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败小赢家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误打误撞闹妓院
    东方起云来到总舵“议事厅”的时候,每一名“四疯堂”的弟子都看得出来他刚从被窝钻出。
    “全力搜寻大当家的下落”
    这是他的第一道命令。
    “召集各处分舵,召回所有在外头领级的舵主。”
    这是他的第二道命令。
    “清点伤亡。”
    最后一道命令下完,东方起云已不自觉的坐上了平日只有赵威武才能坐的酸枝太师椅。
    当第一线阳光照进了大厅的时候,所有的伤亡报告已清点完毕。
    “禀二当家”
    高坐在上的东方起云望着来报的弟子,只淡然的说了一个字“报”。
    “全部罹难弟子三十七人,另外‘四疯四衙’无一活口。”
    “有没发现敌人尸体?”
    “没……没有,另……另外昨天来总舵的文师爷亦不见踪迹。”
    “什么?张继堂,你说昨天来总舵的文师爷亦不见踪迹?”
    “是……是的。”叫张继堂的人不明白这位二当家为什么对文师爷的失踪好像比对大当家的失踪还来得紧张。
    “张继堂,那位文师爷昨天夜宿何处?”
    “回二当家,那位文师爷昨天就宿在‘议事厅’后侧的客房里。”
    东方起云冷汗已流。
    他当然知道赵威武已让“黄绸钢刀会”架去一个隐密的所在,他更知道这事件事情决不可能有一丝泄密的地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那位文师爷为什么会失了踪?
    而且他夜宿的地方竟然离“议事厅”只有数步的距离。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这百密一疏的地方竟在此?
    “传令下去,全力追缉那位文师爷,只要一旦发现其人,格杀当场,不得有误。”
    东方起云已然想到夜里的一切,必定全落入了那人的眼里。
    小豹子背脊的凉意直冲脑门,下达脚底。
    他的两眼虽然瞪得有如铜铃,却黯淡的连一丝生气也没有,更可怜的是他说话的声音简直像鬼哭一样的难听。
    “不……不可能的,你……你作弊……”
    小星星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一张娇靥己惨白灰败,要不是她轻颤的娇躯悚动不已,真让人会以为她是蜡雕塑而成的。
    抬手压制住众人鼓噪的情绪,贾裕祖笑得像只狐狸,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都能听得很清楚。
    “小兄弟,天堂和地狱只是一线之隔,这输赢嘛更是在须臾间,大家都看到,你自己也更明白,我自始至终就没碰过桌上的宝盒,而且这宝早已摇好,试问,你凭什么说我作弊?
    我这作弊又要从何做起?”
    “我……你……她……”小豹子的舌头绝不是普通的大,而是非常的大。
    “你叫‘豹子’是吧?豹子当然认识‘豹子’罗,现在我请问你这玩意是不是‘豹子’?”贾裕祖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两个么点,一个两点。
    小豹子眼晴发直的瞪着宝盒中的三粒股子,他当然知道这“玩意”绝不是“豹子”;不但不是“豹子”,而是小得可怜的点子。
    在“押宝”来说点子大小并无关重要,要是在比股子来说,一个人如果掷出这种点子来,那么他恐怕输得只剩逃的份了。
    小豹子已经想逃了,而且恨不得马上逃离。他的双脚不自觉的向后移动。
    “哎,你要走了吗?小兄弟?”贾裕祖故意叹了一口气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我不走……不走……才怪。”
    最后一个字说完,小豹子已迅急的一拉小星星的手腕,两个人掉头就跑。
    “砰!”“哎唷!”
    在倒地的一刹那小豹子已然明白自己今天就算长出了翅膀也不不出这间大厅。
    因为那贾裕祖就像鬼一样的突然飞过桌子,飞过人群,更飞过他与小星星的头顶,而小豹子一头撞上的竟然是人家的肚子。
    “我……我看见了好多好多的星星在我头顶乱飞。”
    小豹子一跤跌在地上,久久后才头晕眼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不要紧张,这种现象等一下就好了,而且,而且我保证你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当然这包括了我怀中的‘东方之星’,以及你身旁那颗可爱的‘星星’。”
    一听这话,小豹子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小星星的手,生怕一松手这颗星星即将消失。
    “啧,啧,我说我的小豹子,怎么?输了就想开溜呀?”眼睛一瞪,贾裕祖突然凶狠的说:“你要溜可以,但是可得把这颗亮丽的星星留下”
    “不,不,这……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小星星花容色变,两只手更连番摇着。
    “咦?不关你的事?小姑娘,小星星,你刚才可是亲口答应的,莫忘了这儿尚有这许多的人证哩。”
    小星星傻了,她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因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只有一种爱莫能助。
    先是眼红,继之泪光泛现,然后泪珠就像一颗颗珍珠滚落,最后小星星索性大哭起来。
    她的双手像击鼓一般擂向小豹子,同时泣声:“小豹子!臭豹子!死豹子……你……你骗我,你骗我,哇你、你……你竟然把我输了哇……”
    “各位,各位,对不起,今天呢小号暂且‘休战’一天。”贾裕祖双手高举,然后对着两名赌场执事高声道:“刘彪,马天虎,你二人去吩咐账房一声,这儿的客人每人发一百两‘代用券’”
    好大的手笔。
    虽然这“代用券”不像银票一样可当银子使,可是在这家赌场里却是可当银子一样用来押注。
    这年头有谁不爱银子?
    走了,散了。大厅里的所有赌客像潮水一般全走得干干净净。
    本来嘛,有银子可领,谁还有闲功夫管这两个小鬼?就算有人想打抱不平,可是一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大厅四角的彪形大汉,也都打消了念头。
    再说,人家开赌场的在刚才小豹子赢了那么多钱的时候连一文钱也没少给,现在小豹子输了,这不平之鸣又要从何鸣起?
    所以只有三、五个赌客投给小豹子与小星星无言的一瞥,留下同情与无奈的喟叹,没有人肯,也没有人敢驻足观望与“仗义”直言。
    顾不得小星星如下雨般的粉拳,更顾不得一跤跌在地的疼痛,小豹子冲向赌台。
    那三颗骰子仍然二个么一个两点静静躺在那,一把捞起一颗骰子放在嘴里使劲一咬。
    “哎唷!”
    当然痛,这可是大理石精雕出来的骰子,没把他的牙齿咬断已够幸运。
    “如何?”贾裕祖笑着问。
    用手捂着牙床,小豹子不得不承认说:“是……是真的”本来还存着一线希望,小星星也听人说过散子有灌铅的伪股子。可是当她看到小豹子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他输了,输得好惨好惨。
    “你还有什么话说?”贾裕祖走到小豹子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我希望我还能再和你赌一次……”小豹子感觉那只轻拍在肩膀的手重逾千斤。
    “再赌?”贾裕祖摇了摇头说:“好哇,可是你要拿什么再赌?”
    “我……我拿我自己和你赌。”鼓足了腮帮子,小豹子涨红了脸说出了连自己听了都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的话。
    “哈,你有没有弄错?告诉你,小兄弟,我‘辣手’贾裕祖只对女人,尤其年轻的女人才有兴趣,你是女人吗?”
    “辣手?”
    碰到难以解决的事情称之辣手。
    一个有“辣手”外号的人当然不会是很好讲话的人。
    小星星已快晕厥;女人总是较细心,联想力也较丰富,她现在已想到“辣手”后面的两个字通常都是和“催花”连在一起。
    小豹子被丢出了“对对胡”的赌馆。
    “尼克森”摇着尾巴直围着他打转,看样子它仍呆呆地等着“牛肉大餐”。
    “尼……尼克森,我……我输啦,不但你的上等牛肉输了,就连小星星都让我输啦……”
    “汪汪汪”尼克森低吠了三声。
    “妈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还会输吗?”小豹子火冒三丈,显然他对“尼克森”的低吠很不满意。
    垂头叹气,丧家之犬。
    小豹子带着尼克森开始在“莲花集”大街小巷的乱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赶快找到“糊涂蛋”。
    “妈的蛋,尼克森你要是动作再不快点,狗鼻子要老往肉摊子乱嗅的话,你小心我把你卖到香肉铺去”
    想到了小星星犹在“辣手”的手里,小豹子真不敢想像她那朵花似的小姑娘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当“尼克森”到处乱嗅,还没循着气味找到“糊涂蛋”的落脚处,小豹子就已经忍不住端了它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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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尼克森”停在这挂着三盏红灯笼的大宅前,小豹子轻声念着大门两旁的对联,心里正想着这是哪里,以及这付对联的含意,一抬头他又看到了“宾至如归”四个大字的匾额挂在头上。
    “好小子,莫非‘糊涂蛋’骑马骑累了跑到客栈里休息来了?妈的,我这厢都快把这两条腿跑断了,你可好,躲到这睡大头觉……”
    低骂了一声,小豹子要“尼克森”蹲在大门外守着,自己便闷着头就朝里闯。
    也只怪他寻人心切,什么都看到了,就是没看到那三盏红灯笼上的三个金色贴字怡红院。
    其实就算他看到了那三个字,他又怎能了解“怡红院”是个啥地方?
    过天井、越回廊、进花厅。
    这种地方白天不太做生意,花厅里当然没有人在。
    嗯,敢情这家客栈生意不好,这偌大的饭厅布置的倒蛮漂亮,不但客人不见一个,就是跑堂的伙计都不知道躲到哪去偷懒了。
    小豹子心里这样想,嘴里可就不客气的嚷嚷道:“掌柜的,小二,有人没有?客人上门啦”
    “来啦,来啦,哟,这是谁呀,这么大声嚷嚷嚷也不怕吵醒了大家的午休”
    当脸上涂得像戏台上唱戏的鸨母一掀边间的门帘,来到小豹子的跟前,她可着实吓了一跳,毕竟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客人的年纪居然这么年轻。
    “怎么?你不欢迎?还是你认为咱住不起你这?”小豹子一向就讨厌人家用这种不太友善的眼光看自己,所以当他看到鸨母吃惊的样子,心里立刻有气。
    “啊!噢,哎哟,欢迎,欢迎,当然欢迎,进门的就是财神爷爷哪”
    鸨母一怔之后听到小豹子这么世故,老练的言词,再有过多的惊异也换出一付笑容,忙不迭的搬椅子倒茶。
    偷眼瞧了一下小豹子的衣着俱是精工质贵的衣料,鸨母未待他开口就又尖着嗓子馅谀说:“公子爷,你……你可有相识的在这里?”
    “嗯,当然有,要不然我发神经跑到你这来……”
    “噢,那好,那太好了,这样吧,公子爷,你呢先跟我到后头房里去,我……我再去找你熟识的人怎么样?”鸨母不得不这么说。
    因为他己看出了小豹子东张西望,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其实她会错了意,只道是小孩子脸皮薄,怕在这碰上了熟人难堪。
    不待对方表示意见,鸨母拉起小豹子的小手,连推带拉的就把他推人一间绚丽、豪华,令人遐思的房里。
    “哇噻,你们这布置得还真不错,果然是一流的地方,一流的享受……”小豹子几层见过这种场面?所以他忍不住的夸赞出口。
    “公子爷您夸奖了,对了,还没问公子爷您贵姓哪……”鸭母眼晴已眯得只剩一条缝笑着说。
    “赵,赵得色。”
    “赵?好姓,好姓,嘻嘻……”
    “信?算了,我‘背’得连小星星都输掉了,还‘信’个鬼哟!”
    难怪这小鬼会跑妓院,敢情输急了想来这改改运。
    鸨母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忍不住问:“赵公子,您……您输了多少银子?”
    “不多,一万八千两而己。”
    鸨母要不是及时扶住桌子,想必她一定差些两腿发软跪了下去。
    “您……您是说真的?”
    “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为什么要骗你?”
    好啦,这可真是接到了财神爷。
    遇上了这么一个输了一万八千两的七孩子,鸨母恨不得一把掐死对方,好掏光他所有的家当。
    “我……我去去就来……”
    “喂,喂,你要去哪?你知道我要找谁?糊涂蛋、糊涂蛋哪”小豹子追到门口说。
    鸨母只当是小豹子骂自己糊涂蛋,她三脚并二脚跑得飞快,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唤。
    在她想熟不熟识都已无关紧要,只要他见了这儿的“四大美人”保险他会忘了他所认识的任何女人。
    春兰、秋菊、夏荷、冬梅。
    这四个女人就像四条蛇一样,全缠向了小豹子的身上。
    无可否认的,这四个女人全是令男人一看到就走不动路的那种女人。
    平时只要有一个就可让人目瞪口呆,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而且个个媚态十足,争相把小豹子搂进她们的怀里,又缠、又粘、又磨、又贴,差些没把他挤出水来。
    好不容易挣脱了她们,小豹子脸上红脖子粗的喘息道:“喂,喂,你……你们搞什么名堂?想男人也不是这种想法……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他、他妈的让人瞧见了告进宫里,不但妨碍风化不说,你……你们的闺誉可就不太好听哪……”
    “放心,我们这虽然是公共场合,但是绝对没人会无聊的跑去告官的……”
    “对呀!何况官老爷还常常来我们这哪……”
    “哎晴,赵公子,你才搞什么名堂呢?干嘛呀!你还替我们操哪门子心呀……”
    “是呀!你既然来都来了,干嘛那么放不开嘛……”
    小豹子这一生还没碰过这种事情,他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豪放”的美女。
    他皮是皮,调皮捣蛋的事儿更是拿手,平日里也喜欢嘴巴上占些便宜吃吃女孩子无伤大雅的豆腐,可是一旦碰上了这四个主动送“豆腐”给自己吃的女人,他傻了,也博了,更吓得魂都快飞了。
    差些被“豆腐”噎死,小豹子呛道:“等等,你……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四个人笑得花枝招展,又抛媚眼,又斜眸的没人理会他那乱摇的双手,一步步的逼进,同时已有人放下了房子四处的布幔,更甚是全都轻解罗衫。
    “妈呀……你……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小豹子看着他们的动作,连“妈”都喊了出来。
    “乖,小宝贝”
    “我们不干什么,我们只想尝尝你这‘唐僧’肉哩”
    “是呀,小乖乖,你何必那么害燥,你又不是第一次上窑子,装得那么老实骗谁呀!”
