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邪侠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九章月圆花好
    一桩安排奇巧的掳人案子,对方花尽巧思,但是杜英豪只到了现场,略加盘问检查,就已经把对象确定,把对方的底子全给掏了出来。
    王老夫子跟晏海靖都很关心柳小英的失踪案子,因为这是一桩江湖上的大事,很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出一场流血大火拼。虽然人家是冲看杜英豪而来的,但柳小英的哥哥柳大川是河洛有名的武林人,更是河洛地方上无名无派的武林领袖,交游广润,自不在话下;最糟的是,柳小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是个武女,半夜叫人给掳了去,这后果实在不太乐观,找不回来固然是麻烦,找回来也是麻烦。
    因此,当杜英豪回来时,他们立刻拉住他询问;但等杜英豪说完了经过时,两个入又怔住了。
    看到他们的神色,杜英豪心中已有底子,却故意先冷笑了一声:“这个刘三公子很难惹?”
    王老夫子忙道:“倒不是难惹,是有点麻烦,因为他是世代盐商,家道充裕,再则他家的亲朋、戚友无一不贵,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当御史,一个则是掌户部钱粮,财势两方面都够惊人的。”
    杜英豪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怨声道:“那又怎么样,就可以任意欺人了,我就不信他能咬了我一块肉;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有财有势压不了我。”
    杜英豪盛怒之下,粗话差点又出了口,幸好他记起了这是在官衙中,自己多少也是个官了,这才临时改了词儿,却已相当的不够雅了。
    王老夫子连连地摇手道:“老弟,你先别冲动,慢慢商量,你要知道你现在并不是赤脚,而是穿了一双朝靴,一双顶不值钱的朝靴。”
    “我这总捕头是有职无名,算不了是个官儿。”
    “老弟,总督府衙门这个总捕不小,叙职同五品,比个县太爷还要大呢!虽然你没有叙名,但你代表看总督衙门,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看总督大人。”
    杜英豪也知道,他现在的行动都是由总督负责,江南总督统辖好几省的军经民政,权力是不小,但是也有一些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谨慎应付。
    因此他愤然地道:“那难道就算了不成?”。
    “这当然不能算了,只要他真劫了人,就不怕他有多大的后台;咱们大人可不是个怕事的,但老弟必须记住我说的这个真字,要抓住真凭实据才能动。”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夫子放心好了,我会小心行事的,我一定先确定人在他那儿才动他。”
    晏海靖才笑道:“杜老弟,你想得太拧了,把这看成了一件掳人的案子,准备去抓凶犯。”
    “难道不是吗?他劫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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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客栈里劫走一个人是不错的,可是他也留下了字条,告诉你他是谁了,这是普通江湖上争胜负气挑斗的手法,杜老弟不如干脆放开官方的身份,微服登门拜访,一探他的口气。”
    “他会承认吗?”
    “一般说来,他既是有心找你一决,你找上门,他应该摆下道来;若是他不敢承认,就是他太不上道,那时就不必跟他客气了。”
    王老夫子道:“这样子好,不过他若承认的话,必须要找足证据才去动他。”
    晏海靖一笑道:“这个证据却是不好找,他家的园林是扬州最大的,烟霞别庄及百顷,藏一个人在里面确是不好找,不过我们不必以官方的手段对付他,把事情通知柳大川,请他邀集关中的武林同道,结夥南下,齐集扬州,日夜不停地骚扰他,看他交不交人。”
    倒底是老公事,想出来的法子又狠又绝。杜英豪听得心中并不以为然,因为这究竟有点丢人,不过他也承认这是个绝妙的方法,必要时仍可使用;所谓必要时,自然是指尽了一切努力而仍然无效之后。
    杜英豪骑马下扬州。他为了表示自己的非官方身份,特地向总督大人请了一个月的假。他不在,职务只好由菊芳暂代,因为别的人也接不下来。
    不过他的杜家班仍然随行;所谓杜家班,只是指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女伴儿,再加上一个赖皮狗。
    水青青武功好,能使毒;王月华眼皮子广,会用迷药;赖皮狗则是出身霸王庄,黑道圈子里熟,下五门的手法都会一点,有这三个人,足可抵得上一标兵马了。
    最重要的事,杜英豪本人现在可不是以前那样不会武功,全凭运气与歪点子瞎闯了。
    他从王老夫子那儿得来的那本万流归宗秘笈,上面所载的都是名家武学的招式精华,只可惜不成套,必须要拣适当的时机用出来。但是这对杜英豪却是十分方便,因为他根本不会别的招式,拣一式记一式,到使用时就是那一式,蓄势以待,伺机而发,效力还大过原式。
    除了原先那枝剑外,他又多了一样兵器,是一枘软索枪,用一截枪头、十二截短棒,以钢圈连起来。这是一种奇门兵刃,杜英豪偏偏在小时候玩过,用绳子穿在竹筒中学看练,而且颇有心得,那当然不成章法,但是他自创的一些招式却也有些道理,尤其是在万流归宗功笈中,居然有两式精招,他已练熟了,所以才特地召匠人打了这么一件怪兵器。
    水青青替他携看剑,王月华则为他带看软枪,杜英豪鲜衣怒马,旁边还陪看个貌美如花的社若华。前面是赖皮狗引路,进入扬州城时,颇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扬州地方太富庶,世家子弟们多,会几手的小伙子更多,而且颇不乏好手。
    这也不值得奇怪,有钱就请得到名师,总比那些花拳绣腿的纨衿子弟们强一点。
    年轻人气盛,因此,从外地来的江湖人都得注意一点,除非是有本地的朋友陪看,否则兵器最好别挂出来,那些当地富家子最喜欢找外地人较量一下子。
    但是杜英豪公然地亮出了兵器招摇过市,却没人敢上去问一下,好像大家已经知道他是闻名江湖的第一高手了,谁也不来自讨晦气。
    杜英豪知道自己来此必然已经惊动了刘三公子,但他却要搭搭架子,吊吊对方的胃口,先在扬州各地去玩了一下,到梅花岭吊过史可法忠骸,到西湖浏览过湖上秋光,甚至于带了三个女的,夜游廿四橘,带了箫管乐器,过了一阵“二十四楼明月夜,玉人何故教吹箫”的瘾头,这才在一个下午,备帖投访烟霞别庄。
    刘三公子想是等急了,帖子才投进去,他已迎了出来。见了杜英豪后,却又故作矜持地道:“稀客!稀客!一代名侠,居然光临草舍,乃使蓬筚生辉。”
    杜英豪却淡淡地道:“刘三公子,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客套,明明是你邀我来的。”
    说看把身边的那张字条取出来,摊开在桌上。看了那“欲知玉人消息,就教江上烟霞”十二个字一眼,刘三公子有点脸红,笑道:“杜兄就是凭此而找到兄弟的?”
    “当然还不止此;刘三公子虽然以江上烟霞客为号,但是知者无多,靠这点线索实在难以摸索。”
    “是啊!这只是小弟偶而游戏时才用的名号,但是小弟书法既劣,画更不堪,只有在极为知己的朋友前才敢献丑一件,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才送过三、四个人,想不到杜兄居然找到了。”
    杜英豪见他颇有得意之色,知道他对自己的书画都很自负,故意气气他,冷笑一声道:“刘三公子的书画我都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我找到刘三公子,却是从另外的线索。”
    “哦是另外的线索,在下另外还露有破绽?”杜英豪一笑:“月娘!把我们的礼物送上来。”
    刘三公子忙道:“不敢当,杜兄赐莅,已经很给面子了,如何敢当再厚赐。”
    “刘兄富甲天下,寻常物件刘兄不会看在眼中的,这样东西却是刘兄急切需要的。”
    王月华送上一个小装瓶,刘三公子好奇地取过、打开来看是白色的粉末,闻了一下却又没气味,奇怪地道:“杜兄,这是什么?”
    “宁神散,刘兄上回赶到江宁去,半夜咳不成眠,不是靠着它才安睡的吗?
    而且也靠着它掳得王人归,怎么会不认得此物了。“刘三公子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在下以为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那知竟逃不过杜兄的慧眼,杜兄观察之细微,实在令人敬佩,不过在下在客栈中用的是假名,也变了相貌。”
    杜英豪道:“我在屋里找到几根马尾,是你黏假须时剩下的,因此知道老头儿是假装的;再一间你载人的车子是刘三公子私用的,那驾车的车夫也是府上的,很多客栈的人都认识,再根据这张字条的江上烟霞,就不难问出刘三公子来。”刘三公子又是沮丧,又是高兴地道:“在下无意瞒人,所以才留下字条,但总以为杜兄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那知才三天功夫,杜兄已找了来。”杜英豪一笑道:“我们在第二天就知道是刘兄所为了;事实上只寻到了客栈,略加询问,半个时辰内已经落实是刘兄的作为了。”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刘兄,你们没犯过罪,老以为自己的一切设想都很周到,可是在我们眼中却全是破绽。”
    刘三公子有点恼羞成怒,叫道:“你骗人,你若早知道是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
    杜英豪一笑道。:“刘兄,你一定知道我们其实来得很早,前两天都去游览名胜古迹去了。”
    “是啊!你们是来办案子找人的,怎么会跑去游山玩水了呢?”
    “若非或竹在胸,知道人在刘兄这儿,我们怎会有那等闲情去玩呢!”刘三公子连连摇头道:“这真说不通!说不通!”
    杜英豪笑道:“说得通的,我们不急,你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尤其是你当时只为了一念之不平,把柳小姐掳来向我示威,可是你没考虑到这件事的后果;柳家在关中是武林大户,你虽然有财有势,也许可以把官面上的刑责撕掳开,可是这些江湖朋友去不好打发,我让你多急个两天。”
    刘三公子果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叫道:“不错!事情已经做过,要杀要剐,刘其一身认了,只是刘某要斗一斗你,我把柳小姐请来,就是为了要斗斗你。”
    杜若华问道:“我柳大妹子在这儿没怎么样吧!”
    刘二一公子道:“我久闻柳小姐文武兼备,不仅貌若天人,而且剑法、文才、书画无一不是上乘,内心十分仰慕,虽是邀请的方法不当,但怎么会为难她呢!”
    杜英豪问道:“她在那里?”
    “她在此地作客,等我们一决之后,你若胜了我,自然可以带她走;你若败了,就乖乖的回江宁去,柳小姐的事,我自然会向她的家中交代。”
    杜英豪一听话中似乎有话,笑笑道:“那怎么行?她在江宁作客,杜某身为主人。”
    “她只是做客而已,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能管得了那么多吗?你要带她走,只有照江湖规矩,赢了我手中的剑;否则,你乖乖的滚回江宁去。”
    杜英豪心中似若有所悟,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要跟我打一架,那还不简单,我们在那儿开始?”
    “到院子里去。”
    杜英豪一笑道:“可以,在那儿悉听尊便,你以为打胜了我,就可以出名了,我告诉你,成名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潇酒地站起来,跟看刘三公子来到园中。刘三公子的气派不小,从人捧了五、六支剑站在一边,他自己选了一枝,道:“杜兄,你要不要换枝剑,我这些剑都是宝剑,你的剑恐怕招架不住。”
    杜英豪道:“不必,器佳人未必佳。”
    他向水青青要来了剑,也向王月华要来了软枪,缠在腰间,刘三公子等他站好,呛然出剑道:“杜兄!在下要进招了。”
    杜英豪的剑也拔了出来。比起来,他的剑的确逊色很多,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摆道:“请吧!”
    刘三公子的步伐沉稳,起手俨然大家风度,可见他的剑术是受过真传的,也的确比许朗月高明。
    杜英豪却是一付不在乎的样子,笑看平剑于胸,根本没当同事。刘三公子几次试招,甚至于剑锋离他的面前只有两、二一寸,他都是视如未见的不加理会。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蓦地一剑横抡,势沉劲猛。杜英豪这次可不能不理了,举剑一封,呛的一声,他的剑被砍成两截。
    众人都大失色。杜英豪却淡然一笑道:“你的剑比我高明,兄弟甘拜下风。”
    他口中已认了输,但谁都看出了这是剑器之不如,事实上他一招未发,那里能算输呢?
    刘三公子道:“不行!你只是剑器不好,我早就告诉你的,你可以用我的剑。”
    “我没有万贯家财,用不起好剑,万一又断了,我可赔不起。”
    “我不会要你赔的。”
    “我却不想领你这份情,而且更懒得作这种无聊的拼命,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杜英豪,你不要柳小姐了。”
    “既然她在这儿很好,我去通知她哥哥一声,你刘三公子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想必不会赖皮,你自己去向他交代好了。”
    “杜英豪,我要击败你。”
    “我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不是这样,我要真正的击败你。”
    “我也有我的原则,不作无聊之事,你不妨在江南犯下件凶案,我以官方的身份来捉你,那时你就可以真正地跟我动手了。”说完了他回头就走了。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飞身而起,挥剑下击,口中还叫道:“我杀了你这匹夫。”
    众人大吃一惊,杜英豪忽地转身,腰中的软枪突然扫出,在空中缠住了刘三公子的手腕,把他拖了下来,吧的一声,摔在地下。
    斜里冲出一条人影,抱住了刘三公子,急急地道:“你这混球,杜大哥是何等英雄,那里是你能比的;他一再让你,你偏要自讨没趣,这下子受到教训了。”那居然是柳小英,它的口气虽然是在埋怨刘三公子,但是却也见得两人的关系很不寻常杜英豪一笑道:“柳小姐,你还好吧!”
    柳小英抬头看看杜英豪,脸色飞红,嗫嗫地道:“杜大哥,我那天。”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杜英豪却笑道:“我都知道了,否则我怎么会轻易罢手输给他呢!”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很适合的一对、。恭喜!恭喜!
    改天再来喝你们的喜酒。”
    他聪明的笑看,柳小英被据时是光看身子的,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虽然他有点惆怅,但也是真心的欢喜。柳小英是不适合他的,各方面都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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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美女先锋
    杜英豪带着大家一直来到了瑷珲左近。这是中国最北的一座城市,城中的居民,八至九成都是中华人士,但是照新的疆界图,这儿居然成了老毛子的疆域,这怎么不叫朝廷为之震怒呢!
