向悬崖,我适因经过崖边小径,立即飞身制住御马,皇上因我救驾有功,就封我为威武侯。”
    “你这次来南京负有什么任务?”
    “我来南是游览江南风光,以及顺便探求民隐,看看各地地方官有无失职之处。”
    “皇上赐给你的御用玉佩,是否可调动天下兵马?”
    “是的。”
    “经常随侍在你身边的那两个男女是什么人?”
    “那是我侯府的护卫及内院总管。”
    “你来南京后为何要住在总督府?”
    “总督在京师的官邸与我的侯府邻近,我们平日走得很近,所以来南京就住在督府。”
    “总督有没有与你谈起湖广或南京地区有关风神会活动的事?”
    “没有。”
    “总督对陆指挥使有何看法?”
    “他认为陆指挥使是位杰出的军事指挥人才,麾下的官兵训练精良,骁勇善战,日后有机会将启奏皇上予以高升。”
    问话的黑袍人看了看左边的那位黑袍人。他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沈野是你的什么人?”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不是我的什么人。”
    黑袍人用手轻抚了他的脑袋一下道:“你把刚才所说的都忘了!”
    “是的,我把所说的都忘了。”他木然地说。
    中牌时分。
    沈野回到了督府。
    在书房中,众人静听他细说昨晚的一切经过,当然他隐瞒了香艳精彩的那一段。
    适时总督如夫人亲自端来莲子汤待客,众人连道不敢并称谢不迭。
    总督冲着沈野笑道:“兄弟你昨夜游湖通宵未息,太辛苦了!你嫂子亲手炖莲子汤为你进补。”
    他那副惶恐心虚的模祥,被众人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偷笑。
    “侯爷,你的眼睛都发青了,还说不累呢!”凌寒波似乎话中有话,像审贼一样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沈野心中忐忑不安,心想莫非被她看出了什么?
    凌寒波今天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裙,坐的姿态独具女性风雅的优美风华,冷艳的面庞浮起如花的笑容,这时的她,才散发出美丽动人的成熟女性气质,与平日身穿劲装的她判若两人。
    总督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她话中有醋味,心中大喊不好。
    马上转变话题:“兄弟对那两个戴头罩的黑袍人,是否已看身份。”
    “我只能确定那位向我施术的黑袍人之身份,他就是那文案师爷柳夫子,是他身上泄出丝丝的寒气而暴露了身份。”
    “柳天山!”擎天杵惊叫。
    “老天爷!那个阴谋组织实在太厉害了,陆炎奎真该死,在私他的如夫人及其孪生妹妹有问题;在公柳天山是那个组合成员,他已成了一个傀儡!”塞外飞龙有些毛骨悚然的道:“换句话说,他们控制住陆炎奎等于控制了他属下的三军都督,说白了些,就是控制住整个南京地区的官兵了。”
    “还有一件事你们会更吃惊呢!”他更说出爆炸性的话昨夜与我游湖的其实就是那位如夫人,根本不是她孪生妹妹,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孪生姐妹!”
    总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没有看错吧?”
    沈野正色道:“小弟有两点可证明她们其实是一个人。
    第—点是她们两人在右耳后之发际均有一颗美人痣。
    论色泽、大小及位置均相同。纵使是孪生姐妹,也不可能都有痣,何况位置、色泽与大小均丝毫不差?
    第二点是那位如夫人与其孪生妹妹从未同时在某—个地方现过。
    凭此两点以及小弟的六识感应,足可证明她们两人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我的天,陆炎奎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居然将自己的如夫人伪称姨妹送给侯爷!他也不怕戴……不怕她不高兴。”塞外飞龙本想说戴绿帽子的,突然想到起那位冰美人在座,立即改口.
    凌寒波双颊一阵热,但却装着听不懂。
    “龙老您说错了。不是陆炎奎将他的如夫人送给侯爷.陆炎奎根本作不了主,而是那位如夫人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去的!”她美目瞟了沈野一眼:“她知道候爷身怀钦赐玉佩,可调动天下兵马,为能控制住侯爷,胜过千百个陆炎奎。
    同时侯爷又萧洒不群,一表人才,岂不公私两便?当然会施展混身解数缠住侯爷了!”
    她话中的醋意似乎愈来愈浓,沈野脸上不由发烧,总督却心中叫苦不迭,这位姑奶奶今天好像吃错药似的。
    擎天杵也看出了气氛似乎不对,马上转变话题,以请示的语气:“督爷,您看需否请侯爷出示钦赐玉佩,先解除陆指挥使的职务,以解除危机!”
    “目前无此需要,那个组织近期不会采取行动的。现在双方都在斗智,他们必定以为很快会钓上侯爷这条大鱼,咱们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暗暗高兴。
    原本敌暗我明的态势已转变为敌明我暗,状况对我有利,万勿打草惊蛇!”总督胸有成竹地说。
    “大哥说得对,目前咱们已占了不少优势。沈野沉静地说:“我想那些人今后一定会对我继续施展移神大法,套取他们极想知道的事。
    咱们不妨就循这条管道输送一些无关的资料,或是经过设计的假消息,以导误他仍的阴谋计划,不但可迟缓他们的阴谋施行速度,亦可使咱们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部署。由昨夜那位黑袍人问话的内容研判,我敢肯定他们就是风神会、也唯有风神会,才有如此庞大的人力及物力来进行这种阴谋。所以今后咱们的侦查重点,应针对该会的明暗活动而决定。”
    “侯爷,您真的不怕那些分神、迷魂、慑魂大法等邪术吗?老实说,卑职敢向武功高一倍的人叫阵,却不敢与那些会邪术的人玩命!”塞外飞龙坦率地说。
    “那些分神、迷魂、慑魂等大法,正确地说应该是道术,那种御神大法,是—种极神异的玄功,不是妖术。不是在下自夸,像那位如夫人及柳夫子这种道行,对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家师自归隐后全心修为,因此,在下对御神之术也会一点,但却很少使用,因为那是非常伤元神的!”他毫无心机地说“刚才侯爷提到那位柳夫子,是否身材高瘦,蓄有一束山羊胡,年约五旬开外的老学究模祥?”塞外飞龙似有所觉地问。
    “是的,真如龙老所描述!龙老是否知悉他真正的身份?
