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邪侠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八章闹市惊龙
    杜英豪一行人是随行保驾回到京师的,讲起来可真神气,皇帝是骑马回京的。
    进入京城时,自然已经清道了,御林军、文武百官,都排列在两旁;不过皇帝还算开通,而且也是心里高兴,特下口谕,没有禁止百姓回避。
    他也是想在老百姓面前一现英武雄姿,当然更因为有杜英豪随行,安全上的顾虑较少,所以他希望能在老百姓与百官前亮亮相,摆驾乘马而行。
    虽则,皇帝是公开亮相了,但也只是让百姓们远远的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这在京师已是百年难得的盛事了,所以那一天仍然是万人空巷,拥挤在较为空旷的地方。至于行经街道时,则两侧都已为禁军及官员们排列在两边的前面,住家的百姓只能被挤在屋中,开了大门,当门却是一付香案。
    香案上点着香,只能远远地眇上一眼,皇帝走近时,则必须要跪下低头,口中三呼万岁,反倒看不见什么了。
    皇帝今天是特意作了戎装打扮,穿上了锁子黄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确实是有些威风;因为他也是个高个子,长年养尊处优,人胖胖的,红光满面,靖神奇佳,确是一派君临天下的气魄。
    但是他落后一个马头的社英豪却更为神气。
    他虽然是江南总督衙门总捕头的官衔,但不是正式授衔的官吏,品衔也是空的,在位时挂着好看,下合时立即取消的,因此杜英豪从不穿官服,仍然以布衣百姓自居。
    今天在皇帝旁边,他那虚悬的官衔当然更没有穿挂的必要,倒不如一身布衣来得清高了,皇帝为酬谢他的殊勋,特颁他一个布衣伴驾并骑的荣誉。所谓并骑,也不过是距离较近而已。
    皇帝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至尊,不能容许有人与之相并的,更不容许有人超越的,所以杜英豪的马头必须落后两尺许,只能说是紧傍在后面。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的织锦长袍,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表堂堂,十分抢眼。
    他后面才是宝亲王弘安殿下,是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很帅气;左右则是两位将军,再后是男男女女一大堆,那是晏菊方等,杜英豪的西行班底,里面最抢眼的是胡若花。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大力士,徒手搏五虎,而后还活活地格杀了一名西来的喇嘛。
    再后面才是皇帝带着的随驾人员,其中却有低头丧气的两位王爷。他们以前是最跋扈、最神气的人,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一批可观的喇嘛,进而掌握了禁军与侍卫营的实力,虽不致于造反篡位,但是连皇帝也要对他们客气几分。
    但是杜英豪却把他们击倒了下来。其实,杜英豪先后一共只击杀了约莫十名喇嘛,以京师现有的藏僧数目,实在不算是回事儿。只不过这十名藏僧是喇嘛中的顶尖高手,在杜英豪手中居然全数伏诛,这才使得京畿震动,也使得那两位王爷乖乖地低了头,因而宝亲王留在京中的人,也能及时地控制大局,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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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这一次要不禁民众,乘马而行,也是一项考验,看看京城中的势力是否已经能完全掌握了,那些失意的宗室和喇嘛们是否还有蠢动之意。
    皇帝是因为目睹了杜英豪的神勇,对他已有充分的信心:认为杜英豪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倒是杜英豪担足了心事。他对自己的本事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因为习了万流归宗秘笈上的武学精华,多少能来得几下子,但是他没有武学基础,施展那些招式也只是随兴之所至而已,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他是无法与人争竞的。
    所以走在路上时,他担足了心事,唯恐有个刺客冒出来,那就要了他的命了。
    杜英豪并不太在乎皇帝的性命,他只是担心,万一有了情况,那就是要他这位大英雄好看了。
    越是担心,偏巧越容易出岔子。在行经一座钟楼的时候,忽然楼顶上响起了一声暴喝,有两条人影在上面飞踪而落,再向皇帝冲来。
    两个人都是身穿黑衣,黑市蒙头,全身包在一片黑中,只有眼睛处开了两个洞,而且也露出了鼻子和嘴。这两个人身材并不高,可是手中卸握着亮晃晃的长剑,挺剑急进。
    钟楼高约六七丈,他们由上面跳下来,落地无声,点尘不惊,而且落地就跑,身形动作丝毫朱受影响,可见这两个人的轻功卓绝。
    杜英豪觉得这两个刺客简直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但对方既然现身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因为伴驾随行,他身上没有带兵器,但是却在袖中装了那枝小掌心雷,一握在手,正要冲出去,皇帝却高兴了道:“哈!哈!孤正感到此行乏味,想找机会活动一下筋骨,这两个人倒是深合孤的味口。杜英豪,你先替孤掠阵,由孤自己来对付。”
    杜英豪忙道:“万岁爷何必要跟他们拚命。”
    皇帝笑道:“朕自信没有什么失德之处,足以引起百姓们非杀朕不可,这两名刺客竟然敢当街行凶,朕倒要好好问他们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鞍旁就悬着一口剑,他很轻巧地拔剑在手,催马迎了上去,这时后面那些侍卫以及两旁的禁军都拥了土来。皇帝又喝道:“杜卿家,烦你拦住别人不准上来,朕要叫人看看,朕这个皇帝头颅,没有那么容易砍下来的。”
    皇帝有了话,那些侍卫们立刻止步不前,只在外面采取了包圉的形势。
    宝亲王也策马上前,到了杜英豪身边。杜英豪道:“殿下,皇上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宝亲王道:“假如刺客只此二人,倒是不太要紧,因为父王的剑术相当高明,他老人家每天至少都要与宫廷的剑师练剑半个时辰以活动筋骨,因此一枝剑上颇具火候。”
    杜英豪道:“在宫廷练剑跟人杀伐拚命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儿,我看还是不太妥当。”
    宝亲王笑道:“没办法了,父王一直想公开地展示一下他的剑法,找人真正决斗一下,这是个机会,他不肯放过的,不过杜卿家倒不必担心他老人家搏斗的经验不足,据我所知,他有好几次,一个人微服独出,巡行京畿,跟一些江湖人打了起来,倒是挺出风头,把人家打趴下一大片,自己一点都没受伤,闲谈之下,他老人家对此十分得意。”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皇帝微服出巡,极难有可能不被人知道,可能是皇帝喜欢这一套,他的近侍们故作不知,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他表现一下来哄他高兴的;再者,京师萤毂之下,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江湖人聚会,最多只是一些地方上的小混混儿,算不了什么,即使如此,那里面恐怕还混有一些侍卫在内,暗中保护着他老太爷。
    那些场合,绝不同于今日,因此他只能道:“我们还是走近一点,也好有个照应。”
    宝亲王对此倒不反对,慢慢地策马过去。这时皇帝已经到了两名刺客的面前,皇帝用剑一此道:“你们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路行刺帝驾,你们要知道,这是灭族的死罪。”
    两个刺客不作声,却慢慢的挺剑徐进,皇帝再道:“你们说明白,到底朕有什么地方令你们不满意,才会使你们拚万死而冒此险,你们看明白了,现在己身入重围,失手固难逃一死,就是得手了,你们也活不成的,难道你们不要命吗?”两人依然不作声,挺剑更近,忽而其中一个挥剑直刺。宝亲王忙道:“父王小心!”
    皇帝轻松的避开了,这是另一个蒙面人也展剑上前,两个人分左右夹攻皇帝,皇帝精神抖擞,一支剑舞得风雨不透,不但挡住了两个人的急攻,而且还不时作回击。
    更因为他骑在马上,而那两个刺客的身材不高,只有在两侧跃起才能攻击,皇帝只要把马身略略移动,就可以避过攻击,故而战来十分轻松。
    如是交锋了几十个回合,皇帝居然占尽了上风,得意地大笑连:“你们才只这点本事,就敢来行刺了,还不快放下兵器投降,朕或可网开一面,法外施仁,饶你们不死。”
    两个蒙面徒仍然不作声,挥剑进扑,皇帝忽地挥剑一震,锵然巨响中,一个蒙面人手中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呼声,返身急踪,由地上两个急翻,猛地踪起,拔出平空,脚尖一点钟楼的栏杆,人已翻出钟楼,身形之轻灵,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又为这种卓绝的轻易所折服,喝采道:“好身段,就凭这种身段,朕也不愿追究你了,放他去吧!不要追他。”
    有几个侍卫已经要追到钟楼去,听皇帝的话又止住了脚步。这时另一个蒙面刺客则疯狂似的向皇帝扑上,剑势也凌厉无匹,皇帝喝道:“朕已经放过了你的同伴,你不跟着一起去,还来送死?”
    可是这家伙的剑术好像厉害起来了,三五下急翻,居然把皇帝杀得连连后退,皇帝怔了一怔后笑道:“好家伙,你手下还有几下子,朕倒要试试。”
    挥剑正待跟那刺客一决,急听砰的一声,跟着有银光一闪,刺客已抚胸倒地。
    喉头插着一支飞刀,胸口有一个血洞。血洞是杜英豪的掌心雷造成的,飞刀却是水青青射出的。
    皇帝道:“朕说过要一个人独斗他们的。”
    言下颇有责怪之意,可是杜英豪上前将那蒙面人的头上黑市揭掉,皇帝倒怔住了!
    刺客的年龄并不大,面目姣好,赫然是个女子。杜英豪不认识这个女的,只是随便地说一声:“真想不到,还是个雌儿,会这么蛮横。”
    他看到皇帝的神色不豫,以为皇帝还在为自己格杀了刺客,不能让他显一下威风而不高兴,乃笑笑道:“陛下,男不与文斗;何况陛下以九五之尊,更犯不着去跟一个女流之辈搏斗。”
    皇帝已经意兴萧索,挥挥手道:“拉下去!拉下去!真想不到会是她。”
    杜英豪微怔道:“莫非陛下认识这刺客?”
    皇帝道:“不认识!杜英豪,朕有点不舒服,想乘銮驾先走一步,你护着太子继续巡行吧!”
    立刻有人招招手,后面的銮驾土来了,不过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大车子,由四头骏马拉着。皇帝上了车子,立刻有几名太监攀着车窗,将皇帝保护得密密重重飞也似的去了。
    随行的护卫也走了一大堆,但是仍然没有影响到仪仗队的完整。发生事情的这一段路上也没有什么老百姓,两边都是高楼巨宅,想必是那家王公的家宅,所以刺客的事,也没惊动多少人。
    杜英豪诧然道:“圣驾是怎么了?前一刻儿还是好好的,一下子就龙体久安了。”
    宝亲王忙道:“杜壮士,你别介意,父王不是对你不高兴,而是为了那刺客。”
    杜英豪道:“刺客不是已经杀死了吗?”
    宝亲王道:“那刺客是德容格格,也是我的堂妹,是父王很喜欢的一位侄女儿。
    她不但人聪明,而且弓技无双,连我们弟兄辈都没几个能胜过她们姐妹的。”杜英豪更为诧然的道:“怎么?敢情是位格格,而且还是皇上的侄女儿,难怪圣上心里不舒坦了,可是这位格格干吗要开这种玩笑呢?”
    宝亲王轻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开玩笑,恐怕是认真的,因为她是肃亲王的女儿。”
    “啊!就是宗人府宗肃王爷。”
    “现在可不是府宗了,他们利用那些喇炕,把持朝廷,跋扈傲上,大权一把抓。
    父王趁你翦灭喇嘛的机会,先拔除他的京人府宗之职,德容听到了后,知道父亲大势已去,才情急而行刺了。”
    杜英豪道:“这是算什么呢?没了皇上,就能轮到她老子当皇帝吗?”