    来到城中时,情况很乱。那是由于罗刹入提出了要接受的条件,而大清国原有一枝兵屯驻其间,为了不肯出让,已经跟老毛子冲突了好几次了。
    那是小接触,但吃亏的则是罗刹入,因为当地的老百姓都是帮自己的军队,而北方的居民,又多半是齐鲁移民过去的山东老乡,民风鲁直而勇悍,拚起命来尤为可观。
    老毛子一则由于在地图上搞了鬼,自知理屈,再者也似乎不愿意掀起大战,但他们很狡猾,遣使者入京,以前些日子所订的和约条款为质,要求履行和约,交出瑷珲城,迁走中国居民。
    恶劣的是他们还假心慈悲地订了三个月的时间为期限,让中国的老百姓一律迁出。
    朝廷虽然知道上当,却苦于提不出证据;而罗刹入却恶劣的很,还同时约了中国边境诸邦的使臣代表,如倭夷、高丽以及硫球各藩邦为证,要求中国践行条约。
    朝廷若是不承认,势必要承担起毁约的责任。本来以上邦之威,毁约就毁约,只要实力雄厚,根本不在乎外邦的抗议,更何况这一次是理直气壮呢!但是朝廷却有说不出的苦衷。
    朝廷不辞一战,却不愿意打这种无谓的消耗战争。穷北之地,绝寒苦旱,漠野千里,占下来价值不大,只有花钱来养活开发,更还要派遣大军来戍守它。这笔帐怎么打怎么不上算而且由于两边的回民、吐鲁蕃,甚至于蒙古的一部份旗盟的王公,都不时蠢然欲动,几次西征,虽是大获全胜,勒石纪功而凯旋,但是朝廷明白,师劳兵疲,国库支绌,实在无力再在北方又开始一场大战。
    当然,朝廷对北边的这些地方的末开发资产,也较为隔阂,不知道这些地方的重要性,仅是为了不太切衷的国防需要,以及面子上的原因来从事这次交涉,自然不想把事态扩大。
    因此,只有着令双方撤军,自行协议。
    这是个拖的政策,罗刹人也同意了。他们的军队在瑷珲城内与清军对峙是很不上算的事,因为老百姓对他们极不友善,几个人一落单,往往会无声无息的没了踪迹;再者,他们的军纪又差,那些军人多半是徵召自乡下的农奴以及放逐的罪犯,平常苦够了,也受拘束已久,一旦稍得自由,个个变得又贪又鄙、嗜酒、好色,三五人作伴,偷溜出营区到老百姓家去找乐子、发横财是常有的事。
    禁不胜禁,防不胜防,例子一多,民愤日烈,暗中摸掉他们的军队也日增,俄国统帅看看情形不对,一面把部队召回海兰古堡,以免他们再被摸掉,一面则力促清廷,着令移民让出地方来,一面则向国内调集大军,以示不惜一战的决心。
    赵之方是扬州将军,老家却是在瑷珲,他在来此的路上,当然跟一些同僚有过接触,对本身布防备战的情况与实力有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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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朝廷密令他来战,也是为了观察现势,而且还授权他权宜行事的。
    他来到瑷珲之后,找到了一些故旧父老,作了深入的“解后,才秘密的遗人奏回京中。
    他很谦虚,密旨奏报都是先跟杜英豪商量了再落笔的,因为他发现这位出身自民间的风尘奇侠,的确了不起,满肚子学问,山藏海纳,所作的建议,无一不大有见地……杜英豪真有这么了不起吗?说起来可是令人在好笑之余,又感到无限感慨了。
    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脑筋快一点、观察深一点,那都不是原因,最真切的原因,则因为他是个真正的老百姓。
    老百姓还有真假吗?严格地说来,四民之内,士为富贵所役,商人唯利是图,这两种人已经忘了;所以,观念上已经自居于人民之上了,士人看不起无知之辈;商人看不起穷,他们已不算真正的老百姓。至于工农之类,虽是斗斗小民,但他们早已安于逆来顺受,能够一家温饱,就是最大的满足,从不敢再奢求什么,他们没有独立的人格,甚且也没有了尊严,所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老百姓。
    杜英豪这样的人才,他从小就不屈服,勇敢地向一切压力反抗,所以他也对那些压力的来源,也就是自居于统治者的那些人,作过深入的了解与研究,发现那就是天下忧乱之由。
    这些施压的人欺凌百姓的手段的方法,跟外来的敌人侵略的手段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他从前如何对付那些强梁恶霸的方法,现在也能用来对付敌人,因为他们都是侵略者。
    他们要偷盗的那幅地图在海兰堡,是罗刹境内的一所大军堡,重兵屯扎。堡中虽也有民众居住,但却是些军眷民夫等人。这是军机重地,所以严禁中国人进入。
    罗刹的统帅是巴罗夫侯爵,是个冷酷而又狡猾,用兵谨慎的人。城堡用石块成,高有十来丈,城堡四周有濠河围绕,河中是活水,终日洵涌。濠河宽阔,只有入城处是较窄,但是用一道五丈多宽的大木吊桥连通。
    只要把桥一拉起来,千军万马也无法攻进。要想潜入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渡过了十丈多宽的护城河,还得登上十多丈高的城墙。
    城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还有持着火铣的枪兵高踞在碉楼上,入夜灯火通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倒是十分恰当。
    不过杜英豪却表示得很有信心,他观察了两天之后,即已有了决定。
    双方虽已撤军,但是罗刹入仍然每天要派遣骑兵与夫子到碓堡甘多里的瑷珲城中来买给养。
    所谓给养,无非是猪牛蔬菜等食物而已;海兰堡中虽有粮食积存,但是新鲜的菜蔬鱼肉仍然要靠外面供应的;还有就是他们缺少女人,每次都要带几个年轻的女人进去。据说巴罗未侯爵好色。尤其喜欢细反白内的中国女人,此人更有个毛病,是喜新厌旧,少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一定要换一批女人,每次三五人不等。
    好在他们不太挑剔,还没有动手抢劫,因为在瑷珲边地,多半是移民前来垦荒的移民,他们年轻力壮,离家万里,只身而至,寂寞难免,因而又形成了娼妓流莺的蓬勃,因而老毛子换女人倒不难。
    杜英豪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人,一两天内,他已经看了很多事,作成了计划。
    这个计划也有他的班底才能够去实施,他把三个女伴都安排在当地的妓寨中。
    这是最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而且也经常有新面孔出现的地方。要是年轻的女人,到了这儿都能捞一笔,略具姿色的自然更容易发财了,因此也不时有掘金娘子前来淘金的。
    这一类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贞操或廉趾的观念,也没有太深的国家民族观念,她们目的在钱,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肯做。
    而被挑中到海兰堡去,更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巴罗夫是个很慷慨的人,只要能叫他高兴,大把的金庐布抓起来打赏是常事;何况,除了巴罗夫之外,他还有不少部属,巴罗夫对玩过的女人倒是不小气,不但准许他们接手,甚至于还推荐给他一些较为亲近的部属,极力地介绍那些女人的长处,然后由那些部属们去筵席上竞相出价,以最高价的人优先享受,以此为乐。
    这又是第二个发财的机会,而后自然还有继续的问津者,多少总也是一笔好收入。只可惜的是巴罗夫有个规定,不管多好的女人,最多只能留十天,十天以后,必然遣返再换人。
    这种游乐也只限于他跟一些高级的部属将领之间举行,至于其他的士卒,则是不许带女人入堡的,堡中自有他们的本国女人营妓,由国内徵调而来,但比较上,就没有中国的女人有情趣了。
    一个妓女若能在海兰堡中耽土十天,出来后大概已经足够回家去置上几亩田地安度此生了,所以她们鄱在努力争取这个机会。
    杜英豪不知道对三个女的如何解说的,反正第二天,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妓寨的一大堆女人里面。
    海兰堡派出来挑选女人的家伙叫李诺尔,是个中俄混血的杂种,很得巴罗夫的宠信。
    这小子三十来岁,罗刹语、华语都精通烂熟,而且各种功夫杂技都不错,连挑女人都是一等的眼光,所以水青青、王月华和芬芳都同时被挑中了,而且还特别关照,要她们带着简单的行李去。
    所谓行李,不外是换洗衣服以及脂粉之类,他相信她们三个人能够耽到最长的期限十天的。
    三个女人都打点着,高高兴兴的上车走了。杜英豪杂在看热问的人群中相送,接触到她们投来的眼光,只有菊芳的那对大眼睛中含有着较多的幽怨,使得杜英豪有点内咎。
    倒是在一旁相伴的赵之方很不过意地道:“杜大侠,你不该派她们担任这个工作的……”
    “我没有派,是她们自己愿意去的,这种事绝不能强迫,否则反而会误事。”
    “杜大侠,你究竟要她们做什么呢?”
    “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了,此刻封未便奉告!”
    杜英豪对赵之方没有透露自己的计划;尽管赵之方对他毫无隐瞒,把朝廷的策略以及应付这一次行动的原则,都详细地说了。
    但杜英豪封保持着他计划的高度机密,甚至于他在瑷珲的活动都避开了赵之方。
    他是此行的全权特使,也是一行的主帅,赵之方虽然贵为将军,却还是要听他的。
    三个女的被李诺尔拉走了,杜英豪却带着赖皮狗,弄了个箱子,摇起了串铃,干起走方郎中来了。他的箱子里放着各式的药草,开始在市集上做起生意了。他的布招上写的虽是什么病都治,但是药草却并不怎么太灵,但是他的药丸子却是真灵!
    治腰酸背痛,久年风湿,一贴药丸下去,疼痛立止。有人患了好几年的背痛,天天晚上无法入睡,吃了他的药丸,竟然一觉到天亮,没再痛过。
    杜英豪很黑心,一付药丸两百粒,早起十粒、晚上十粒,管吃十天,开价竟是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个患腰疼的,第一天是试吃的;第二天见效来买药,听了他的价钱,吓了一大跳。杜英豪很干脆,爱买不买。他千里迢迢,到这穷荒之地来,就是为了发财,这祖传秘方,得之不易,绝不能廉卖了去。
    人就是这样子,若是卖贱了,恐怕还没人相信,他卖得贵,硬碰硬,不肯打一点折扣,反倒是门庭若市,到了第三天,他差不多已经赚了上千两银子,还有人不断来求药的。
    杜英豪还有另一种药,专治腹泻痢疾,也是着有奇效,只是生意不怎么好,因为此地苦寒,痢疾不易流行,拉肚子的人偶而会有,也不必吃他的药来治,拉几天自然会好的。
    不过真要得了肠炎的人,在那个地方可真还不容易好,因此他的痢疾药倒也卖了几瓶,还剩了半箱子,倒是另一种药,供不应求,箱底早空了,还有人不断上门来求药的。
    赵之方忍不住问他道:“杜大夫,你既是做好事,为什么不做到底,再卖点给他们呢?”
    杜英豪道:“没有了,我就做了那些,原是拿来做招牌的,这会儿全卖完了。”
    “做招牌?什么招牌?”
    “做成我这神医杜云天的招牌,然后好把我这些拉肚子的药推出去。”
    赵之方仍是不懂地道:“杜大人,这地方又冷又冻,害痢疾的人不多,那要气候热的地方,才容易吃坏东西。”
    “没关系,暴饮暴食,最易伤身,我相信这些药一定可以销掉,你看好了,最多不出明天。”
    听他说得很有把握,赵之方倒是不怀疑,但是他仍忍不住问道:“杜大侠,我们可不是卖药而来。”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要取得那幅地图,就得要进入海兰堡,虽然有三个女的进去了,但她们只能宗成前一步工作,后牛段工作一定要我自己去才行,而有这个方法才能使我进入海兰堡。”
    “什么方法呢?”
    “卖药治病,治腹泻。”
    “海兰堡中有人会腹泻?”
    “一定的,而且有很多人会泻肚子,一不止,药石无效,只有吃我的特效药。”
    赵之方终于懂了,会心地一笑道:“原来三位姑娘都是去使他们泻肚子的。”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错,而且还不着痕迹,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治。”
    赵之方很感兴趣地问道:“杜大侠,这药果真那么大的灵效吗?”
    “绝对错不了,这是下五门江湖人的秘方,虽不登大雅之堂,却绝对误不了事儿。”
    “那么,治腰疼肚呢?”
    “那倒是我自己的方子,胡乱凑弄起来的,不过都是些吃不死人的补药,不会出乱子。
    “能不能治腰疼呢?”
    “当然能治,只不过里面渗入鸦片膏子,吃下去能叫人麻醉了不知道疼而已。”
    “杜大侠,这可不行,那是害人的。”
    “所以找才要十两银子一寸,卖得贵一点,穷人吃不起,有钱的坑他一下也无伤皮肉。”
    “可是吃多了会上瘾的,那不是害死人。”
    “只有十天,不会上瘾的,我称好了份量。”
    “十天之后呢?疼痛又发要怎么办?”
    “十天之后,我们早就走了,找不到我的。”
    赵之方只有摇头叹气了。对这位江湖奇侠,他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些地方,他的行为实在不像个大侠客,像冒充行骗,下毒真假药,甚至于叫自己的女人伪装妓女,牺牲色相去陪外国人,这是任何一个成名的侠客所不屑为的。
    但是杜英豪却毫无所谓,每一件都干了,而且他还对他约三个腻友,晓以大义,鼓励她们去做。
    赵之方往深处一想,则又忍不住对杜英豪肃然起敬了。不计名利,不计毁誉,不计个人任何的牺牲,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胸襟。
    没等到第三天,就在说话的下午,那个杂种二转子李诺尔又来了,一迳就找到了杜英豪的下处,来找杜云天杜先生……杜云天是杜英豪在布招上的名字,他认为走江湖的名字当如其份,他记得有个看相的叫云天居士,能言善道,杜英豪对这个人十分激赏,所以用了那个名字,至于杜云天三个字是否有走方郎中的味道;杜先生可就不管了;因为杜先生就是这点子学问,他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对的,所好是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他认为对的事情,竟没出过错。
    李诺尔很客气,打了一恭才道出:“杜先生,听说您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那是我随便吹吹牛,不过懂几味丹方而已;我真要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在内地悬壶济事发财去了,何苦跑到边异域来流浪混饭吃。”
    他不像别的郎中,满口吹嘘,不过这一来反倒使李诺尔相信了,忙问道:“肚子能不能治?”