    塞外飞龙沉吟道:“有这种外表特征,且具有阴功者,应该是老一代的武林名宿落拓书生柳不第。只是他个性怪僻,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怎会参加风神会呢?难道临老变性?”
    “临老变性不是没有可能,目前天下汹汹,有野心的人都跃跃欲动,连幻刀这位天下九大高手也被诱染上毒瘾。名和利都是世人追求的目标,意志稍为不坚,就会陷入它的陷阱而不可自拔。”沈野叹道。
    “目前南京方面的情势已逐渐明朗,你威武侯的身份诱鱼钩的策略亦已收到效果。但湖广方面迄今没进展,我想请龙统领前往坐镇指挥,各位有没有更好的意见?提出来可让大家研究研究。”总督提出他的构想。
    “小弟倒是认为以威武侯身份,诱鱼上钩的策略,不可过于主动,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换言之,小弟不可主动去找那位如夫人、而是要对方主动来找小弟。
    另外,浪子沈野巳在南京消失快近月了,如果再不出现,将会又引起他们的怀疑,因为他们始终认为沈野与沈中宇是同一个人。
    再者,对方既然存心算计沈侯爷,必然会暗中对督府实施监视,甚至会采取骚扰性的行动,以测试督府的反应。
    因此,小弟建议将监视都指挥的两卫勇士撤回,以加强督府的警戒,仅留少数人员继续监视即可,事实上都指挥使司那边的情形,咱们已了解得差不多了!
    至于湖东布政使,因他不具军事指挥权,纵使被对方控制亦无大碍。
    目前的重点应是此地,假如对方真的是风神会的话,那就更不会错了,因为该会一直想将势力伸入南京,所以龙老不宜离南京,大哥可派专人赴京,请陈阁老改派独孤老前辈赴湖广主事。”沈野作了状况分析并提出建议。
    “
    塞外飞龙衔首赞成:“侯爷对状况分析非常正确,所提方法亦至当可行,卑职定当遵命。”
    总督再征询擎天杵和凌寒波,都认为非常周详,就此决定了行动方向。
    “兄弟,就此决定了,你等今晚天黑以后再走。不过,我总觉得你一个人行动虽然方便,但与督府连个连络的人都没有,万一需要传递某种讯息,岂非误事?我看就在两卫中挑几个人作为你的随从.以便担任连络任务为妥。”
    擎天杵抢先自应:“我看这个随从人选非卑职莫属!那些勇士怎能胜任?叫他们去狠攻猛拼倒是个好角色,如担任随从连络任务,那就差了一把火了!何况卑职来自江湖,对江湖上事务非常熟悉,一定能务任愉快的。”
    凌寒波冷笑一声道:“宋副领,你要知道,一个随从是要具备一些条件的,除了要细心周到之外.在体型上亦要能与主人相符合。
    你那一脸横肉与虬须像屠夫,身躯庞壮高大像门神,愣头愣脑的比不上女孩子细心,如何能当随从?我倒是一个适当的人选呢。至于江湖经验,并非必要,只要跟着主人行动就好了,过一段时日后就会有经验了。”
    擎天杵被她形容得这么糟,不由又气又急:“你?哈哈,你比我适合?世上那有男主人带者女随从的,别笑死人了!”
    “说你楞头楞脑不够细心,一点都不冤枉你。我难道不可扮男装充作书童吗?怕的是侯爷看不起女孩子倒是真的?”
    话是对擎天杵说的,一双美目却凝视沈野。
    擎天杵情急地欲反驳。
    塞外飞龙不由笑骂道:“你夹在中间凑什么热闹?难怪她说你笨,真是楞头青一个!”
    擎天杵一怔:“卑职……”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梧:“啊呦!我知道了,好好,我不和你争,把机会让给你!”
    塞外飞龙的话与擎天杆的怪笑,使得凌寒波的粉颊红似西天的晚霞。但她却仍看着沈野,等待他的表示.沈野那里会想到这位冰美人会毛遂自荐,一时不由怔住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要一个随从跟着?一个人办起事来岂非方便。
    但他心知她平日孤芳自傲,她既然开了口,必定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自己如何能开口回绝呢?
    所以他以求援的目光望向总督,偏偏总督装作不知,故意与塞外飞龙在拼酒。
    他见情只好暗中苦笑道:“只是太委屈凌副领了!”
    凌寒波含笑称谢,神情愉悦而得意。
    晚膳时,连总督如夫人都入席相陪.因为入夜后沈野与凌寒波即将离督府,以另一种面目及身份投入江湖。
    如夫人不时与凌寒波低声细谈,不知在说些什么。
    男士们仍然在商讨一些案子的细节问题。
    突然,护卫领班匆匆入厅禀报,有两位自称是侯府随从的老者请求晋见侯爷。
    沈野不由一怔,京师侯府他根本未曾进住,何来随从?心中不由提高了警觉,并示意汪领班将来人引进客厅。
    片刻,汪领班领着两个绅士打扮的老者进厅。
    两老者目光一扫全厅后,立即大步行到沈野面前,躬身道:“王风王雷见过主人!”
    沈野一见两人,不由一怔,立即低吼道:“是谁叫你们来的?我不是要你们留在宛平吗?