    宝亲王苦笑一声道:“这可很难说了,如果她行刺得逞而身份不被漏的话,他们可以联络几个有力的朝臣,一手遮天地干起来了,要知道军权大部份还在他们手中的。”
    杜英豪道:“既是军权在手,他们还怕什么呢?”
    宝亲王摇摇头苦笑道:“杜壮士,军权在手,只是他们有统辖提调指挥之权,并不表示那些兵全是他们私人的,天下正统,一切都以朝廷是尚,只有在乱的时候,天下分主,他们才能掌握大权。”
    杜英豪总算对国家大势又明白了一层。
    宝亲王又道:“我八旗兵制是很完美的军制,统兵将领,都效忠于王室,所以古来大臣跋扈,只能把持着朝廷,却不敢公然纂位,就是这个道理。”
    杜英豪道:“但是皇帝听命受制于大臣,总也不是一件好事。”
    宝亲王叹道:“是的,军机大臣握权过重,乃是朝廷之忧,所以找父王极力想摆脱这层束缚,在我老祖宗的时候,也常有这个情形,一直没有个好办法去防止。”
    杜英豪笑道:“其实这没有什么好伤脑筋的,执掌军务大臣不可久居其位,每三五年必然更换一次,使将军以上的将领,不会成为他们的私人;再者,各地的将军,三五年也轮调一次,不就成了。”
    这是杜英豪教一位财主的方法。那个财主开了几十家当,还有其他不少的生意,每年盈余却不多。他调查了一下原因,知道是各处的朝秦掌柜中饱营私所致,串通了伙计,上下其手,很难找出其中弊端。杜英豪寅缘跟那位财主搭上了关系,那是在他做江南总捕任内的时候,替他出了个主意,就是把各处的朝奉及掌柜,每两年调一次,使得上下之间,无法沟通,果然根除了弊端。
    现在他听听朝佐治军的情形,似乎也差不多,所以信口将这方法说了出来。
    其实,这是个俗之又俗的办法,但宝亲王听了,居然目放异采道:“好!好办法,等我登基之后,就照这个法子执行。”
    杜英豪道:“殿下,你为什么不去奏告皇上,立刻就执行呢!这可等不及的。”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目前却不宜执行的,因为刻下朝廷中,共分两派势力,一派是支持我的,另一派则是肃亲王他们,互相制衡,朝廷才得相安无事。肃亲王他们倒了下来,另一派支持我的人自然较为起劲,如果我提出了这个办法,那些人唯恐将来权势旁落,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杜英豪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对宝亲王的印象颇佳,认为他是个有为之君,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觉得他也是个争逐权势之徒。
    宝亲王大概也看出了杜英豪的不满之色,忙又加以解释道:“杜壮士,我不否认这个做法有点自私,但是没办法,我必须要先掌权才能做我想做的事,否则一切都是空的。我虽是太子,但是要想当政,还是得要一些人支持才行,目前我不能做得太过份,否则我将成为众矢之的,连父王也保不了我,若是由着那些大臣的捧个糊涂虫上来,国家更会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了。”
    杜英豪叹道:“殿下,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懂得朝廷的大计。”
    “不!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将来一定要借重你,置于朝堂之上。”
    杜英豪忙道:“殿下,我不是做官的材料,而且我已经得罪了大多的人,恐怕难以相处得好。”
    宝亲王道:“没关系,我全力支持你。”
    杜英豪道:“那更糟,如此一来,岂仅是那些仇家要对付我,连殿下身边的人也要对付我了。殿下,若是你真心想要维持我们良好的关系,就应该放我到江湖上去,然后殿下有所需求,我再来出力倒是方便得多。”
    宝亲王陷入了沉思,杜英豪却道:“殿下,你也许不相信,不过我可以提出证明的,这次我能否离京,就大成问题。”
    宝亲王道:“那怎么可能,你为朝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两度救驾,谁还敢对你无礼。”
    杜英豪笑道:“殿下等着瞧好了,不过草民可要先提一个请求,万一草民遭遇到什么了,还请殿下多予支持,因为草民完全是被殿下拖到这漩涡中来的。”
    宝亲王慨然道:“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我拍下胸膛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杜英豪的耽忧并不是杞人忧天,而且宝亲王的保证也成了问题,因为找麻烦的人恰是个他也惹不起的人。
    那是杜英豪住进宾馆后,接到了一道懿旨,说是太后要召贝他,也要见见水青青。
    旨意是一个小太监传来的口谕,恰好宝亲王也在,他笑着道:“杜壮士,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却最好热闹,大概是要听你说说一路上的情形。”
    杜英豪劫在心中起疑惑了。太后召见他或许有可说,但是却指定一个水青青见驾就可疑了,若是要召见他的那些女孩,应该连王月华、晏菊芳和胡若花一起才是。
    但太后的旨懿不可违,杜英豪只有请宝亲王带着进宫去,宝亲王也很高兴地道:“我这个祖母很慈祥,我离京之后,也很久没去请安了。正好跟你一起去一趟,我们这就走吧!”
    三个人直抵皇宫大院,由侧门进去,因为有宝亲王作陪,所以也无须要等候宫中批准入门,直到懿宁宫外,才由门上的小太监进去禀报。
    当懿宁宫门大开后,里面出来一个宫装的少女,年纪不过才十八九岁,长得不错,只是满脸煞气。宝亲王一忙道:“玉容,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孩子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有三百天都在老祖宗身边。这就是杜英豪吗?”
    宝亲王道:“是的,杜壮土,这是玉容格格,是我堂妹,也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最疼爱的孙女儿。”
    杜英豪心中有数,他看了玉容格格的面貌后,知道麻烦来了,但他仍拱手道:
    “格格。”
    玉容格格哈哈地道:“杜英豪,你是一介平民,我可是御封的和颐格格,见了我竟敢不跪。”
    杜英豪平静地道:“格格,杜某虽是一介草民,但是见了圣上也没跪过,你可别在这上面找麻烦,令尊肃王爷就是因为这个题目被革了职。”
    宝亲王也知道她的用意了,连忙道:“玉容!你别胡闹,杜英豪是老祖宗下旨召见的。玉容格格神色一变道:”大胆的罪徒,竟敢如此missingpar,玉容冷笑道:“老祖宗那有兴趣见这种江湖匪类,是我要她来瞧瞧的。”
    宝亲王大惊道:“什么,你假传懿旨?”
    玉容沉下脸道:“不错,你去告我好了。没用的,老祖宗的口谕向来都是由我代传,不必请示,我说什么,老祖宗都承认的。”
    杜英豪对这位刁蛮而充满敌意的贵族女郎却伤透了脑筋。不过他却很镇定,淡淡地道:“格格,你要弄清楚,我杀死令姐时,她可是拿着宝剑,要行刺圣上,那是叛逆、刺客。”
    玉容像是疯了一般,厉声叫道:“我不管,不管她犯了什么罪,总不该由你这种猪狗般的杀手去杀她。她是皇族,你是平民,照大清国律,杀皇族者诛九族,我现在就要执行。”
    她执着剑,恶狠狠地砍了土来,杜英豪只有狼狈地躲开了:但是玉容的动作很快,而且剑技也很精,运转如风,杜英豪赤手空拳,要躲过很不容易。宝亲王急得在一旁跳脚叫道:“玉容,你住手,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已经犯了多大的罪。”
    玉容厉声道:“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那些罪名还不是由你们去定。”
    宝亲王更为愤怒地道:“玉容,你知道你此刻的言行是当诛九族吗?你要把你家人害死吗?”
    玉容道:“我只要求杀了这条汉狗,你要为一个汉人而诛我九族,你就下手好了;何况你也是我九族之内,未出五服,要宰连你也一起宰。”
    宝亲王忍无可忍,呛然也拔出了宝剑。玉容运剑砍向了杜英豪,宝亲王挥剑去招架,但他的臂力不如玉容,剑技也逊色,一下子运入带剑都被撩开了,手臂酸麻,长剑也握不住了。
    玉容继续去追杜英豪时,在后面的水青青赶到了。她在地下拣了一把小石子,情急之下,打出了一颗石子,口中喝道:“照打!”
    这颗石子的目的在于分她的心,玉容的打斗经验较弱,果然被她的诱敌方法引起了注意,反身挥剑去挡开了石子。
    水青青的发石手法何等惊奇,第一颗是存心要对方注意才发声招呼的,以后的志在伤敌,反而没有声音了。只听得玉容像被黄蜂螯了般的叫了起来,手上、胸前、脸上都着了石子儿,痛得扔下了剑捂着脸直跳。杜英豪拾起了她的剑,玉容痛定指着杜英豪叫道:“死汉狗,你竟敢打伤我,我若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杜英豪沉声遣:“格格,你别逼我杀你。”
    玉容上前直撞过去,口中还直骂道:“你杀!你若不敢杀,就是畜生不如的贱奴。”
    这时园后已经传出了一声苍老的喝阻:“玉容!快过来,你疯了。”
    但是玉容却没有理会,仍是冲过来,要抓杜英豪手中的剑。杜英豪将剑一举,对准她的胸口,玉容仍是毫不畏惧地冲了过来。
    谁都以为杜英豪会缩手避开的,但是杜英豪的手没动,反而挺得笔直,一剑扎进了它的心窝。
    剑尖透胸而入,再出背后出来了一截。宝亲王大惊道:“杜壮士,你怎度真的杀死了她。”
    杜英豪将手一松,使得玉容向前一跌,剑柄撞在地上,又刺深了进去,直到剑托处,而背上的剑尖则冒出了两尺来长,鲜血直喷。
    这一剑直穿心脏,所以玉容只扭了两扭就死去不动了。杜英豪哈哈地道:“殿下,你看看清楚,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七首,急刺而来,我若是抽回了剑,固可保全她,我就要陪上一条贱命了。”
    宝亲王听出了杜英豪的语气不悦,连忙道:“壮士,我没有看见她手中有武器,还以为她是空手的,这当然怪不得壮士。”
    杜英豪道:“怪也没办法。殿下,我也是存心要她命的,即使她手中没有兵刃,我也要杀她。”
    这时后院中,由几个女孩儿扶出一个老妇人。宝亲王连连向杜英豪做眼色,杜英豪如同未见,照样侃侃而谈。这时人已来到面前,宝亲王没办法,只得上前跪下道:“孙儿叩见老祖宗。”
    杜英豪这才知道那苍老的声音已经出来了,转身跪下一条腿道:“草民社英豪叩见老菩萨。”
    太后看了看地上的玉容,眼中隐有泪影。
    “罢了!起来吧!杜壮士,对不起,我这个孙女儿实在太顽劣了,咎由自取,恕不得你。”
    然后又骂宝亲王道:“宝儿!你也是的,身为太子,竟然目睹宫中人无礼行凶而不加阻止,着实该打;你这个太子日后还要继承大业呢!就凭你这样优柔寡断,怎能担当重任?”
    宝亲王挨了骂,冤屈地道:“孙儿喝阻过。”
    太后哼了一声道:“喝止有什么用,她可曾听你的,你该叫御林军来抓她起来。”
    宝亲王道:“孙儿已经拔剑制止,可是她根本不作理会,只差没杀孙儿了。”
    太后更怒道:“你打不过她我不怪你,但是大内侍卫总不成也斗不过她,你为什么不叫人?”