    “那要看是那种拉肚子,伤风着凉,吃坏了东西,赤痢白痢,我能治,要是另有其他原因,我可就不敢说了。”
    “好像都不是先生说的那些症候。”
    “那我可就没把握了。”
    “请先生去试试看好了。”
    “什么!要我到海兰堡去?那可不行!你拿一瓶药去吃吃看,若是不灵,我去了也没有用,若是灵了,我就不必前去,我的本事仅止于此。”
    “一瓶药不够,有很多人拉。”
    “有很多人吗?是多少?”
    “没有详细数目,大概有一百多人。”
    “什么!那么多,那我去了也没用,我只有四十几瓶的药丸。不够用的。”
    “若是药丸有效,就请先生在那儿配制一下。”
    “谈何容易,制药最少也得要个两三天。”
    “行!他们已经拉了两三天了,也没怎么样,大概再拖个两三天还没问题。”
    “还得要几个人帮忙。”
    “有的是人手,先生要多少都行。”
    “你们老毛于可不行,我要能听懂中国话的,而且要中国人才行,我这套秘方,可不能留在外国,叫老毛子给偷了去。”
    李诺尔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道:“这倒困难了,堡中是绝对禁止中国人前去的,先生是特别,还可以情商,若是再带别人去就不行了,因为爵士怕有间谍混了过去。”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那就算了,老实说那些老毛子,死一个好一个,我真还不愿去救他们!”
    李诺尔皱皱眉头,终于问道:“要几个人?”
    “除了我这个助手之外,至少还得要两个。”
    他指指赖皮狗,李诺尔道:“先生的助手当然可以一起去,但其他的人用女的行不行?”
    “只要是中国人,管他是男是女;怎么,你打算要我带两个女的去,这恐怕没办法了,我在这儿没熟人,此地的妇女也不愿意上那个鬼地方去。”
    “先生不必带人去了,那儿有现成的人,一共三个,都是中国的女人。”
    “你们那儿怎么会有中国的女人呢?”
    杜英豪在装傻,李诺尔却故作神秘状,笑笑道:“这个先生就不必问了,反正我保证是中国人就是了,先生这就请动身吧。”
    于是杜英豪在赵之力的目送下,从容地登上了马车,带了赖皮狗走了。
    走前他还关照柜台上,说他的那个药箱里都是重要的草药,可别闷坏了,每隔几个时辰,最好去打开盖子,透透气,然后才盖上。
    话是说给赵之方说的,所以杜英豪一走远,赵之方立刻就去打开药箱。
    里面乱七八糟地塞了一箱药草,那些治泻肚子的药都带走了,但是却有一张纸条,写了几点注意事项,口气简洁明白:一、明夜掳图归,请带人手,准备接应。
    二、请备妥骏马十头,长索十根。
    三、请黑龙江将军明晚率精兵一营,火枪十支、埋伏西北边境,以阻追兵,万万勿误。
    说得万分有把握,倒叫赵之方作难了。
    赵之方作难的不是他的语气近乎命令,因为行前已有廷旨,委派杜英豪为此行总提调他本就有权可以直接下令的。
    调动黑龙江将军府的人也没问题。黑龙江将军明善统兵镇驻在西北一带,快马两个时辰可抵,明天晚上一定赶得到埋伏阻敌的。
    不解的是杜英豪要十匹骏马,各挂长索干吗?那张地图大逾数丈,不能摺叠,难道就能倒在马背上拖着走不成。
    最令他难以放心的,是杜英豪只有五个人,却要从千军万马中偷着那么大的一样东西出来。
    虽然他已经混进去了,但将如何地从门禁森严中把那样碍手碍脚的东西弄出来呢?
    但杜英豪却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在车子上架起了二郎腿,闭目养神;进了海兰堡后,杜英豪较为精神了,打开了眼睛,撩起了车,向外面望着,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地理形势,以及对这些老毛子,作一番深入的了解。
    看了后,他不禁深自心惊;以前,他对罗刹老毛子的印象来自传说,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野蛮人,茹毛饮血、穴居野处,根本末曾开化,故而不足为虑。这种观念岂独杜英豪一人如此,相信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位在紫禁宫中的皇帝在内,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现在杜英豪才知道这种观念错得厉害。罗刹人的老百姓也许没什么知识,但他们的贵族却不是野人头子,他们的军队也不是拿着原始工具的土人。他们服装鲜明,精神饱满,而且武器进步,在大清朝都视若瑰宝的火枪此刻为数极多,几乎是人手一支,难怪他们敢如此大胆,敢向天朝上邦伸手,耍好使诈,攫夺土地。
    人家可是有所凭藉的,就凭这一大群枪兵,据险而守在这座城堡中,也足以把大清国的军队远阻于城外了。城是用厚石块堆砌成的,厚达三丈多,高及六丈以上,跳跃攀越都不太可能,也无法用火炮轰击。城墙上有一些凹下的痕迹,就是火炮造成的,只把石块击出一个浅凹的坑洞而已,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堡雄踞于西往莫斯科的必经之途,只此一堡,已足可拒千军万马于旷原之外,在它的周围,则有黑龙江与乌苏里江围绕,江水汹涌,船只不行,也是无法抢渡的。
    那些兵,穿着鲜明的手呢大衣,瞪着牛皮靴子,身背长枪,站在城楼上,像是一尊石像,此起杜英豪看见的,胸前写个勇字,头上裹布的大清朝军卒们有劲儿多了。
    杜英豪在这些地方,倒是不会为什么民族感情或爱国情操所蒙蔽。他并不怕老毛子,也不认为毛子是无敌的,但是也没有轻视他们。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若是要我带兵来跟他们打仗,我能够稳操胜算吗?杜英豪认为不容易,但非不可能。
    堡分两层,外层是一般的驻军,还有一些妇人小孩儿杂处其间。这个堡是纯军事作用的,不遇因为是长期驻扎的,军旅中也要生活,所以一些配合军需的商人、工匠等老百姓也都住了进来,而且最多的是营妓,食与色为人之两大原始需求,吃的是口粮,统一补给,不必去耽心,另一个问题则较为麻烦,必须要有一大批女人才能解决;好在这些戍守边境的军队都是精挑的,待遇也不错,他们在女人身上花得起钱,所以也有不少的年轻女人愿意上这儿来捞金。
    杜英豪的车子经过街道,有不少人从窗子里探头出来,举着手叫着;李诺尔则笑着回答了,那些人显然不满意,悻悻然地关上窗子咒骂着。
    只是,全堡看不到一个汉人,只有李诺尔有一半的中国种。他笑向杜英豪道:
    “那些都是你的病人,若是你治不好他们,那些女人会把你撕来吃掉的,她们好不容易嫁到这么一个如意丈夫,怎么肯年轻守寡,再回去过农奴的生活呢?”
    “什么?寡妇要沦为农奴?”
    “不仅是寡妇如此,大部份的老百姓都是农奴。只有市民们才有自由的身份。”
    “市民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是一些此贵族们略低的阶级,他们可以居住在城市中做商人或是担任贵族手下的公职和低级军官,管理士兵。”
    “他们也是农奴升上去的?”
    “市民们的子女就是市民了,农奴们若是从军有了战功,升了军官,他的眷屑们也都可以晋为市民。刚才那些女人都是农奴,但是运氛好,被一些军官看上了,眼见快要升为市民了。”
    “军官的眷属不就是市民吗?”
    “她们不是正式的眷属,只是临时被看中的女人而已,但若她们怀了孕,她们的子女倒是具有市民的身份,她们自己也就因而得成为市民了。”
    杜英豪总算对罗刹人的阶级有了一点了解,点点头道,“农奴的子女则永远是农奴。”
    “是的,他们没有自己的产权,永远都是替地主或贵族工作,除了吃饱肚子,没有工资,想嫌一个钱此登天还难。”
    “你呢?李诺尔,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李诺尔一怔,随即解嘲的笑道:“我既不是农奴,也不是市民,当然更不可能成为贵族,我只是巴罗夫侯爷的亲随,俄国人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把我当成外国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自己呢?你愿做什么呢?”
    李诺尔没有同答这个问题,却策马跑开了。
    车子进了内堡,这儿的戒备更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连平民都看不见了。
    李诺尔把他带到一个很华丽的屋子里,指着床上的一个病人道:“把他治好,否则你别活了。”
    “为什么?这个人很重要吗?”
    “这个人是个农奴,但对你却很重要。”
    杜英豪有个好处,对于想不透的问题就不去伤脑筋。他上去看了一下病人。还好!这是他能治的痛,这就是说,这个人的痛是他存心造成的,所以他装模作样的诊治了一番,塞了一颗解药。
    杜英豪造病的手法是一种毒,这种毒残留体内不消,造成人腹痛、呕吐、个不停,三五天不治好,会把人死,但其解药一投下,毒性立消,好得也很快。
    那个家伙本来每半刻就要拉一次的,药下去后,一个时辰不见走动,肚子也不疼了。
    这证明这位大夫果真有起死回生之力,李诺尔再次前来相请,态度已客气多了道:“杜先生,刚才你救的是尼古拉亲王的贴身亲随,他虽是农奴出身,却很得亲王的信任,这次来到海兰堡,与亲王得了同样的痛,所以才用他先治。”
    杜英豪含笑道:“我知道了,若是我把那人治死了,自己也活不成了。”
    李诺尔道:“这倒不至于,你如治不好他,就不能去帮尼古拉亲王治病,不为亲王治病,就进不了秘室,无法完成你的任务了。”
    杜英豪一惊,李诺尔忙压低声音道:“杜大人,小人已与水姑娘取得连系,愿全力协助大人成事,那种病源能迅速扩展,小人很出了一番力。”
    杜英豪吁了一口气,抑住心中的兴奋,只淡淡地道:“那就有劳你了,能有个熟人帮忙自然好得多,只是以后你可不能再耽下去了。”
    “小人也不想耽了,在这儿,我永远是个下人,不会有出息的。”
    “李诺尔,我不是个官,无法答应你什么,但你若帮我完成任务,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小人他不希罕什么富贵,以小人这份长相,也不可能会成为什么大官的,小人只希望能追随大人,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你知道我吗?”
    “小人听说过杜大人种种的一切了,若能追随左右,成一番事业,小人死也甘心的。”
    杜英豪没想到这家伙不要高官厚禄,却要跟着自己,心中很高兴,因此点点头:“李诺尔,我不会亏待你,只要我们在一起,找会视你如手足兄弟,我有的,一定少不了你,还有我敢保证的是,人人都会看得起你。”
    “小人所求、的就是如此,人生一世,草长一秋!”
    他引着杜英豪进入到一所更为华丽的大屋子中。一张锦榻上,躺着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威猛的中年人在一边,而且他也看见了水青青与菊芳鄱在一旁侍立着。
    李诺尔上前屈一下腿,先用罗刹语说了一阵,然后才对杜英豪道:“杜大人,这位是巴罗夫侯爷,也是海兰堡的司令官。”
    杜英豪只拱拱手,叫了声:“侯爷。”
    李诺尔道:“杜大人,床上的就是尼古拉亲王,他是沙皇的次子,现在被封为大公爵,将来可能继承王位,所以你一定要治好他,只是不能叫他复原太快,拖他个两天。”
    很题然的,这儿的罗利人都不懂中国话,所以他放心地打招呼,然后又道:
    “后面的墙上就是您要的东西。小人能尽的力有限,但只要您吩咐,小人就是舍了性命,也一定为您效力。”
    杜英豪借看诊脉的机会转过了身,终于看到了那幅地图,又大又宽,不能摺叠,又容易破损,怎么样搬走实在是个难题。但杜英豪封点头而笑,连连说声,“没问题!没问题!”
    这是一语双关的答案,两个女的和李诺尔是在等候他看到地图后的反应,巴罗夫则是期盼他对尼古拉王子病情的诊斯;而杜英豪的表情与态度,使他们两方面都满意了。
    李诺尔道:“杜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告诉那大鼻子侯爵,病人的痛一定可以治好,但是此较麻烦,我要制药,要四根大毛竹、一些粗细麻线,还要几个助手。”
    李诺尔把他的话翻译过去后,巴罗夫将军似乎怔了一怔,追问着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诺尔没有问,就自己答覆他了:“这个中国魔术师有很多魔法?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不过他说可以治愈王子殿下的痛,就一定有把握。”
    “他要的东西,并不是治病的药材。”
    “中国的术士治病,与传统的医术不同,他们有时是故意要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来作为掩护,以避免别人学了他的方法去。”
    “李诺尔,这次本堡中流行的是一种瘟疫,前年听说在苏格兰的伦敦也流行过,死了好几万人,是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这个术士既是能治,我们必须设法把他的医术偷学过来。”
    李诺尔心中暗笑,他知道这种病是人为的,而且是他用一种药放进食水中造成的,绝非瘟疫;但是他口中却道:“是的!大人,我们把治法学会之后,若是欧洲再有国家瘟疫流行时,我们就可以大大的赚它一笔,那时只要我们能救活他们的性命,任何条件都能接受的。
    巴罗夫开心地大笑道:“不错!我就是存了这个打算,只是这种病并不时常发生。”
    李诺尔笑道:“有办法的,大人,它既然是一种传染病,只要把几个病人送到那儿去就行了。”
    巴罗夫十分高兴地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上那儿去找这种病人呢?”