    要是家中出了漏子,有你俩好看的!”
    两人似乎有恃无恐,王风笑嘻嘻道:“是老太爷命我兄弟来的,他老人家见我兄弟闲得无聊,认为如果再不活动活动,筋骨就要生锈了,因此就命我等来南京随侍主人!”
    “你们以为我会相信你俩的鬼话?八成是你们在家父面前搞了鬼.所以才会答应。
    好吧,刚好我也欠缺人手,你们就留下好了。
    不过话先在前面,如果你们是偷偷溜出来的话,到时候我将陪你们练两个时辰的拳脚。”
    “老天爷!主人想揍扁我们呀!”两人哧了一跳:“我们发誓说的是真话!”
    “最好是真的。”沈野信口道:“你们运气真好,刚好赶上晚膳,一起入席吧!”
    “我俩不敢。”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请主人命人在偏厅给我们准备一些食物就可以了。”
    沈野双目一瞪:“一开始就不听话,那你们给我回宛平吧!”
    一见沈野真的要生气了,两人急忙躬身:“我等遵命!”立即行至下首入席。
    此际,忽听塞外飞龙惊奇地大叫:“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神愁鬼压的老杀才呀!什么时候改了行?”
    自两人人厅后,总督等人一直在旁笑着看他们主仆三人言行。
    尤其是塞外飞龙,他紧皱眉头,脸上充满惊疑讶异的神情,直到兄弟俩入座后,始惊奇地高声大叫,好像见到鬼一样。
    王风王雷闻声注目,也不由惊声低吼:“孽龙你怎么会在这里?十年不见,还以为你早已埋骨黄沙了呢!”
    总督哈哈大笑道:“原来都是老朋友!大家快请入座,再慢慢叙旧,否则别人会说我这做主人的怠慢贵客!”
    二十年前,江湖中出了一对功力高绝,杀性奇重的兄弟,行道江湖期间满手血腥,但为人却极讲信义,亦从不主动找功力弱于他们的江湖人士的麻烦,除非对方惹上他们。
    他俩居住在四川铁凰山的地府谷,号称地府双魔。
    当时江湖上流传着两句话,就是“宁在阎王十殿转,别会地府双魔面。”可见他们的凶名是何等卓著。
    六年前据说为了一桩买卖,被好友出卖,暗中在食物下毒,使两人失去了部分功力;再勾结大批黑道人物攻入地府谷,双魔属下被屠杀殆尽,双魔亦自此下落不明,想不到却成了沈野的随从。
    晚膳毕,换上了香茗。
    沈野笑问双魔:“你们这身绅士服是从那里弄来的?”
    王雷笑嘻嘻地道:“是老太爷为我们准备的,即可在路上避免暴露身份,到了督府后亦不失主人面子。”
    “你们一路上都太平无事吧!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沈野信口问道。
    “我们一直都坐船入运河南下的,前几天倒是一帆风顺。”王风道:“可是在山东境内的东平府过夜时,居然有四个戴黑头罩不长眼的家伙,以为我们是肥羊。
    居然胆大包天的破门而入,企图抢劫老太爷叫我们带给主人的银票与金银。
    这四个家伙功力不弱,可称二流高手,经老二独力摆平他们后,在他们身上居然搜出八千两宝泉的银票,除银票外无其他足可证明身份的事物。最后将四人废了放走,银票则于翌日送交当地卑田院。以后的行程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又是戴黑头罩的,莫非是风神会的杀手?”沈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别人。
    塞外飞龙接口道:“有此可能,他们组织庞大.徒众众多,如不以各种手段开辟财源,如何能维持生计及各项庞大的开支?”
    沈野则想到另一个问题,风神会的杀手居然现踪于山东境内,那就表示该会的势力有向京师发展的趋势,这个问题非常严重,但他却未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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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毛骨悚然
    “家父及家人都好吧?”
    “老太爷及家人均安好,每个人亦均在想念主人。这半年来老太爷每隔半月就会去龙飞峰一趟,与老神仙谈道下棋。
    尤其是最近这趟回来,更是满面春风,喜上眉梢!据他透露老神仙曾给主人一对手谕,请主人于办完事后,务必要带……
    山……”王风边说边瞟了凌寒波一眼。
    “别说了,我已知道,多什么嘴!”沈野怕凌应寒波面薄,立即止他说下去。
    凌寒波被王风看得满面飞红,心中却又感到甜甜的,因为总督如夫人已将沈野师父手渝的内容,事先透露给她,不然的话对沈野与那位郁红绫游湖之事,怎会表现醋意呢?
    塞外飞龙挪揄地道:“你们两个老杀才真不是块当随从的料,一点儿也不会察言辨色,那把壶不开专提那把壶!一旦老神仙交代的那件事成了事实后,我看你们天天都有苦头吃了。
    她姑奶奶有独孤老鬼撑腰,连我都惹不起呢。何况现今又有了你们主人当靠山哈哈!你们今后日子难过矣!”
    “龙老,晚辈共可没得罪你吧!为何将矛头指向晚辈呢?”沈野笑道。
    “卑职怎敢对候爷不敬?卑职只是提醒两个老杀才,以后脑筋及心思要放机伶些,免得以后日子难过,到底他们是卑职的朋友啊!”塞外飞龙笑吟吟地说。
    凌寒波在京师因职务的关系,不得不装出一副女霸王的棒子,否则如何统御属下那些牛鬼蛇神。
    但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却被塞外飞龙羞得招架无力,虽然心中感到甜甜的,但却快要坐不住了。
    总督如夫人见状置杯起身拉着她的玉手道:“凌小妹,俗语说三个男人三张嘴,女入最好走远些。”
    现在有五个男人在厅中,我们快回后院去,谈谈我们女人的知心话顺便整理一些衣物,并准备换装。”
    她拉着凌寒波向众人告退,行至厅门时,凌寒波回头冲着塞外飞龙一瞪美目:“龙老照顾之情,属下会请独孤统领谢您的!”