    宝亲王不敢说话。太后道:“是不是因为叫了人来,也没人敢对她动手。”
    宝亲王只得道:“老祖宗圣明。”
    太后哼了一声道:“我不圣明,否则也不会养成她如此无法无天了,可是这不能全怪我,你们全有责任。我喜欢这孩子是不错,但不会纵容她目无法纪,她若有不是处,你们就该管她。我不是那种护短的人,她在我面前很乖,我不知道她的平素行为,你们应该知道的,不该也纵容她。”
    宝亲王低头不作声。太后又沉着脸道:“刚才你还打眼色,叫杜壮士别说话,是怕我听见了。杜壮士救了你父亲,倒落了不是,玉客为这个要杀他,你无力阻止倒罢了,还不让他说话,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把我当作个蛮不讲理的老婆子了。”
    宝亲王只有低头道:“是!孙儿糊涂。”
    太后道:“知道你糊涂,干吗还怔站着,还不快给杜壮士道歉陪罪。”
    宝亲王忙拱手作揖。太后道:“跪下磕头,人家差点去了性命,岂是作个揖就能了事的。”
    宝亲王果然跪了下来。杜英豪忙也跪下道:“草民不敢当,殿下千万便不得。”
    太后道:“杜壮士,不必回礼,你应当受的,现在他还是太子,不是皇帝,你受他一礼不为过,咱们家人太对不起你了。去!扶杜壮士起来。”
    有两名女郎上前扶起了杜英豪。看她们的衣着打扮,该都是格格之流。杜英豪可不敢跟她们较劲儿,只得由她们扶着,受了宝亲王一礼。
    太后这才叹着气道:“我先听说德容在外面行刺皇帝,还以为听错了呢!现在又看了玉容的行事,才知道是真的。这两个孩子太糊涂了。”
    宝亲王道:“她们仅只是为了父王罢了四叔宗人府宗的职务,才做出傻事的。”
    太后道:“但是这些举动太不对了,行刺尊长,假传懿旨,擅杀功臣,这些罪名,那一项不是诛全家的。这两个孩子,白辜负我一场疼爱了。”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杜壮士,我实在很抱歉,你救了皇帝,官家未曾谢你,反而招来许多烦恼,不过这要怪皇帝,他如果发现了德容行刺,就该立刻把玉容也关起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皇帝由后院也转了出来道:“母后,孩儿救应来迟,害母后受惊了。”
    太后抬头道:“皇儿也来了。”
    皇帝道:“孩儿才得到通报急赶来的。”
    太后叹道:“我刚才还在怪你,说你发现了德容行刺,为什么要瞒着我。”
    皇帝低头道:“孩儿是怕母后伤心。”
    太后道:“胡说!我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德容的事我固然伤心,但发生了玉容的事我更伤心。你们父子两个都够糊涂的,以为我是护短的老糊涂虫了,要是我早知道了,至少会着人看住玉容,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幸亏杜壮土没有受伤,否则叫咱们怎么对得起人家。
    这下子连皇帝都低下头来不敢作声了。
    太后这才对杜英豪道:“杜壮士,事情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现在咱们当作闲下无事来谈谈,你说刚才即使玉容没拿兵器,你也要杀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杜英豪道:“草民见玉容格格对草民怀恨至深,今天纵然杀不成草民,日后对草民也不会放过的,故而草民为了国家安全以及天下日后的太平,必须要除此后患。”
    太后道:“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杜英豪道:“不!草民来自江湖,回到江湖上去,倒是不怕玉容格格的报复;但她若留在官中,心怀怒愤,恐非朝廷社稷之福。”
    太后道:“皇儿,你听见没有,这都是你一念之不忍惹出来的。为一国之主,处事一定要果断有魄力,即使是对自己人都要公平,行刺皇帝,罪当及全家,不能因为她们是王族而有所偏私。”
    皇帝只有唯唯称是。
    太后又叹了口气道:“杜壮士,虽是玉容假传我的意思约你来的,但我倒真的很想听你谈谈在东北的经过,既然来了,就到我那儿丢聊聊吧!”
    杜英豪只有答应了。进了太后的懿宁宫,他又介绍水青青晋见了,然后大夥儿坐下,连皇帝与宝亲王也都坐了下来,围着一张大桌子谈笑饮宴。
    席间,皇帝问到杜英豪的意愿。杜英豪趁机提出了要求,不做官,但望能将那一片中俄边境的山区赐为对地。
    皇帝当场就答应了。他也有点麻烦,杜英豪的功劳太大,却没有出身,给个小官不足以。missingpar,所以,他极力反对复明,说那一个王朝早就该埋葬掉了,没有光复的必要。
    这当然跟一些遗臣故老的说词与主张大相违背。可是杜英豪不怕抬,他提出事实,配合现状,把他们斥得闭口无言;而年轻一代,却表示了由衷的赞和。
    那些老家伙愤而退席作为抗议时,杜英豪做得更绝,当时就格杀了两个为首的,震慑住了其他的人,乖乖地改变了立场。
    这当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说杜英豪手段太激烈。杜英豪正言驳斥,说自己对这些人既无私隙,也不是跟他们争权,却认为这些人是祸害,是此洪水猛兽更可怕的瘟疫,他们会害人。
    他又举例说明几次不成熟的举事,都是一些迂腐的书生不甘寂寞,鼓吹一些热血青年起来草率举事,结果都是全军覆没,还累得许多无辜的百姓遭殃,他们的亲友家属被消灭不说,更可痛的是牺牲的都是我民族的精英。
    因此,杜英豪最痛恨的就是这一类人,说他们空读诗书,昧于现势,误人误己,不杀了他们,只有害更多的年轻人送死而已。
    这一来大家才信服了。杜英豪要大家开垦边疆,那个地方,一则可以从事生产,屯积军需;二则可以训练人员,准备战斗;三则可以不受干扰,散布流传民族思想,还我国魂。
    目前,朝政尚称靖平,大家在那儿生聚教养,形成一股势力后,可以构成朝廷的顾忌,进而为我汉人公开争取公平的待遇;若是朝廷腐败,过份迫害汉人,也有了足够保护的力量杜英豪说得很明白,自己站在一个汉人同胞的立场为大家尽力,提供一块地方给大家生存、发展,却没有任何野心。
    就这样,他终于取得了支持,得到了两千余人的响应,分批迁居前往。
    这是他跟宝亲王取得的私下协议。这批人虽都是被目为叛逆的义师,但却在官府的保护下,迁居到北方去的,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在朝廷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在中原散入民间,不住地倡言谋叛,杀不胜杀,不胜其扰。杜英豪杀了几个最具捣乱性的领头人物,又把另一大批好动好乱的半江湖人物送往穷北,至少地方上可以太平了。
    杜英豪亲自领了那些人,深入穷边后,进入山区。他没有骗人,那儿的土地肥沃,物产资源极丰,只要能善加开发,无水旱等天灾,而且极冬苦寒,连蝗虫都无法生存,是个最理想的世外桃园。
    山里有煤层,有矿砂、冶铁、炼铜,不但可以制造各种器具,也可以打造兵器。
    杜英豪自己占了一片土地,却出产极纯的金砂。他把那一批所谓约二转子混血儿,全部移居到自己的保留区内,教他们淘金。那种工作很轻松,而收入极丰,没几年,一个个都身拥巨金。
    有了钱,不怕讨不到老婆,也不怕嫁不出去。
    没有人认为杜英豪独霸了金砂不对,因为全片产业都是杜英豪的,他当然有权留下最好的;何况杜英豪并不自私,他不聚财,所得的收入,他都买了大批山中不易制造的日用品,不计代价的分发给大家使用。
    人越聚越多,大部份都是闻风响应而来的义民志士,也有一部份则是移家到边区来寻求新生的,更有一些是在外面犯了罪,逃到此地来避难的。
    杜英豪倒是很公平,来的人一体全收,但是严加告诫,在山里可以给他保护,只是不能再犯,否则处制之严,尤甚于王法。
    山里面的功课除了工作之外,尚有文武两途。清晨习武、傍晚读书,有的是最好的教习人才,因此五年下来,山中已是个个文武全才,不分男女老幼,没有一个是不识字的,也人人都有一身好武功,而人数也由最早的两千余口,增为两万多了。
    但是并不觉得拥挤,因为可以向深山内推进,而山的伸展几乎是无穷尽的,它还可以容纳无限的人众。朝廷划给他一片山,却没有规定地界。事实上丛林莽莽,也无法规划出一个界限来,反正照他们发展的速度而言,两年之内还不必怕跑出山来。
    只不遇,它的大门虽是在中国境内,边线却是沿着中俄的边界而延展出去的;因此,黑龙江畔那一片肥沃的土地,渐渐地都隶属了杜英豪所辖的忠勇山庄。
    忠勇山庄是因杜英豪的忠勇侯所得名,杜英豪自然而然地成了庄主。
    他已正式成了家,娶了晏菊芳为结发元配,而王月华、水青青与胡若在也都成了姨奶奶。
    这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事实上根本无所谓嫡庶。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就像个大家庭,他自己的家也就成了个缩小的大家庭。
    杜英豪自己不管事,忠勇山庄中最具权力的该是李诺尔与赖正荣两位大总管,及四位奶奶。
    赖正荣担任总管之后也成了家,没人再叫他赖皮狗了。他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他不但有了两个娇滴滴的老婆,而且也是最早生儿子的。
    成婚的第二年,他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自白胖胖,成了所有人的宝贝。
    杜英豪进入中年,身材微微发胖,性格却没变,依然嘻嘻哈哈,没一点架子,经常跟孩子们玩在一起,甚至于看见了漂亮的小姑娘,他也会开两句玩笑,但是极有分寸,因为大家都叫他杜伯了。杜伯伯跟侄女儿总不会太过份的;因此,他捏捏人家的脸蛋儿,那个女孩子说不定会扑到他怀中撒娇,引起旁人一场大笑。
    晏菊芳劝过他多次,叫他庄重一点,要像个侯爷的样于;但杜英豪却满不在乎,反而笑道:“我是个江湖人,根本就没把那个什么侯爷放在心上,我若是正经,就不像是杜英豪了。”
    尽管他如此嘻笑诙谐,但是他的武功却更深进了。一部万流归宗秘笈上的精妙招式,他日夜下苦功研练,渐渐已能贯穿一气,信手挥出,皆成妙着;因此,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没人能知道。
    这一天午后,正是春天,山上已解冻,大家都忙着春耕。这是杜英豪规定的,山庄中粮食必须自给自足,绝不向外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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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移花接木
    杜英豪自己一个人坐在庄外的那家酒楼上。酒楼名叫关外别有天,是李诺尔的妻于小玲开设的,规模很大,酒菜很丰富,价钱却很公道。那是进入山庄的第一道关口。
    由别有天到山庄,还有十几里山路,入山的人,必须要在这儿挂号登记,山里的人出去,也得在这儿打个招呼。这是为了了解。
    杜英豪没事喜欢在这儿沽一壶酒,弄几个菜,杂在客人中间,浅斟低酌,用他那敏锐的的眼光,观察着每一个人。忠勇山庄太富庶了,难免会启人觊觎之心,想混进来捞点油水的不是没有,但多半难以漏过杜英豪敏锐的眼光。
    今天,他又看到一些不平常的。那是一对卖唱的父女,老的拉着二胡,老态龙锺,还瞎了一只眼;女的十九、二十岁,却颇为丽,唱的歌很好听,只是面容粗俗。
    她唱时媚眼乱抛,卖弄风骚。
    另外,有一批年轻汉子,在跟那个姐儿起哄。杜英豪皱皱眉头,因为这关外别有天酒楼,虽是进入山庄的第一关,但离官道不远,也经常有一些过路的客人来观顾,像今天这一些客人跟这卖唱的父女,就都是外来路过的。
    他这忠勇山庄与关外别有天的关系,远近都知道,虽然这儿不像官府那么严肃,但是也没有敢来此地胡闹的,这一夥人显然透着邪门。
    他要耐心地瞧个究竟,尤其是这一批汉子,以及那对卖唱的父女,行止都透着古怪。
    那些汉子的样子很粗犷,满脸横肉,若起来就不像善类。他们还带着一个个的长布卷。这布卷的形状一望而知是刀剑之类的兵器,个个神情透着怪异;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还是他们的沉默。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默不作声,当卖唱的女郎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也会高声地调笑,甚至于从衣襟下面摸进去,去摸她的奶子,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吵得很厉害。