    “对嘛!瞧瞧你脸部红了,放心,我们不会真吃了你的。”
    天哪!
    小豹子心里惨叫一声,他现在已经明白他一头栽进了什么地方。
    “你……你们说这是哪……哪里?”明知答案一定是心里所想,小豹子还是禁不住问。
    “哟,你人都进来了,摸也摸过了,现在瞧也瞧见了,还问我们这是哪里,你说呢?”
    “公子爷,这是温柔乡”
    “一个可以令男人消魂的地方。”
    “这是‘怡红院’,莲花集上最大,最豪华的风流窝呀……”
    这真是从何说起?小豹子瘫坐在地上,突然发现自己没好好读书真是一大错误,因为到现在他才想起人家门口对联已经明明白白的说明这是什么地方。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要摸你们,也不是存心要进来的……”小豹子的头突然变得好大好大,同时他看那四名美女,也不再感觉她们有哪点美了。
    美人当然还是美人。
    问题是这四个美人全都像要吃人的样子,而且故意装出一种饥渴的样子,那么也无怪乎小豹子感觉不出她们有哪里美了。
    叫夏荷的女人笑声如铃:“哟,公子爷,又没人拿绳子绑你来,何必装蒜呢?刚才你那冰凉的小手……嘻嘻……还说不是故意的,人家……弄得人家好痒好痒……”
    小豹子缩在隅角,可怜他急得快哭出声来。
    “你……你们真的准备要老牛吃……吃嫩草?”
    “哎唷,你瞧瞧你这张小嘴怎么说话说得那么难听嘛?这样好了,公子爷,我想你可能不习惯一下子四个人伺候您,你就在我们四姐妹里挑一个好不好?”秋菊最刁,她背着三人一双凤眼直朝着小豹子猛眨。
    脑际灵光一闪,小豹子笑了,他说:“对,对,这……这种事怎么可以一家伙全上嘛,我看你们还是一个一个来好了……”
    “好,公子爷,那么您预备先要谁陪您呢?”春兰娇笑得像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
    “随……随便。”
    “那怎么成?公子爷您这不是存心想看我们打架嘛?”冬梅说得是理,这种地方,遇上这么有钱的大主顾,谁都想占先。
    “那……那你们猜拳好了……我……我先去方便一会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小豹子站了起身说。
    小狐狸碰上了老狐狸,小狐狸岂能斗得过老狐狸?
    四个女人在那猜拳的当儿,小豹子出了房门头也不回的直朝大门就走,然而,只走了二步。
    拐角处老鸨笑眯眯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手中红手绢一甩说:“哟,公子爷你上那呀?干嘛放着咱们这四个如仙似花的大美人在房里?是不是他们伺候的不周到哇。”
    “掌柜……不,不,老板娘……”
    看出了小豹子的窘样,老鸨说:“公子爷,你叫我陈妈妈好了,这的客人们都是这样叫我,什么事呀?赵公子?”
    “我……我……哎,我想尿尿……”
    “尿尿呀,尿尿在那头,走,我带你去。”老鸨回过头朝后头的下人说:“小朱子,你把酒菜送到赵公子的房里。”
    “酒菜?什么酒菜?”
    “哟,当然是好酒好菜,您放心,我们这不是黑店,这酒菜也不贵……”
    “不贵?”
    “是呀,像你这种有钱的公子,吃个一桌五十两银子的酒菜算得了什么?放心,陈妈妈我做生意最公道了……”
    小豹子现在浑身上下莫说五十两,就是五钱银子也没有,这当儿只有苦在心里,脸上却不敢露出端倪,毕竟他可是听多了婊子无情,嫖客无义的故事,也更明白来到这种地方没钱付帐的后果。
    现在他只希望能伪装上厕所好找机会开溜,免得到时候被人活剥了。
    然而以前无往不利的“尿遁”,碰上了老狐狸似的陈妈妈,小豹子一点辙也没有。
    在厕所里腿都蹲麻了,陈妈妈就是守在门口不时轻咳两声表示自己还在等着,最后小豹子只得一拐一拐的开了门。
    “哟,怎么了?公子爷?”陈妈妈显然吓了一跳。
    “腿……腿麻了……”苦着个脸,小豹子只得实话实说。
    “来,陈妈妈背你好了。”
    “不,不,我……我还可以走……”
    让这种人背,小豹子宁愿骑上一头母牛的背。
    躲不过的事情只有泰然处之。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这是小豹子的格言。所以回到房里后,他开始老实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说实在的,折腾了一下午他早已饿得两眼发花,只不过刚才心里太紧张没去注意。
    现在想开了他就啥也不管,夏荷一旁殷勤的又挟菜、又添酒,忙得不亦乐乎。
    如果她要知道这小子打谱是白吃白喝外带白玩的话,恐怕她会一根根拆了小豹子的骨头。
    “呃”的一声,小豹子打了一个饱隔,接过来夏荷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把脸后,他摸了摸鼓涨的肚皮。
    “赵公子,您……您吃饱了?”
    “嗯。”
    “您……您喝足了。”
    “嗯。”
    “是不是……现在……”
    “你到底要说什么就快说,呃,本公子……本公子已快醉了……”小豹子一张稚气的脸上已因酒意而红。
    “这……这饱暖思……让夏荷扶您到床上……”
    敢情姨子还真现实,夏荷巴不得早办完事早拿银子。其实她本不急,然而她己怀疑,因为打进门到现在这看似有钱的公子到现在连一分赏钱也没拿出来过。
    “上床?呃,好,好上床,啊?不,不,慢点,慢点,让我想……我怎么会到这来的?
    我来这要干什么?”小豹子酒意已上头,思路开始紊乱。
    “赵公子,您……您真爱说笑。”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夏荷勉强一笑说。
    “不,我……我好像是来找人的。对,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没弄错吧?”夏荷脸己变。
    “对,我是来找糊……糊涂蛋……找他……找他去……去救……去救我的……星……
    星……”
    一个小孩酒量有多大?
    整整一小缸陈年女儿红下了小豹子的肚,他当然不只舌头已大,现在,就是现在他己像滩烂泥一般瘫在床上人事不醒。
    贾裕祖的手轻轻托起小星星的头。
    他那张阴鸷的脸上己泛起一种兴奋之色。
    “好,好,果然是颗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哈哈……”
    小星星从小豹子被丢出门外后就一直两眼盯着门口,直到“辣手”贾裕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她才机伶一颤,像碰到鬼一样的朝后直退,惊慌失色的双唇打颤。
    “小星星,你最好弄清楚,你现在已是我的人了。”
    “不,不,你胡说……”小星星急得冷汗直流。
    “胡说?”贾裕祖阴狠的说:“我怎么胡说了?你莫忘了你巳让那头‘豹子’输给了我,是你自己太信他的赌技,你要明白,也是你自己想赢我怀中的‘星星’。”
    “我……我再也不相信他了……我……我永远也不相信他了……”
    “要不要我告诉你实话?”贾裕祖笑得十分得意。
    “实话?什么实话?”小星星被他那古怪的神态引发了心中的好奇。
    “就是他怎么输的呀!”
    “你……你作弊,你作弊是不?我知道你一定作弊才赢了小豹……”小星星已然想到。
    冷哼一声,“辣手”贾裕祖说:“我开场子开了一辈子就从没碰到过这种要把人逼上绝路的‘来人’,他不想让我混,我还要对他客气?你说对了,本来是他赢的,不过也只怪他太嫩了才会栽了跟斗,我这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要他知道以后做人厚道点,否则我大可以剁了他的双手,割下他那双可以听出点子的耳朵。”
    小星星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那场赌局小豹子既然是赢家,又怎么会变成了输家?
    根本忘了自身的安危,她现在只希望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意的拿起桌上的宝盒,贾裕祖说:“现在仍是二个么点,一个两点对不?”
    小星星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点了点头。
    “现在我盖上盖子。”贾裕祖轻轻地盖好盖子:“你是知道的,我从进门到最后始终都没碰过这宝盒对不?”
    小星星又点了点头,显然她要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人输给了对方。
    “你还记得不?我进门不久后曾经大笑过?”
    笑?难道笑能笑出点子?
    小星星沉思了一会,又点点头。
    贾裕祖又“哈哈”笑了两声,仍然是笑声震耳、震瓦,更震得人心一跳。
    然后他掀起了宝盒;小星星傻了。
    因为宝盒里的散子点数已变,成了一个么点,两个两点。
    “你……这……这是怎么回事?”小星星当然明白笑声有鬼。
    “我这笑有个名称叫‘震天吼’,既然能震天,宝盒里的散子当然会有可能被我的笑声震得翻介面喽。只可惜那头‘豹子’耳朵再灵,被我的笑声一震根本听不出宝盒里的散子已经翻了个面。”
    小星星明白了,然而也迟了。
    许多事情迟了就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有时候迟了的代价包括了个人的生命,女人的清白。
    小星星清纯得像颗天际最亮、最耀人眼的星星。
    她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是碰到了贾裕祖这种“辣手催花”的人,她无异成了头绵羊,一头连一丝反抗余力都没有的绵羊。
    她被安置在一间舒适的房间,她全身除了眼睛会动外就像一座雕像般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辣手”贾裕祖淫笑的一步步靠近,根本无视小星星眼中的惊恐,脸上的泪痕。
    “乖,小宝贝,不要怕……不要怕……”
    蓦然
    贾裕祖猛地退后数步,他直博博地瞪视着小星星颈项滑出的一块玉佩。然后,他开始流汗,一种发自内心的冷汗。
    “你……你是‘四疯堂’的人?”
    不错,小星星那块玉佩正面三个浮雕“四疯堂”不但醒目而且刺眼。
    任何人都知道“四疯堂”在这淮中地区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势力。
    任何人也都知道,够资格挂上“四疯堂”玉佩的人除了大当家的亲人之外没人有那个胆子。
    糊涂蛋一脚高,一脚底,踩着有些不稳的脚步来到“对对胡”赌馆。
    他那猥琐的脸上有种意犹未尽的满足。黄板牙的嘴里更哼着“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然后他的脸就真的“破碎”了。
    因为同样的大门,同样的招牌,却不再是同样的对联,同样的字。
    “对对胡”改成了“同安堂”。
    两旁的对联却成了
    私人住宅,闲人莫入。
    内有恶犬,访客注意。
    退后数步,他的六分酒意却全惊成了一身冷汗。
    用手来回揉着眼晴,他嗄着嗓子自语:“这……这是怎么回事?妈的,莫非,莫非我真乐晕了头,跑错了门?”
    左瞧瞧,右瞧瞧,他不再犹豫立刻上前敲门,因为他肯定自己并没跑错门,毕竟他记得很清楚“对对胡”赌馆的左右隔罐正是一间草药店,一间打铁铺。
    “开门,开门,妈个巴子你们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间鸟宅”
    敲了许久,隔壁的草药店老头靠近了他的身边问:“老乡,你找谁呀”
    “找他奶奶的我是来赌博的”
    “噢,老乡,这间赌馆已经关门啦”
    “关门?什……什么意思?这间赌馆就和差馆一样,除非房子烧了怎么可能关门?”
    “这你就不知道啦,就在前半个时辰,这间房子已经卖给了前街的张大户,你没瞧见,人家连招牌都换了。”
    一个旱地拔葱,糊涂蛋翻进了院子,飞也似的旋进了大厅,触目所及,他差些瘫在当场。
    一张大白纸贴在墙上。
    字达吴必发护衙:
    欲救星星,黄金万两,
    三日之后,苦心庵见。
    辣手贾裕祖百拜
    惨了,惨了。
    糊涂蛋出了大门后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宇。“小豹子、小祖宗,你……你们到底在哪?”
    眼见天已黑,街上的商家全掌上灯,糊涂蛋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转,更不时的逢人就问。
    “请……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星星?”
    “请……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豹子?”
    心乱如麻的人问出来的话当然荒唐得离谱。
    “星星!妈的,你神经病呀,你不会抬头看看,满天都是星星。”
    “豹子?你以为这是动物园?”
    碰上了这么荒唐的问话人,也无怪乎每一个人全拿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
    “豹子,你害死我了,你叫我上当带着你们来‘莲花集’,现在可好,一个失踪,一个被掳,你……你叫我怎么回去覆命?”
    急得想上吊的糊涂蛋望着人来人往的路人,一屁股坐在路边,苦恼得自言自语。
    没找着那头要命的豹子,没问清星星如何被掳,他怎敢独自一人回“四疯堂”总舵?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回去禀完了事情发生的原由后,他的脑袋就再也不会多停留一会在他的脖子上。
    事情也真凑巧,本来糊涂蛋出了“怡红院”的门应该可以发现“尼克森”。
    然而只怪他贪走近路,偏偏放着前门不走,要走后门,他要知道的话,打死他恐怕这一辈子也再不敢走后门了。
    “星星、星星。”
    “我打得你满天金星”
    老鸨一把揪起几自说着醉话的小豹子,劈头盖脸赏了几个耳聪子后说:“小王八羔子,你给我醒醒,醒醒啊,你这个白吃、白玩的混蛋”
    她不得不气,也不得不恼,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半大孩子竟然有种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来逛窑子。
    昏睡中两颊火辣辣的烧痛,小豹子张开惺松的醉眼,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又是两记清脆的耳光,接着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机伶一颤后,醒了,却也凉了。
    “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好哇,你也不睁开眼晴看看,老娘这可是没钱能来得的地方?”