    “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我们留下几个不重要的平民或农夫病人不要治,关在死囚牢中,把这种病疫保留下来。”
    “可是留不了多久,五六天就会死了的。”
    “大人!这太简单了,皇帝设在莫斯科的监狱中,多的是待决的死囚,每天把一批死囚送到狱中去染病,等染上病之后,很快地放逐到外国去。”
    巴罗夫的眼中射出了光,砰然心动道。“”妙!妙极了,我们只要能把握这一项秘密武器,就可以征服整个世界了。李诺尔,你是天才,好好地办这件事,成了之后,我会请求皇帝陛下给你一个爵位。“
    “真的,那就谢谢大人了,不过这件事要十分秘密,连我们自己人都不能轻易密,否则被别的人知道了,他们学了去,就不能由大人独占了。”
    “嗯!不错,李诺尔。我就交给你全权办理,而且我会命令全堡的人都听你的调度!”
    他脱下了手上的戒指,戒指面上刻着一些魔虚的图案,正是巴罗夫侯爵的族徽。
    这一枚戒指就是他的命符,持有人可以全权代表他本人。
    把戒指交给了李诺尔,使李诺尔喜出望外,跪下来吻了巴罗夫的靴子道:“多谢您,大人!”
    巴罗夫开心地笑了。李诺尔也很开心,因为他现在有着全权的代表身份了,在这座海兰堡中,他是第二位有权势的人了。
    他迅速下达了命令,把杜英豪所要的东西要来了。
    杜英豪把毛竹剖开,劈成一根根的细片,用麻绳扎起来,扎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架子;然后,他把那幅地图取了下来,叫三名女子用针线缝茁竹架上,成了一具大风筝。
    李诺尔明白了他的方法,忍不住击节嚷道:“杜爷,您这个法子实在太妙了。
    小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方法,但是在杜英豪未曾提出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
    再说即使有人想得到,也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得以从容而为。这些都是杜英豪安排的,在动脑筋方面,杜英豪的确是个奇才。
    不仅他的头脑妙,而且他的手也巧。扎架子时,每一根竹子他都亲自动手,如果不把平衡地着力点放平均,风筝还是放不起来。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把风筝做好了。系上了粗麻绳,杜英豪在自己的腰上吊了一根绳子,绑在风筝的底部,要大家帮忙抬到靠悬崖的一面道:“我乘风筝走,难得今夜皓月微星,可以不受注意,而且风向也帮忙,刚好可以吹到中国境内,李诺尔,等我升高之后,你就带了人,迅速前来会合。”
    李诺尔道:“杜爷,我有了巴罗夫的信符,带几个人通行绝无问题,您一个人行吗?”
    “当然行,我以前乘过,懂得控制高低,现在把我放上去,等我升到比堡垒高出五倍的时候,你们就斩断绳子,赶快脱身离开。”
    风很强劲,李诺尔与赖皮狗等五个人,拚命拉住了麻绳,才算没被拖走。慢慢放松绳子,看着杜英豪渐渐升空,他吊在风筝上成了尾巴,使风筝能斜立受风,而且还上下调整高度保持平衡,约莫升到四十丈左右,李诺尔道:“可以斩绳子了。”
    菊芳担心地道:“我们拉住绳子,风筝才能飘高,如果斩断了绳,他不是就要掉下来了。”
    李诺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以前放过风筝,也碰上过断线的时候,风筝随风而去,一直飘到很远才掉下来。有一次我跟着追了十几里才看它慢慢下坠。
    杜爷若是飘过十几里,已经在中国境内了,他说有人接应的。”
    这倒不假,杜英豪出发以前,就跟赵立方约好了接应的地点与时间;但是他一定能飞到吗?这是谁也不敢担保的。
    李诺尔又道:“我们快点斩了绳子,也跟了去接应吧!杜爷一个人可实在叫人不放心。
    他拔刀砍断了绳子,风筝立刻向前飘去,却没有下坠因为还有几十丈手指粗细的麻绳拖在后面,刚好吃住了力量,继续维持了风筝的平衡。
    杜英豪对制作风筝很有研究,他把重量、拖绳的长度都算得很准。
    只是有一件事他却没算过,那就是拖绳要从堡垒上滑过,无巧不巧的缠住了一个守军的脚,把他倒吊着从堡墙上垃了下去。
    这家伙大声怪叫着,倒是运气不错,因为上面有一面大风筝拉着,使他慢慢地降下,并没有摔伤,不过风筝的拉力此他大一点,依然把他拖着向前走,他就这么头下脚上斜挂着在地上滚动。
    只要碰到一点障碍他都得撞一下碰一下,可是杜英豪在上面却急死了,这一来已经惊动了人了,很多守军已经追了出来。
    拖了一个人,使速度慢了很多不说,若是挂住了一株大树,就会被拉住了,只有束手受擒了,自己被吊在几十丈的高空,什么咒都没得念了。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等他们拖下风筝,发现了上面的人与地图时,这番就死走了。
    杜英豪一向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可是这一次的运气却是糟糕透顶。
    拖出才二里许,前进之势一顿,杜英豪知道被挂住了;看看下面,却见一条火龙渐渐移近,那是堡中的骑兵追了出来。杜英豪用手敲着自己的额角,咒天怨地,把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
    “妈的!老天爷,你当真是瞎了眼睛怎么的,老子这一辈子虽然做了很多不算光明的糗事,却都是行侠仗义。你要捣乱惩罚我,也不该拣个杜老子在为国为民的当儿。”
    风筝在慢慢往下降,那是底下的人已握住了绳头,但因为风很强劲,所以降势略慢,杜英豪一面咬齿切齿地咒骂着,一面摸出了腰间的匕首,他准备落地之后,三不管拚他一下。
    好歹能抢匹马逃走,先保住老命再说。
    从小就参与了殴斗,少年时已经跟人作拚命的搏斗了,出生入死不知有多少次,他已经把自己锻练出钢铁般的意志,临危不慌,斗志不馁,始终都在寻找反击或逃去的机会。
    也就是这份镇定,使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甚至于还创下了不少的奇迹。
    可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坏到了家,在离地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他已经从火把的光影中能看清底下的人了。地面上的人也看到风筝下有了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绝非善类。
    底下大声地喝问,杜英豪听不懂罗利语,也不敢同答,只是握紧手中的匕首。
    那些罗刹骑兵间了好几句都得不到同答,却看见了他手中的匕首。他们怕他下来拚命伤人,那副领头的将官吩咐放火,先打死他再说。
    于是只见火光连闪,响声不绝,杜英豪闭上了眼,身子不住地摇晃晃花口中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杜老大今天要归天而且要变成一个剥了子的莲蓬,一身都是窟洞,您老人家约九品莲座可以换个新的了。”
    他一面许愿,一面咒骂,好在他摇晃的厉害,居然没有一发子弹打中他。
    忽然,他感到身子猛地往上提,急速地升空去。他正在庆幸观音菩萨听了他的祷告,对他伸出了援手时,忽而风筝失了平衡,开始上下翻筋斗,把做尾巴的社英豪拖得也上下翻筋斗。
    由将近五十丈缩为十多丈,重量减轻了很多,难怪风筝要失去平衡了。
    麻绳很粗,也很结实,不会是拉断的,当然也不会是观世音显灵弄断的,的原因很凑巧,但也不是不可能……一颗子弹打断的。
    这颗子弹原是打算要他命的,却数了他的命。杜英豪在再度升空飘扬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开心的大笑,他佩服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也忍不住抬头向天,在满天的星辰中搜寻着,看看究竟那一颗星是他的本命星座。
    他听说书的说过,像那些忠臣烈士、名将等等都是天上的星宿降凡;一个像他如此伟大的人,当然也一定是天上的重要星宿了。
    他选了一颗最大最亮的,认定了就是自己的本命星辰,还决定以后要每逢初一、十五晚上,设下香案,出来观相自己一次,以定休咎。
    风带着他飞得很快,底下的罗刹骑兵也再度上马,追了土来。又跑下几里,忽见地面上微光闪闪,杜英豪十分高兴,这是黑龙江,也是他指定的降落地点,对于如何降落下去,他倒是很有经验,吊在空中打起秋千来。
    因为晃动的关系,使风筝失了平衡,也翻了几个筋斗,竟是一直栽了下来,砰的一声,落进了水里。风筝是用竹穴做的骨架、浮力大,所以很快的浮起来,都向下漂去。
    杜英豪等到可以站住脚步时,就开始牵了风筝,直向对岸而去;等他自己上了岸,慢慢地拉遇风筝时,忽听得骑声如雷压至。
    是那队该死的罗刹骑兵追来了。
    “来了也没关系,这么宽的黑龙江,你们总渡不过来吧!杜老子是天上星宿临凡,有天险为阻,你们这些老毛子,罗刹鬼,岂能斗得了我!”
    他想得高兴,还站在高处,同对岸挥手叫了几声:“我在这儿,臭俄国佬,有种就过来。”
    这些俄国佬倒不像他所想的那么没种,竟然排成一字长蛇,越河而来,杜英豪封怔住了他开始怪上天不够意思,给他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降落。
    不远处就有一条便桥通道,可以跑马过来,杜英豪第一个念头就是放下自己手中的绳子快跑。河床上有很多鹅卵石,马匹跑起来不方便,那些老毛子又都穿了皮轧,没有他的老布鞋子利便;再者,他从小在河边长大,虽没练过轻功,却自然而然地练成了一双快腿,在河床上跑得飞快,要脱身绝无问题。
    可是他看见了河床上那幅大的羊皮地图,不由得又直了眼。一跑不打紧,这千辛万苦,弄到手的玩意儿又要放弃了。这一丢,他杜英豪建立起来的一点盛名也跟着泡了汤。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就是盛名之累,第一次,他感到这虚名之累人。
    “算了!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杜老子不能做那种丢人的事,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他决心再为自己的荣誉奋斗一次,于是他拔出七首,开始割断风筝上的席绳。
    每一段长约丈许,又找了些拳头大的长条石块,用席绳绑好,一根绳子绑两块,每头绑一块。
    这样他做了十几根,接着又拆下了风筝上的细骨,于是细枝的竹做成的,他把一根削尖了,也有了十几根,这些就是他的阻敌利器了,是他在做小孩儿的时候,常练了捉免子的。
    河床边上有不少野兔,这玩意又机警,跑得快跳得高,不等人接近就飞逃而去,但是他们还真值钱,皮毛可以做帽子、做皮衣,肉是下酒的好味,有些馆子大量收购,价格出的很高。杜英豪则是有钱可赚,绝不后人;他的脑筋也活,这伏兔流星就是他的独门利器,一锤发出,绳子绕在免子的后腿上,石块绕回,最后敲在免子的脑袋上,刚好活捉。
    现在,他只是把两端的石块变大,绳子加长,形式是一样的,儿时的手法也能用。当他看见骑影逼近时,首先拿起石块流星锤,旋挥了几下然后抛出去,这套手法不出奇第一锤发出时落了空,那是由于尚未习惯之故,第二发修正了偏差,就把十来丈外,急冲而至的第一骑马匹的前脚缚住,把马上的骑士摔下昏倒。
    这使追兵略阻了一下,接着又呼啸而至。
    杜英豪这下子劲儿来了,奋起神威,接二连三的伏免流星不住地发出,一发解决一骑,到后来由于距离更近,他舍马而取人,命中率更高,竟是锤无虚发,击倒了整整约九匹马及九名骑土。他遗憾的是无法把那些流星锤取回再用,手头准备的兵器已罄,只有拿起第二种利器。那只是一根削尖了的竹竿,但在杜英豪手中,威力却十足惊人;他奋起神力,投挪出去,当作标枪使用,第一标就把一名罗刹骑兵射了个对穿。
    那些罗刹兵大概没见过如此神勇的敌人,一面惊呼,一面停马不前。
    仕英豪这时可神气了,握了另一枝标枪在手上,大声叫道:“王八蛋,免崽子,士来呀!杜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部送上西天去。”
    那些罗刹骑兵还有二十多人,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就地卧倒了下来,匍匐着前进。
    这下子杜英豪却发了愁,他可以撤退,相信脱身绝无间题,但是那幅地图拖住了他。
    那些罗利兵过来后,贴身肉搏也难不住他,杜英豪专善打群架,一支短刀在手,勇不可当,十来个大汉经常被他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人家手中却端着长长的火铣,现在因为距离远远,威力不足,到了两三丈的距离处,砰的一响,就是一蓬铁砂喷出,足可将他打成个马蜂窝……标枪对贴地的目标也没什么用了。好在还有另一种武器,那是遍地俯拾即是的鹅卵石,在河沟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杜英豪抬起一颗就去了出去,倒是挺管用,那不容易取准,但是有吓阻及威胁的作用。
    领前约两个家伙被他一阵乱石打得回头想跑,又给后来的石块击中了脑袋而倒下。
    杜英豪并不是信手乱丢,多少还有点准度。
    那名军官把退下的士兵召集了起来,然后拿了一支火把,伸向一个小小的方台。
    那是他们从马背上搬下来的,分成了好几块,有三个人在那儿凑着。杜英豪不知是什么,也没去注意,直到对方那儿火光一闪,他才知道,那是要命的玩意……
    火炮。
    一般的火炮都很大很重,要架在城堡的炮台上射击的,威力自然惊人。这种小炮小得多,炮管长约三尺,一个人可以抱起,底座可以拆开携带,临时再装配起来。
    威力不如大炮。但是却能击远到十几丈。第一发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落地,激起大蓬的砂石。杜英豪被几块小石子击中,打得很痛,但是他知道目前这痛还不算什么,下一发只要再修正一下,直接命中,那才能要命。
    那名军官已经在修正偏误,士兵们则准备装填弹药。杜英豪知道躲不过了,干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手拍胸膛,朗声道:“免患子,来吧瞄准一点,杜老子站出来给你们打。”
    明知无法幸免,他干脆放英雄点,最好一炮被炸得粉身碎骨,若要是伤得断肢残足,做了俘虏,他知道罪有得受了,尤其是他从堡中盗出了地图,那个王八蛋巴罗夫绝不会饶他的。
    那名军官并没有为他的英雄表现市增加敬意,杜英豪已经杀死他十几二十名手下了,对这么一个敌人,他恨不得将对方砍成几十块才消恨,所以才把这种新研究成功的小火炮用上了。