    但是那弹三弦的老头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喧闹声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喧闹原本像汹涌的流水般奔腾,但突然地就像是在水流中落下一块闸板,将水流堵住了,变得寂然无声。
    虽是那卖唱的女孩子依旧在唱着,但是却显得十分单调,也令人感到刺耳了。
    老头儿哼声很低,而且是背着杜英豪;但杜英豪的耳朵偏生很尖,居然就听见了。
    因此,杜英豪有一个概念了,这批汉子跟那对卖唱的父女是一伙的,而且都因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儿为首,好像在进行着什么阴谋。
    老头儿父女已经来了三天了,一直就在别有天上卖唱盘桓,收入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但他们目的并不在钱。昨天晚上,那个女的和客栈的小伙计赖光荣搭上了,问了许多闲话,白贴身子陪着睡了一觉,还给了小赖一大把的碎银子,那已经超出了他们三天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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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光荣是总管赖正荣的堂弟,人长得挺体面,也挺伶俐,是个颇有出息的小伙子,只是不务正业,整天喜欢在女人堆里鬼混。赖王荣把他从家乡带了来,安置在关外别有天中打杂,原是磨磨他的性子,那知道这小子更得意了,借着这机会,他接触的女人更多了,混得更出色了。
    那个女的名花子,老头儿自称姓龚,叫龚本田,他们好像在打听最近京中有没有人来?以及忠勇山庄中有什么新闻?杜英豪是否常出去等等。
    因为这些消息并不重要,而且也没什么关系,赖光荣都详细地回答了,他到底是个伶俐的人,知道情况不对劲,立刻悄悄地告诉了他兄长。
    杜英豪自然也知道了,这就是他今天特地出来瞧瞧的目的,而且还特地改了点装扮,戴了顶大毡帽子盖住了眉梢,一件大土布上袄,短裤赤脚,花白胡子是粘上去的,还刁着根旱菸袋,完全不像是位大人位,当然更不像位大英雄。
    大汉们是今天新到的,看样子他们是要对山中不利,但是他们却又没有入山之意,这使杜英豪透着纳闷;不过,没等多久,他就知道答案了。
    一阵马蹄声,来了两个官差打扮的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大宅第中的戈什哈。
    这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宝亲王府邸的族麾,很明显的是宝亲王的手下家将。
    宝亲王对这位老友念念不忘,经常派人梢封信来问候,带点时新的玩意儿送给杜英豪,殷勤得令人感动,所以这两个人来也很平常。
    他们一直到柜上,倒是很客气,对小玲也称为夫人,凡是京中来的人,到了此地都客气异常。
    他们中的一个抱拳道:“李夫人好!小的叫康明,这是同伴战志超,我们都在宝亲王府当差。”
    小玲也很客气地道:“殿下安好,二位老远地来,辛苦地,快请坐下歇歇,我找人通知杜爷。”
    康明忙道:“多谢夫人,殿下安好,很惦念各位,说过一阵子,还要出来拜候各位呢!这次是有一封信,要急交杜爷,请夫人派人带个路。”
    一般送函件来的人,都是在此地歇下挂了号,然后第二天再由庄中派人出来接了去。
    那多半是带了桃子礼物的,这次派了两名家将只为送封信,显见不寻常。小玲道:“那我就不敢多耽搁了,小赖,你就陪两位官爷进去吧!”
    赖光荣答应了一声,正要去换衣服,那个名花子的少女已经上去了,陪笑道:
    “两位官爷,赶了长路多乏呀!坐下喝杯酒,奴家唱支曲子给二位解解乏,喘口气再忙公务也不迟。
    康明因为在杜英豪的地方上,不敢太放肆,只是和气地推辞:“不!不!我们没空。”
    花子拉住他,硬按在椅子上笑道:“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呀!爹,弹过门。”
    龚本田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花子就着弦子,唱了一曲小调。两名戈什哈没办法,耐着性子听完了。花子唱完后福了一福才笑道:“二位爷,请随便赏。”
    战志超伸手入怀中,掏了一块碎银子,丢在桌上。花子连忙道:“谢谢二位爷的赏,等回头再来侍候二位,爹,咱们上别处转转去。”
    她收了银子,就要出门而去,恰好赖光荣换了衣服进来,一把搂住了花子道:
    “怎么要走了呢?你不是说要上山里去赚几文吗?正好我现在有空,跟我一块儿去吧。”
    花子推开他道:“这么多人,别拉拉扯扯的,今儿我不得空,改天再去吧!”
    她跟着老头儿走了,那些大汉们也忙着结帐离开了。康明有点窘急地道:“小兄弟!走吧!”
    赖光荣见店中已没有别人,才到杜英豪身边一躺笑道:“杜爷,您看小的还不赖吧!”
    杜英豪笑着倒过烟,敌了他一下脑袋道:“猴儿患子,毛手毛脚,回头人家找上你,看你怎么个对付法。”
    康明一听赖光荣叫杜爷,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这儿只有一个杜爷,虽然性杜的不止一个,但只有杜英豪够资格称一个爷字儿,此外连八十三岁的江湖前辈社子英也只落个杜老的称呼。
    他们俩人忙过去,总算看清了,忙又跪下请安道:“杜爷,原来您在这儿,您怎么改了装呢?”
    杜英豪笑笑道:“我怕麻烦,殿下有什么事情?”
    康明道:“不晓得,殿下有一封亲笔信,说是有机密大事,一定要交在您手中。”
    战志超伸手去掏信,摸了半天,脸色已变了。康明见状急道:“你快拿出来呀!”
    战志超急得把衣襟都解开了,里面是一个布连褡,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穿在衣服里,十分隐秘。
    他把裰褡也解了下来,往桌上一例,里面只有几块银子,一方腰牌,还有几张银票,就是没信。
    康明道:“怎么会没有呢?早上我还瞧见你放进去的,你又挪了地方了。”
    战志超道:“没有,我身上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藏物件,而且从早上到现在,我没动过,怎么会不见了呢?”
    “别是在马上给颠了出来!”
    战志超道:“不可能,我外面还有衣服兜着呢!袋口还有绳子打了结不对,我刚才掏银子时,袋口是开的,叫人动了手脚了。”
    康明道:“别见鬼了,我们早上一路都是骑马下来,谁都没挨过你的身子。”
    赖光荣笑笑道:“战爷,是不是这个?”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摺得方方的信封出来。战志超一把抢过道:“就是它!就是它,小兄弟,原来是你开玩笑,差点没要了我的命,要是真去了它,殿下不砍了我的脑袋才怪。”
    杜英豪笑道:“是那个女的从你身边摸了去的,我又叫小赖由她身边掏了回来!”
    赖光荣笑道:“战爷,你别不信,小的可没沾过你的身子,只有五鬼搬运法才能把东西挪过来,我可没那么大的神通。”
    康明也道:“是了!老战,只有那个姐儿拉扯时,挨了你一下,就在那时候把东西摸走了,幸亏这位小兄弟又拿了回来,否则你我两条命都完蛋了。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小心呢?”
    杜英豪道:“也怪不得他,那个女的手法干净俐落,若非行家是很难发现的。
    我教你们一个办法,以后再有这种要件,最好是用油纸包了,塞在靴子里,藏在脚底下,这样子人家就不会注意到了,而且一定得脱下你们的靴子才能取到手。
    “
    边说边拆开信。近来他的文字已颇有进展,可以自己阅读了。他知道花子那批人似乎是专为这封信而来,想见内容一定十分重要。
    一面看,一面皱眉头,看完后,一声不响,掏出火来,把信点着烧了,而后才点上了一袋烟,慢慢地抽着。
    康明与战志超自是不敢动问,只有赖光荣心急问道:“杜节!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
    杜英豪笑笑道:“你别急着管闲事,先把你自己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我的麻烦?我没什么麻烦呀!”
    杜英豪笑道:“怎么没麻烦,你拿了人家的钱,又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要掏人家的心窝,当真以为你是小白脸不成。瞧!人家找来了。”
    他又坐了下去,低声道:“散开,小心应付,别说穿我在这儿,必要时我会出头,这几个家伙不简单,小玲,发紧急信号,召山里的人来。”
    康明与战志超才退到一边桌子上,龚本田已经提着装三弦的袋子,花子跟在后面,脸上有着五条鲜红的指印,想是刚挨了一巴掌!
    赖光荣一见到她,就先发制人,笑着道:“来!来!花子姑娘,我们还没走呢!
    再来唱几段,这两位爷可想念你得很,一直在问你呢!”
    花子一直走到赖光荣身前,两眼盯着他。
    小赖嬉皮笑脸地道:“花子姑娘,是这两位爷们要找你,你盯着我看什么?”
    康明与战志超多少也得了点指示。他们本不是个安份的,手脚也还过得去,花子从他们身边把东西摸走了,他们已经大感脸上无光,这同看到花子去而复返,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杜英豪在一边接应,胆气更壮。
    康明最是火大,上前一把抓住花子的手,沉声叱道:“臭娘们儿,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爷们的身边伸手,偷走了重要东西,你还敢回来。”
    他干脆公开地叫开了。花子神色一变道:“这位爷,您请放手,您刚才说什么?”
    康明怒道:“妈的!你还装蒜。告诉你好了,老子是京里东宫太子宝亲王府的人,奉殿下之命,送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件给这儿的杜侯爷,刚才叫你在身边一摸,把密函给偷走了。”
    花子立刻叫冤枉。康明在京师混大的,对这一套早看厌了,也懂得如何应,冷笑一声道:“你别喊冤枉,老子绝不冤枉你,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碰过我们;那是一封极为机密的文件,你若不拿出来,老子就把你们父女立刻送官去。”
    瞎老头龚本田的一只独眼中射出了厉光,正要上前,战志超配合得好极了,呛的一声,刀子立刻出来,架上了他的脖子道:“老头儿,你别乱来,你女儿做的好事,你叫她快拿出来,否则事情闹大了,你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他因为成竹在胸,文件已经由杜英豪过目,因而更加神气,指着龚本田,一寸恶狠狠的样子。他知花子等人回来,必然是向小赖兴师问罪,他们是原失主,倒不如先发制人。
    花子在拚命地挣扎,但康明的力气大,抓人也很得法,兀自挣不脱。
    赖光荣这时又上前做好人了,连拉带劝地道:“这位爷,有话好说,您真掉了东西吗?”
    小玲在柜台道:“小赖!回来,没你的事儿,少管闲事。”
    赖光荣一缩脖子道:“好,我不管就不管。”
    龚本田气极败坏地道:“掌柜娘子,这儿可是你的店,有人在你的店里欺负人,你该管管的。”
    小玲淡然地道:“不错,这是我家的店,我家掌柜的在杜爷那儿做事,这儿是忠勇山庄的门口,有任何事我们都该管的;杜爷虽已贵为侯爵,但他仍然是个江湖人,忠勇山庄是江湖朋友过日子的地方,在这儿,任何江湖上的事儿我们都管。”
    龚本田道:“那你可不能由着官差欺负人。”
    小玲冷笑道:“老头儿,你那宝贝女儿下手的时候我看见了,守着江湖道义,我没开口叫破,因为我不能挡两位财路;可是后来这两位说,你们拿走的不是财物,而是一封重要公文,尤其是这份公文要交给我们侯爷的,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龚本田一怔道:“是你叫他们抓住我们的?”