    混身湿淋淋的坐在地上,小豹子望着叉着腰,张着血盆大口的老鸨,心里已然明白“东窗事发”。
    “我……是你拉我进来的……”捂着嘴,苦着脸,小豹子酒意全消。
    “我拉你进来?小免崽子,老娘怎么知道你荷包里连一个蹦子也没?我更没拿绳子拴着你进来啊啊啊”
    后三声“啊”一声比一声大,震得小豹子耳朵都快聋了。
    他自小至大几曾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他又何曾挂过这种耳光?
    一种作弄人的念头陡然生起,小豹子古怪一笑后说:“陈妈妈,你……你嘴里有三颗蛀牙……”
    气得差些吐血,老鸨没想到这个孩子,这种时候,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你不要叫我陈妈妈……来人呀,给我把这小鬼吊起来……”
    “慢点,慢点,我说陈婆婆、陈奶奶、陈太君,你干嘛要吊起我来?”
    愈是人老珠黄的女人,愈是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称呼,这位陈妈妈巴不得别人叫她陈阿姨、陈姐姐。
    现在入耳听到小豹子又是陈婆婆、陈奶奶的乱喊一气,早已气得差点闭过气,一件食指她吼道:“小兔崽子,你白吃白喝难道不该哎唷”
    小豹子狠狠张开口咬住那伸在面前的指头,只见那老鸨眼泪鼻涕俱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赶快给老娘把这小王八羔子捆起来”老鸨强缩回手指后,跳着脚,用另一只手捏住鲜血淋漓的手指,朝着门口两名大汉暴吼。
    大汉固然吓人,可是要两名大汉去抓滑溜得像条泥锹的“豹子”,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
    踢翻了一张八仙桌,跌破了桌上的茶壶茶碗,更摔烂了两只装饰用的前朝古董细瓷花瓶,外带墙上二幅仕女图,一块细纱屏风。
    像经过洗劫般,这原本豪华、绚丽,令人遐思的房间,再也不豪华、绚丽,有的只是满目苍荑,遍地狼藉。
    老鸨的心腔一阵一阵的紧缩,她哑着嗓子、苦着脸,一旁怒吼:“小朱子,铁塔,你们两个人是吃屎的啊!还是童心发了和那小王八羔子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把戏?”
    也难怪她像发了疯似的尖叫,这间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让小豹子故意砸烂了。
    满屋子飞奔一圈后,小豹子被那两名大汉前后堵住,再也跑不了。这该是紧张的一刻,可是小豹子却眯着眼笑了,他的手摸了摸耳垂后突然放大嘴里。
    “咻”
    一声尖锐利耳的口哨传出了屋子,传出了院子,更传进了守在大门蹲坐在那“尼克森”
    的耳朵里。
    老鸨和那两名大汉正猜测着小豹子此举的用意,骤然前厅里丝弦歌声俱断,紧接着一声声尖叫,咒骂声传来,然后一条吓死人的大狼狗冲进了这间屋子。
    “妈呀”老鸨一声尖叫后躲到衣柜后悚然发抖,再看那二名大汉,也一步步退后,直退到墙角,四只眼睛戒惧着盯着“尼克森”的森森白牙。
    一间间踢开了所有关着的房门。
    小豹子仔细的搜寻“怡红院”里的每一个房间,由楼下到楼上。
    当然他更仔细的看清了每一张床上花容失色的娇靥,及搂着她们动也不敢乱动光着屁股的男人。
    许多胆大脾气坏的膘客,三字经刚出口,一看到“尼克森”竖起耳朵,低吼出声,就再也不敢哼声。
    “对不起,找错人了。”
    “借光,您这位抬抬脸,让咱看看是不是糊涂蛋。”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小豹子在发现不见要找的人后,总不忘了说上几句令人喷血的场面话。
    借光?妈个巴子统统看光了还借个屁光。
    糊涂蛋?你……你他妈的混蛋。
    小豹子一出房门,总会听到房里头传来的声声低咒。
    耸耸肩,他伪装没听见,不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换成了自己在房里,同样的也会骂出比这些还难听的话来。
    整个“怡红院”被这一人一犬闹得鸡飞狗跳,等小豹子看完了所有的房间来到天井时,他看到名鸨领着五、六个大汉,人人手持木棍,铁链围成了一圈。
    笑了笑,小豹子夷然不惧的说:“陈妈妈,你最好放咱走,这次你的损失我会日后补上,要不然人知道好歹,狗却不知道轻重,万一咬伤了哪位,可不能怪咱事先没打招呼哟。”
    老鸨尖着嗓子怪叫:“小兔愚子,老娘怕什么,小朱子你们给我上,打死这王八蛋
    ”
    “你当然不怕喽,各位大哥,我话说在前头”小豹子环视五、六名大汉一眼后接着道:“我这条狗最喜欢咬女人没有的东西,而且咬得奇准,你们如果不信的话就尽管上来试试,不错,你们五、六个人到最后当然会胜利,可是我敢保证,你们之中最后至少有四个人可以送到皇帝老儿跟前当差”
    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每个人都懂。
    于是这五、六名大汉再也不敢上前半步,反而开始退后,有的人居然挟紧了双腿,用手挡在前面。
    “你们是猪啊?还不快上?”老鸨开始发急。
    “老板娘,你……你没有那东西,我……我看还是你上好了……”小朱子顶了一句后,挪身让开大门。
    小豹子出了“怡红院”天已黑。
    等他找到缩在人家大门口的糊涂蛋,已快三更。
    有月无光,夜凉如水。
    当小豹子和糊涂蛋正谈论着日间发生的事情之时,“四疯堂”已然遭到巨变。
    这些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少……少主,你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要不然你再也看不到糊涂蛋,也再没人陪你一块戏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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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狼犬舍身救主
    小豹子可以不管糊涂蛋的死活,然而他决不是这种人。
    更何况他决不能坐视小星星陷入“辣手”贾裕祖的手中,而等到三天后再去救人。
    望着糊涂蛋直愕愕的跪在月夜里,小豹子拉起了他说:“糊涂蛋,我帮你撑着,回去后我一定把一切编排的很好,可是目前小星星,唉”
    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糊涂蛋连忙道:“少主,你放心,只要有时间给我,我一定找救出小星星,一定”
    “好吧!咱们就这么说定,这第一步”
    “这第一步咱先找家客栈,把你和尼克森安顿好,然后把马牵到客栈里,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客栈里,其它的就是我的事了。”
    “客栈?”小豹子古怪的瞪着糊涂蛋问:“告诉咱实话,你下午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有,妈的你口中所说的‘马杀鸡’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这……马……”
    “算了,算了。”小豹子看到他那吞吐的样子,实在没心情逗他:“糊涂蛋,这‘马杀鸡’我劝你以后少‘马’,马多了总会出毛病的,妈的,亏你想曲这种新鲜名词,明明是玩女人还让人以为是种‘马术’哩。”
    “少……少主你知道啦?”涎着脸,糊涂蛋腼然问。
    “废话。”
    “你……你怎么知道?”
    “我……妈个巴子,下午我跑到‘怡红院’找你,差点成了‘唐僧’。”
    小豹子没好气的也实话实说,把在“怡红院”的糗事全告诉了对方,直听得糊涂蛋笑弯了肚子,差些岔了气。
    天亮的时候,小豹子已一骨碌爬了起来。
    望着窗外,他突然感到一种莫明的心悸。
    他梦见了血,好大、好大的一滩滩鲜血,血里面更有着一张张似模糊,又遥远的脸庞。
    擦了额际的冷汗,他再也睡不着了,糊涂蛋还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他出去了一夜到底有没有收获?有没有找到一丝珠丝马迹?
    满天的繁星不再,推开窗,他心里暗自祷告自己心中的那颗星星千万千万不能损落或消失。
    这是一间早点店。
    店不大,里头却挤满了客人,客人中有赶路的行人,有早起的主妇,以及练完身体,溜完狗和鸟的平常人,当然也有一两位看似江湖客的汉子。
    小豹子等了一会,找到了一张桌子坐下。
    店小,客人多,他是和人合用一张桌子,趁着烧饼油条还没端上来,他打量着同桌的客人。
    这个人穿着像个读书人,眉宇间却似乎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郁,仔细点可发现他的衣服已让汗水浸透,同时也有许多地方稍微破损。显而见他一定赶了不少路,就不知道他昼夜赶路到底有什么急事。
    小豹子打量着人家,人家也打量着他,当这个人看到小豹子身旁蹲踞着的大狼狗时,他的眼晴一亮,然后察看一下别人开始低下头啃着他手上的馒头夹蛋。
    烧饼油条来了,小豹子拿起一套夹着油条的烧饼丢到脚下,尼克森却望也不望一眼。
    “怎么?你不吃?”
    尼克森仍然动也不动。
    “妈的,你的嘴还刁得很,今非昔比,我身上这十两银子还是糊涂蛋留下的,如果给你买了牛肉,那我岂不连烧饼都没得吃了?”
    那中年文士一听“糊涂蛋”三字,眼睛又是一亮,刚想张口说话,看到另外一桌两名江湖汉子直朝着这边揪着,立刻警觉的又啃了一口馒头,慌张中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头一齐啃掉。
    “不吃,不吃饿死你。”小豹子嘀咕一句后,自顾自己埋头苦干。
    可怜这尼克森平常大块肉吃惯了,如今要它干啃这连肉沫渣子也没的硬烧饼,它又哪咽得下?
    被人跟着的滋味很不好受。
    就好像如芒在背的感觉,摸又摸不着,拿又拿不下来。小豹子倏地转身,他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拔掉那根在背上的刺。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双手抱胸,颇有怒意的问。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文师爷有些惧怕他身旁的“尼克森”。
    “如果你有断……断‘臂’的痞好,我告诉你,你很快就会真正的‘断臂’你相信不?”拍了拍“尼克森”的头,小豹子怒极的说。
    有这么一只凶恶的狼犬,文师爷当然明白莫说断臂,就是断头都有可能。然而他实在不明白好好的这个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莫明其妙的话来。
    露出一脸茫然文师爷说:“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当然不明白,“断臂”与“断袖”根本就是两码子事。也只有小豹子这种人才会说出这种怪话,在他想断袖己够让人恶心的想吐,那么断臂定当更令人难以忍受。
    “见鬼,你跟着我难道不是想撕断我的衣袖?”
    “我……我撕你的衣袖干嘛?”蓦然脑际灵光一闪,文师爷已然意会。
    突地老脸一红,他哭笑不得的说:“你……你误会了。”
    “那么你跟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大姑娘。”
    “我……我只想请问你可是‘小豹子’?”
    “你认识我?”
    有一种掩抑不住的兴奋,文师爷结舌道:“你……你真的就是小豹子?天可怜,终……
    终于让我找到了你……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我看你才有点可怜,你是不是真的这里有点毛病?”小豹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说。
    也难怪他会这样以为,因为文师爷在说话的当儿,不止激动的难以自制,甚至老泪都流了出来。这种又哭又笑的表情恐怕只有脑筋有问题的人才会这样。
    “咕咚”一声,文师爷涕泗纵横,突然双膝跪地,他硬声道:“小王爷,文亦美见……
    见过小……小王爷。”
    小豹子人小,可是他跑起来的速度决不比大人慢。
    碰见一个疯子岂有不跑之理?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把在后头追赶的文亦美文师爷甩得老远。
    躲在一处转角,小豹子探头看看不见了文师爷的影子,他用手轻拍着心口喃声:妈的,真衰,大清早就碰到了一个逢人下跪的疯子,好在咱溜得快,要不然等会他说不定连丁三猴六(注:牌九里丁三猴六合称皇上)都喊了出来。
    心里想着那疯子又哭又笑的表情,小豹子带着尼克森往客栈走去,愈走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个疯子怎么会先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是个心里放不下一点疑问的人,因此他停了下来,转身,开始往回头的路上走。他己决定要暗中瞧瞧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一个疯子。
    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却没再看到那疯子跟来。“奶奶的那个疯子怎么没跟来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他不再走了。
    因为他已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那就是像他这么有“身价”的“四疯堂”少主,当然有许多人会认识他。
    另外他己肯定那个人绝对是个疯子,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干嘛要下跪对着自己猛喊什么“小王爷”。
    回过头,正想回客栈。二名刚才在豆浆店碰到过的江湖汉子,像于夜雾中出现的幽灵,静静地,瞬也不瞬的直视着一脸惊恐的小豹子。
    “你……你们是谁?”
    “你姓赵?小名叫小豹子?”
    这两个人长得并不可怕,然而说话的那个人声音却像锯木一样刺耳、冰冷。
    “不,我不姓赵,也不叫小豹子,我姓李,叫士珠。”小豹子恢复了镇定,他用手摸了摸耳垂,眯起眼说。
    “你不姓赵?”