    装妥了弹药,杜英豪站在一块巨石顶上,一手执标枪,一手握匕首,真如天神。
    那个军官狞笑着点着了引线。
    引线垂下底火有一尺多长,那是为了安全,因为这种火炮的制作并不十分完善,经常会在发弹时爆炸,将发炮人炸死,所以点火后要避开,这尺来长的引线,就是便于发火者有躲开的时间。
    火点着了,那位军官退后两三步,那有块石头,高虽尺许,却够将身子藏进去了。
    他才把身体缩进去,眼睛还看看火炮,不知从那儿飞来一根绳子,搭在炮日上一拖。
    这一拖把炮口扯向了一边,本是对准前方的社英豪,现在却是对着那个军官藏身的石头,接着是一声轰天的巨响,那块石头像是突然消失了,那个军官以及三名装填发火的士兵也不见了,小铜炮炸成四五片散落四周。
    杜英豪一直在冷静地看着;他很奇怪,面对死亡时居然能如此的平静,脑子里一点杂思都没有,他竟然想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于他还想看看炮弹飞来时,能否躲一下。
    他当然看见了那头绳子飞出,扯偏了炮管,也看见那块石头在火光硝烟中炸得粉碎。
    他更看见在另一边的大石块后面探出的一个俏丽身影,绳子就是从那儿批出的。
    那是晏菊芳,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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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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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铁令如山
    以后的工作十分地顺利了。
    李诺尔带着菊芳、水青青、王月华以及赖皮狗是随后持着巴罗夫的军符出堡的。
    他们紧蹑着追兵,也赶到了,而且正好赶上了杜英豪大展神威的时候。对杜英豪的英勇,李诺尔钦若神明;可是那追兵的军官装起了小钢炮,发出了第一炮后,李诺尔知道这种小钢炮的厉害,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抵抗,料想杜英豪必将为之所困,必须要为他解困才是。低声把利害处一说,菊芳已着急,连忙冲了过去。李诺尔大惊失色,喝止不及,只得又跟了土来,水青青与王月华,赖皮狗自然也只有跟上。
    但是菊芳却不莽撞,她是捕快世家出身,飞索绳套功夫超绝,那原是捉犯人用的,可是此刻用来套炮管,倒也十分合适,绳圈出去,套住了炮口,一拉一扯,炮身扯倒下去,炮弹打在地上,使得炮身炸开,把附近的罗刹骑兵炸得灰飞烟灭,两位发火司令的军官也同遭波及,踪迹不见。
    杜英豪这条命总算捡了同来,他已闭目待毙,忽而绝处逢生,自是喜出望外,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娇小的菊芳,在脸上亲了一亲,然后高高的抛了起来。这一抛也不过丈来高,菊芳身手矫捷,根本摔不着的,可是事出仓猝,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杜英豪一把又接住了她笑道:“宝贝!别怕,摔不着你的。老毛子这儿家伙可真厉害,我刚才想这下子真完了,大概本星君要归位了,我到这凡间走一趟,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可就是有几个人舍不下,第一个就是你这小狐狸精……”
    菊芳心中是十分甜蜜的,但究竟有点不好意思,忙叫道:“快放我下来。”
    杜英豪笑着放下了她,然后一手一个,榄住了水青青与王月华道:“再有就是你们两个,刚才我站在石头上等着挨炮子儿,眼前却浮起了你们三个的影子,心里在想着,死倒没什么,就是不能亲你们一下告别,实在丢不下。”
    说着先亲了王月华一下,又亲了水青青一下,然后大笑道:“这会儿虽然死不成了,但还是先亲一下你,免得我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又遗撼终身。”
    他历劫生死,刚从死亡边界上脱险归来,不禁毫无惧色,而且谈笑自如,十足的豪士本色。把赖皮狗跟李诺尔两个人看得感澈心脾,钦折无限地跪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去吻他的胸。杜英豪把他们拉了起来,笑笑道:“二位,对不起,忘了你们了;我倒不是不想二位,但认为你们是男子汉,自己总能照顾自己。”
    这两句话中充满了信任与尊敬之意,比什么言词都能使人感激,赖皮狗只能哽咽地道:“杜爷!杜爷!小的这一辈子都跟着您。”
    这虽是极为普通的言词,却充满了情意,李诺尔没有开口,却充满了羡慕之色,显然地,他很想如此表示,却又怕不够资格。
    杜英豪卸似已明白他的心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李兄弟,地图总算到手了,这次多亏你的帮助,罗刹那边你是回不去了,但到了京里,你大可放心,朝廷对你的赏赐绝对亏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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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诺尔却道:“杜大侠,我什么都不要,我早已表示过了,我不是为了大清朝廷才做这些的,我是为了你杜大侠,今后也只想追随你杜大侠。”
    杜英豪一笑道:“李兄弟,跟着我可没多大个混头,我只是一名捕头,官儿小得很。”
    李诺尔慨然道:“管他官大官小,我追随杜大侠是为了做事,可不是为了做官。”
    杜英豪大笑道:“好兄弟,说得好!你若是只想做点事,跟我在一起绝不会错,不过那全是些麻烦事,有些还可能会要命的。”
    晏菊芳道:“岂只是这些,每一件都要命。”
    杜英豪大笑道:“但咱们几个却都活得好好的,不但一个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这位李兄弟看来也不是个很爱惜生命的,可以一起跟着玩命。”
    这是答应他入伙的意思了,李诺尔一拱手,肃然地道:“谢谢杜大侠,在下会些西洋击剑式,会冶金制造火炮,习过东瀛之剑术与忍术……”
    他说的全是一些很了不起的技术,每个人听了都脸上发光,但杜英豪却全然不懂这些功夫与技术,因此他只淡淡地道:“李兄弟,我交的是你这个人,也不是交你的功夫,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我也要交你,你会几百种功夫,我也不会巴结你。”
    李诺尔讪然地道:“是的!在下太俗气,请杜大侠见谅,以后尚请多加赐诲。”杜英豪道:“好!我就改正你第一个错误,你我既然决定以后要在一起了,就是兄弟了,你这称呼就不对,我长你几岁,你叫我大哥就是。”
    “是,谢谢大哥!小弟遵命!”
    杜英豪笑道:“好了!兄弟,我这一飞出来,可就弄不清方向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黑龙江之侧,也是两国的国界。”
    “这么说我们已经是在中华的国界之内了。”
    “照和约上所议,应该是的,可是巴罗夫与尼古拉亲王又在地图上弄了手脚,把边界推下了将近有三百多里。”
    “什么?推下了三百多里,那么弄起来岂不是有几十万亩了。”
    “是的,而且都是极为肥沃的平原,罗刹入并不想要扩广土地,他们的西伯利亚平原广大有几千万亩,却达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他们空着那么大的地方。”
    “因为那儿的气候太冷,终年在冰冻中,无法种植,等于是一片废土。”
    “这儿就不冷了吗?我来了没几天,就已经冻得快成一根冰条了。”
    “大哥是从中原江南来的,此地自是不能相此,可是与西伯利亚冻原相较,此处却又好得太多,不但土地肥沃可以耕种,而且还有无限宝藏。”
    杜英豪知道所谓宝藏,绝不会是珠宝之类,所以也不去问了,只是道:“不管有什么,原是咱们的土地,就不能叫人占了去。兄弟,你说他们在地图上动了手脚,你知道是什么手脚吗?”
    “知道,地图是油彩画的,他们在订约时,用的是原图,等到大家都用过玺印后,他又在原图上加了一层油彩,把边界推后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害得那位订约的纳亲王白去了一条性命。”
    李诺尔道:“那位亲王死了?”
    “是的,仰药自尽了。”
    “他死得并不冤枉,此人既为签约的朝廷代表,自然该有此行任务的知识,他却连地图都看不懂,他带来的属员更为混帐,拚命在这儿搜求金沙、貂皮,老毛子送给了他们一批好的皮革与几袋金沙,他们就帮着老毛子,反过来向清朝侵占土地。”
    杜英豪十分愤怒地道:“兄弟,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很多交涉还是我办的,罗刹入那边会说中国话的人不多,大部份是我当通译。”
    “好!兄弟,你记住是那些人,咱们同去时,要好好整他们一下。”
    晏菊芳忙道:“爷!这可不是你的事,而且你也管不了,满州人犯罪有京人府管。”
    李诺尔倒是此她清楚?笑道:“皇族犯了罪才归宗人府究治,不是一般的满州人都由宗人府管的。”
    菊芳道:“可是被选派为使节的,差不多全是王室,他们的后台硬得很呢!纳亲王自杀了,其他人没一个被抓的,这你可惹不了。”
    杜英豪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倒不信我会治不了那些人,你瞧着吧!
    我会把那些人整得哭娘叫爹的。好了,我们现在把地图抬了去吧!“要抬着这么大的一幅羊皮地图,倒是一件吃力的事,他们一起六个人,轮流替换,好容易抬到了杜英豪指定会面的地方,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那位黑龙江将军已经很不耐烦,几次要回去了,但是赵之方却对杜英豪有信心,坚持等下去,因为赵之方是京中派来的密使,黑龙江的乌明将军总得让着几分,但他心里却实在不信杜英豪能把事儿办得好,他驻守边界,对罗刹人太清楚了。
    可是杜英豪不但同来了,而且还真把那幅地图给弄了出来,怎不叫他惊惶难以相信呢?
    再听了杜英豪此行的经过,他更是张大了口,半天闭不拢,良久才道:“怪不得我们这儿听到了那声巨响,还以为罗刹人又在试炮了,却不知道杜大人在杀敌。”
    杜英豪道:“我虽然杀了几个追兵,那不算什么,倒是乌将军该准备一下,巴罗夫贵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肯干休,会立刻兴兵前来追索的,将军还得准备一下。”
    乌明一惊道:“杜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去传令叫大家立部加强戒备去。”
    杜英豪道:“无须太多,有三千足够了。”
    乌明吃吃地道:“是!杜大人,下官立刻就传急令要他们立即开来。”
    杜英豪道:“赵将军,我临行不是交待了你,要你带三千人在此等候的吗?”
    赵之方目视乌明冷冷地道:“下官是说了,可是乌将军不肯,他说有一两百足够了。”
    杜英豪的脸一沉,恰好押后的李诺尔土来道:“巴罗夫起动全堡精锐来了,约在两万人左右。”
    杜英豪冷冷地道:“乌将军,你说一两百人够了,那好,你就去抵挡交涉吧!”
    遥远已经听到有号角之声,并有隆隆之声,想是巴罗夫为壮声势,在发大炮了。
    乌明吓得脸色发白道:“杜大人,并非是未将不遵吩咐,因为此处尚是罗刹境内,若是聚集人数太多,容易为人发现,引起误会。”
    “胡说,你明知边界是以黑龙江为界,这儿是本国境内,也是你戍守的范围。”
    乌明苦笑道:“杜大人,边界是前次划定的,原本是以黑水为界,可是丈量设界时,罗刹人又拿了地图来,说要推下五十里。”
    杜英豪道:“那是他们在地图上做了手脚,这位李兄可以作证,也可以指出做手脚的地方。”
    乌明一叹道:“都要怪订约的纳亲王,他在人家的地图上印了徽记,但是自己只有一张纸拓本,还在路上弄丢了。”
    李诺尔道:“没有的事,那是在他参加巴罗夫的庆祝宴会时,被人灌醉后,然后又偷偷地换过了,可能后来他自己也发觉了,私人加以毁去,同朝后也没敢把这件事情奏明。”
    赵之力道:“这倒是真的,他回朝时只说订了条文,边界是以文书说明,没有图舆,圣上就为了他太糊涂,才一怒下诏赐药叫他自裁的。”
    杜英豪叹道:“皇帝也是的,派出来订定边界的代表,怎么会选上这种饭桶的。”
    乌明耸耸肩道:“他是皇室宗亲,外国派出来的是位亲王,咱们自然也得有个亲王出来才行。”
    杜英豪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像样点的亲王了?”
    赵之方也苦笑一声道:“纳亲王虽然平庸如材,但是他会做人,能言善道,懂得歌功颂德,而皇上年事高了,也不如壮年时圣明了,听不进逆耳忠言,自然是此辈当势,一直到边界出了问题,皇帝才知道这些人的昏庸误国,但是错误已经铸成,只有设法补救了。”
    乌明道:“其实订约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纸上文章,只要有充分的实力,订的约也可以不承认;下官自从边界纠纷后,数度上表朝廷,请派大军前来支援,拨下款项,购买火炮火枪,对罗刹人示以颜色,不难重新订约的,可是朝廷却始终没回应。”
    赵之方低声道:“乌将军,你我是老朋友了,兄弟祖居此地,是你的辖下,彼此不外,我才告诉你实在话吧!要朝廷发兵是不可能的,第一是皇上自许为圣明天纵,胜过任何一位历史上的君主,所以他不肯认错,认为天朝上国,也丢不起脸,纳亲王赐药自尽,还是借了别的做文章,那件事是不会公开的。”
    乌明道:“这个我知道,但与增兵何关呢?”
    赵之方道:“派不出兵过来,南边有不少郑成功的属部仍未就捕之前朝的遗臣故老都在趁机活动,朝廷的大军必须要用以镇南,这远北之地,是八旗子弟的戎区,变乱不去,就不会派大军来。”
    杜英豪忍不住不高兴了道:“这位皇上就未免不漂亮了,难道他运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
    赵之方正色道:“在皇上的心中,就认为南边比北方重要多了,极北穷荒不毛之地,就是丢个几百里,皇帝一点都不心痛。”
    杜英豪愤然地道:“那咱们拚个什么劲儿。”
    赵之方呐然道:“杜大侠,这是宝亲王殿下亲自托你的事,宝亲王年轻有为,力图奋发,等他掌大权时,国事必有一番革新,咱们看将来吧!”