    沈野目注她们背景消失于门外后,扭头向总督:“嫂嫂是否已将家师手谕的内容透露给她了?”
    “大概是吧!”
    “小弟不是说过暂勿透露的吗?”他生气地说。
    “老神仙的谕示及伯父的首肯,这件事等于已成定局,早或迟透露有何区别?”
    难道你认为她的副统领身份不配你俟爷?莫非你对京师那位娇滴滴的美郡主有意,那怎么不早说呢?只要你点头,她老爹就会高高兴兴地将她送到你家去!”总督一点也不怕他生气。
    沈野警觉地向门口看了一眼,低吼道:“你可不要乱栽赃,我说过什么啦?我只不过认为双方仅是初识,万一她已有意中人,那岂不是闹笑话?一旦她恼羞成怒,带了龙骧鹰扬武士找上我,那就灾情惨重了,我可是惹不起两卫的勇士!”
    “她在京师是有名的冰美人,对那些权贵子弟不屑一顾,那来的意中人?至于她对你的心意?加我与龙统领这些旁观的人都看出来了,不相信你看不出?莫非她那默默含情的秋波是送给我的?”总督泰然地说。
    塞外飞龙亦笑笑地反击:“侯爷,两卫勇士也是您的属下呀!
    他们天大的胆也不敢对您不敬。”
    刚才卑职对那位姑奶奶也没什么?侯书怎地帮她向卑职出气呢!”说罢与总督相视一笑。
    沈野对塞外飞龙无计可施,但却找上了总督了。
    “大哥,你莫得意,有一天我回京师后,在馊子面前非给你烧上一把野火不可。”
    “哈哈!我与你嫂子老夫老妻了,她对我放心得报,我可不怕你在她面前捣鬼!”
    “正因为你们是老夫老妻了,才能生效呢!我曾告诉嫂子,说你常在有意无意嫌她老了,没有丝毫女人味,嫌她终日唠唠叨叨。”
    因此,在南京经常与秦淮河的名位谈风月,拥水西桥的美姬游山水。
    她如不信,我可以找出十几位证人,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甚至找来更多的人证,到时候看她究竟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
    总督一听面色立交:“你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你嫂子对别的事都不会在意,就是怕我说他老,说她没女人味,史弟,你可不能陷害我!”
    在座的塞外飞龙等四人,看他们的对话及表情,不由掩口而笑。
    “要我封上嘴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设法劝凌副统领留在督府,不要随我行动。”
    “老天爷!”总督悚然道:“你问问他们谁敢去说!你既已点了头,让她跟随你,现在又反悔,却叫我去作蜡,你还不如杀了我!”
    “这么说事情是无法改变了?”他泄气地说。
    “我想是的。”总督也表示无奈。
    晌午时分。
    客船在水西门码头靠岸。
    沈野带着三个随从随着其他旅客登岸。
    他仍着一袭青衫,显得风度翩翩,但却将长衫下摆撩起塞在腰带上,却又像个混混,多了分邪气。
    身后跟着两个年约半百出头携带行囊的仆从,及一个身材矮小眉目清秀的书僮。
    四人安步当车,特意穿过半个南京城抵达平安宾馆。
    沈野进入客店大门后,直趋柜台。
    “黄东主你好!月余不见,谅必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他流里流气一脸邪笑地向坐在柜台内的胖弥勒大声打招呼:“在下又来照顾贵店生意了,黄东主是否欢迎?”
    胖弥勒闻声抬头,心中不由叫声苦也!这个瘟神怎么又回南京来了?而且带了两个面色阴沉的随从及一个年轻的书僮,好像要长住似的。
    “沈爷您好,欢迎再度光临!您这一向在何处得意?”话是说得漂亮,但摆出的则是一张苦瓜脸。
    “在下去了一趟淮阴,运气好发了一笔小财,想再到秦淮河及水西桥逍遥一番,因此又来到南京了。”
    咦!黄东主,你干嘛摆出一张苦瓜脸,莫非是不欢迎我这位财神爷?”
    “沈爷别误会,我欢迎都来不及,那会将财神爷往外推。”胖弥勒急急否认。
    “那就劳骂啦!”沈野向柜台旁边那位面色不正常的店伙道:“要三间上房,最好是独院的,那种天一黑,牛鬼蛇神方便悄悄接近耍把戏的上房。”
    “沈爷笑话了,请随小的来。”店伙僵笑着在前领路。
    “告诉二掌柜的,小心伺候他们。”胖弥勒向身旁的店伙低声交代,目光落在另一批投店的旅客身上。
    两人两骑,骑士牛高马大,肤色古铜,满脸水锈,带有杀人家伙。
    胖弥勒到了两位高大骑士身旁,一名店伙刚接过缰绳。
    “小六子,不要替这两位老兄安顿坐骑。”胖弥勒向店伙吩咐:“他们两位不住店。”
    店伙一楞。
    两位骑士却冒火了。
    “你说什么?混蛋!”右面那位大汉大怒:“你敢替爷们出主意?”
    “两位是否从洲上来的?”胖弥勒修养好得很,挨了骂也不生气,信手往西面一指。
    西面是长江,洲里面的,是指江心洲的水贼。
    最近几年来,各地旱灾频频,而官府规定的各种税赋倍增,各地灾民为了求生存,只好上山为盗。落洲为寇了,什么面子和道德都是假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你……”大汉脸色一变。
    “两位是跟着他们来的?”胖张勒指指行向后院的沈野等四人背影,“大概在水西门码头盯上的对不?”