    “我为什么要姓赵?”对没有好感的人,小豹子说出来的话连鬼都不会相信。
    “你当然可以不必姓赵,不过我决不是猪”话说完,一只布满茸茸黑毛的大手已掴向了小豹子的脸。
    自以为聪明,也以为别人真的是猪,决不可能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当眼睛里看到挥来的大巴掌,小豹子才知道夜路走多了终于碰上了鬼。
    前一天脸上的浮肿还没消呢,五道清晰的手痕又印在左颊,这一耳光不重,声音也不响,可是小豹子多灾多难的脸颊却经受不住。
    一甩头,他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迹,装出一付有种的样子。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小星星还有你那寸步不离的护卫‘糊涂蛋’到哪去了呢?
    ‘你是猪’小弟弟?”
    小豹子决不笨,他也细道当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仍然敢赏巴掌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仇家。
    这两个人既然连一点发疯的迹象也没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仔细的记下了这两人身上的共同点黄绸钢刀,小豹子傲然道:“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可是别人可不知道他说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三记耳光,二正一反,连闪躲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有,小豹子又狠狠地捱了三下。
    恐怕这一生加起来,他也没有这两天所挂的巴掌多。
    愤怒之火明显的在他的眼中燃起,他不知道这淮中一带竟然还有人敢与“四疯堂”作对,他更不明白这两个像是属于同一组织的人怎么会缀上了自己。
    “小鬼,你要再不说的话,我们会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那人说话了,声音也同样刺耳。
    小豹子突然再也忍不住了,他发动了攻击,不!是“尼克森”发动了攻击,在他用拇指与中指“波”的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后。
    毫无预备动作;虽然这两个人一直防范着那条凶恶的狼狗,可是当他们看到“尼克森”
    突然发难,猛扑而上,也不觉弄了个手忙脚乱。
    很少人会明白一只狗居然会被人训练得那么精良,甚至它的攻扑已俱备了一流高手的架势。
    突发的状况往往较难控制。
    就算两个人打一条狗,这两个人一时之间都被狗逼得团闭乱转。
    五、六个回合后,人抽出了钢刀,同时已扳回了主动。
    渐渐地,“尼克森已被那两柄钢刀围困一隅,开始低吠。”
    “老梁,用暗青子招呼它,小心它的困兽之斗”有着毛茸茸大手的那人一面招呼同伴,一面伸手入怀。
    “好,我圈住它,你出手吧!”叫老梁的挥舞着钢刀缩小了包围的圈子。
    人急了悬梁,狗急了当然是跳墙。
    这两个“黄绸钢刀会”的人暗器尚末出手呢?尼克森巴一跃上了它后头的围墙,再一跃消失在这一户人家的后园里。
    目标既不是狗,这两个人当然不可能去追。
    可是当他们回过身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小豹子的影子?
    兀自气得跳脚,再看看己有人在远处驻足观望这里,叫老梁的汉子一拉另一人的衣袖后快速的离开了现场。
    小豹子一口气奔回了客栈,就发现“尼克森”仲着殷红的舌头,也喘吁吁的蹲在自己的门口。
    “妈的,两条腿还是没你这四条腿管用。”推开门,把“尼克森”带到房里,小豹子张望了一下就把门紧紧关上,同时插上了栓。
    “我的儿,过来,让老爹瞧瞧你受伤了没有?”喝了一口茶,小豹子对“尼克森”招了招手说。
    摇着尾巴,“尼克森”一付“忠犬救主”表功似的靠了过来。
    轻轻抚着黄褐色的背脊,小豹子仔细的端详:“嘿,咱就知道那两个老小子奈何不了你,乖乖,咱现在穷得很,等‘糊涂蛋’回来后,咱一定掏干他的口袋,买几斤上好牛排犒赏你护主有功可好?”
    窗户倏开即合,说曹操曹操到。
    “糊涂蛋”一双鼠目泛了红,脸上写满了惊惧、惶恐,一比唇阻止了小豹子正欲大声的责骂。
    “你一夜没回,该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虽然有些惊异对方的神态,小豹子还是忍不住小声的责问。
    “少……少主,大……大事……不……不好了。”
    相处久了,小豹子明白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要不然“糊涂蛋”决不可能说话如此结巴。
    憋了一肚子气,可是一见“糊涂蛋”这付德行,小豹子心里一跳,紧张的抓住他双臂,也开始结巴起来:“什……什么事?
    该……该不……不会小星星……她……她死了吧?”
    “不……不是,小……小星星她很……很好,也……也很安……安全……”
    松了一口气,落下了心中一块石头,小豹子微怒说:“妈的,她既然很好,你结结巴巴干什么?”
    “她……她很好,可……可是有人不……不好了……”糊涂蛋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噻。
    “那干我屁事,这年头每天都有人不好,早上我出去吃豆浆的时候还碰到了个疯子”
    不敢隐瞒,也无从隐瞒,“糊涂蛋”说出了“四疯堂”夜来的巨变。
    “你……你……你说什么?”小豹子魂都快没的说。
    “我……说大当家的生……生死未明,‘四疯四衙’无…无一生还……”
    小豹子刁钻、顽劣,虽然有时候他常令赵威武头大如斗,然而他却颇为孝顺,骤闻巨变他那颗小小的心灵又怎堪承受?
    “哇”的一声,他哭了出声,也可慌了“糊涂蛋”,毕竟“糊涂蛋”明白这令许多人头疼的“豹子”,从记事以来就没再见他哭过。
    “少……少主,你……你先不要难过,事情可……可能没有那么糟……”
    像是突然长大了许多,小豹子擦干了眼泪,默不作声眼晴一直盯着某处动也不动。
    “少……主。”一声。
    “少……主。”又一声。
    “糊涂蛋”再也忍不住,在喊了两声后走到他的身边,伸出鸡爪也似的手,在小豹子的眼前轻轻晃动。
    “你干什么?”小豹子的声音十分阴沉。
    “我……我……我以为你中……中了邪……”糊涂蛋嗫嚅的说。
    不再有一丝一毫的不正经,小豹子的态度十分严肃:“‘糊涂蛋’,不只是总舵我爹遭遇到凶险,我己发现有人对我也开始了追杀。”
    “你……你怎么知道?”糊涂蛋一下子还不能适应对方像换了个人似的严肃态度。
    接着小豹子便把早上发生的事颇为详细的说了一遍,直听得糊涂蛋连连皱眉冷汗直冒。
    对“四疯堂”二当家东方起云,“糊涂蛋”可说是知之甚深,就连小豹子也知道这位东方伯伯平日里是如何把小星星拱若珍宝。
    既然“四疯堂”现在是由他主事,在没救出小星星以前,这两上人谁也不敢回去,尤其糊涂蛋更明白现在回去只有一条路好走死路。
    所以事情有了唯一的决定,那就是先救出小星星。
    据糊涂蛋夜来的探听,他查出了“辣手”贾裕祖多年前即与“四疯堂”有过磨擦,虽然只是微小不足道的事情,然而他是一个睚眦必报,心胸极为狭窄之人,所以当他发现他手中握着的是“四疯堂”二当家的千金后,一方面为泄恨,一方面抱着狠敲一笔的想法,所以开出了苛刻的赎金。
    坐在渡江的船上,小豹子一直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女孩。
    这女孩也三八合分的拿着她那对大小不一的眼睛,直瞅着小豹子,并不时露齿一笑,笑得样子就像捡到了一个大元宝似的那么高兴。
    “糊涂蛋”轻轻用肘顶了一下小豹子,然后小声的说:“少主,对面那女的好像对你颇为友善哩。”
    小豹子侧过脸看到糊涂蛋似笑非笑,以及贼头贼脑的模样,不觉有气的说:“怎么?你有意思?要不要我过去帮你‘哈拉’两句?”(哈拉:搭讪的意思。)
    本想说两句玩笑话,冲淡一下小豹子一直阴霾的情绪,没想到小豹子用认真的口气和自己说,糊涂蛋可就慌了。
    “少……少主,小……小祖宗,这……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人家可是朵带刺的玫瑰,你没瞧见她背上还背着剑,何况……何况这种节骨眼,咱们……咱们还是莫惹闲事的好。”
    “怎么?你不是一向喜欢多刺的玫瑰吗?”
    “可是她……她怎么能称得上玫瑰呢?你瞧瞧她那付模样,连鬼看到她恐怕也会让她吓跑……”
    用眼一瞄,小豹子发现那女的确长得不敢恭维,袖子脸,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再加上略塌的鼻子,配上颇厚的嘴唇。
    乖乖,现在她冲着自己这边露齿一笑,可还真有些吓人。赶紧收回目光,闭上眼晴,心里真怕人家会错意,万一起了误会可就应了一句俗话“飞来横祸”。
    “小……小弟,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是不?”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愈怕它来得还愈快。
    一阵香风冲鼻而入,再加上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小豹子已然明白真正的“误会”
    开始了。
    仍然眼观鼻,鼻观心,小豹子老僧人定般动也不动,竟然也不作声。
    “哟,干嘛,人家看你面熟,好心过来打个招呼,何必摆出一付不理人的样子?”
    “人家”的手已经推向了自己的肩膀,小豹子再能装死,也不得不睁开了眼晴。
    望着她脸上的雀斑,不觉想起了早上的芝麻烧饼,故意的“啊”了一声,小豹子说:“你……你说什么?”
    笑了,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该是这女孩身上唯一还算美的地方。
    “我说我们好像面熟的很,你贵姓呀?”
    “我……我姓赵,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可是从来就没见过你……”小豹子有些“难过”
    的说。
    “赵?……让我想想……噢,我记起来了,去年、去年我们曾在‘莲花集’的‘春风楼’见过面对不?”
    见你个大头鬼,你还真会瞎说。
    心里暗骂了一声,小豹子说:“我去年一整年都待在京里,至于你说的‘春风楼’,我这位大叔常常去,我想你可能弄错了,你见到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用手指了指身旁伪睡的“糊涂蛋”,“糊涂蛋”一个呼吸不畅,开始呛咳了起来。
    “大……大叔,这位小姐说她见过你也。”小豹子轻拍着“糊涂蛋”的背,挺会做人的说。
    “是……是吗?咳……咳……”“糊涂蛋”翻着白眼,恨不得把小豹子丢入江里。
    红衣女孩的年纪看来只有十六、七岁,十六、七岁的女孩好恶是不会隐藏的。
    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已失,冷哼一声说:“我怎么会见过这种人?”
    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糊涂蛋”一听这女孩话中带刺,再一见她那付鄙夷的态度,心中顿时怒气上升。
    “咦?小妹妹。怎么,我这种人有什么不对?瞧你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鬼一般。我还差点让你吓了一跳呢?真是的。”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红衣女孩突地后退一步,脸上已变了颜色。
    “哎,哎,风度,风度我说一个女孩首要的就是要保持大家闺秀的风度,啧,啧,你这样子也不怕嫁不出去?”摇了摇头,“糊涂蛋”淡然的说。
    强忍住气,红衣女孩指着“糊涂蛋”对小豹子说:“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咱的少爷。”糊涂蛋抢着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噢,原来是个奴才。”鄙夷的斜瞪了一眼“糊涂蛋”,红衣女孩对着小豹子说:“赵公子,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付尊容的奴才?”
    “糊涂蛋”长得是不好看,他最怒的也就是别人批评他的容貌。
    他站了起身,摆出一付打架的模样说:“小丫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干嘛呀!想打架?我说你长得就和七月半贴在门上的门神差不了多少。”红衣女孩不着痕迹的说。
    “七月半?门神?”“糊涂蛋”一下子没意会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自语。
    “对,连鬼看了都怕。”红衣女孩接着说。
    这条渡船本不大,船舱里的客人早就留心上了这边的一言一动,这会儿大家全忍不住“轰”一声齐笑了出声。
    于是再也按撩不住,“糊涂蛋”像只暴跳的公鸡,头发根根竖起,举起手想一巴掌打过去,一想人家是个女的,而且年纪又小,急得差些吐血,久久后方又放下了手。
    “我说赵公子呀!你这下人脾气还真坏,我看你干脆辞了他,姐姐我给你找一个,保险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你说好不?”
    红衣女孩还真热络,她现在说话的语气仿佛就和小豹子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
    “糊涂蛋”低骂了一声“不要脸”,红衣女孩正欲发作,小豹子适时说话,把她的注意力给引了回来。
    “这……这不太好吧!”
    “为什么?他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这年头有钱还怕找不到人侍候?”
    “问题是……”
    “是什么?”
    “问题是我现在不但没钱,而且……而且我还得靠他养活我……”小豹子一付可怜兮兮的说。
    “有这回事?”红衣女孩难以相信的问:“你不是他的小主人吗?”
    摇了摇头小豹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红衣女孩这时候简直已经把小豹子看成了亲人。突然,她瞪起眼睛,怒目相向的对着“糊涂蛋”说:“吠,你这恶奴,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有欺侮幼主的行为……”
    这才是祸从天降,“糊涂蛋”糊里糊涂的背上了恶奴的罪名,他正想顶了回去,一看小豹子对自己便了个眼色,硬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气得差些炸了肺。
    “赵弟弟,我姓贺,叫贺如美,‘贺兰山庄’不知你听过没有?我就住在里面。”红衣女孩见“糊涂蛋”没再哼声,就又和颜的对小豹子说。
    小豹子眼晴一亮,一颗心几几乎从口腔跳了出来。因为他和“糊涂蛋”此行就是要到对面“贺兰山庄”去救小星星。
    “糊涂蛋”是老油条,当他一听红衣女孩自称是贺如美时,也同样吓了一大跳,然而面上却一点痕迹也不敢表露,毕竟他知道贺如美是贺见愁的唯一掌上明珠,换言之,她也正是“贺兰山庄”的庄主之女,精神所依。
    真怕小豹子沉不住气,抖露出些什么?“糊涂蛋”开始一连串的咳嗽着。
    人小,心眼并不一定小。小豹子滑溜得像条泥锹,甚至精得可以出油,当他听到“糊涂蛋”的咳嗽声时,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说:“贺姐姐,‘贺兰山庄’在哪呀?