    小玲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失主,叫他们向你们理论最合适。”
    龚本田怒叫道:“你们是官家的走狗爪牙,帮着官家来欺负老百姓。”
    小玲笑道:“说忠勇山庄的人会做官家的走狗爪牙,诉之天下也没人相信;凭杜爷的名望,也没人能指使得了他,杜爷或许替官家出过力,但那是为了救国救民、造福人群。”
    龚本田还待叫嚷,小玲道:“你别不服气,我说的是有真凭实据的,你女儿拿了人家的东西确是不该,快还给人家,要是你们缺钱,可以商量。”
    康明也道:“是啊!那封公文太重要,丢了要砍脑袋的。你们还给我,要是缺钱用,那好商量,只要数目不太大,我们绝不小气。”
    他说得大方,因为赖光荣又露了一手,在拉扯劝入时,把一个信封又放回到花子的怀中,手法之快,令人叹为观上;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用身子挡住了别人,让他知道而已。
    那还是原来的信封,祗不过里面的信件已经给杜英豪看过烧掉了,剩下一个空封套。
    花子跳着脚叫道:“捉贼要脏,你们不能平空地诬赖人,欺负我们老弱孤女。”
    康明冷笑道:“我相信李夫人不会冤枉你,她看见是你拿去的。小姑娘,乖乖地拿出来。”
    花子道:“那你搜好了,要是我身上有赃物,随你怎么处分,要是搜不出来,看你怎么交代。”
    康明道:“搜?你一个大姑娘,我可不便。”
    花子叫道:“没关系,你放开手,我自己抖开来给你看,今天非要你们作个明白交代。”
    康明的手一松,她夺腕而出。这个女的倒也够泼的,她抓住自己的领口,往下一扯,哗的一盘,前襟敞开,就穿了那件上衣,露出了那对鼓蓬蓬的胸乳以及一身白内,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康明倒是一怔,因为他明明看到小赖把东西放回去的,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又被她藏了起来。
    花子冲到康明的身前叫道:“你搜!你搜!搜不出赃来,姑奶奶要你们好看。”
    康明倒吓得连退了两步,移眼去看小赖。赖光荣笑道:“官节,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要是真有东西,早也过手了。”
    一面说一面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而且还拉了拉裤腰带。康明会意了道:
    “对啊!你们把东西交给人了?在什么地方交给谁了?”
    她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康明道:“慢来!慢来!你别使赖,再说你身上还有地方没搜到呢!”
    他指指她的裤腰。花子冷笑道:“你别指着靠这个推托,姑奶奶不在乎,解下来给你看。”
    康明道:“不,上别处解去,这儿不便。”
    花子怨声道:“不必,就在这儿,免得你又说姑奶奶把东西转了手,今天姑奶奶非得跟你闹个明自,让你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倒是完全不在乎,动手就把裤带扣给松了,用力一抽,裤腰松开,裤子由腰上滑下脚面,里面也是一丝不挂,使得每个人的眼都直了。
    倒不是为了她活色生香的表演,一个不穿裤子的大姑娘,赤条条的站在面前,倒不一定太迷人了,主要是因为花子的作风太泼,使人不敢领教,跟她先前的娇媚完全判若两人。
    大家注目的是在裤腰摺缝中有一方红红的纸块,康明叫道:“就是这个。”
    他倒是经验丰富,立刻上前一脚踏住了裤子,一掌握同了花子,把她给推了开去,伸手拾起了那方纸块,谁都看得出是一个封套。
    龚本田怪叫一声,忽地冲前要夺取,战志超的刀还架在他的肩上,都未能拦住他,但是赖光荣却伸脚踢出一条长橙,口中叫道:“小心别碰着。”
    龚本田恰好一脚踏在橙子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撞倒了一张桌子。
    花子先是一脸的愕色,似乎不相信那信封会在自己的裤腰里,按着她就发疯似的扑土来叫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的动作还真快,一阵风似的抢进来,拳脚齐施,攻向了康明。康明挥出一拳,打在她的乳房上,花子似乎根本不觉得痛,仍然抢进,仍然抱住了康明接信的手,康明只有死命地抓紧不放。花子伸手去抢,却不敢用力,因为那是一个纸封套,若是抢成了两片,就毫无用处了。
    争执了一下,她忽而张口对着手臂咬了下去,康明负痛大叫松了手,封套到了花子的手中。
    康明跟着一拳擂了过来,敌在她的背上,疼痛之极。这一拳很重,花子的身体飞出去,她也痛叫一声,跄踉跌出,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但她的手里判紧握着那个封套。
    龚本田由地上跳了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叫了两个字,大概是叫她快走。
    花子冲向了门口,这边康明与战志超提刀追上。龚本田手中的三弦居然可以当作武器,一挥而出,两人用刀去砍,发出了叮叮的响声,那柄三弦竟是钢铁所制,还激出一股火花。
    赖光荣挡在门口,双手一摊道:“姐儿!你可不能这个样子出去。”
    花子咬牙道:“小赖,看在我们一夜夫妻的情份上,你故我一马,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小赖笑道:“正因为我们有过一手,我才不能让你这样子出去,至少得把裤子穿上。”
    花子那管这些,死命冲了过去,赖光荣滑溜得很,在她的人快要冲到时,他的人往旁边一闪,底下却伸出了一条腿,花子被绊了个狗吃屎。
    而且那个封套不知怎的,又到了赖光荣的手中。花子满脸是血,跳起来都不管,扑向赖光荣要去抢封套,赖光荣忙道:“你别找我打架,这玩意儿又不是钱票,你要就拿去好了。
    说着伸出了封套。花子倒是难以相信,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伸手去拿了过来。
    到手后,她似乎还不相信,但是看到封套上的名字,才相信是真的,喜出望外,回头就走。
    但是那叫龚本田的老者却大声喝道:“花子,站住,不要走了。”
    花子诧然地站住了。龚本田又沉声道:“把衣服穿好,把东西还给人家,今天我们是栽到家了。”
    花子自是难以相信。她把手中的那个信封打了开来,里面只是一张货单,记着年月日送到上好高粱多少鳗、白干若干鳗等等。
    那是赖光荣信手拈来塞进去的。她恨恨地把纸条扯碎了,然后跑过去,从地下抬起那条花布裤子来穿上。小赖还献殷勤上去,把她的裤带递过去道:“把这个栓上,要不然裤子又会掉的。”
    花子寒着脸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就把裤子系好了。那老者也进来了道:“小兄弟,好手法。”
    赖光荣微笑道:“不敢当,老先生,很对不起,扰了你们的财路;不过,这是杜爷的地方,而杜爷派我在这儿照料着,我总不能对不起杜爷。”
    龚本田道:“里面的信件是小兄弟换过了。”
    赖光荣偷眼瞟向杜英豪,见他摇了摇头,知道杜英豪的意思还不想揭穿,于是拍了拍胸膛道:“不错,信函在我身上,我准备亲自交给杜爷去。”
    龚本田道:“杜大侠不在山上吗?”
    赖光荣道:“在!可是他昨天就上山里面去看几个朋友了,这一上去,几百里路都说不定,几天都不一定能同得来,这封信看样子十分紧急,我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龚本田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得很对,这封信的确是十分重要,宝亲王殿下惟恐有失,才叫我们一路暗中送了来。”
    赖光荣哦了一声。战志超立刻道:“那有这回事,殿下怎么会另外派人。”
    龚本田道:“是真的,我们是军机处查缉营的,这儿有腰牌为证。”
    他从三弦的底部打开,取出一块黄铜的腰牌。战志超道:“这腰牌是查缉营的没错,可也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你们从那儿弄来的?”
    龚本田道:“朋友!腰牌反面有姓名年龄特徵,那可假不了的。”
    战志超道:“既是要你们暗中护送,你女儿干吗还要从我们身上下手?”
    龚本田一笑道:“朋友,你问得好,从京里一路下来,我们可以暗中照顾着,但是到了这儿,我们的同伴就帮不上忙了,山里面龙蛇混杂,各式人物都有,我们想试试二位的警觉性够不够。”
    赖光荣道:“这个不劳二位费心,到了这儿就等于是交了差,东西交到了我手上,已经万无一失,各位可以回去了。”
    战志超道:“我们还得等杜爷的回音呢!”
    龚本田道:“二位倒真是可以回去了,由我们去向杜爷听取回音好了;殿下交代这封信一定要亲交杜爷,而我们的责任则是看到杜爷收到了信为止。”
    赖光荣道:“这么说来,老先生还要跟我一起去见杜爷了?”
    龚本田道:“不错,看了小兄弟的身手,我们实在佩服,所以老汉也不敢要求保管了,但老汉一定要见到杜爷不可。”
    赖光荣转转眼珠道:“是你们父女两个?”
    龚本田道:“不!只有老汉一个。”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老先生,我这一上去,也许要两三天才能找得到杜爷,这两三天内,要我随着你这么一位贵宾,我实在没胃口,要是你女儿跟我同行,倒还差不多。”
    小玲立刻道:“这是正经事,别开玩笑。”
    赖光荣道:“李嫂子,我说的也没什么不正经,山里面那批人凶得很,除了杜节,对谁都不卖帐,我若带个陌生人进去,他们不宰了我才怪。”
    龚本田道:“你带我女儿怎么就能通行了?”
    赖光荣笑道:“这儿就是女人吃香,尤其到了深山里面,女人简直成了活宝,他们一见我带的是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吃豆腐都来不及,那里还顾得查东问西了?”
    龚本田道:“这里都是杜侯爷的邑地,里面住的人该都是杜爷的下属,怎么会这么横?”
    赖光荣道:“老前辈,你在查缉营当差,怎么也会问出这个外行话了?里面那些人原来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他们也不是杜爷的朋友,杜爷让他住进去,是为了江湖义气,但对他们可实在不放心,所以隔段时间,总要进去瞧瞧”
    龚本田道:“那我的女儿可不能去。”
    赖光荣笑道:“老爷子,你放心,你那闺女儿跟着我不会吃大亏的,最多在你身上掏一把,沾点小便宜而已,那又少不了一块肉,她在这儿卖唱,还不是叫人摸来摸去的。”
    花子叫道:“死杀千刀的,姑奶奶那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忍着委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大妞儿,你可少跟我来这一手了,你想规规矩矩的进去,那是不可能的,第一个我就不会对你规矩,否则我就不会带着你,反正是为了工作,你再委屈一下吧!”
    龚本田道:“花子跟着一起去,老汉却必须要同行,这是老汉的职责。”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好吧!不过,老大爷,万一人家不放你通行,你可得受点委屈。”
    龚本田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光荣笑道:“经常,我也带着几个姑娘进山里去,每个人都捞足了出来。山里的人可大方着呢!而且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叫人不起疑。”
    龚本田道:“有什么好疑的,我是官差。”
    赖光荣冷笑道:“老节子,你这话就更不上路了,到了山里,你根本就提不得朝廷两个字。”
    龚本田微微一震,然后才点头道:“好,我不提就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赖光荣道:“到了山里,你就是大茶壶。”
    “什么叫大茶壶?”
    “真是的,你连大茶壶都不懂?”
    花子忙道:“我们只是偶一为了需要,逢场作戏而已,谁是真干这个的?”