    “阁下有何指教?”大汉口气转变了。
    “赶快转回去。”胖弥勒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什么?”
    “你们幸好没在码头上动手,已经多活了一个时辰。”
    “你说……”
    “哪位爷姓沈,月前在本店赤手空拳将九华三煞剑的老大整得像条死狗;并将荆山神煞哧得像丧家之犬般夹着尾巴亡命而逃。
    他不找你们已是大吉大利,你们还想打他那两个仆役行囊中金银的主意?岂不是寿星公吊颈,活得不耐烦了。快走吧!以后招子要放亮些。”
    “两大汉古铜色的脸,都快变成暗绿色,一言不发抢过店伙手中缰绳,急急飞身上马而去。
    胖弥勒交代一下店务,急急在府城内走了一圈,傍晚返店时,翻了一下旅客流水登记薄,他的眉头皱得几乎连在一起了。
    他是本地的地头蛇,消息当然灵通,所以感到烦恼。
    他的心跳也似乎加快了一倍,因为他平空生出大祸将临头的感觉。
    城内城外的客店与可以暂住的地方来不少各种形形色色身份的人。
    他店内除了沈野主仆之外,尚住了一些令人担心的神秘人物,而且那些人好像都没有在近期离开的迹象。
    他是不希望店中出事,有些人他是无可奈何的,以他以前在江湖的地位和声望,吃得住一些二流人物,但像沈野这种超等的神秘人物,他的份量太轻了。
    当沈野带了面目清秀的书僮,以及一个面目阴沉的仆役,出现在大堂左侧食厅的雅座时,胖弥勒不由心中叫苦。
    这位既像公子爷又像浪人的年轻人带有三个从人,包了一座客院,客院本身有餐厅,应该在客院进食的,竟然出现在大庭广众间,岂不是意味着即将有事故发生吗?
    餐厅内闹哄哄的,酒香汗臭形成一种不调和的刺鼻怪味,虽已过中秋,但南京气候的两极化,再加上悬着的二十余盏的大灯笼,纵然三面大窗全开,但仍感有些闷热。
    沈野仍然一身青衫,但未将下摆掖在腰间,因此就显得格外洒脱。
    书僮眉清目秀,瑶鼻小嘴,活脱像个女孩。那个老随从较落店时有精神些,但面目仍是阴沉的。
    几十个酒客的目光几乎全耶被吸引过来。
    店伙卑恭地领沈野在近南面的一副座头入席。
    那位面目阴沉的随从向店伙吩咐准备些什么酒菜,显然对主人的嗜好很清楚,不需主人操心。
    邻桌是四位粗壮的大汉,每人腰间都佩了刀,一看便知是江湖好汉。
    四双怪眼一直就跟着沈野与那俊秀的书僮转,似乎越看越不顺眼,眼神越来越不友好。
    先是一个大汉哼了一声,再清咳一声清清嗓门。
    然后另一个大汉啪了一声放下酒杯,怪眼—翻。
    “兄弟们。你们看这小子的这副德性”大汉怪笑着用手向沈野一指:“七星山庄却将他看成大菩萨、居然慎重其事地广邀人来协助合力对付他,简直在自砸招牌嘛!咱们川西四霸随便拔找根阴毛也比他的份量重。”
    其他三人闻言,狂妄地大笑。
    沈野淡淡一笑,伸手拦住了双颊绯红,气愤欲动的俊秀书僮。
    躲在餐厅柜台后面看见风色的胖弥勒心中叫了一声苦,急得额上的汗多冒了一倍,心中一急,忙急步抢出。
    但来不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雷。”沈野脸色毫不激动:“他的嘴大脏,打掉他满口狗牙后,再替他洗一洗。”
    “遵命。”二魔王雷要死不活地应喏。
    但见灰影一闪,便已出现在四大汉的身旁,衣袂仍在飘扬。
    “你过来。”二魔向那个大汉点手叫,因为那个大汉中间隔着一个人。
    隔在中间的大汉没长眼睛,牛眼一翻,巨手一伸,想将二魔劈胸抓住按向地上。
    “哈哈!老家伙你要……扼……”
    大汉是坐着的,风凉话说了一半,咽喉下便挨一劈掌,几乎劈裂了喉管,仰面使倒。
    二魔一脚跳进,好快,近身了。
    先前发话损人的发现不对,刚看到同伴向外倒,刚挺身站起,雷霆打击已经光临。
    “劈啪劈啪啪……”一连串耳光暴响,十二记正反阴阳耳光似乎在同一刹那及颊。
    “哎……”大汉只叫了半声,昏厥了。
    二魔揪住大汉领口的左手不松开。右手抓起双木箸,粗鲁地撬开大汉血淋淋的大嘴,察着牙齿是不是全掉了,然后丢了木箸拿起酒壶,将壶嘴强塞入血嘴内,将近半壶酒全灌入。
    另两名大汉惊得一蹦而起,迅速的拨出佩刀。
    全楼的食客,惊骇得张口结舌,几乎全不敢相信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随从,能在眨眼间击倒了两个粗壮如牛的大汉。
    胖弥勒总算赶到了,满头大汗拦住了两个拨刀的大汉。
    “住手!你们想找死?”胖弥额厉声大喝:“你们的脏口没遮拦,大胆在沈爷面前撒野,你们已经一脚踏入踏入鬼门关了,知道吗?”
    二魔将昏厥的大汉信手推倒。大概已检查出他的牙齿全掉了。阴森森的目光,投注在两个大汉手中的刀上。
    “你们川中四霸比九华三煞剑强多少?比荆山煞神强几倍?