    瞧你说的,好像我非得听过才是,然而,好可惜,我却从没听过呢?”
    “糊涂蛋”不咳了,不但不咳反而呼吸顺畅的很,因为他已然明白这个令人人头疼的小祖宗,已经准备让“贺兰山庄”头疼了。
    “什么?连‘贺兰山庄’你都没听过?”贺如美已经被那一声“贺姐姐”给叫得晕头转向,这会儿靠到小豹子的身旁,兴奋莫明的说:“也难怪你不知道,看你的样子是个富家公子当然不会明白‘贺兰山庄’代表的意义……”
    “意义?贺姐姐,你住的那个地方会代表什么意义?”小豹子一派天真,让人爱煞的问。
    “你……你这小土蛋,哪,我们现在渡的这条河划分了两个势力范围,江湖中有一句话‘北有四疯,南有贺兰’指得是两个势力庞大的帮会,这两个大帮会就以这条河为界,哎呀,说这些我想你也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贺姐姐是‘贺兰山庄’庄主的女儿就行了……”
    小土蛋?
    小豹子没想到对方叫得还真亲匿,伪意的有些惊愕,故意结舌道:“贺……贺姐姐,这……这么说你……你是山……山大王的女儿,强盗头的千金小姐……”
    “呸,什么和什么嘛。”娇嗔一句,贺如美说:“瞧你说的,好像江湖人个个都是土匪、强盗一般,我告诉你,幸好你碰上的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你这条小命就会为了这一句不知轻重的话而白白葬送了呢?”
    伸了伸舌头,小豹子说:“有……有那么严重啊!”
    “当然,不过那是指一般江湖人,像我们‘贺兰山庄’的人,还不至于那么蛮横不讲理。”
    才怪,你们要讲理怎会包庇那贾裕祖?
    心里这样想而已,小豹子嘴上却说:“乖乖,这以后我可得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下一回可就没那么运气碰上贺姐姐这样讲理的江湖人喽。”
    这一记马屁拍得适切,贺如美晕淘淘的说:“赵弟弟,你放心,姐姐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这一过河也到了‘贺兰山庄’的势力范围,以后只要你遇上了什么事,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包准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莫说别人,就连我爹他都有时候要听我的话呢!对了,你可愿去我家玩?”
    小豹子的念头已经转到如何利用人家来营救小星星了,他有些呆呆的低语:“真是天赐良缘,天赐良缘……”
    他又用错了成语,明明该是天赐良机,他却说成了天赐良缘。
    声音虽小,可是贺如美靠得颇近,当然这句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她有些娇羞、扭捏道:“赵……赵弟弟,你……我……我们才第一次碰面……”
    也没搞清楚状况,小豹子顺口就接着说:“一回生,二回熟嘛……”
    “说……说得也是,到今天我才相信‘一见钟情’这句话……”贺如美好小声,好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小豹子已然回过神。
    “我说没想到你……你也一眼就看上了我……”这回声音更小,可是小豹子却一字也没听漏,他瞪大了眼晴,就像踩到了一团狗屎,“蹬”“蹬”“蹬”一连后退三步。
    “糊涂蛋”的耳朵一向很尖,现在他已憋红了脸,紧紧咬住牙齿,否则他真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一个有心,一个伪意。
    下船的时候,丑姑娘贺如美紧紧抓住小豹子的手臂,生怕他会溜掉。
    “少……少爷,你真的要去‘贺兰山庄’做客呀……”“糊涂蛋”在获知小豹子准备去“贺兰山庄”后,不觉忧心仲仲的问。
    “是呀,咱怎好拒绝贺姐姐的诚心邀约。”小豹子回过头对着跟在后头的“糊涂蛋”挤挤眼晴。
    “那……那我呢?”
    四顾一下这个繁华的城镇,小豹子说:“你可以找个地方好好‘马’一‘马’,我带着尼克森,等咱从‘贺兰山庄’出来时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你。”
    叹了一口气,“糊涂蛋”不再说话,他知道就算说也是白说,因为这个小祖宗有的时候决定了一件事,是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稍为沉思一会,“糊涂蛋”也做了一个决定,他说:“少爷,预祝你回来的时候是成双成对。”
    贺如美打一开始就讨厌“糊涂蛋”,可是当她听到了他现在说的这句话后,不觉浮现了一种亲切的笑容。
    她说:“没……没想到老管家也……也会说笑话,人……人家不来了……”
    简直“爱宠若惊”,“糊涂蛋”看到对方拧腰作态,差些岔了气,吓得头也不回的赶忙离开现场,心里却想:“我的妈呀,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二百五的女人。”
    干过瘾也可以说成过干瘾。
    不管是干过瘾或者是过干瘾,那种如万蚁钻心的痒麻感觉有时候能让人近乎呆狂。
    当一个人有了“瘾头”,不管是毒瘾、酒瘾,或者是赌瘾、色瘾,只要瘾头犯了,往往就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甚者丢命入狱,轻者挨揍吃瘪。
    “糊涂蛋”有“寡人之疾”,而且毛病还不轻,在小豹子离开了他后,他就开始一个人在这个城镇里大街小巷的乱逛,像只发情的公狗。
    一来地儿不熟,二来不是做生意的时候,逛了许久,他的两条腿都快软了,最后正准备拉下脸皮找个路人问问的时候,他突然眼晴瞪得好大好大,然后拼命的用手搓揉,再瞧。
    没错,对街药铺的门口,那个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瞧着自己。更要命的是人家浅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春葱似的食指向内勾动了两下。
    急速左右察看,除了自己外前后左右连条狗也没有。
    糊涂蛋仍然不敢相信,他用手指指鼻尖发出了讯问的信号。
    那女的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进人药铺旁边的茶馆,这下子“糊涂蛋”血脉债张,全身像失去重量般开始飘飘然。
    他一面过街,一面想起了一句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话“飞来艳福”。
    难怪大清早眼皮就跳,敢情咱今天走桃花运啦!
    “糊涂蛋”陶醉般进了茶馆,两只眼睛像两盏灯似的开始在人堆里扫射。
    一把抓住提着茶壶肩头搭着毛巾的小二,“糊涂蛋”像掉了钱包似的急惶惶问:“人……人呢?”
    “人?什么人?这儿可全都是人哪,客官。”小二让他弄糊涂了。
    “我……我明明看到她进来的,说,她在哪里?”
    “什么和什么呀,这位客官你到底说什么呀!”店小二一只胳臂险些被“糊涂蛋”捏碎,碍着人家上门是客,虽不好发脾气,可是话里已经带着七分不满。
    猛然醒悟,“糊涂蛋”尴尬不已的松了手说:“对……对不住,我……我请问刚才进来的姑娘到哪去了?”
    “姑娘?”小二的眼里就像看到一只赖蛤膜一样百瞅着“糊涂蛋”。
    “娘的”骂了一声,“糊涂蛋”候然住口,因为他不经意的抬头,已经看到了有一座楼梯。
    没功夫和小二罗嗦,三脚两步穿过满座的客人,“糊涂蛋”上了楼,果不错,二楼靠窗的一付座头,那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巧笑着望着他。
    “姑……姑娘,刚才你……你可是叫咱?”“糊涂蛋”来到人家跟前,期艾的开口。一双手脚全没了放处。
    “请坐。”未语先笑,声音如出谷黄莺。
    “谢……谢谢。”
    就像坐在钉板上,“糊涂蛋”的背脊挺得毕直毕直。
    也难怪他会局促不安,这一辈子他就从没碰过这种事。
    何况对方不但美,而且看穿着打扮绝对是正经人家的闺秀。
    “贵姓?”
    “吴,口天吴,吴必发,小姐几号……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小……小姐贵姓?”
    习惯使然,当“糊涂蛋”问出了这么一句要命的话后,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也许没注意,也许听不懂,那貌美如花的女人说:“萧,萧燕。”
    “萧燕,嗯,好名字,好名字?突然“糊涂蛋”差些坐到地上。
    他的脸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同时他的声音也已开始打颤:“你……你说你叫什么?……”
    “萧燕。”那女的仍然笑得像朵花。
    然而“糊涂蛋”却像看到鬼一样的,再也难以控制住惊恐的心跳。
    “你……你是……”
    “不错,你猜对了,我叫萧燕,有人叫我‘皮条花’,也有人叫我‘四分衙’,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我原来的名字。”江湖中总有几个令人一提起他们名字就不觉惊栗的人,无疑的,这萧燕正是这几个人中的一个。
    因为“糊涂蛋”此刻不但惊栗,而且阵阵寒意直由脚底往脑门冲。他已然明白,今早眼皮直跳的原因决不是“飞来艳福”,而且,一个弄不好。“艳福”的“福”可就成了棺材前贴的“福”寿的“福”。
    “皮条花”,顾名思义就知道有这种外号的女人绝对不好沾惹。
    “四分衙”则是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它的意思,那就是萧燕替人做事的代价是以雇主的四成体重为酬庸,简言之,你想请萧燕为你办事,假如你的体重是一百公斤,那么你必须付出四十公斤的黄金来请她。
    这种价码高得离谱,但是绝对值得。毕竟无论多么困难的任务,甚至你认为世界上已没有人可能帮你的时候,只要你出得起这种价钱,找到了“四分衙”萧燕,那么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半。另一半则就必须看事情本身的性质,以及当事人的心态。
    有人说“四分衙”从不拦她做不到的事。
    也有人说“皮条花”从没有她杀不了的对手。
    或许江湖传言稍嫌夸大不实,然而“糊涂蛋”却真的知道,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这女人,绝对可以在任何情况之下。不出三招,就可轻易的要了自己的老命。
    因为萧燕一个招手掠发的自然动作中,“糊涂蛋”已然觉得人家的春葱玉指,曾有意无意间在他的心中挥动数次,而他搜尽枯肠,就不知自己有何方法可以躲过人家那不经意的“攻击”。
    “吴先生”
    “不……不敢当。”
    “我想请问吴先生一件事。”
    “请……请说。”“糊涂蛋”心里七上八下的说。
    “敢问吴先生贵堂口是否发生了事情?”“皮条花”萧燕开门见山的人了正题。
    “糊涂蛋”是个老江湖,在敌友未分之前,他当然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情更不能承认。
    “不……不知萧姑娘何指?”
    “你该知道我的意思,何况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再者,贵堂二当家东方起云已经把你们大当家失去踪迹一事昭告同道,吴先生要想否认可就显得……”
    “糊涂蛋”不再说话了,毕竟“四疯堂”发生事情的当儿他不在场,而且目前他更是怕提,怕见那些共事的堂内兄弟,毕竟他捅出来的漏子也不算小。
    店小二靠了近来,“皮条花”自作主张点了几样点心后又再说:“吴先生,我接下了一宗买卖,我想你多少该知道我这个人一点,那就是我对我的雇主所托的事情务必达成……”
    接下了买卖,又找上了白己。
    这意味着什么?
    “糊涂蛋”头皮开始发麻,被“皮条花”找上的人,头皮岂有不发麻之理?
    “吴先生,我受雇的这件事情,现在只有你能帮忙,……”
    “皮条花”萧燕顿了一顿后接着说:“请你告诉我,赵大当家的独子小豹子目前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皮条花”瞪大了眼晴又说:“你不是他的护卫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再感觉对方是个漂亮的姑娘了。“糊涂蛋”真希望永远也不要再遇见这个貌美如花的煞星。
    咽了咽干涩的唾液,“糊涂蛋”说:“你……你杀了我好了……”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嗯,我想你弄错了,吴先生,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找贵当家的独子是要护卫他罢了……”
    “笑……笑话,‘皮条花’你……你当我姓吴的是个笨蛋?”
    “你不信?”
    “糊涂蛋”当然不信,他只听说过“皮条花”只有杀人的份,哪有人花大把的银子请她来保护人的?
    楼上的茶座清静。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八名彪形大汉,分坐二桌,面八双眼睛全盯住“糊涂蛋”与“皮条花”,
    他们看人的眼光很怪,就像看到一堆牛粪上面插了一朵鲜花一样。
    每个人都有种心理,碰到了不愿回答的问题,往往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制造一些事端来分散别人的注意力。
    “糊涂蛋”现在就有这种心理,他对“皮条花”的问话,既不愿作答,也不能不答,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站了起身。
    “妈个巴子,你们几个毛人敢情没见过人是不?打你们一上楼那几双马眼就猛盯着老子这边瞧是什么意思?”
    嗓门大,语气更不好,“糊涂蛋”的话不但那八个人想都想不到,“皮条花”更是没料到。
    于是乎,那八个彪形大汉全像被人端了一脚似的,一愕之后“虎”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老杂种,你在说我们?”里面有人开吼。
    “对,我就是说你们,怎么样?”
    说摆明了是要和人家过不去。
    在“糊涂蛋”来说,这八个人虽然个个壮得像头狗熊,可是他宁愿去斗这八头熊也不愿沾惹“皮条花”。
    或许他想这八个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保镖护院,有几斤蛮力的江湖未流,自己保险可以吃得他们死脱,更可把场面弄得混乱以便趁机开溜,躲过“皮条花”的纠缠。
    哪知当他看到那八个人离开座位朝他走来时,他的心脏一阵抽搐,因为他明白他已经捅了一个马蜂窝。
    “各……各位,各位可是……可是‘贺兰山庄’的八铁骑?”