    赖光荣道:“好了,我告诉你吧!大茶壶就是跟在婊子后面,侍候汤汤水水的那头王八。”
    龚本田脸色一变,赖光荣道:“你别听得不顺耳,事实上你前两天干的就是这活儿,花子半夜里上我屋里去,你不就在外头等着看吗?”
    花子忙陪笑道:“好了,爹,反正是为了工作嘛,受些委屈也没处怨人去。”
    龚本田哼了一声。赖光荣道:“还有话得说清楚,赚了银子怎么个分法?”
    龚本田道:“给你一半。”
    赖光荣道:“那有这种好事,我不干!”
    花子道:“一半你还嫌少,你要多少?”
    赖光荣道:“全归我,因为你们只是为了工作,又不指着这个赚钱,自然不要好处。”
    龚本田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杜英豪忽而摘下了帽子,抹掉了脸上的晦气色,起立笑道:“姓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二位花这么大的力气去见他?”
    龚本田忙道:“你是谁?”
    杜英豪笑笑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宝亲王的信我已经收下了,假如你们的工作只是要把信交给我,那就是已经交差了。”
    龚本田朝各人的脸上看了一遍,从他们的神情中知道这个汉子就是杜英豪无误,不禁神色一变,脚下已连步后退。
    杜英豪一笑道:“你不是查缉营的?见了本爵为何不跪下叩头?”
    龚本田怔了一怔才拱手道:“侯节真爱开玩笑,既然已经收到了信,就不该再拿我们开玩笑。”
    杜英豪一笑道:“宫本样,你的戏演完了?”
    龚本田道:“侯爷说什么?”
    杜英豪道:“我叫你宫本样,阁下是东夷浪人头目有马纪夫手下的大将,本名叫宫本田,出身在伊贺忍术剑师,一直派在中国做工作,华语说得很纯熟,这次是来进行一项大阴谋的。”
    宫本田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杜英豪笑道:“自然是殿下的密函上说的。”
    宫本田道:“宝亲王不可能知道我的。”
    杜英豪笑道:“殿下知道东夷浪人潜来我国,将要有一次大阴谋,叫我就顺便侦查一下,那知道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宫本田呛的一声,由三弦的柄中抽出了一支精光闪闪的长剑,比住了杜英豪:
    “姓杜的,说!你是怎么知道本师的?”
    杜英豪微笑道:“你们最近悄悄地向北方潜入,以各种身份,冒充我垦荒的移民,潜伏在我们边境,朝廷已有知觉,我这儿更是清楚得很,早把你的底子摸清了,我不去找你已算你运气,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赖光荣道:“原来这老小子是东洋人,这婆娘?”
    杜英豪笑道:“你已经搂着睡了一夜,居然连人家的身家姓名都不知道,小心点儿,别把命也玩进去了,这个宫本老头儿手下有男女七煞,在他们本土是有名的凶人,人见人愁。”
    赖光荣笑道:“小的试过了,实在也不怎么样。”
    花子脸容骤变,双手一搓,忽地发出了一声轻雷似爆盘,而后全身化为一蓬烟雾,却是向杜英豪罩去,而宫本田的长剑也刺向了烟雾中。
    这个动作发生得太快,而且那蓬烟雾弥漫得也太快,一下子就罩将了过来,令人防不胜防。而宫本田的动作更快,烟雾乍起,他已有了动作。
    赖光荣与小玲都发出了轻呼。小赖此他的堂兄赖皮狗赖向荣的功夫还着实一点,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他看得出宫本田的武功有多高,他那柄由三弦把儿里抽出来的狭细长剑有多锋利,而他冲去的方向有多准。
    那正好是直扑向杜英豪,但却在杜英豪的左手边,杜英豪即使想抽剑抵抗,也嫌太晚了;何况杜英豪并没带剑。
    不过,他们也知道杜英豪是一个很难预料的人。他身上经常会冒出一些想像不到的妙器,产生出难以想像的妙用。
    这些妙器并不一定是兵器,但是在杜英豪手中,却往往具有杀人及伤人的无此威力,使许多绝顶高手铩羽认输,一败涂地。
    他们对杜英豪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他们只轻轻地作了一声惊呼,随即又凝神地等待着。
    花子与社英豪是早已在浓雾中了,宫本田也冲了进去。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对付杜英豪,那么杜英豪将如何应付呢?
    雾中首先传出了一声惨痛的呼叫,不过那是女子的声音。迷雾中只有一个花子,不可能有别人了,不知道杜英豪用什么方法伤了她。
    按着又是另一声痛叫,那是男人发出的,叫声很长、很惨厉,而且还不住地延展出去,四下游移,像是一条中了箭的野狼,在不断地跳着、跑着、哀嗅着。这又是谁遭了殃?“
    小玲不安地问道:“小赖,会不会是杜爷着了他们的道儿?这声音听起来好可怕。”
    赖光荣却信心十足地一怕胸膛道:“不会,这不像是杜爷的声音。”
    小玲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听过?”
    赖光荣道:“我没听杜爷喊痛过,他可真是条硬汉子,去年他背上长了个节子,还特地请了倜俄国大夫来给他动手术开刀刨肉。”
    小玲道:“那不是俄国大夫,他是我舅舅,跟我一样是中国人,他叫马达夫。”
    赖光荣笑笑道:“嫂子你别挑眼见,我对那位马大夫可没什么不敬,但他的长相可不像咱们。”
    小玲幽幽地道:“不能从外表上去看一个人的。他被俄国的贵族放逐,也被那些农奴们欺凌,所以已没有了国家,杜爷收容了他,他十分感激。”
    赖光荣道:“咱们不谈那位马大夫,反正那次他给杜爷开刀,一块块的烂肉往下刨:鲜血直淌,连菊芳大嫂都吓昏了过去,杜爷却连肩头都没皱一下,像那样一条硬汉子,怎么会叫得这么难听?”
    “哈哈!小兔崽子,你倒是很为我老人家捧场,不过这次可错了,我若是像那个宫本田挨上那么一下子,可能会此他叫得更吓人呢!”
    这是杜英豪的声音,而且就来自他们身后,倒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赖光荣跳到一边,才看清是杜英豪,笑容可掬,站在那儿正吧叽吧叽的抽那文长烟锅子,不禁又惊又喜,跳上笑道:“杜爷,您可真会吓人,我们正为您担心呢!
    您却不声不响地出来了。”
    杜英豪笑道:“你不是对我挺有信心的吗?那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赖光荣道:“信任是一向事儿,担心又是一码子事,要是不看见您安好无恙地出来,我总是放不下心的。杜爷二那两块料呢?”
    杜英豪一笑道:“在那里面躺着呢!女的少了条胳膊,那老头子则烤焦了命根子,所以才哭爹叫娘的哇哇大吼,恐怕是从此绝后了。”
    两个人回味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小玲红了脸,赖光荣则笑得打跌道:“妙!
    真妙!杜爷!您是怎么弄的,那么大的雾,您怎么看得见的?“杜英豪笑道:“这东洋的鬼玩意儿还真邪,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人到了跟前却只有蒙蒙的一个影子,所以那个婆娘想杀我,却被老头儿进来砍掉了一条胳膊,而那老家伙则被我一烟袋伸进了裤裆里,他偏又没穿裤子,这烧得通红的烟锅子一烫,那还不烤焦了?”
    赖光荣听了直好笑,却又不明就里,一个劲儿的问究竟。
    杜英豪笑道:“说穿了没什么,我一见雾起,知道这是他们战术中所谓的迷踪法,而且他们还擅长雾中突击。”
    赖光荣道:“是啊!他们早已认准了位置,急攻而进,又快又狠,所以我们才替您担心。杜节!您是用什么招式反击回去的。”
    杜英豪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妙招,叫吕纯阳醉卧岳阳楼,再加一招卧薪烤胆。”
    赖光荣道:“杜爷!这是什么怪招?”
    杜英豪笑道:“我也说不上,反正我一瞧情势,知道往那儿躲也不中用;那老头儿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不太灵了,必定练就了听风剑法,在雾里我绝对比不上他的听觉好,所以我干脆原地不动,只是躺了下去。”
    小玲道:“啊!那能管用吗?”
    杜英豪道:“不但有用,而且大有用处,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用这个方式,所以两个人都冲了过来,结果女的一刀刺空,老头儿以为是我,一剑砍下来,却把女的胳臂给砍了下来,她痛得大叫起来,老头儿也发觉砍错了自己人,呆了一呆。”
    赖光荣笑道:“您就出手了?”
    杜英豪笑着道:“我那时只有这么一根烟袋在手,只看见两条腿在幌动,我怕踩到我头上来,用烟锅子往上一顶,那老小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又用力一夹腿,这下子可够他受的了。”
    小玲听着也笑了道:“杜爷!也真亏您想得出这种招式,也只有您艺高胆大敢施展这种招式,要是人家知道您在地下,那可糟了。”
    杜英豪笑道:“你们会想到吗?”
    小玲与赖光荣却怔住了。他们的确没想到,因为杜英豪是万人景仰的大英雄,强敌来袭,他一定会以各种精巧的招式来化解,说什么也不会往地上躺下去的。
    宫本田与花子也不会想到,所以他们才会扑个空,也给了杜英豪一个可乘之机。
    杜英豪每每会做些令人想不到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是盖世的大剑客、名技击家,剑客与技击名家,必然在行为上有所规范,杜英豪却偏偏不是大侠出身。
    他之所以躺下来,的确是为了躲避对方的攻击,因为他的听觉虽然不错,却没学过什么听风识影的功夫,在迷雾中,他跟个瞎子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也知道在雾中乱窜更危险。
    所以他躺下了,而且巧妙地伤了两个强敌,你能说这不是运气吗?
    杜英豪却不承认这句话。他认为老天爷即使有意要帮助一个人,至少也得要那个人自己有足够的智慧去接受上天的安排。
    他的机智,他的当机立断,才是真正的致胜之由,而且比武功更靠得住。
    浓雾终于散了。杜英豪伤了两个人,却怕在雾中再受到暗算,因为那两个人都还有战斗的能力,所以他赶紧跑了出来;但那两个人却一直躲在浓雾中,始终不敢现身。
    终于等到雾散了,而且寨中的晏菊芳、胡若花、水青青、王月华也都赶来了,李诺尔更掮了两交火枪,先砰砰的放了一阵,把浓雾给震散了,再开始慢慢地搜索。
    这片浓雾是人为的,不过才五六丈见方,范围并不大,可是雾中却不见人影。
    宫本田与花子都溜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溜掉的。地上留下了一条断臂,又白又嫩,那是花子的没错,手上还握着一柄匕首。
    另外还有几片焦的布,那想是由宫本田身上抓下来。他是否真为杜英豪烤蕉了命根子,已无法查证,不过杜英豪的话没人怀疑过,何况从他在浓雾中所发的叫声来看,也应该不会是别的部位,别处被烫伤他不可能叫得这么惊人。
    但人跑了也是事实,可见这两个人还真有两下子。因为两个人所受的伤都不轻,居然还能溜掉,实在很不容易。
    不但人跑了,还留下了一句话,是耐人寻味的四个字:山高水长,用断臂的血写在地上的。杜英豪朝着血淋淋的大红字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四个字写得很不错,比中国人还好。”
    字的确苍劲而有力,应该是出于那个叫宫本田的老头儿之手。山高水长的意义,却是后会有日,表示他们虽去,却很不服气,还会再来的。
    李诺尔很耽虑地道:“杜爷!这个宫本田是东瀛虾夷族人,而且是甲贺忍者的健者,武功和邪术很高,怎么会跟您结仇的?这很麻烦。”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知道,宝亲王的私函上写得很明白,这一批东洋浪人要在中国来进行一项大阴谋,为了怕我破坏,所以先遣人来刺探一下消息。他们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惹到我头上来了。”
    大家都很焦急地看着他。李诺尔忙问道:“杜爷,到底是什么阴谋?”