    乌明也道:“是……是……杜大夫,下官是殿下西征回疆时的属部,也是殿下的授命,要下官自请来此地戍守的,殿下说明咱们要争千秋不争一时,没人干的事咱们来干,福让人家去享,血由咱们来流。”
    杜英豪被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起来道:“好!冲着宝亲王,咱们就挑起这付担子吧!”
    乌明这才低声道:“下官接到的旨意是罗刹人若是要几百里的地方,就让给他们,除非他们过于贪心,要深入我方,才得抵抗,否则不准轻启战端。下官也是另外受了宝亲王的指示,才带了这几百名亲信弟兄来支援,那是私下的行动,杜大人要五千人,下官实在无以应命。”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得早跟我说一声,我预计得手之后,罗刹入一定会率兵穷追的,有五千人,还可以跟他们干上一架,现在只有几百人,要打起来就困难了。”
    乌明连连称是,赵之力道:“杜大人,反正地图已经到了手,咱们倒是不必硬抗,只要能挡一下,使咱们能带着地图离开就行了。”
    杜英豪道:“不行,他们丢了地图,没了凭证一定会遣军深入,攻占据点后,再来重新谈判,那时赶他们走就难了,我们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地图就全无用处了,所以此时绝对退不得。”
    乌明道了:“可是咱们只有几百人行吗?”
    李诺尔微笑道:“杜大哥说得对,这时退不得,大清国的皇帝不愿意打仗,老毛子的沙皇也不想打仗,这是尼古拉亲王跟巴罗夫侯爵在搞鬼,我们只要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不会酿起战争的。”
    乌明苦笑道:“李壮士,咱们这几百人,罗刹追兵却多出咱们十几倍以上,此地又是一片平坦、无险可守,拚命是打不过人家的。”
    李诺尔道:“尼古拉亲王来了,正卧病在床,堡中的军队虽众,但要分一半去保护他,另外还有一半,则因为被我们下了药,又吐又动不了,所以能追来的人不会太多的。”
    乌明道:“海兰堡中有六七万甲兵,就七折八扣,也还有一两万呢!”
    他是边城守将,对敌情倒是很了解。李诺尔笑道:“将军,此地离海兰堡已有二十多里,步兵是来不了的,要追来的只是骑兵,海兰堡中的马还不多,最多只有近千人可能追来。”
    杜英豪道:“只有千把人就没关系了,咱们痛痛快快地打他个落花流水。”
    乌明道:“杜大人,下官只带了两百多人,对方仍然多出我们五六倍。”
    杜英豪笑道:“你放心,这两百多人只是帮忙守住阵脚,困捉俘虏,杀敌冲锋临阵的人,由我们来干,用不到大家费心。”
    “什么?你们各位了只有六个人。”
    杜英豪一笑道:“在这河滩上打马战,我有一套特别的战术,你们可以看看学学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建大功呢!现在咱们还有半刻工夫,可以小作布置,我要的绳子带来了吧。”
    赵之方忙道:“带了,每根长有十丈,共计带了有四千根。”
    杜英豪四下看了一下笑道:“差不多够了,不足的可以把风筝上的绳子拆了下来,现在叫大家去砍小木桩,或者就利用原地的小树好了。”
    他把人员集中,颔先示范怎么做了,然后又把李诺尔与赖皮狗叫来,吩咐了一阵,他自己带了菊芳、水青青与赖正荣、王月华配合李诺尔,分成了三组,每组一男一女,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赵之方带了十几名军士,抬起了风筝步行而进。
    后面,甲鲜明的罗刹骑兵们在朦胧的曙色中追了过来,发现了在前方移动的人影,尤其是那具地图做成的大风筝,特别醒目,前哨的骑土一阵吼叫,驱马冲来。
    但是他们在冲出十多文时,就纷纷落下马来。
    杜英豪的布置很绝,他把绳子的一端綮在树干或木桩上,另一端则绕在另一棵树上,由一个人控制着,马到两树之间的空隙时,突地一拉绳子,于是横跳起的绳子,不是绊倒了马就是把马上的人给拖了下来,顿时乱成一片。
    因为这些骑兵都是怕落单被人吃掉,每队总在三五十人左右,倒了几匹马后,后来的马也绊在同伴身上而拉倒下来,有几匹没倒的更糟,受惊之后,马匹就乱跳乱踢,人就遭殃了。
    这一阵大乱下,侥幸生存者,立刻又受到伏兵的无情搏杀,急箭、火枪,对着倒地未能抵抗的敌人,杀起来既方便又过瘾,顷刻之间,有三队前哨的骑士被消灭了。
    巴罗夫的大队赶到,他一面分兵出去与埋伏的清军作战,一面又遣出精锐去追击杜英豪,要夺回那幅地图。
    地图太大只能四人抬了走,自然跑不快,没多久已经迫近了。杜英豪与菊芳单马回头迎战,他们双骑并排急冲,倒使得那十几个骑兵提高了警觉,连忙集中待战,那知杜英豪到了两三丈处,突地两人分开,向左右绕击,那一组罗刹骑士以为他们要迂回突击,也分成了两面来迎战。
    可是前面的人却怪叫着纷纷坠马,后面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是颈子一热,就是脸上一痛,吼叫着摔下来。那是杜英豪的另一项设计利器,实际上不过是一根五六丈长的银线,是牛筋夹了银丝搓成的,十分坚轫,又细又硬,虽只有拉鞋底的麻线粗细,但是却能吊起一个人,刀砍不断,这是杜英豪未来之前,准备了带来的特殊装备。
    他跟菊芳各人在臂上套了一个环,银线的两头系在环上,并马而行时,线卷好藏在衣袖里,突地分开时,银线拉直了,横着过去,其利如刀。
    割在颈子上,加上两骑的冲力,足可把脑袋切下来。割在脸上,也会受伤不轻,而且也被拉倒下来,十几名罗刹骑士,就这么倒了下来。
    由于倒地的骑士还没来得及抵抗,由得他们像切瓜似的,顷刻就报销了,居然无一能免。
    而且另外分出的十几骑,由左右包抄追上去的,刚好李诺尔与王月华管一边,水青青与赖正荣管一边,用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武器,也是被多久,倾数就歼,又干脆、又狠。
    其实,这些罗刹骑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身手不会如此差劲的;只是因为事起非常,使他们一时措手不及,而那条细绳确实是难以招架,又坚又轫,刀砍不断,枪刺不到,两端系在马身上,以马匹急行的力量,确是人力难以抗拒。
    有人被拉倒后,拖在地下十几步,两骑交错,细索打了交叉收紧,活活勒成两截。
    巴罗夫也怔住了,想到对方会如此厉害,才出阵六个人,就把自己这边的一个前哨中队杀得落花流水,对方连皮都没有伤一块,而自己这边已经折去四五十人不说,而且悉数阵亡,连个重伤的都没有。这些罗刹兵原是以残酷闻名的,他们捉到俘虏时,绝无生还者,都是加以一番苛刑后再加以杀害,最通常的一种是在冬天,先在河上烧起一堆堆的火,使河水溶出一个个的洞来,然后迅速把人插入,河水很快又冻了起来,上留人头冒出在外,而且严寒已经把人冻僵,脖子的地方又脆又硬。
    然后他们对准一颗冻硬的人头踢去,脚起头飞,滚出老远,如此引以为乐,凶残之处,令人发指。他们杀人时残忍如此,轮到他们挨宰时,就不感到那么有意思了,何况死时又如此的可怖,每具体不是腰斩就是斩首,要不然就是活活被切掉了半边脑袋,看得怵目惊心,士气大挫,使得罗巴夫再也不敢再派人出击了。
    他把人马都集中在一起,布仔了方阵,而且用火枪严密守住了阵脚,防备着对方的马匹再冲过来,然后又派人在阵前哇哇大声叫着……杜英豪问道:“他在叫些什么?”
    李诺尔道:“他在叫主将出去答话。”
    杜英豪道:“这家伙鬼计多端,此来的目的主要是追回地图,他眼看着地图在前面越走越远,怎么会停下来磨菇,给我们从容离开的余裕呢?”
    李诺尔略一沉思道:“不错!还是杜大侠细心,他是在利用机会掩饰行动。好毁了地图。”
    “他要毁了地图?”
    “是的,在商定边界时,老毛子欺我们中国人看不懂地图,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他们的沙皇已经十分高兴满意了,只有尼古拉亲王和他不满足,又在地图上动了手脚,再度侵入中国土,俄国的朝廷是不赞成的。因为他们自己的西方也有一些麻烦,没有力量掀起一扬战争的;那张地图若是到了我们的手中,因之力争,作为背约的证据,他们两个就要惨了,所以他若拿不回来,必须要毁了它。”
    “他停止不迫,地图落人我们的手,又待如何毁法呢?”杜英豪不解地问。
    李诺尔身边带着一具千里眼,那是一个圆筒中镶了两块透明的镜片,圆筒可任意调节长短,虽不能远及千里,但百丈之内,尽收眼底。他举目望了一阵后,将圆筒递给杜英豪道:“还是老方法,他们在架火炮,准备进攻了。”
    杜英豪找了半天,才算看清对方的动作,同头又看了那些抬起地图的士兵,才走下百来丈丢。因此问道:“那火炮最还可及多少?”
    李诺尔道:“这种小型的钢炮射程较近,最大射程约为两百丈,但有效射程,却是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丈左右。”
    杜英豪道:“这倒不妙,我们得唬他一下。”
    他很快件了一番布署,把赖皮狗与三名女的分别遣退回去执行任务,自己却与李诺尔两人轻骑上前,到了距离二十文处,双双站住,李诺尔大声道:“大清朝特使杜大人,有请侯爵答话。”
    巴罗夫怒道:“李诺尔,你竟敢背叛我。”
    李诺尔笑笑道:“侯爵,这是怎么说呢?我在海兰堡,人入都把我当中国人,我当然要认祖归宗,回到中国去,那我就不能算是叛徒了。”
    “好,李诺尔,你记住,假如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就会将你五马分,死无葬身之地,你说这个人是大清国的特使,他是什么官?”
    李诺尔道:“不知道,不过黑龙江将军乌明也要听他指挥,想必官很大。”
    “好,你问他,为什么要乔妆跑到我们的国境里来盗取地图,破坏盟约,他要负完全责任。”
    杜英豪听了他的指责后,也沉声道:“告诉他,我这个特使就是来收回地图,另行订约的,因为上次订约时,你们罗刹入不讲信义,破坏盟约。”
    “胡说,破坏盟约的是你们,擅入边境。”
    “哈!哈!我可没有擅入边境,是你们请我去的,若非我的救治,你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这根本就是你的阴谋,病源是你派人去布下的,本堡自从那几个女的来了之后才开始传染病的,这几个女的都是你的同伴,还有这个叛贼李诺尔,他跟你们一夥。”
    杜英豪大笑道:“巴罗夫,大家心里都明自,谁做了些什么?因此,我们不必辩论是非了,图已经到我手中,你可以告诉你们的沙皇,叫他另外派代表来重新订边界重修盟约。”
    “笑话,一个条约那有随便订立或废止的?”
    “我就是如此说了,肯不肯随便你们,反正,要讲理也好,要论兵也好,我都接着你。”
    杜英豪已经接到水青青发出的暗号,知道已经布置妥当;于是神色一庄,手指前方道:“你别以为仗着火炮犀利就想动粗耍横了,本使早已有了准备,你的部下曾经企图用火炮来攻击我,他们是如何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巴罗夫愤然地道:“你必须为那些阵亡的勇士们负责。每一条人命,都要你们大清国政府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的人命是有价值可计的,一条人命值多少?”
    “值多少?最少也要一百个金卢此,每一个金卢比就是你们一两黄金。”
    杜英豪道:“以人命而言,一百两黄金一条命太便宜了。但是你们的兵士却不值那么多钱,因为他们越过边界,在大清国的土地上对本特使有不利的行动,那就有取死之道,你也是一样,我限你立刻过桥回到对岸去,否则我会立刻对你们不客气。”
    巴罗夫见自己的部下也已完成了钢炮的架设与发射的准备,弹药也堆在一旁,随时可以瞄准发射了,于是也哈哈笑道:“你竟敢叫我离开,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帅给你点厉害瞧瞧。”
    全部装设好的钢炮计有四合,每台相距有十女左右,成半圆形排列,对准前方,那些抬着地图的清兵大约已走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丈,也就是说快走出火炮的有效射程了。
    巴罗夫举起手来,指示装填发射,杜英豪也举手道:“你不听劝告,你会后悔的。”
    他的手往下一落,草丛中突地冒出一条人影,手挽强弓,箭头上却带着熊熊火焰。
    那是火箭,射箭的是水青青,飕的一声,箭速如流星,直飞而前。她的臂力很强,在距离将近五十文处发箭,居然又稳又准。
    那名罗刹炮手正拿了羊角,把火药要倒进炮膛中去,一箭恰好射中他的胸膛,火箭仍在燃烧,但他手中储藏火药的羊角却因为盖子已打开了,火药酒出,沾上火星“轰”的一声巨响,直如惊天动地,现场轰出了一个两丈来宽的深坑。
    一门架设好的铜炮早已四分五裂地倒在坑中,还卷着七八具烧焦的体。
    当硝烟过去后,大家的惊魂始定,巴罗夫脸色大变,杜英豪却傲然而笑道:
    “怎么样,你服不服?”
    巴罗夫像是发了疯一样,双手乱挥乱叫,李诺尔来不及翻译了,急道:“他下令全体进攻了。”
    于是火枪手一排排地开火发枪,而其余三门火炮也在加速地准备发射。
    “咚!咚!咚!”