    “糊涂蛋”直盯着那八个人袍袖上绣着的红色兰花,声音里透着苦涩。
    “老小子,你那双招子还没昏花,不错,我兄弟八人正是‘贺兰八骑’。”一紫黑脸的壮汉面无表情的说。
    “皮条花”固然不好惹,“贺兰八骑”更不是随便受人撩拨的。
    “糊涂蛋”已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不是个哑巴,后悔自己怎没早看到他们袍袖上的红绣兰花。
    “老四,你还不拆了他?”有人又在开吼。
    “慢……慢点,各位……刚才……”
    “糊涂蛋”的话没说完,一双蒲大的巴掌已掀起风声迅急的到了他的面前。
    后仰、踢腿、出拳,“糊涂蛋”知道就算现在喊人家什么都无法阻止这一场冲突。于是他也狠下了心,闪躲中也开始出招拒敌。
    就在那称做老四的一记耳光落空,恼怒的躲过“糊涂蛋”下撩的一脚,正想欺身而上,蓦然
    “住手”
    声音清脆,但这两个字却像两根针,利得在场诸人耳膜一震。
    “皮条花”慢慢行至“糊涂蛋”与他的对手中间,轻启朱唇说:“这位,你可否给小女子几分薄面,暂息干戈?”
    笑了,也酥了。
    一碰到这么美丽的女人,叫老四的壮汉岂有不酥之理?他笑得有些淫邪的道:“哎呀呀,小娘子,既然你出面为这糟老头说项,我‘贺兰八骑’老四‘笑狼’敢不遵芳喻?不过,这老小子刚才出言挑衅,冲着的可是咱兄弟八个人,所以嘛……”
    “笑狼”笑得还真像一头狼,他回头瞧瞧另外七人,意思很明显。
    “皮条花”玲珑心肝,她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她又向另外七人福了一福道:“诸位大哥”
    别看这几位仁兄表面上一付冷漠,森寒,当他们真碰上了一位标致、绝色的女人之时,恐怕各人早已忘了姓啥。
    再说人家只不过说“暂息干戈”而已,可没说等会不准开打。于是这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可惜谁都忘了这女人刚才那一声“住手”,声音是那么地尖锐,尖锐得刺得大伙耳膜一震。
    “嘿嘿……姑娘,好说,好说,有什么话姑娘直言不妨,嘿嘿……不妨。”紫黑脸的壮汉,像是这八人里带头的,他拱了拱手,笑得口水都快滴了下来。
    “是这样子的,我这位远亲长辈平日里本就有些怪脾气,他总喜欢故意找人印证一下武功,其实呢?他老人家那几下子只是普通的庄稼把式,刚才他出言冒犯诸位大哥,小女子这厢代为赔礼,尚请诸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以为忤是幸。”
    “皮条花”的话多得体,又多让人打心眼里熨贴。
    然而就在这八个人怒意已消的同时,“糊涂蛋”觑得时机一长身越窗而去,屁也没放一个不哼不哈的落荒而逃。
    待“皮条花”惊觉想要阻拦已是不及,急促中她朝着正消失人群中的背影娇吼道:“吴……吴老爹,你……你会后悔的……你……你也躲不掉的……”
    “糊涂蛋”对她的话当然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可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认定了“皮条花”的出现绝非如她所言是要来保护小豹子。
    他一面隐身在行人里,急速前行,一面心里窍笑:娘的,白痴才信你的话,我只后悔不能见到那八个狗熊似的家伙,你要拿什么去摆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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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小白鼠巧作“侦探”
    癞痢头的儿子,仍是自己的宝。
    “贺兰山庄”庄主贺见愁,能令每一个江湖人看到他就发愁,可是对自己的女儿他可就一点威严也摆不出来了。
    他疼她、他爱她,他把她当做公主一样的捧着,含着,生怕她这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女儿受到一点委屈,只因为她从小失去了娘,又因为那时候自已忙着打天下,立威名,没能给她一些关怀。所以为了弥补,也抱着赎罪的心理,如今他处处依她、宠她。
    在“贺兰山庄”里一座精致奇雅的花厅,贺见愁坐在太师椅上笑得合不拢嘴。
    “美丫头,真有你的,呵,呵……”一面用手拂着花白的长髯,贺见愁一面仔细的端详小豹子。
    “爹,好不好嘛,人家赵公子家住京里难得到咱们这玩玩,而且他又是女儿请回来的朋友,您老人家可不能不当回事哟。”贺如美腻在其父的身边直撒娇。
    贺见愁当然知道自己女儿能带回个朋友来家里这是多么大的奇迹,他更知道这世上有个“男”人肯跟她回来这才是件令人意外的事。
    然而现在她不但带回了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长得还颇讨人喜爱,大大的眼睛,俊俏的五官。嗯,就是年龄看来似乎小了点,可是这年头像他那样的年纪做父亲养孩子的也多得是,不是吗?
    “小娃儿,你怎么会独自一人由京里来到这呢?这路途可远得很哪!”贺见愁搂着女儿,用一种看女婿的眼光话起家常。
    被人用那种眼光瞧着决不会有一点快感,尤其是贺如美在一旁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晕陶劲,差些让小豹子吓得双腿发软。
    咽了一口唾液,滋润了一下发苦、发干的嗓门,他仰首望着那果然让人发愁的贺庄主,却不假思索的说:“老伯,我家原住京里世代营商,开了一间绸缎庄,可是……可是几个月前突遭了一场无名火,不但毁了祖先留下的基业,我爹我娘,还有我表妹、我三叔、二婶,他们通通……通通葬身火窟,只有我……只有我和那恶奴‘糊涂蛋’逃了出来,现在我……
    我……”小豹子也还真有一套,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非但变得悲戚万分,甚至眼睛也红了,直把贺见愁与贺如美二人唬得一愕一愕,完全溶大了他那逼真感人的故事里。
    其实他哪哭得出来?只不过他想起了“四疯堂”里生死末卜的父亲,以及让自已输得连人影都找不着的小星星,才硬挤出了几滴眼泪罢了。
    “那……那你往后预备做何打算呢?”贺见愁前倾着身子不觉为对方担心起来。
    “本来……本来咱预备到江南投奔一位远亲表舅的,听说他在一家镖局做……做什么‘扛大旗’的高手,可是现在……现在我那家奴也不知还会不会真的等我……如果他趁此机会开溜,这……这我也不何以后我该怎么办……”小豹子嘴上一面说,心里却连声对“糊涂蛋”直喊抱歉,因为“糊涂蛋”要知道被人形容成了恶奴,包准气得跳脚。
    “什么‘扛大旗’?哎呀!你……你还真是标准的公子哥儿富家子,那不叫‘高手’是趟子手,趟子手就是你所说的在镖局里‘扛大旗’的人,那是专门在走镖时前行开道的马前小卒,我看你赶快打消去投靠人家的念头,那种人往往连自己都养不活,哪还有余力供奉你这养尊处优惯了的阔少爷?”贺如美突然激动的插口说。
    “真……真的呀?”小豹子嗄声说。
    “我骗你做什?也只有你才那么老土。”
    “老土?”小豹子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谁是老土、傻大姐、丑八怪,等以后你可就何咱小豹子是不是土豹子了,我不但要把你卖了,还要你替我数银子。
    装出一种彷徨无依的神态,小豹子低着头久久不语。
    “小娃儿,你那家奴现在在哪里?”贺见愁很少对别人这么关心。
    “爹,别提那脚底流脓,头顶长疮的恶奴了,你没见到他那付恶形恶状对赵公子的样子,我看那混球这会恐怕早不知钻到哪个洞去了,他呀!他巴不得早早甩掉这个累赘哩。”
    贺如美看样子是对“糊涂蛋”的印象恶劣透了。
    再仔细的瞧着小豹子,贺见愁猛然生起一种恻隐之心,他觉得这个大孩子似乎该有个栖息的地方,不应再像一只离群的孤雏迷航在未知的世界里。
    “糊涂蛋”真的是躲在洞里。
    这个山洞阴冷、潮湿、却无虑让人发现,因为它座落在一处山弯里,洞口更密布了杂草怪百。
    他没毛病,神经更没问题,然而他却不得不如此做。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谁要沾惹上了那个要命的“皮条花”,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山洞躲着,最好不要出来,否则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显露,她总有办法循迹而至。
    现在他窝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他又累、又渴,干瘪的肚子更不时对他发出无奈的叹息。
    可是他却始终不敢闭上眼睛超过一定的时间,毕竟他怕当他一张眼就看到“皮条花”突然的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也想了不只一千遍,就是想不透这个女人是受了谁的所托居然要来杀小豹子?
    他更为她编造了几百个理由,却也无法相信她是来保护小豹子的。因为据他所知,“皮条花”只会杀人,却从来没听说她干过保镖护院的行径。
    何况“四疯堂”的一夕之变,更说明了一桩看不见的阴谋计划在酝酿进行,这种节骨眼里,他认为他就算死在这洞里也不能让一些有所图谋的人发现自己,进而逼迫自己说出大当家的唯一命根小豹子的下落。
    他人是迷里马虎不错,可是在情况未明,敌友未分的情况下谁又能说他错了呢?
    因此他只有像傻鸟似的佝偻着剪子靠在洞壁,只希望三天能快快的过去,更祷告老天爷开开眼,帮帮忙能让小豹子从“贺兰山庄”平安顺利的救出小星星,那么他就可带着他们回到“四疯堂”交差了事,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回去后总免不了发交刑堂落个怠忽职守的罪名。
    然而小豹子总会替自已扛下大部份这就行了,要不然与其回去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乱石堆里,也免得受这又饥又渴的活罪。
    他这里胡思乱想,正认为自己己经躲过了“皮条花”的时候,殊不知已有人到了洞口,而且那个人正是美得让人不愿眨眼的“皮条花”。
    用一条丝绢轻拭着鼻尖上细致剔透的汗珠,“皮条花”迎着西天的残霞,露出一种美得眩人的微笑。
    她站在一方大石上仔细的用目光搜索着前面,渐渐地她的微笑加深了,也露出了一排编贝也似的洁白牙齿。
    因为她已发现到杂木怪石后那一座黝黑的洞穴。
    而一只混身白毛的小老鼠在这时却从她的脚下几个纵落一溜烟的钻进那洞穴中。
    “糊涂蛋”蓦然发现一只白色的老鼠古怪的停身在自己面前,他着实吓了一跳。他正奇怪,也正猜测这只从没见过的小东西是打哪儿出现的,他已听到
    “吴必发,‘糊涂蛋’你该出来啦!老朋友来看你喽!”
    弹了起身,一头撞上了洞顶,疼得“糊涂蛋”差些晕了过去,外在的疼痛却抑止不住内心的阵阵寒颤。
    打死他“糊涂蛋”也不愿相信外面的人会是“皮条花”。
    然而这世上除了“皮条花”外,谁还有那种甜美的嗓音?再说这种声音“糊涂蛋”又怎忘得了?
    “干嘛呀!客人都到了门口了,做主人的还好意思赖在里头不出来迎接吗?吴先生,小心那里头待久了湿气重会得风湿痛的哟!”
    还想装傻,“糊涂蛋”没答腔。
    “好啦,难道你非得我放把火用烟薰你出来吗?你混身没有三两肉,就算薰熟了可也卖不了什么好的价钱,何苦作贱自己,硬逼我做那伤感情的事呢?”
    “糊涂蛋”不想做那薰腊肉,于是他只有乖乖的钻出洞来,可怜他饿得两眼发花,出来后东张西望的还没发现说话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这呢?”“皮条花”出声招呼着。
    “糊涂蛋”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一个人钻到洞里,都会被“皮条花”给揪了出来。
    “你好。”“皮条花”笑得像在艳阳下怒放的花朵。
    “我……我实在不知自己有哪一点好。”
    这还真是句实话,因为“糊涂蛋”现在的样子非但不好,简直狼狈到了极点,更何况也饿得没趴下才是让人奇怪的一件事。
    笑了笑,“皮条花”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并不好,但是这时候除了这句问安的话,我总不能像一般人一样问你吃过饭没有,你说是不?”
    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糊涂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想再说些无意义的话。
    “皮条花”轻盈的飘落到“糊涂蛋”的面前,她拿出了一油纸包递给了他。
    连猜的念头都还设计起,“糊涂蛋”的鼻子已嗅出里面的东西一定是油鸡,面饼以及薰火腿。
    一个人最饿的时候,哪怕他所有的官能都失去了灵敏,但是他的嗅觉绝不会失去,而且反而会比平时还灵光。
    果不错,油纸包里的正是那三样,“糊涂蛋”这时候已极得多想,也不愿多想,他接过了油纸包后三两下撕了开来就像一年没吃饭一样啃着鸡肉,塞着面饼,同时更目不转睛的直瞪着那一大块火腿肉,就怕他一不注意,那块火腿会站起来跑了一样。
    “小心点,你……你慢慢用,可千万别噎着了,哪,先喝口水”“皮条花”又递过了一只羊皮袋水囊。
    一面灌着水,“糊涂蛋”含混着说:“你……你放心。我……我宁可……噎死……也不愿……渴死……饿死……”
    “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这‘四分衙’的招牌可就砸了……”
    当然明白人家话里的意思,“糊涂蛋”不再说话,他闷着头猛啃手中的食物。
    于是“皮条花”也坐在一块石头上两手支着,就好像看戏似的那般专注的看着“糊涂蛋”吃东西。
    几乎连骨头都吞下肚,不一会“糊涂蛋”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最后还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吸吮了两下,再拿起羊皮水囊“咕嘟、咕嘟”喝了泪滴不剩后,意犹未尽的“啧”了两声说,“萧姑娘,谢啦。”
    “吃饱了?”