    那些超等高手在沈爷手中连一招都接不下,你们算老几,居然不知死活的出头。”
    川中四霸当然听过九华三煞剑及荆山煞神的威名,两大汉的脸膛突变冷灰,醉眼中出现惊怖的光芒,开始发抖。
    “沈爷,请放他们一马。”胖弥勒几乎在哀求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们……”
    “问他们是谁支使来的,然后后叫他们滚!”沈野冷冷地道:“黄东主,冲你阁下金面,放他们一马,但你得保证,今后这四位仁兄,不要出现在我左近,我不希望看到他们。”
    “在下深感盛情。”胖弥勒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说,是谁叫你们来示威的?”二魔阴阴地问。
    “我们是受幻刀朱君豪大侠快之托而来的。”左面的大汉不敢不实话实说。
    “你们给我传活给幻刀,叫他洗净脖子等我家主人去砍他的狗头。”二魔阴森森地说说并冷叱:“快滚!”
    两大汉像斗败的公鸡,各扶一个同伴,心惊胆颤地溜出门外。
    人声一静,没有人再敢大声喧哗,食客们知趣地各自进食,以免惹祸上身。
    酒莱送来了,书僮与仆从亦被允许在左右落座。书僮仅在主人需要时才站起斟酒。
    溜回帐房的胖弥勒以为替沈野造成威势,以后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不会再有人敢胆出面讨野火,刚感到心中头大石落地,另一块大石又压在他的心头。
    一个穿得并不怎么体面的蓝衫中年人,一手拈着酒杯,一手摸着两撇鼠须,醉眼中放射出邪怪的怪异光芒,脚下踉跄的向沈野这一桌接近。
    世间有许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些人就喜欢向强者挑战,可能想加快成名,也可能是天生看那些强者不顺眼。
    书僮小波亮晶晶双目,出现慑人的闪光。
    沈野微微摇头,小波眼中慑人的寒光消失了。
    蓝衫中年人在下首大马金刀地坐下,杯在桌上一搁,呵呵怪笑了两声。
    “事情设完?蓝衫中年人笑问。
    “好像没完。”沈野像向老朋友话旧,笑容可掬。
    “你还真不像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不像吗?”
    “不像,与传闻不一样,那四个小辈很幸运是不是?”
    “也许。”
    “为何?”
    ”心情好。”沈野喝了一口酒:“在淮阴靠五通神菩萨保佑,发了一笔小财,可以浪荡一阵子。”
    “发财是好事,好事当头心里就愉快,心里愉快就不想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我心情好时,通常对杀人有兴趣。”
    “既然与七里山庄对上了,为何不主动打击他们?”
    “哈哈!你老兄真是没见识!我如现在对他们实施报复,纵使杀光他们全庄的人,担问题仍然未能解决,到时候他们那些猪朋狗友—定像冤魂一样,向我死缠不休,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他们周旋。”
    所以我要等,等他们的朋友集中之后,来一次彻底的大屠杀,以免留下后患,懂吗?”
    “等他们的朋友到齐后,实力就相对强大了,你能吃得下?”“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何不与风神会合作,或者入会,实力就可倍增。”
    “在下浪迹天下,自由自在惯了,可不愿参加某一组织,找把枷锁往身上套。再说我有个毛病,就是自己的事,自己一肩担,不希望别人插手。”
    “天下人管天下事,风神会与七星山庄结有梁子;而你亦与他们有仇待结,大家同仇敌忾,不是相互有利吗?”
    “抱歉,我有我的主意,合作的事办不到。”
    “这么说你是拒绝我的要求了?”蓝衫中年人不笑了。
    “你不会是代表风神会吧?”沈野沉声地问,根本不理他的威胁。
    “你以为如何?”蓝杉中年人不正面答复。
    “我不管你代表那一方的大菩萨,更不在意何方神圣。”沈野眼中闪过一道冷电:“我还没养成在威胁下乖乖就范的习惯,阁下,我的答复够明白吗?”
    “你……”
    “我给你十声数滚蛋,数尽而还没逃出在下的视界外,一切后果自负。”
    沈野向二魔抬手示意:“王雷,计数。”
    王雷拈起一支木箸,向酒杯轻轻敲动。
    “一!”王雷随着清响的敲击声数数。
    蓝衫中年人勃然而起,将有所举动。
    ”二!三……”王雷毫无表情地数数。
    俊秀书僮小波起身迈出一步,一双小手徐徐上提。
    沈野安坐不动,似乎毫无戒心,脸上神色安洋,星目中不带任何煞气。
    “四!五……”
    蓝衫中年人一咬牙,转身便走。
    一步、两步、三步……左手向后一摆。
    摆的角度还没升至定位,小波已哼了一声,左手轻轻一抖,一丝达肉眼难辨的芒影一闪即没。
    、“哎唷……”蓝衫中年人惊叫,左手摸不起来了,向前—窜便出了门口“八……
    九……”
    一声极为痛苦的厉吼,往门外一跃便远出视界外去了。
    以后一段进食期间,不再有人前来打扰。
    胖弥勒送走了沈野回后院后,发现自己的衣杉,已被冷汗湿透了。
    老天爷保佑,店堂的生财家俱算是保住了。
    七星山庄的警卫比平常加强了一倍。
    自获悉沈野又在南京出现后,每个人的心头都异常沉重,好像压了一块大磨石。
    一个月前,九华三煞剑铩羽而归,老大天煞剑像条死狗被背回来,休养了半个多月,红肿的脸才消退。
    昨夜,川中四霸更倒楣,居然被沈野的一个随从轻轻松松的摆平了一双,回庄后二话不说拿了行囊走人,溜回老巢去了。
    二更时分。
    七星山庄的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大响,好像在擂鼓。
    “是谁?他娘的,你要拆屋吗?”门内有人在怒骂。
    门外的灰衣人仍在叩门,甚至还用脚踢。
    门启开了一半,伸出一个脑袋,睁着一双醉眼看着门外的灰衣人:“你是谁?干吗敲门?”