    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先要肃清一下内奸。”
    “内奸”这个字使得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忠义山庄内的人虽是各自为主、自立门户,但他们却像是一个大家庭,不但合力维持着一个世外的桃源,而且还维系着汉家儿郎的崇高理想。
    现在,居然会有外族前来意图染指,而且已经布伏下了内奸,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李诺尔尤其感到沉重,因为他是山庄中的总管,大小的事情,他都是一手包办的;山庄内的居民他也无不熟悉,若有内奸,他的责任最大。
    因此,他审慎地问道:“杜爷!山庄里有内奸?”
    杜英豪道:“宝亲王的私函上说的,那恐怕是假不了,而且照今天的情形看,你也该明白的。”
    李诺尔问道:“是些什么人呢?”
    “这个宝亲王可没说,但叫我们注意就是。”
    “可是您却认出了那老儿叫宫本田,是个东洋的日本矮鬼子,那又是宝亲王说的吗?”
    “是的!宝亲王说有一批日本人,乔装国人,潜进东北,恐怕是在打我们山庄的主意,要我特别小心;更说那个宫本田是东瀛甲贺忍术剑客流中的健者,可能已来到我忠义山庄。这是一批浪人,为本国所不容,流亡海上,才想到我们这儿找根据地。”李诺尔愤然道:“这些日本人太岂有此理了,他们自己国内的浪人莠民,却往我们这儿赶。”
    杜英豪一叹道:“你太天真了,这是同文馆内那位东洋使臣的解释,其实是他们足利将军掌握了大权,野心勃勃,借机向外扩展势力,掠取财源而已。这批海寇根本是他们朝廷暗中支使的,在高丽,他们已经形成了势力,才又同我们试探,宝亲王希望我们剿灭他。”
    李诺尔哦了一声道:“这倒是跟俄国人的手法一样的,先是赶一批农奴到边境上开垦、占地,我们可怜同情他们流亡无依,容许他们立足下来后,他们的军队就以抓犯人的藉口开来,霸住不去,领土就变成他们的了。”
    杜英豪道:“老毛子、日本鬼子,对中国都没怀着好心,只是他们畏惧中国人多势众,不敢公然出兵侵犯,只有试探一下;若我们不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晏菊芳问道:“朝廷难道也不管吗?”
    杜英豪一叹道:“宝亲王探知了日本的阴谋,但是朝中一些大臣却以为是危言耸听,不加理会,皇帝也难以决定,说要等一阵看,宝亲王只有为私函给我,叫我们自己小心。”
    “宝亲王是负责密探工作的,他得来的消息怎么会不可靠,这皇帝老儿在打什么主意?
    杜英豪道:“皇帝是装糊涂,你要知道,忠勇山庄内住的是一批被朝廷目为叛逆的义民,朝廷想消灭他们而没有机会,现在有日本人来动手,朝廷不加把力已经算好的了,怎么还能指望去对付日本人呢?所以皇帝乐得装糊涂了。”
    “那咱们也不管,犯不着为这拚命去,日本人占了这儿,丢的不是我们的脸。”
    晏菊芳missingpart杜英豪却沉下脸道:“不行!菊芳,你不该说这种话的;这个地方是我们自己开发出来的,朝廷认为是块荒地,不在乎送给人,我们却知道有多宝贵,怎么能轻易让给人呢?”
    晏菊芳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李诺尔也道:“杜爷,虽然朝廷把这地方赐给了您,可是最先在这儿落脚的却是我们那十几家人,那也等于是我们的生根之地了;您在,我们承认是主人,您要将它送人,我们却是宁死也不放手的。”
    杜英豪道:“我向朝廷要下这块地,只是为了使大家有一个立身之处,可没有存心独占,我没认作是私产,又怎会转送给人呢?而且我拚了命也要保全它,所以咱们必须肃清内奸。”
    李诺尔道:“杜爷,宝亲王的信上怎么说?”
    “就是我刚才告诉你们的那些。”
    “那可不值得拚命抢夺呀!那个宫本田与叫花子的女子,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不可呀!”
    杜英豪道:“他们可不知道密函的内容,以为会抖出他们所有的秘密,所以才要拦截。”
    “我们要如何地去找内奸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宫本田与花子不是两个人来的,一开始时,有批汉子在店里,跟他们很熟,那一定是他们的部下,这批人上那儿去了?”
    李诺尔看看赖光荣道:“小赖,你该有个数的。”
    赖光荣道:“他们有几个常在镇上的毛盛记皮货行来往,是买皮货的客人。”
    赖光荣道:“那个毛老头儿常进山庄去。”
    水青青道:“这家伙有问题,他上山里去收皮货,出的价钱很高,可是跟他来往的人,却没有挣下多少钱,反倒还欠了他的债。”
    “这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他还兼卖福寿膏,货色好,价钱贱,还肯赊欠,有不少人常吃他的福寿膏,染上了瘾,所以还倒欠他一大笔钱,每年把皮货交给他抵帐都不够。”
    杜英豪一怔道:“山里有人吸这玩意儿?”
    “是的!早先不过才五、六个人,现在多到有十几二十个人了。”
    杜英豪愤然道:“混帐、荒唐,怎么允许这个东西进山的?你们也不告诉我。”
    水青青道:“这很重要吗?内地也有人吸呀!听说可以治病提神,很有神效呢!”
    杜英豪沉声道:“不错,它一开始是有这功效,可是久而久之上了瘾头,每天就非它不可了;它能叫人磨尽壮志,耗尽志气,是种慢性的毒药,我看过不少的人被它害得家破人亡,没想到山里也会有人沾上这个,是那些入?”
    水青青道:“人我倒是知道几个,但是不可能是内奸,他们都是很有名气的江湖好手,极有志气。”
    杜英豪道:“沾上这个就难说了,去抓他们起来。”
    赖光荣道:“爷!这恐怕不行,除非握有证据,确知他们是内奸,否则咱们不能随便抓人的;这忠义山庄虽是您的土地,可是他们入山来前,就说走了,自立生活,不受干扰的,而且有几个人,小的知道还是义民颔袖,这可不能造次。”
    杜英豪沉思片刻才道:“抓!照抓!凡是沾上芙蓉癖的人,一律先抓上再谈,我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证据,即使找不出他们是内奸的证据,沾上了毒瘾,我也要把他们赶出山去。”
    赖尚荣道:“杜爷!您最好三思而行。”
    杜英豪沉声道:“不必,我做事向来是当机立断,只问良心,不怕闯祸得罪人的;我们分头行事,你陪菊芳、青青、月华去抓人,一个不漏,统统给困上,他们如反抗,就宰了他们;李兄弟、小玲,你们两个人也去,必要时,叫你们山里的人支援帮忙;小赖、若花,跟着我上镇里抓毛老头去。”
    他的决定一向是快刀斩乱麻、干净俐落。菊芳道:“山里抓人,有我跟正荣就行了,最多叫玲妹子帮着我,其他的人还是跟你去吧!那个毛老儿既是有问题,他那儿就不简单,人多一点好。”
    杜英豪道:“好吧!快点行动,我给你们四个时辰,把人抓到我们的忠勇庄上去,我在四个时辰内也到那儿去会合。”
    于是,晏菊芳跟赖尚荣,带了小玲入山去了;而杜英豪却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出镇而去;赖光荣与水青青、王月华则先去打头阵布署了。
    杜英豪这一批人等于是个家庭班子,但他们却练就了一套默契,万一有事,什么人该做些什么,一切都有条理,不必去临时张罗忙碌了。
    除了他们原始的人马外,自然还有一批助手和亲信子弟。这些人是由杜英豪亲自训练的,平时担任着各种杂务,像是他们的庄丁雇工,但在战斗时,这批人又是一标尖兵。
    水青青与王月华带着十来二十个人,在必要的地方搭好了桥,杜英豪带了李诺尔与胡若花也恰好到了毛盛记皮货号的门外。
    毛盛记皮货是忠义山壮建立后才开设的,这儿原来也是一家皮革行,收购早先山中那些中俄混血二转子山民的猎犬皮毛,后来山里的人多了,毛老头毛永利就顶了那家店,扩大营业、本钱足,出价高,多多益善,有货必收,人又和气,所以很结人缘,也经常上山里串串门儿,大家都认识他。
    赖光荣迎了土来,悄声道:“吐节!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些牛鬼蛇神鄱在他店里,而且我还看见后院墙头有新鲜足迹,多半那断了一条胳臂的婆娘也在里面,咱们是怎么行动?”
    杜英豪一笑道:“我进去,你在门外瞟着,招呼青青跟月华留点神,情况紧急就进来支援,否则就在外面围捕,出来一个捉一个。”
    “这个不用小的去招呼了,两位嫂子夫人都是好角色,知道如何行动的,杜爷,我帮您进去吵架去。”
    杜英豪笑笑没反对,赖光荣兴冲冲的走进了店。因为生意做得大,店面也加大了,后面加盖了不少屋子,显得很有气派,外面的柜台像是个大厅,放了很多散落的桌椅,即便有十来件买卖同时上门,他们也能分开来同时接待;此刻,那些座位上就坐着几个汉子,他们看见了杜英豪,就不安地用手去摸腰间的刀。
    那些汉子一见,忍不住就要抡刀扑土来;但是赖光荣人小精灵,他在前面使腿一伸,一个绊倒在地,另一个则倒在自己人身上,手中的刀也不小心扎在前一人的腿上。店中顿时乱了起来。
    有些人要拉兵器土来拚斗,有的则又想往屋后逃。只看见屋后出来一个老头儿,伸开了两只手,大声叫道:“别闹!别闹!乡亲们有话好说。”
    这正是掌柜的毛永利。他一面拦人,一面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抬眼看见了杜英豪,神色大变,忙上前行礼道:“侯爷虎驾光临,草民未曾远迎,实在罪该万死。”胡若花冷笑道:“你知道你罪该万死,总算远此这些饭桶强得多,你死吧!
    省了我动手。”
    毛永利口中虽说罪该万死,那只是一句谦词,那知道人家竟当成了真的了,倒是有点手足失措;顿了一顿才赔上笑脸道:“姑奶奶!小的待慢侯爷,固然是罪大恶极,但是侯爷事前并未知会一声说是要光临,俗语说不知不罪嘛!”
    杜英豪笑问道:“毛老儿,你来中国多久了?不但中国话说得如此流利,连俗语都会用了。”
    毛永利笑道:“侯爷太过奖了,小的来了有十几年了。啊!不,小的本来就是中国人嘛!小的还以为侯爷是问小的来这儿有多久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你来这儿才两年多三年不到,怎么有十几年呢?以前你又是在那儿?”
    毛永利道:“小老儿是从长白山那儿搬过来的,再以前则是在高丽侨居,不过小老儿的确是道道地地的中国人。侯爷此来是有什么计较?”
    杜英豪笑道:“我要挑你的语病,一抓就是一大把;因此,毛老儿,你也别装了,你是高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来到中国,我都不会把你们当外国人看待,可是你们要安份。”
    “小老儿一直都在规规矩矩做生意。”
    毛永利用手一指那些汉子道:“他们是小号的客户,对此地的情形不熟,也不认识侯爷虎驾,才致多有冒犯。”
    杜英豪双手一抱胸道:“那好,现在你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叫他们跟我说话。”
    毛永利依然陪笑道:“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一向都是宽大为怀,何苦跟他们过不去?”