    “就算没饱,也差不了多少。”
    “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小豹子的下落了呢?”
    “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又是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呢?”
    “皮条花”并没有因为他没答自己的问话有所不悦,她仍然笑了笑,反而大方的指着不知什么时候蹲踞在一旁的白老鼠说:“是它找到你的。”
    好奇加上不解,更有着迷惑,“糊涂蛋”说:“它?这只怪老鼠怎么会找到我?”
    “这种老鼠从天竺来的,它们酷食一种天兰盛产的坚硬果实,就算隔了几十里地,它们也可以嗅出哪里有那种果实,所以一个人的身上如果藏有那种果实,它们必能循味找到那个人”
    “糊涂蛋”当然明白自己身上决不会有她说的那种果实,可是却不自觉的在身上用手摸了摸。
    “你别我了,你身上虽然没有那种果实,可是却有那种果实研磨成的粉末,当然,你身上的粉末是我动的手脚,早在茶楼里我和你对坐说话的同时,我已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用指甲弹了一些在你的衣服上,要不然你躲在这种荒山野洞里,我就是神仙也我不到你呀!”
    看样子江湖传言果然不错,“糊涂蛋”明白自己要想躲开她恐怕得从头到脚好好洗刷一番,另外当然也得换件衣裳。
    “虽然没有酒,但是总算是吃饱了,也喝足了,吴先生,接下来的……”“皮条花”俏极了,斜着颗螓首挺逗人的说。
    打了个饱隔,“糊涂蛋”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接下来的?什么接下来的?”
    “吴先生,我给你一个建议,我希望你最好弄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既然能把你从那个洞里请了出来,我就仍然有办法把你弄了回去,而且我还可肯定的告诉你,你进去后将永远出不来!你信不?”
    “皮条花”仍是笑咪咪的说,“糊涂蛋”却听得有些头皮发麻。
    “呃,萧……萧姑娘,你……你可不可告诉我,你那么急切的找我们少主真正的原因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皮条花”站了起身,她不笑了,不笑的她变得十分冷艳,甚至给人的感觉就像从阳光中突然走进冰窑里一样。
    不禁打了个寒颤,“糊涂蛋”用舌头粘了粘嘴唇,铁了心又道:“我……我吴某比起姑娘来,虽然……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是‘忠、义’二字却不敢稍违,萧姑娘想必也知道敝……敝帮近来遭逢巨变,大当家的生死未卜,而少主更是他老人家唯一骨肉,因此……舍弃这付臭皮囊,恕吴某难以告之姑娘……”
    “皮条花”还真没料到这猬琐汉子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怔之后,夕阳中的她稍一思索说:“好,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挺忠心事主,我仍是那句老话,我要知道小豹子的行踪的确是要保护他,至于什么原因?受谁之托?对不起,一来职业道德,二来事关重大,我无法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
    江湖险,人心更险。
    “糊涂蛋”是个老混混了,他当然不会轻易的去相信别人,尤其相信这位以“杀手”闻名的女人。他也明白在江湖中闯荡的女人,越是漂亮越是口是心非,越不能相信。
    一横心,他索性闭上了眼,一付凛然就义之状说:“萧姑娘,对不起,我还是无法告诉你。”
    “皮条花”决非浪得虚名,一个成名如她的人,对阅人总有独到的地方。现在她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纵然有无数的缺点,却有一颗坚持“是”与“非”的心。
    对付这种人除了拿出证据外,要从他口中套出小豹子的行踪恐怕是不可能的。
    气氛僵凝住了。
    两个人彼此都有坚持的原则,也更有不能说明原因的理由,看这情形“皮条花”的油鸡、薰火腿,全喂进狗肚子里,只见她气得柳眉倒竖,却拿“糊涂蛋”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人若连死都不怕了,你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于是当“糊涂蛋”久久不见动静,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不知“皮条花”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最让他吃惊的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正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侧着头用一只手挖着耳朵,古怪的瞧着自己。
    被这突来的人吓了一跳,“糊涂蛋”猛古丁退后了数步,差些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谁?你……什么时候来的?”
    跳下了坐着的大石头,黑衣人轻淡的像一抹轻烟来到面前,他那张俊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说:“你叫‘糊涂蛋’?”
    “是……是又如何?”“糊涂蛋”实在猜不透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名人?好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认识自己,也都能一眼就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找了你好几天了。”
    “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更没抢了你的老婆?”
    一肚子窝囊气的“糊涂蛋”,对“皮条花”虽然惧甚,但对这个像打地底冒出来的家伙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更何况刚才引颈就戮的“糗”事想必也落在了这臭小子的眼里,想到这“糊涂蛋”当然忍不住出口就“冲”了人家一句。
    笑得让人“心跳”,黑衣年轻人停止了用手挖耳朵的动作。
    他自然的向前走了三步,“糊涂蛋”却更不自然的退后六步。
    “难怪你想抢人家的老婆,像你这种说话的人又怎么讨得到老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假如你再这样子和我说话,你这一辈子可能就真的无法讨老婆了。”
    有种人天生就有种让人在无形中感受到他的威仪,但是“糊涂蛋”却始终不愿承认对面这个毛头小子也具备有这种气质。
    然而刚刚不自然的示弱退后,已说明了这个人在无形的气势上己控制住了自己。
    软弱的挺了挺胸膛,“糊涂蛋”故意的大声说:“你……你又是哪条道上的?报个名来听听。”
    “没那必要,现在我要你回答我一件事,你那个主人如今在哪?”
    才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糊涂蛋”戒惧的凝神注视对方,他说:“朋友,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为了‘钱’而已。”
    “钱?”
    “当然,要不然我远巴巴的赶来找你干什么?”
    有的钱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赚的,尤其敢在“四疯堂”身上打主意赚钱的人一定有所依恃。
    仔细的再打量这黑衣俊彦的年轻人,“糊涂蛋”发现这个人又开始用手在那掏着耳朵,态度非常轻松,好像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告诉他“小豹子”在什么地方。
    有种被人漠视后的愤怒,又有种压抑许久后的喧泄,“糊涂蛋”忍不住的破口大骂:“娘的皮,你这不知打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三流混混,你他妈的让‘钱’给蒙昏了头,迷了眼啦!想钱居然想到咱‘四疯堂’的头上,打主意也敢打到咱大当家独子的身上?我看你不只是财迷心窍,简直他妈的混蛋加二百五。”
    一句话里二个“他妈的”,外带一个“娘的皮”,最后再来上“混蛋加二百五”。黑衣年轻人可领教了“糊涂蛋”骂人的本事。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句话说得还真一点也不错。
    当“糊涂蛋”的语音一落,他的双颊只感到一阵躁热,耳际只闻“嗡嗡”之声不断,然后他那可怜瘦削的面颊,已陡然肿了起来,当他回过神来后,他看到的仍然是一个用手掏着耳朵的年轻人。
    强忍着痛楚,吞下了满嘴的血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眼晴,“糊涂蛋”难以相信这个“吊儿郎当”的“三流混混”就是掌掴自己的人,怔忡一会后,他开了口。
    “你……你到底是谁?”
    虽然黑衣年轻人领教了“糊涂蛋”骂人的本事,可是“糊涂蛋”不也领教了人家揍人的本事?
    点了点头,黑衣年轻人说:“嗯,果然有效,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样说话不带脏宇,我保证你将可活到一百岁,当然你只要有本事,就算你要讨一百个老婆也能如愿,好啦!现在言归正传,‘请’你告诉我赵威武的儿子现在在哪?”
    “你……你到底是谁?”“糊涂蛋”当然知道这世上敢直呼“赵威武”之名的人绝对不多,可是他想不出这个像江湖混混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而且看他的样子,简直没把声名震四海的“四疯堂”大当家看在眼中。
    为“糊涂蛋”叹气,黑衣年轻人摇了摇头说:“我实在为你难过,也不知道你这儿十年的江湖饭是怎么吃的?嗯,你仔细想想,想想看这世上有谁的手会那么快?快得能在一瞬间连赏你六记耳光后你还无法摸清我的出手?”
    “糊涂蛋”也还真呕人,他似乎忘了自家的“面上无光”,却反而开始挖空脑袋去想人家的来历。
    黑衣,年轻,出手如神。
    “糊涂蛋”明白自己在江湖中虽不能算赫赫有名,但却绝对不是庸手,更何况能打得自己连招架余力也没有的人,他那只手可以说简直不是“人”的手了。
    “九手如来黑云?”
    看到对方脸上浮现的惊恐、慌乱,“九手如来黑云”肯定的点了点头:“嗯,你猜对了。”
    他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他已看多了许多人在知道自己的名字后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也明白凡是听过自己名字的人脸上的表情能够不起变化才是一件稀奇的事儿。
    “糊涂蛋”“蹬、蹬、蹬”一连退后三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他的胃在抽搐、翻搅,差些把刚才下肚的油鸡、薰火腿给全吐了出来。
    口里像含了一把沙子,“糊涂蛋”舌头打结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你……我的老天,怎……怎么会是你?……”
    “当然是我,而且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嗯,你该总不会糊涂得还要我再拿点证明给你看吧?”“九手如来黑云”又在那掏弄着他的耳朵,同时斜睇着一跤跌坐在地的“糊涂蛋”。
    还要什么证明?
    “糊涂蛋”肿起的双颊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捂着脸,“糊涂蛋”的表情就像踩到一堆狗屎般的难看莫不作声,脑子里却在盘算着怎处理眼前这一难题。
    “老哥哥,折腾了一阵,我想你既己确定了我的身份,该琢磨着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嗯,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呢?”
    “我……我……你要我说什么呢?”
    “咦?难道你真的被揍糊涂了?”
    许多人都知道,碰上了“九手如来黑云”除非你是个死人,否则就算是个哑巴,他也有办法把你祖宗八代的根给刨了出来。
    同样的方法,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所得的结果有时就不可能一样。
    “糊涂蛋”又使出了老套,“九手如来黑云”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付凛然就义,视死如归,闭着眼闷不哼声的雕像蜡人。
    敢情咱这位想必是横了心,打谱不再开口。
    心里七上八下,“糊涂蛋”只巴望着这位也能够像刚才那位一样,最好无声无息的同样消失。他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绳子,一条绳子打了个活扣垂在一株巴掌粗的枝桠上。
    而那朵黑云却斜靠在树上,就像靠在他家的大门口观日落的那般悠闲。
    嘴角擒着一抹微笑,“九手如来黑云”开口:“我想你一定知道绳子是用来吊人的,当然我决不会发神经,所以被吊的人也决不会是我……”
    “糊涂蛋”怎会被这种“小”场面唬着?
    然而当他知道“黑云”下一步的行动后,他慌了,也谅出了一声冷汗。
    “你该听过万蚁钻心这句话吧!现在我可告诉你我预备玩的这种游戏就叫‘万蚁钻心’,首先我将把你倒吊在这棵树上,然后我这有一小瓶蜜糖,如果说我把这蜜糖涂抹在你身上,这结果……”
    这结果却是“糊涂蛋”连想也不愿去想。
    因为这种荒山野地里的蚂蚁不但大,而且还凶得很,只要随随便被一只咬了一口已够让人疼上老半天。那么假如一个人全身都爬满了那玩意,也决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了。
    “你……你老兄真……真要这么做?……”“糊涂蛋”不觉后退的大着舌头说。
    “你看我像是和你闹着玩的吗?当然,如果你现在愿意告诉我的话,这瓶密糖你想吃掉,我也很乐意送给你。”
    什么叫“情急拼命?”
    “糊涂蛋”在“九手如来黑云”的语声一落,他己快得像一阵风般突然欺进对方的身前,同时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掣出了一把短而锋利的两刃尖刀,对准了面前敌人的心口。
    是的,很少有人会束手等死,更何况“糊涂蛋”可也是有名有姓的武林人。
    他明知就凭自己的一身功夫要和这“九手如来”博杀有如以卵系石,然后他不得不抱着一线希望,也心存侥幸,企图奇袭成功。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黑云”想不到“糊涂蛋”这个时候会暴起攻敌,他来不及闪躲,也用不着闪躲。
    就在“糊涂蛋”已然感觉出自己手中的尖刃己经触上了对方衣衫一角时,甚至他内心的狂喜已浮现在脸上的一刹那……
    他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那只手还快的东西?明明已经一招得手,明明对方即将中刀血溅;那只手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它能握住自己的手腕,而且自己手中的尖刀又怎么会到了人家的另一只手中?
    一阵刺骨椎心的疼痛自小腿的迎面骨传来,“糊涂蛋”还在弄不清怎么一回事的同时,他已不觉单膝跪地,因为“九手如来黑云”的脚已瑞在他的小腿上。
    在“糊涂蛋”疼痛减轻后,他却无法站起来了。
    一个被倒吊在树上的人又怎站得起来呢?