    “老汉姓朱,是从汉中来的、我要找那不孝儿子,他老娘死了了个多月了,这个不孝儿,居然不回家奔丧,却在南京鬼混,所以老汉就自己找来了。”灰衣人的嗓门大得两条街以外都听得到。
    “他娘的,你这老家伙是否吃错药了?找儿子为何找到这里来?”大汉怒叫。
    “你这里是不是七星山庄?”灰衣人问“不错,是七星山庄。”
    “那就找对了,我那不孝子离开汉中前,就说过要来南京七星山庄的,快开门让老汉进去。”灰衣人仍然在高声大叫。
    “且慢,你的儿子叫什么?”
    “老汉姓朱,我那儿子又不是捡来的杂种,当然也是姓朱,他的名字叫君豪,在江湖上叫做什么幻刀,快让我进去!”灰衣人的嗓音越来越高。
    “啊!您原来是朱大伙的令尊!”大汉的酒也醒了,马上将半启的大门拉开:“老太爷快请进,小的马上带您去见朱大侠。”
    “混帐!难道他还比他老子大?快带老汉去客厅待茶,再去叫他来见老汉。”
    “是是,您老人家请,小的带路。”大汉惶恐地带着灰衣人行向客厅。
    此刻,前厅已涌出一大群人,他们是听到大门口高叫吵杂声而出来的。
    为首的是七星山庄庄主七星剑,左右两劳是三个身穿杏黄道袍年届花甲的老道。后面跟着幻刀、追魂笔以及一个国字脸身躯高大的半百老者。
    他们驻足看着大汉身后的灰衣人,每人眼中均有疑惑神色。
    “刚才谁在门口吵吵闹闹的?”七星剑喝问。
    那大汉快步上前施礼:“启禀庄主,是朱大爷的令尊来找朱大爷。”
    “那个朱大爷?找他何事?”
    “是幻刀朱大侠的老太爷,自汉中老家来找他的,他说朱大的令堂已死了半个月了,也不见他回去奔丧,所以……”
    “混蛋!”幻刀越众而出,气得七窃生烟:“是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是你老爹说的。”灰衣人要死不活的形象消失了,他屹立如山,阴森的双目中射出两道令人心寒的光芒:“难道你没有老爹。
    真的是杂种?”
    看了灰衣人的气势,幻刀的怒火迅速消失,他冷静地问:“阁下何人?来意为何?”
    川中四霸受了幻刀的怂恿去平安宾馆向沈野示威,被随从二魔王雷整得修兮兮,回来后立即拿了行李走入,并未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说出来,所以不知二魔的身份。
    “我是我主人的仆从,是代主人向你讨价来的!”
    “贵主人是谁?我欠贵主人什么债?”
    “你敢说没欠我的债?”
    微风飒然,声落沈野已偕书僮小波幻现在二魔身旁。
    一见沈野,幻刀就感到双颊又在缓缓作痛,人亦不由自主地后退,他是怕定了沈野了。
    “你……你要干什么?”他语不成声地说“我要带你走,问几个问题。”沈野邪笑着上前。
    那夜在地下室,他与七星剑及追魂笔三人联手一击,居然被赤手空拳的沈野将三人震飞而逸走,想起来就感到毛骨悚然,他怎敢跟他走?于是他一直住后退。
    “站住!你敢走!”沈野沉叱,人也迈步上前。
    他不但不站住,反而转身跃入大厅,像老鼠般地溜走了,不跑的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笨瓜。
    七星剑迈步上前,居然打破惯例含笑抱拳抢先向他施礼,诚恳地说:“老朽杜子经,十分感谢公子救了小儿小女!”
    “教令郎令媛只是顺手之事,你并不亏欠我什么。”他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今夜我来贵庄主要是向幻刀讨回公道的,他不能以恶毒的手法对付一个无辜的人之后,就一走了之。不受到惩罚!”
    “沈公子,派人掳劫并予刑求,虽然不是老朽的主意,但老朽是事主,我愿负起全部责任。”
    “杜庄主,你用不着铁肓担道义,一力承担责任。幻刀他不是三岁小孩,他的行为该由他自己负责,今夜我空着手来,是以理性的态度向贵庄提出要求,贵山庄是安全的,假如幻刀他不出面,或是在下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下次我会再来,并且是带剑来!”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不知公子的要求是什么?如在能力范围内,老朽将尽力办到。”七星剑仍采取低姿态。
    “后天在下于幕府山北麓之朝阳坪相候,请幻刀带着那位向在下施展分神大法的女郎于午正时刻前来会晤,他可以尽量找朋友帮场,过了午正就不必来了,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这……”七星创作了难。
    “无量寿佛!”那位鹰目老者身形冉冉飘至沈野面前,好像无质的幽灵。“施主咄咄逼人。未免大狂了,凡事都可商量,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贫道天风真人愿为你们双方化解。
    “哦!原来是宇内三仙之—的天风道长,失敬失敬!狂者进取,年轻人狂不是一件罪大恶极之事,相信道长也曾年轻过。
    道长既然是讲理来的,那太好了,道长是否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好!晚辈就看道长如何说理?”他的语气,他的神情,越来越让天风真人冒火,口说失敬,神色上的确有失敬意。
    为表现前辈的风度,天风真人强忍住满腔怒火:“此事虽错在幻刀朱施主,但他也身不由已,不得不如此,好在施生也未造成伤害,不如……”
    沈野未待天风真人说完,就破口大骂:“老道,你是这样说理的?亏你还是位高辈尊的宇内三仙,你何不干脆脱下道袍加入魔道,何必打着侠义的招牌,说出那些连魔道人士都不屑说的歪理,我真替你惭愧!”