    三门火炮都吐出了火舌,三颗炮弹呼扫而过,但是那几名抬着地图的清兵则已走出了有效射程。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下马伏着一道土岗后面,这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地形,所以不怕火枪的射击,杜英豪抛出了手中的一个信炮。
    那也是利用火药所制的玩意儿,只是无法伤人,只能带了一溜青烟,直冒上半空,作为信号。
    这种号炮,在江湖上流传已有两三百年了,可见中国人最早就开始用火药,但是未加发展,始终停留在玩具的阶段。
    杜英豪发出那一枝信炮,心中倒是感慨万千,但是那枝信胞的威力却不比寻常。
    四处都有箭手由隐处站起,射出一支火箭后立刻又伏下,这些火箭虽没有水青青的那样准,但由于为数极多,所以也同样发出了效果。
    “轰!轰!轰!”在一连串急爆中,剩下的三门火炮都被着火的火药炸毁了。
    血肉飞溅着,人们在哭喊着,罗刹人的阵脚大乱,杜英豪趁机跳上马,举手一招:“杀!”
    他与李诺尔拍马冲出,后面埋伏的人马也叫着冲出来,百余人竟像有万骑奔腾之势。
    罗刹人的数额实际上此清军还多出了好几倍,但是巴罗夫却因为不知对方的虚实,一直不取下令冲锋;否则,踩也把乌明的那百来骑踩平了。
    再者。也是杜英豪的从容镇住了他。他挟大军而来,认为杜英豪定是无雄厚的军力接应,绝不敢停下来等候的。待得伏兵齐出,不过才百余骑时,罗刹军心已溃,士兵斗志,尤其是杜英豪天神般的威风,以及数度以空手破坏了他们认为第一利器的火炮后,对这个人已产生了神明般的敬畏。看他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样的一个敌人,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杜英豪只要冲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就丧失了斗志。有两名罗刹枪兵,抬起火枪,已经对准了杜英豪的胸膛,而且枪膛中已塞上了火药,只要一扣板机,我们这位大英椎就成为烈士了。
    杜英豪那时已杀红了眼,根本就忘了本身的生死,眼见两枝枪口对着自己。他倒没有昏了头,连枪都不怕了,他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枪一响,自己是非死不可;但是因为杀得性起,他没时间去考虑生死的问题,只想到死也不能亏本儿,宰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倍。
    因此他大吼一声,挺起胸膛冲了过去,搭拉一声,一个枪兵心慌扣了板机;但杜英豪的运气实在好,这一枪居然没打响,那是引药潮湿了。
    第二个枪兵见枪械在杜英豪的面前失效了,吓得屎尿直流,手指怎么都扣不下去,双膝一屈,忽然跪了下去。
    杜英豪冲上前一刀飞去,已经把第一人的脑袋砍飞了起来;对着第二个家伙,他的刀子怎么也砍不下去了,刀面轻轻一拍他的头顶,放过了那家伙,又继续冲过去。
    这个例子一开,以后就方便多了,杜英豪纵马所至之处,那些罗刹军士纷纷下跪投降。
    李诺尔趁机用俄语叫道:“投降者不杀,否则飞天将军一怒,挡者粉身碎骨。”
    于是,部份的人纷纷抛掉武器投降,巴罗夫眼看大势已去,只带了一小部份的残余,仓惶地逃退回去,清军等于打了一次最辉煌的胜仗。
    出动了不过二百人不到,却毙敌逾千,俘虏四百余,火枪、大炮等火器成堆,战马数百头。
    这是有史以来,对罗刹人战事中最干脆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当杜英豪追到桥头边界上,伸手拦住追上来的两位将军们,赵之方与乌明都是军功一品,率领八旗雄兵的大帅了,他们对杜英豪都身不由主在马上跨蹬起立,肃容拱手致敬道:“杜大人英勇、当世无匹。”
    李诺尔也过来了,恭敬地道:“杜大哥,小弟今天总算领略到你的过人之处了。”
    杜英豪大笑道:“哦!兄弟,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诺尔虔诚地道:“大哥的过人处在当机立断,杀赦及时,这是任何一个高手极难做到的。”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是怪我杀人太多了?尤其是对那些已无反抗之力的人,也照样的不肯放过。”
    “不,这正是大哥的成功过人之处。在战阵之上,本来就不能讲究慈悲的,可是如大哥这样的高手,往往因为自端身份,不肯出手。今天若非大哥这一阵滥杀,敌人不会胆寒,以对方优越的人数与火器,我们绝对无法得到胜利,若非大哥后来饶过了几个投降的人,逼得对方情急拚命,我们仍然是难以抵挡。”
    乌明倒是不居功,他也知道李诺尔说的是事实,因此连忙道:“今日之胜,全是杜大人一人之功。”
    杜英豪笑笑道:“这就不敢当了,胜利是属于大家的,若论功劳,李兄弟才当居首,若非他在阵前一阵喊降,叫散了敌人的军心,老毛子还是不会输得这么惨的。”
    李诺尔又谦逊地推辞。
    赵之方这才轻叹道:“各位也不必客气了,每一位都有大功,是这一战的功劳却不能明奏朝廷,只能由下官密奏宝亲王殿下,暂记在他的心里,等他身登大殿后,才能对各位有所封赏。”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只有菊芳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我们替朝廷杀了这么多的敌人,打下了这么一次大胜仗,虽然不希罕什么封赏,但是总得让朝廷知道一下。”
    赵之方轻叹道:“晏女侠!若是明奏朝廷,祸福还很难说。像这一次胜仗打得虽漂亮,但只是我们目击的人才知道,奏到朝廷去,恐怕无人会相信。”
    乌明也点头道:“这倒是,下官纵是目睹,却也无法相信。以这么几个人,居然能击溃敌方十几倍的精兵,而且都是有火器的,这告诉人也没人会相信的。”
    晏菊芳道:“俘虏及俘虏的武器,不是可供证明吗?”
    乌明道:“这些俘虏过一两天就要遣送回去,不能留太久的,若是罗刹人以此为藉口,再图正式兴兵犯境,下官可负不起责任;下官奉到的密旨是绝不能挑起战事,因为朝廷目前绝对无意对北边用兵,下官奉到的指示是必要时撤守让他们。”
    听了这个决定,使每个人都很气。赵之方连忙解释道:“朝廷目前的决定虽如此,但宝亲王却是个有作为的人,他请杜大人来此取回地图。重订国界,也是不甘领土受损,杜大人若是有什么雄心壮怀,也请忍耐一两年,等宝亲王当权后,必将借重,到时杜大人就能一伸壮怀了。”
    杜英豪平淡地一笑道:“我只是个江湖人,没什么雄心壮志的,我进入官场,只是为了好玩,没多久我就要回到江湖中去了。”
    赵之方一急正要开口,杜英豪摆摆手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一定要把目前这件事办妥。”
    李诺尔道:“假若只为办重订边界的事,倒是不难,趁着这场胜利,也趁着尼古拉亲王在此害病,性命由我们控制的机会,好好地逼他们一下,巴罗夫一定会接受的。”
    赵之方道:“重修国界是双方朝廷的事,他们有权作决定吗?”
    “俄国沙皇也无意东侵,他在西方的外交已办得焦头烂额,没精神管这边,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在搞鬼,目前趁着尼古拉亲王抱病,巴罗夫大败之际,正好跟他谈谈条件。”
    赵之方忙道:“他能作决定就好了,那就烦请李壮士多费点心,全权交涉。”
    李诺尔一笑道:“草民只是一名通译而已,威望不足以服人,这得要大哥出面才能镇得了对方的。”
    赵之力道:“那当然,杜大人为此行全权特使,本来也是他负责。”
    李诺尔道:“那我就跟他们连络一下。”
    一行人回到了乌明的营地。对他们凯旋归来,每个人都感到兴奋,问起战果,则又咋舌难信;他们中当然也有些粗通俄语的人,从俘虏的口中,问起经过,终算得到了证实,于是他们对杜英豪也敬若神明了。
    李诺尔在办理交涉事务上不愧是个干才,他把那几百名俘虏召来,加以晓谕后才放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威吓生了效,俘虏回去了两天后,巴罗夫先派了一名副官来作磋商。
    李诺尔接见了,将地图作伪的部份指出,痛斥罗刹人的无信及狡猾卑劣之处,最后才说明大清朝廷宽大为怀,不予追究,但必须将占去的土地归还,重新划定边界、双方勒石定线,并口头拟妥了几点条例,内容倒是十分公平,既不占罗刹的便宜,也不容他们混赖。
    副官把这边的意思转告后,巴罗夫只有同意了;因为李诺尔给了他两天份的药,那些药只能使尼古拉亲王的病情略愈,却未足以复原。由于巴罗夫坚信尼古拉亲王是中了毒,生命控制在杜英豪之手,除了乖乖认输之外,别无一点办法;而他在俄国骄横跋扈,树敌很多,若非尼古拉亲王的支持,他早就被人整掉了,他去不起这个靠山。
    重新订约的大典是三天后举行的,杜英豪把盗回的地图洗去了伪造部份,又用大红珠杪在上面画了一条粗线,作为新的边界,地图上又被他以江湖上下五门的独有手法,秘制的药水浸过,无法再作任何更改了,陈列在场,等对方来签署生效。
    巴罗夫侯爵陪着病奄奄的尼古拉亲王前来签约,这边却是以杜英豪为正式代表,两位将军作副使。双方审核过新约条文及边界后,用钤记印在火漆上作为徵信。
    这次,杜英豪得了李诺尔的指点,又备了两份临描在羊皮上的小型缩图及条文,各以中华及罗刹文字画写一份,加签后交由双方保存。
    尼古拉亲王腹泻只好了两天,又有转剧之象。他算是领略到中国的厉害,这次乖乖的签了约,换回了一包药散,当时就服了下去。
    对杜英豪,他们都以无比敬畏的心情来说话;当杜英豪有所指示时,他们都一一地肃立恭听,然后再恭敬地回答,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签完了约,巴罗夫才找个机会,私下间李诺尔道:“这位特使是清朝皇帝的什么人?”
    李诺尔英笑道:“他是中国第一高手,武功盖世,智勇双全;他不是官,因为没有一个官能适合他,他的声望与权限大过了皇帝。”
    巴罗夫难以相信地道:“那会有这种事的?”
    李诺尔傲然道:“在你们那儿没有这种情形,在中国却是有的;他们叫做江湖人,自成为一个系统,执行着自己的法律,大部份的时间,他们行侠仗义,补国法之不足。”
    巴罗夫道:“皇帝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存在?”
    李诺尔一笑道:“皇帝很高兴承认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没有政治的野心,却用刀、用剑、用拳头,去帮忙维持国法的尊严以及社会的秩序。他们的权限有时大过皇帝,国法制裁不了的人,他们以正义之剑施予惩罚。”
    巴罗夫道:“只有皇帝和贵族所命的官吏,才有执法的权利。”
    李诺尔英笑道:“不错!但如若官吏执法不尽责的时候,江湖人知道了,就会代他们执法,甚至于对枉法的官吏,也同样的施予惩罚。”
    巴罗夫忍不住道:“你们中国的皇帝太好说话了,竟然允许这种人存在,那不是侵犯到皇帝的权威了吗?”
    “不会的。江湖入不会侵犯到皇帝的权威,相反的还会使皇帝更受尊敬。一个好的皇帝不是为了权威而统治国家,而是为了使所有的老百姓生活幸福,凡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皇帝都会支持。”
    “那些江湖人自己若是也犯了法呢?”
    “有另一批江湖人去惩治他们。”
    巴罗夫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们。”
    李诺尔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明白,像那位特使,就是一个很有名的江湖人,他是自动向皇帝请求,来出任这次的任务的,结果终于圆满地达成任务;若是由皇帝来徵召,官吏中既找不到这种人才,也没有这样的行事方法,更没有成功的可能。”
    巴罗夫向杜英豪看了一眼,他无法不承认这是事实;终于他想了一下问道:
    “中国有很多江湖人?”
    李诺尔道:“不错!很多,很多。”
    “像这位杜特使的又有几个呢?”
    “这个倒不清楚,相信一定有不少。他们平时不表现,像普通人一样,但一旦有必要时,他们会挺身而出,作出惊天动地的一举,然后他们功成不居,又悄悄地退隐在人间。”
    巴罗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幸好,我们俄国没有像中国这种江湖人。”
    李诺尔笑道:“是的!这是你们统治者的运气,但也是你们老百姓的不幸。若是俄国也有江湖人,像你们那种对待老百姓的残暴手段,恐怕不知有多少统治者会被刺杀了。”
    “江湖人也会做刺客吗?”
    “怎么没有,中国有一部很有名的史书,叫史记,就记载了战国时许多刺客的故事,这些刺客都是江湖人,当一个贵族或国君太过于残虐时,江湖人就会冒死犯难,当庭一击,刺杀暴君。”
    “江湖人有没有做皇帝的?”