    “为什么这世上就有那许多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呢?”“黑云”一面像是自语,一面用手指沾着一小瓶蜜糖往“糊涂蛋”的腿上,胸部等处轻抹。
    因为倒吊着的关系,“糊涂蛋”的裤角己滑落至腿部,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褪至他的头部,而把他的头整个蒙了起来,因此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一块布,而且也因为血液逆流的关系,腔调变得十分难听。
    “王……王八羔子,你……你‘九手如来’如……如果还……还算是个人的话……
    就……就给大……大爷一……一个痛快……”
    “哎!糊涂蛋,糊涂大爷,你怎么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我可是好话说尽,你想要痛快那还有什么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想问我问题。”
    “我操你个六舅,‘黑云’你这杀胚,你在做你他妈的春秋大梦,我吴某人今天就只恨技不如人,你来好了,看看大爷我会不会眨眨眼哼哼声”“糊涂蛋”使出了力努力的把身子刁了起来突然愤声大骂。
    “啧,啧,好气魄,好个忠心护主的奴才,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等会,等会如果你还有力气骂得出声这才显得出你来。”
    双手抱胸,“九手如来黑云”退至另一棵树旁靠着轻松且不在意对方的谩骂。
    来得其快,“糊涂蛋”正想再开口大骂时,他猛然发觉有种酥麻的感觉自脚躁的部份传来,逐渐的那种感觉愈来愈强烈,也愈来愈从腿部漫延至身上。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似痒似麻,又似乎有种让人混身不自觉的打心底升起一种颤栗。
    正猜测着自己身上不知已爬满了多少只的蚂蚁,骤然腿上一痛,紧接着胸口也像被针孔扎了一下般,“糊涂蛋”已开始尝到了滋味。
    立时他已说不出话来,因为双手亦被缚住,“糊涂蛋”只好全身不停的扭动,希望藉着身体的扭动能够把身上的蚂蚁抖落。
    然而枉自花费了许多力气,他知道一点用也没有,毕竟在他的感觉中那些蚂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因为他全身开始像受到几百根、几千根同时针扎入肌肤里一样,早已痛得他眼泪鼻涕一齐流出,那么他又怎骂得出口?
    这的确是种酷刑,而且还是一种从来没人尝试过的酷刑。
    “九手如来黑云”目注着这一幕“蚂蚁雄兵”大啖人肉,面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夕阳里他那俊逸的脸庞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残酷“美”。
    他真狠吗?
    为达目地他必须狠,因为在这血腥的江湖里,他细通有时对敌人仁慈可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你见过一个人全身布满了黑紫色的大蚂蚁是种什么样的情形吗?
    再加上那种针扎般的疼痛没一刻停止的持续着,又是一种多痛苦与难受的感觉?
    “糊涂蛋”的身体已渐渐的扭曲快失去了人形,他的脚躁也因磨擦过度渗出了血。
    他嘶哑的叫着,叫声凄惨的让人悚栗。
    “你……你放……放了……我……放了我……”
    除非是木头人,否则只要有知觉的人恐怕己没人能忍受这种非人道的酷刑。
    上前解开了绳子,“九手如来黑云”把“糊涂蛋”放了下来。
    挣扎着脱下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糊涂蛋”用最后一丝余力拿着衣服从头到脚的擦拭着,搓揉着;地上的蚂蚁死尸已快堆成堆了。
    到今天他才知道这种小东西平常毫不起眼,可是一旦聚集起来真有可能把人连骨带肉的啃得不留一点碎碴。
    喘息着,也疲惫的像虚脱了般,穿好衣服,“糊涂蛋”用能杀人的目光死死的瞪视着“九手如来黑云”。
    露出一种歉意的微笑,“黑云”侧着头道:“你喘口气,先休息会,我……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大病了一场,所以我不急,等你休息够了再说话,嘿,再说话。”
    虚弱得有如跋涉了几座大山,“糊涂蛋”沿着树干坐了下来,也只不过刚屁股着地,蓦地他又跳了起来。
    因为他身上仍然残留有蜜糖的气味,而又有新的蚂蚁循味而至又狠狠地啃了他一口。
    望着恨不得踩死全世界蚂蚁的“糊涂蛋”,“九手如来黑云”淡然的说:“我想你应该最好马上找家客栈或澡堂,好好的洗去你身上的蜜糖,要不然就算你离开了这里,别的地方仍然还有蚂蚁,当然……”
    下面的话“黑云”没有说,可是“糊涂蛋”决不糊涂。他知道如果对方得不到满意的答覆,就算面前有条河他想跳下去恐怕也无法办到。
    许多时候话想说而无法说是一种悲哀。
    然而当不能说的话却又不得不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悲哀?
    “糊涂蛋”知道现在必须“落槛”点了,而且也必须说的是实话。
    毕竟他面对的是“九手如来黑云”,而不是别人。
    是真话,是假话,对一个江湖中赫赫有名,难缠与难斗的他来说,可轻易的分辨出来;就像是每天上市场的主妇们,你又如何能在她们面前偷斤减两?
    不过“糊涂蛋”还是由于“九手如来黑云”的一句话才说了实话,否则他将准备牺牲以全忠义。
    那是因为“黑云”说:“盗亦有盗,我之所以要找赵威武的儿子只是单纯的受人之托,当然这是有代价的,但是以我的名声我总不会去杀害这么一个孩子吧!”
    的确,纵然“九手如来黑云”在江湖中的声名虽然是出了名的“杀手”,然而搜尽枯肠“糊涂蛋”还真找不出一件他不按规矩,不讲道义的行事。
    无奈的,“糊涂蛋”不得已的说出了小豹子的去向。
    “糊涂蛋”刚说完“贺兰山庄”四个宇,一丛长可蔽人的草堆后面转出了“皮条花”。
    “看样子有时候还是狠一些才行,要不然还真无法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糊涂蛋”乍闻人声吓得又一跌跌坐在地,反观“九手如来黑云”他不但没有一丝意外,竟仿佛知道有人在那草丛里一样。
    “皮条花”慢慢行近后,“九手如来”的目光带笑说:“又碰面了,你好。”
    斜睇了一眼,“皮条花”道:“你也好,‘九手如来黑云’。”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屑。
    打了个哈哈,“黑云”道:“你一直在一路跟踪我的事?”
    哼了一声,“皮条花”没搭理。
    “其实我这么做对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喏,你瞧我不是代你问出了你想知道的事了吗?”有些“吊儿朗当”“黑云”松散的说。
    “我只是没你那么狠毒罢了,干你这行的最好仁厚些,否则报应来时……”
    “我这行?哈,哈,那么你又以为你是干哪行的?算了吧!‘皮条花’,江湖中提起你的名字比起我来恐怕难分轩轻里。”
    同行相忌,自古以来无论任何行业里都有这种现象。
    “皮条花”萧燕似乎没想到对方也早已瞧出了自己的身份,错愕了一下后脸上的寒霜不觉更加深地冷然道:“你知道最好,所以不用我提醒你,别人可能含糊你‘黑云’,在本姑娘面前你最好说话不要话中带刺……也请你以后少跟踪我……
    耸耸肩,“九手如来黑云”莫可奈何的笑了笑说:“果真是‘皮条花’,霸道的一点道理也不讲,不说别的,光是我为你挡住了那八个熊人一事,你也不应该拿这种脸色对人呀?
    更何况我也帮你问出了你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哟。”
    “皮条花”的去而复返“糊涂蛋”连想都没想到,事实上“皮条花”的离去只因发现有人蹑踪而至,为了隐藏身份只好先躲了起来。她也没想到这蹑踪而至的人竟是“九手如来黑云”。
    一来想知道“黑云”的目地,二来她也想知道“小豹子”的行踪。所以当“九手如来黑云”使出了那种刁钻邪门的逼供法子套出了“糊涂蛋”的话后,她忍不住的出面。
    当然她也明白凭“九手如来”的功力绝不会没发觉自己的行藏,因此与其让人瞧扁倒不如索性大方点,最主要的还是她也想搞清楚这个一向独来独往在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杀手”为什么也接下了和自己同样的一桩买卖。
    酒楼中一事“黑云”说得是理,虽然那“贺兰山庄”并没放在“皮条花”的眼中,然而那种龙蛇混杂的场面里她自有不能暴露身份的理由。
    现在不同,毕竟人家可已摸清了自己的底,因此“皮条花”可就恢复了她在一般人心目中的形象。只见她娇靥冰冷:“‘黑云’,道上的规矩我想不用我教你,什么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谢谢你为我在酒楼中退敌,然而一码归一码,‘四疯堂’的买卖如果你硬要插上一手,对不起,话我可说在前头……莫怪我没打招呼……”
    “嘿,我说‘皮条花’,你还真是翻脸如翻书嘛,怎么?只许你一个人吃独食,别人就活该捱饿?算了,算了,我既然捅上了‘贺兰山庄’那个大马蜂窝只怪自己倒霉,我认了。……不过你说的‘四疯堂’的事情,我们是各为其主,各行其事,你既然知道道上的规矩,我想你也总知道我的个性,那就是除非我不接,否则只要我接手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也无法干涉我,更无法阻拦我。”
    “九手如来”的成名绝非偶然,在江湖中能挣出像他今日这般的名声,他所凭藉的除了他本身的技艺功夫外,还有他那说一不二,宁折不弯的执拗。
    “皮条花”是个女人,也较为敏感。
    她当然已经明白“黑云”的意思。再一看对方那种神情,她发觉这一次的任务要想达成恐怕得大费周章了。
    试探性的,把冷峻的脸色舒缓一些,“皮条花”萧燕直接问道:“‘黑云’,你找赵威武的儿子有什么目的?”
    虽然刚才的几句话冲了一些,也或许感觉出对方不再那么毫无“女人”味,“九手如来黑云”也大方的道:“没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你呢?如果说你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话,恐怕你这‘四分衙’这次可就蚀本喽,一个小孩子的体重和一个大人的体重来比可就相差了不止一半了。”
    轻轻地带过话题,“黑云”说了等于没说。不但没说,甚至还巧妙的想套对方的话。
    “皮条花”冷哼一声,想必有些微怒,她干脆把话给挑明:“你可不可以撒手?”
    “你呢?”
    “‘黑云',我和你打个商量……”
    “你说。”
    “我出一千两黄金,只要你从此莫管这件事。”
    奇怪的看着“皮条花”,“九手如来黑云”仿佛从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我是认真的。”“皮条花”心火陡然升起。
    叹了一口气,“黑云”知道一个像“皮条花”这么有身价的人肯出价给别人,不管她为了什么,已不能算是无奈,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悲哀了。然而他除了叹气外,也只能说:“我想……我想二千两……”
    “好,二千两,不知你什么时候要?又要哪一家的银票?”
    “皮条花”根本毫不考虑接口道。
    “你……你弄拧了我的意思,我……我是说我愿意出二千两黄金,希望你能退出这件事……”“九手如来黑云”有些窘迫,亦有些结舌的说。
    “你戏弄我?”
    “我……我不敢,我怎么敢戏弄你?我……我也是认真的……”
    “皮条花”急切中说出来的话颇有语病,当她顿然醒觉时却不禁气得柳眉倒竖,因为她已发现“黑云”那种想笑不笑的表情。虽然他口中说得是认真,然而那种表情下再“认真”
    的话恐怕也变得不“认真”了。
    于是香风乍起,“皮条花”姣好的身影扑向了“九手如来”
    这决不是投怀送抱;虽然香风袭人。
    “九手如来黑云”眸中的笑意尚在,他的瞳孔已收缩,因为他己发现对方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短剑,而那剑尖此刻己离他心口不及一寸。
    像来自虚无,更像来自九幽。
    “皮条花”的一剑明明即将得手,却不知那一只手是从何处来的。感觉中那手似乎划过自己的腕脉,而自己那一剑就那么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刺了个空。
    剑再出,刺的是刚拧腰侧身尚未站定的“九手如来”。
    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柄短剑,“黑云”出手撞歪了那一剑后拧腰旋身,同时在那柄剑即将落身的一刹那举臂格拒
    “皮条花”做梦也想不到这人会拿血肉之躯来迎拒短剑,她的第二剑纵然没有第一剑快,可是却比第一剑来得猛,只因为她想藉着这一剑的猛势好后续接下来的剑招。
    她更想过对方要躲过这一剑除了后退之外就是连续的侧身横移,待她意会到对方竟然采用的是一种自毁的方式后,她已不及撤招。
    急切中把刺出的剑拼命横切,然而一切已太晚
    “皮条花”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饶敌之心,也许在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人家拂过自己腕脉的手没施全力,要不然该断腕的应是自己。所以她才会在急切中把自已手中的剑拼命横切。
    “你怎么……”
    “皮条花”慌乱中只说出三个字,她己感觉自己手中的剑己经切上了“九手如来”那只“不要命”的手。
    是的,迟了。
    本来她想说的是:你怎么那么不知死活。
    该断的没断,同样的不该断的却断了。
    “皮条花”腰畔系着一只玉葫芦的丝带却断了。
    当她发觉一切不是自己所想像之时,她愕住了。
    同时也忘了追敌,一张吹弹欲破的粉靥上布满了羞、惭、悔、恨四种表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剑非但没切下“黑云”的手臂,甚至对方连一滴血也没流。
    她更不明白人家又怎能在那瞬间摘了自己腰畔的饰品?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临时起了不忍之心,更痛恨那人临走前那种似轻蔑又似嘲讽的微笑。
    待她回过神来之时,远处断续传来那让人恨得牙痒的声音:“‘皮条花’我们赌一赌……看谁先找着那只小豹子……”
    “你这鬼……”跺脚的同时她猛然想到自己这种儿女之态若落人了旁人眼中,可就更让人羞煞愧煞。
    急忙回头,“皮条花”这才发现哪还有“糊涂蛋”的踪迹?
    敢情那老小子早不知什么时候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
    因此在夕阳的余阵里,那朵“皮条花”不再有冷漠,不再有最寒的神色。她的长发飘舞在风中,像极了来自天上的仙子,当然此刻的她也如同仙子般那么让人心仪。只是在落霞中她踽踽独行给人一种仿佛失落了什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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