    天风真人气得发须怒张,鹰目中透出重重杀机:“小辈你骂得痛快,你尽量骂吧!你马上就会后悔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你看你那像个修道人,怎么?你摆出这副吃人的样子,难道我就会怕了不成,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出来好了,太爷根本不在乎。”
    天风真人缓缓吸了口气,面色渐渐变成苍灰色,双掌缓缓上提及胸,阴阴一笔:“你去死吧!”突然向外一翻。
    一股无俦的内家真力如怒涛般涌向沈野。
    沈野不想过早暴露实力。马步微挫,虎目中涌现奇异的光芒,提及胸腹的双掌心,突然涌现出一个银色的光球。
    他双掌交互左右轻拂,天风真人所发出的无俦掌劲,均自他身侧滑过。
    淡青色的虚影一闪,就切入天风真人的怀里,接着雷霆打击光临。
    天风真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凶狠的打击象是暴雨打残花。
    可怜的天风真人,似乎成了一块顽铁,被搁在铁砧上锤打,倒下去又被掀起来狠揍,翻过来又被扳黑心痛打,成了一堆烂肉。
    他已经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呻吟,象条快死的病狗。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认证也来不及反应,及到天风真人躺在地上呻吟时,另两个老道始拨剑冲上阻止,以免天风真人继续受到伤害。
    两位老道的剑均为松纹古剑,可列为宝剑等级,寒光闪闪触体生寒。
    “冲贫道两人来!”两老道长剑直指沈野。
    七星山庄诸人被这一番的雷霆打击惊得呆了。
    号称玄功道术绝世的宇内三仙之—的天风真人,先以七成的碎玉掌力向沈野突袭,不但伤不了沈野丝毫,反被对方打得无招架之力。
    这怎么可能?但事实又在眼前。_尤其是七星剑及追魂笔两人,想到那夜在山庄的地下室中假如沈野也是这样打他们,老天爷!想起来就会一身冷汗。
    沈野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仿佛要拍掉被天风真人身上沾上的灰尘。
    抬头腰了两老道一眼:“你们要联手?”
    “施主武功超绝,贫道等自认一对一非施主之敌,因此欲联手请施生赐教。”那位长眉老道面不改色地说。
    他默默地注视两位老道片刻,正色道:“既然两位要赐教,在下就以徒手奉陪吧!”
    “以贫道等在武林中的地位与辈份,以两对一已够羞愧了,怎能再以兵刃对徒手?贫道代施主借剑一用吧!”长眉道长向观战的七星山庄众人招手。七星剑亲自上前解下那支成名的七星宝剑,连鞘递给沈野。
    沈野接脸称谢,一卢剑吟,七星剑出鞘。
    此刻,院内已插上了八支火把,将整个前院照得如同白昼。
    沈野将剑鞘随手递交身后的二魔,剑身上七颗浮雕的星星映光生辉。
    他神色渐趋庄严,向两位老道献剑施礼:“宛平沈野请两位前辈赐教!”
    两位老道也神色肃穆地回礼:“贫道无极丹士、三元法师承教!”
    场中的气氛一紧,七星山庄众人纷纷退至前院大厅的石阶上,连躺在地上的天风真人也被抬走;二魔及书僮小波则退至墙边,随时待命应援。
    无极丹士与三元法师手中的长剑,突发出龙吟虎啸似的吟声,并迸发出丝丝火花。
    沈坚的剑也伸出了,剑吟象午夜的风涛,也象天际传来的隐隐殷雷,人剑屹立如山。
    剑气森森扑面生寒,三剑遥遥相对各自背后凝气聚力,不移位争取空门,不移剑制造有利进击形势,一开始就摆出强攻硬抢雷霆一现架势,似乎都有意一击分胜负判生死,强存弱亡。
    片刻,时光像是静止了,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铮铮铮”金铁交鸣陡然爆发。
    很难看清到底是谁先出手的,反正是三人突然接近了,突然出现雷射的剑光,突然爆发震耳的金鸣,如此而已,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三个人同时向三方暴退八尺,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同一时间三人同时再次扑上。
    “铮!铮铮铮……”三人都快逾闪电,绝对无法避免三剑接触,强攻硬击,气势如虹。
    没有任何游斗的机会,每一剑都是生死间不容发的绝着。
    双方都是第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剑术高手,以神御剑,已经没有所谓的招式了。
    由于速度太快,旁观的人已看清形影的变化,目不暇接,连人影也难以分辨。
    眩目的激光,迸爆的火星,风雷似的剑气啸鸣,依稀难辨虚幻人影,以及剧烈的剑与剑的金铁交鸣,如此而已。
    七星山庄观战的人,包括那位国字脸的太湖山庄庄主昊天神剑谢世超在内的几位功致化境的名宿,也看得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紧张得死握拳头,猛抽冷气。
    墙边观战的二魔王雷,却好整以待地像个看戏的观众,嘴上还咬了很覃醒,神情悠闲,似乎早已认定他的主人一定获胜。
    但那个书僮的小波就不轻松了,他几曾见过如此激烈的激战场面,因此,他两只小手紧握着拳头,牙齿紧咬,呼吸急促,充满紧张与关切。
    “铮铮铮……”一连串金铁交鸣,人影也向三方飞射。
    无极丹士与三元法师头上的九梁冠注在一边,发髻断裂,一身道袍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得哧人,手中之剑仍在隐发虎啸龙吟,但两把剑刃均有三个米粒大的缺口。
    沈野也是满头大汗,面色微现苍白,双目神光微隐,但握剑的手却稳如巨五。
    他微一激目,见七星剑剑刃完整无缺,不由心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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