    “也有,汉朝的第一位皇帝以及明朝的皇帝都是江湖人,因为上一个朝代的统治者太过残暴,江湖人就会集合许多有志的江湖侠客,颔导老百姓起来推翻暴政。”
    巴罗夫脸色很不自然。李诺尔又道:“侯爵,我对你有一个忠告,就是你最好安安稳稳地守住你的边界,不要想侵略过来,即使中国的皇帝不愿意战争,对你们忍耐了,中国的江湖人仍然不会甘心国土受损,起而对你们抗争的;而且,这些江湖人如果把他们行事的方法、手段、思想传到俄国,你们的地位就更危险了。”
    这一番话的效果很大,巴罗夫脸色大变,连忙匆匆地签了字,抬着尼古拉亲王走了。
    杜英豪笑道:“兄弟,那个老毛子像是被你吓惨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江湖人吹嘘了一下而已。”
    他把跟巴罗夫的谈话约略地说一遍。乌明高兴地道:“高明,高明!李壮士这番话正好切中了他的要害,因为罗刹百姓,人受压迫,已有不堪忍受之苦,有些已拚死逃亡,起而反抗,这是他们最忌讳的一件事,李壮士这一说,使他们对侵占中国土地时也多了一番顾忌。”
    李诺尔英笑道:“我在俄国居住多年,家母就是一名农奴,对他们的虚实当然清楚。”
    杜英豪笑道:“兄弟,你说的江湖人情形倒还差不多,只是我们的皇帝可没这么好。”
    两个将军的脸色都有点不自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谈话他们自不敢参加,但也不敢阻止或辩白。
    好在,他们都算是宝亲王的心腹,所以赵之方干咳了一声才道:“杜大人,宝亲王对江湖人可是十分敬重的,尤其是对杜大人。”
    杜英豪笑道:“正因为他还不错,我才为他贾这趟命,否则我又不是吃饱了挡得慌,跑到穷荒边野来受这个罪;但宝亲王现在不错,将来做了皇帝后,是否还能如此就难说了。”
    赵之方忙替宝亲王辩道:“定然差不了,殿下英明仁爱,将来必能扬我国威,造福万民。”
    杜英豪这时已非昔比,他游戏官场,本来也没有把个官字看在眼中,这次北行,把一位方面大员置于副手,更养成了他高超脱俗的气魄与胸襟,因此他笑笑道:
    “能如此最好;否则他是找自己的麻烦。李兄弟说得好,国法制裁不了的人,还有我们江湖人执行法外之法呢!”
    关于这个题目,赵之方实在也不敢再谈下去了,忙转换话题道:“杜大人此行经过,官已用人百里加急快报禀报殿下知道,剩下大功告成,殿下对各位必将有一番重酬,奏请朝廷封赏。”
    杜英豪道:“这一次是私下的任务,不是说不让朝廷知道的吗?”
    赵之力道:“行前未得朝廷旨意,因为殿下私请,但事情圆满达成,而且又重换约、重订国界,自然要禀报朝廷认可的,否则那一纸合约岂非仍是无效,杜大人也就辛苦了。”
    杜英豪道:“这么说任务又是正式的了。”
    赵之力道:“是的,杜大人这特使的身份,也必须要经过朝廷追认,和约才能生效。”
    “朝廷会承认吗?”
    “杜大人收回国土,宣扬国威,使夷人丧胆,边境永靖,瑚廷岂会不承认的。”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成功了,朝廷拣个现成便宜,我若失败了,朝廷可以矢口否认,归于我的个人行动,朝廷完全不负责。”
    乌明讪然道:“朝廷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朝廷也无力北顾。杜大人看得很清楚,下官这黑龙江将军手头只得那万把人,却要负责百万多方里的边境,若非大人神勇,实无力抵抗罗刹之入侵。”
    杜英豪道:“算了,我不是为争功,更不是为了贪求封赏才跑这一趟的;因此,我也不在乎皇帝承不承认,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可以好好玩玩了。”
    乌明与赵之方听见这句话,倒是喜出望外。
    杜英豪虽然大展神威,将罗刹入治得服服贴贴,重新换约,但究竟是未曾奉旨,虽有宝亲王承担其事,但此刻却要等朝廷的旨意来作进一步指示,杜英豪是主持签字的首席代表,旨意下来,也一定要他去接。
    他们最担心的是杜英豪一高兴之下,拔腿就走,旨意来了找不到人,那可就惨了。
    因此乌明忙笑道:“正是,杜大人,这穷荒之地虽不如中原风光秀丽,但也有不少好玩地方。”
    杜英豪笑道:“有什么好玩的呢?”
    乌明这下子又被问住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穷山恶水,又冷又干燥,几乎是一无可陈,最多是说弄几个金发碧眼的罗刹女人玩玩,一尝异味,但杜英豪身边有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想来不会喜欢这一套的。
    倒是赵之方对杜英豪较为了解,笑着道:“杜大人,这儿倒有一些珍禽异兽可猎,山上原始森林里有熊、有雪鸡,山涧中有雪鳟,运气好的可以猎到几头雪貂,那可是皮革中的绝品。”
    菊芳道:“雪貂除了皮毛价值连城外,它的骨肉熬成膏是治伤圣品,尤其是骨髓,听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
    杜英豪被说动了,忙问道:“猎得到吗?”
    李诺尔笑道:“那要碰运气了,不过大哥若真有兴趣,兄弟保证大哥绝不会空手而回就是。”
    “兄弟!这是怎么说呢?我的运气固然不错,可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你又怎能保证?”
    “兄弟有个朋友,是深山中的猎户,他们专以狩猎为生,而且还养了几头活的雪貂,我们若是猎不到的话,就向他买两头也行。”
    杜英豪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还可以一试;否则空跑一趟,扫兴是小,若是一无所获,我回到江南去可太没面子了。”
    赖正荣凑趣地道:“可不是,杜爷现在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大英雄,可丢不起人。”
    李诺尔道:“大家有兴趣,我们明天出发,入山来回大概要四五天功夫。”
    乌明道:“不急,不急,反正大事已了,多玩上几天也没关系,下官派两个熟悉的向导去。”
    李诺尔却道:“不必了,我那朋友世居山中,没有人会此他更清楚,有他作向导就足够了。”
    乌明道:“纵使不要向导,也得派两个人来侍候杜大人呀!”
    赵之方知道杜英豪的脾气,连忙道:“这倒不必了,杜大人随身琐务自有人料理,你的人插不上手;李壮士,下官虽是生长在此地,但是没有打过猎,下官跟着去见识一下可以吗?”
    李诺尔道:“赵将军,入山可辛苦得很。”
    “不要紧,下官并非养尊处优出身,这山路也还难不倒我。”
    李诺尔又道:“将军本人倒没有什么官味,去自不妨;但将军的那些跟班可去不得;我那朋友最讨厌官方的人,尊属的官味太重了,去了不会受欢迎的。”
    赵之方的目的是跟住了杜英豪,免得脱了班找不到人,因此忙道:“不带!不带!我也知道那些奴才们很惹人嫌,便服出外时,从不带他们的。”
    乌明倒是很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部下军纪不太妙,在外面欺负老百姓是难免的事,但是自己也无可奈何,也难以整饬,因为绝塞苦寒,同样吃一份粮饷,却要比别处苦得多,而且经常可能跟罗刹入冲突起来,送掉老命的可能性也大;因此,这些大兵们只要不逃亡、不杀人,普通小小一点过失,他只能眼开眼闭,在市镇上人多之间,不稍微收敛点,若是到了乡野里,单身的女子叫他们遇上了,倒是很难干干净净地放过的。
    李诺尔的朋友既是居于深山的猎户,想必是吃过这种亏,所以季诺尔不要他的部属带路,乌明也不敢坚持了,反正赵之方跟了去,有人能保持连系也就够了。
    休息一天后,次日整装出发,乌明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行装,倒是很齐全,小型的牛皮帐蓬,野鸭绒的睡套,干粮、水袋、老酒等,每人一匹马,另外还带一头辎重的骡子,此外还有两只狗。
    杜英豪没想到打一次猎有这么多的琐碎。他以前也到山上去猎过兔子,只有一把弹弓、一袋石头弹子而已;尤其是那两头大猎犬,他认为不必要。倒是李诺尔笑道:“大哥,狗是必要的,咱们入深山狩猎,狗很有用,可以搜索猎物、辨认方向,在雪堆里救人,休息时守卫……”
    “雪堆里救人,这是怎么说呢?”
    “在深山雪谷中,积雪很深,有的地方很松,人一个不小心就会陷了进去,四肢无法动弹,那时狗可以帮忙把人找到;否则白茫茫的一片,人埋在底下,呼救无门,别的人又找不到,那只有等死了。”
    听说这么危险,杜英豪的兴趣就很淡了。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别人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把交椅的大英豪,他自己却明白有几把刷子。
    但是别人都已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打退堂鼓,只有硬着头皮出发了。
    清早出动,一个时辰后开始入山,路径全被积雪掩没了。杜英豪道:“才十月多一点,此地怎么已经进入寒冬了?”
    李诺尔笑道:“大哥,您没有在此地住久过,不知道这儿的冬天有多冷,像现在这种气候,只能算是秋天而已,您还没尝到冷冬的滋味。”
    “秋天那有雪花瓢瓢的。”
    “在内地是没有,此地夏天下雪也不算稀奇。一年十二个月中,难得有一两个月不下雪的,半年是寒冰封冻,直到三四月间,雪水初溶,五月草冒芽,七月开花,八月结果,到了九月,又是冰雪满山了,春夏秋二季合起来,不过才五六个月。”
    菊芳道:“这种鬼地方,人怎么待得下去?”
    李诺尔笑道:“晏大姐,你别嫌这儿不好,比起罗刹人的西伯利亚,这儿是天堂了,所以他们才拚命地想挤过来,他们自己那边才是真正连鬼都待不住的寒冰地狱呢!”
    “啊那儿冷到什么程度?”
    “说来都叫人难以相信,冷的时候,吐口痰出去,掉下地就成了冰块,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强一点就能切下一片肉去。”
    “那有这么严重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他们说过一个笑话,有一队兵出去巡逻,迷了方向,就走到那个西伯利亚冻原上去,整整经过二个月才找到路同来,然后正好宫里缺了一批太监,把他们全召了去。”
    水青青笑道:“难道他们在那儿被罗刹女儿把命根子都偷掉了?”
    杜英豪道:“这倒不是,是天气太冷,他们不知禁忌,在野地里撒尿,尿水在空中冻结成冰,把他们的命根子冻在一起,他们使劲一拉一扳,就这么连根拔除了。”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只有赵之方猛瞪眼;他没想到杜英豪的笑话还真荤,而那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这些江湖豪侠,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李诺尔笑笑道:“大哥说的当然是笑话,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命根子冻掉不容易,耳朵鼻子一个不小心碰掉的事倒时有发现,所以此地缺鼻子少耳朵的人较多。”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忘了上山的辛苦。入夜歇下,杜英豪发现那些装备还真有用,找个避风的地方架起帐蓬,满处是雪,免了取水的麻烦,此刻究竟尚未入冬,雪地上还很容易寻得枯枝,升火烤肉,痛快地吃了一顿,大家都睡下了。
    但李诺尔却还得找一块地方把牲口关起来,上泡酒的豆子,帮助它们御寒。
    那两只狗吃饱了以后,也趴在地下睡了;但它们却很醒,一点声息都能醒过来。
    杜英豪跟三个女的挤一个帐蓬,另外三个男的挤一个帐蓬。这在杜英豪说来,却是一个新的经验,虽然这三个女的都跟他上过床,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挤在一块儿过夜的。
    他也兴奋极了,亲亲这个、搂搂那个,而且还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种生活还真好玩,当皇帝恐怕也享不到这种艳福。”
    菊芳擂了他一把道:“你能不能轻点,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听见了算什么。”
    杜英豪道:“怕什么?他们一定羡慕得紧。”
    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来。他倒不是怕人听见了不好意思,而是怕撩起了那三个大男人的绮思未免太残忍。
    忽而,两头守卫的猎犬呜呜哀鸣,而且用嘴拱着帐门。杜英豪忍不住喝道:
    “走开。你们这两头疯狗,难道也想挤进来插一脚不成。”
    晏菊芳填道:“爷!瞧你说的什么话。”
    帐外同时也响起了李诺尔的招呼声:“大哥,快出来,事情不太对劲。”
    杜英豪连忙披衣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诺尔正在凝神静听,赵之方跟赖皮狗也在一边发怔,两条大狗叫着往人身上靠,那些牲口也都极度地不安,不住地嘶鸣着,似乎想挣脱了绳脱逃。杜英豪道:
    “是不是出现了猛兽了?”
    李诺尔道:“猛兽应该在深山中出没,我们入山并不很深,照理不该有猛兽才对,可是看它们的情形,则又很像。”
    杜英豪道:“这山上有些什么猛兽?”
    李诺尔道:“最多是熊、虎之类,不过熊都已进入深山,准备找大树冬眠了,不会下山来,虎更是轻易不落平阳,这都不太可能。”
    赵之方忽然道:“这两头猎犬是雪地的佳种,不比虎豹小多少,而且它们受过搏击训练,遇见了虎豹,它们只有奋勇出击了,不会畏缩躲避的,除非是比虎熊更可怕的东西。”
    李诺尔道:“没有东西此虎豹更可怕了,这儿深山之中,也只有虎豹熊是最大的猛兽。”
    赵之方却是此地生长的,他想想道:“有的,雪老爷,有它们才是真正的冰原之王,无论虎豹熊照,遇上了无一能幸免。”
    李诺尔也变色道:“大概是了,否则狗见不会吓成这个样子,大家快出动去找木柴,不管干的湿的都行,愈多愈好,我们要生一圈大火。”
    每个人都行动了,杜英豪问道:“兄弟,雪老爷是什么?莫非是山上的夜叉?”
    李诺尔道:“山里有野人,是真皮鞑子,虽末开化,却并不害人,雪老爷是雪狼的别称。”
    “原来是狼呀!那比狗大不了多少呀。”
    “雪老爷是白色的狼,又称雪狼,它们并不很大,比那两条狗还小,也不会很凶猛,一条狗可以打两三条狼,它们可怕在多,一出动就是几千头,几百头,经过的地方、村落为之空,幸好它们的为数不多,整个冰原上只得三五群,偶而经过一次,而且早有徵兆,大家还来得及逃开。”
    “可是我们却不巧遇上了,是否要逃呢?”
    “我们得到徵兆太迟,逃是来不及了,好在这个地方是个山谷,只有一处入口,我们把谷口生上一摊火,阻止它们进来,熬到天亮。”
    “天亮它们就会退吗?”
    “不一定,它们习惯于夜间攻击,到了白天,多半是要休息了;除非它们十分饥饿,那还会死继不休,不过到了天亮,我们可以放信号求救了,此地离入山处不远,乌明也带入驻在不远处,他会赶来救援的,我们必须要熬到天亮。”
    柴搜集了不少,火也生得大大的,他们终于看见了这冰原上的霸王……雪狼,为数总在百头以上,黑暗中看出去,一片碧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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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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