    杜英豪冷冷地道:“毛老儿!你别不知进退了,你该先问问他们犯了什么罪,你是否够资格担起来的,然后再考虑一下,是否要替他们承担。”
    毛永利问道:“他们不过是冒犯侯爷而已。”
    杜英豪笑道:“你若是认为如此,就不妨代他们打这场官司好了。小赖!把毛老儿困上送到瑷珲县去,吩咐县令说这冒犯本爵部份,打二十大板就行了,不准多罚一板。”
    赖光荣上前要困人,毛永利道:“多谢侯爷恩典,这来往县城得费三四天,您就在此地赏吧!”
    这家伙到这时候还挺得住气。胡若花瞪起眼睛正要说话,杜英豪却笑道:“行!
    小赖!你到后面去找根棒子来。记住!毛老儿上了岁数,经不起重打,你可别找太粗的来。“
    赖光荣会意待朝后去,毛永利不禁直了眼道:“侯爷!小老儿自己进去找出来好了。”
    赖光荣笑笑道:“毛老儿!你这后面又没有女眷,干吗急成这个样子。”
    “以前是没有,这两天有个远房的侄女儿,从吉林来投奔我,一到就病得躺下了。”
    赖光荣笑道:“没关系,我们可是老交情了,你那侄女儿在我们店里住了三天,咱们睡过一个被窝儿,没那些避讳了。”
    毛永利沉声道:“小赖!你少缺德,我那侄女儿是新孀的寡妇,你不能坏人名节。”
    赖光荣笑着道:“那就不该抛头露面出来江湖卖唱还兼作刺客杀手。老头儿!
    你也别装了,你说的侄女儿准是那个花子,她的痛是断了条胳臂,她和那个叫宫本田的家伙,行刺侯爷犯了事,你窝藏他们可是自找苦吃。”
    毛永利脸色又是一变,知道行迹已露,忙道:“侯爷!您一定是弄错了,我那侄女儿得的是风寒,已经躺了五六天了,她可不是刺客,也没断胳臂,侯爷若是不信,我把她扶出来给您瞧瞧。”
    他回身要进内,赖光荣道:“别急,毛老儿,一件件地来,你先把那二十大板领了再说。”
    毛永利冷笑道:“我明白侯节的意思,是不叫我在这儿做买卖。我们这升斗小民,自然斗不过一位侯爷去,从现在起,我就收了买卖,那些客户们惹的事由他们自己担去,我也不管了。”
    李诺尔笑道:“毛老儿!你先前不应该逞强出面的,这会儿也回不去了。”
    毛永利跳起来叫道:“你们虽然有势力,也得讲究王法,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李诺尔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抓人的,你也会得到公平的审判,绝不会冤枉你。”
    毛永利叫道:“放屁!你们全是中国人,怎么会给我们公平的审判。”
    杜英豪一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说你是中国人的,现在怎么改变身份了?”
    毛永利朝那些汉子吼了一声,说的是倭语。那些大汉一声发喊,各挺兵刃向门外冲去。大概是毛永利叫他们突围冲逃出去,而他自己却向屋子后进急退。他以为有那些大汉吸引对方的注意,可以掩护他顺利地退身的。
    那知道每个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他身上,对那些大汉弃而不顾。首先是李诺尔的一枝窄剑像毒蛇般的刺进来,使他忙不迭的躲开。
    李诺尔使的是一枝西洋剑,剑身薄而柔轫,十分轻巧,但锋利异常,剑尖乱颤,十分难斗。
    毛永利滚向柜台,抽出一柄长刀,也是所谓的东洋剑,他的剑上功夫倒也不差,只是对李诺尔没用。
    东洋剑是双手同时握柄,侧重砍劈,以腕力取胜,可是劈在柔轫的西洋剑上,一曲一滑就滑掉了,劲大也没有用,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好容易逮到个空隙,一剑猛刺,把李诺尔逼开,冲了出去,却又遇上了胡若花。
    这位姑奶奶力大无穷,手上执着一股钢叉,猛地刺了过来。
    毛永利想用剑去拨开,剑叉交融,他才知道错误。长剑被震弹脱手飞去,双手的虎口都裂了,那三股尖叉仍然飞了过来,把他钉在柱子上。
    那时杜英豪叫了一声:“留活口。”
    胡若在笑道:“我知道,他绝对死不了。”
    钢叉是在肩窝处把他刺穿了,牢牢地钉在木柱上。那虽不要命,却疼彻肺腑,而且胡若花还往上抬了一抬,使他双脚离地,挂在柱子上。
    屋外传来一阵“啪啪”的枪声与惨呼声,那是忠义山庄的枪队,枪枝是掳自罗刹人的。
    杜英豪没有动手,他只笑笑道:“毛老儿!你听见没有,你的那些同伴们都完了。”
    他没有骗人,十几名小伙子,肩上斜背着火枪,每个人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大汉,正是刚才由店中突围出去,一个不漏被拖了回来。
    他们是被火枪击倒的,每个人身上都满布铁朱穿出的创孔,汨泊地冒着鲜血,有的尚在呻吟呼痛,有的则已经断了气。
    毛永利自己痛待全身直颤,再看见同伴们的惨状,不由得切齿骂道:“畜生!
    畜生!你们还有一丝人性吗?居然对人如此残忍。”杜英豪冷笑道:“你还跟我讲人性,几个月前在黄海上有五六条海船遭劫,全船的财物遭掠,人都被杀光,妇女被活活奸杀,连小孩子都没放过,只有一个人躲在舱底没有被搜出来,他说海盗是一批倭寇,不就是你的这些伙伴?”
    毛永利忙道:“不是他们,那是另一伙,这批人是专为对付红毛洋鬼子的。”
    杜英豪笑道:“你别狡赖了,什么那一伙,这一伙的,你们根本都是同一伙的,在广东、福建沿海抢劫了夷人的商船,把抢来的鸦片烟悄悄地卖给我忠义山庄里的人。”
    毛永利道:“没有的事,那是免费奉送的,我只要他们把猎得的反货卖给我,这是为了生意。”
    杜英豪怒喝道:“胡说!你明知道这玩意儿抽了会上瘾,能叫人志气全消,廉耻丧尽,什么坏事都能做了。你免费把鸦片供给山里的人,等他们上了瘾,就只有受你们的控制,然后再进行阴谋。”
    毛永利不说话了。李诺尔愕然道:“杜爷!是真的吗?你怎么得知的?”
    “宝亲王给我的私函上告诉我的。”
    毛永利忽而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妨承认好了;可是,杜侯爷,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支持我们这么做的。”
    杜英豪问道:“我知道有人支使的,谁?”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诉了你,你们也不敢去找他麻烦的,这个人的权力此天还大。”
    杜英豪冷笑道:“笑话,世上没有我不敢惹的人,你说好了。看是谁跟我过不去。”
    “是你们中国的皇帝。”
    杜英豪不禁大惊道:“你胡说!”
    “是真的,中国皇帝对你们忠义山庄的这批人始终不放心,但又不便明着对付,所以才叫我们来;宝亲王是私下通知你的,所以我们才要偷他的那封信,作证据到皇帝那儿告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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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切腹者
    毛永利的解释使人很气,但已没有人怀疑了。忠义山庄中的义民一直都是帝家的心腹之患,即使远置边陲,仍然是难以放心的。
    利用这批海上流寇来腐化他们一下,那是十分可能的;因此,李诺尔很念怒地道:“这位万岁爷是怎么回事,我们替他尽了这么多的心力,他却如此的对待我们。”
    杜英豪思索了一下道:“李兄弟,不要冲动,更不要燥急,你相信这是皇帝指使的吗?”
    李诺尔道:“相信皇帝对我们仍是未能释怀,但又不忍明白地对付我们,唆使这些家伙来暗中下手打击我们,这是十分可能的。”
    杜英豪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就太笨了。他讨厌那些义民,也不致于利用这些倭寇来滋事,因为把义民消灭了,换上了这些外国海盗,祸患更烈,对他的江山更没好处;而且从自私一点的地方想,让这些海寇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抢掠,受害的是汉家百姓居多,若是让他们在此地生了根,受害的将都是他的满州百姓,你想皇帝会做这种傻事吗?”
    李诺尔一怔。杜英豪道:“再者,这次我们能及时洞悉阴谋,是宝亲王通知的消息;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宝亲王会跟他老子作对吗?”
    李诺尔顿了一顿道:“这?也许足因为宝亲王跟大哥的交情不同,而且对皇帝的作法不同意,所以才私下密。”
    杜英豪摇头道:“你别迷信交情了,跟皇室打交道,讲交情是靠不住的,更何况他们是父子之亲,他不会帮着别人去捣他老子的蛋;再说,他们当皇帝的人,着眼的心是整个家邦的利益,不会有第二种看法的,所以我不认为是皇帝在整我们。”
    毛永利急急地道:“杜大侠!没有错,的确是你们的皇帝,你不妨到京中去查证一下。”
    杜英豪微笑道:“假如真是皇帝在后面支使你们,你们只要把密的事据实呈报就行了,何必还一定要真凭实据去告宝亲王呢?皇帝惩太子是老子管儿子,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
    毛永利道:“杜大侠,我告诉你的是实话,你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若非皇帝的秘密授意,我们又怎么敢来动你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你们也受骗了,我相信皇帝不会亲自召见你们,亲传秘旨吧!”
    毛永利道:“那当然不是,小老儿在京中时,只是由一位皇室的亲贵代宣秘旨,指示行事;不过,小老儿的主公毛利亲王却晋见过中国皇帝。”
    “哦!你还有主公,他是一位亲王。”
    毛永利道:“小老儿的本名叫屈内主水,是前大将军毛利的家臣,因为被现任的大将军足利所逐,不得已流亡海上,少主颁着我们一批家臣准备作复权的奋太,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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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笑道:“所以才想借助中国的力量?”
    毛永利道:“是的。我们被放逐已经有几十年了,人员越来越少,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回去推翻足利王室的,必须借重外力。”
    “中国皇帝答应了你们吗?”
    “是的!他在那位亲贵的家中,曾蒙中国的皇帝秘密召见,亲口答应将忠义山庄给我们当作复国的根据地;只是皇上说那块地方已经被一批乱民所占据,要我们来设法取得。”
    杜英豪笑道:“你们见到的是真的皇帝吗?”
    毛永利一怔道:“什么?皇帝还有假的?”
    杜英豪道:“皇帝自然不会有假的,但是他也不会到一个亲王家中来秘密召见一个外国小邦的叛逆领袖,帮助他回国去造反。”
    毛永利怒道:“我们可不是叛逆,而是正统的王室,那足利才是叛逆。”
    杜英豪一笑道:“我不管你们谁是叛逆,但是我知道人家现下当权,你们却垮了台,流亡在海上当强盗,皇帝跟你们又没特别交情,为什么要支持你们去跟一个当势的政权过不去呢?那对大清朝毫无好处。”
    毛永利怔住了道:“那的确是你们的皇帝。”
    杜英豪道:“中华是天朝上国,万邦之宗,皇帝的身份何等尊严,怎么会偷偷地来接见你们,只怕你们是上当了。”
    毛永利道:“我不相信。”
    杜英豪笑道:“信不信在你,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皇帝绝不会是真的,那位亲贵为了要利用你们,随便找了个人来哄你们一下。”
    毛永利道:“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杜英豪道:“我想那位权贵一定很有势力,他是为了要扩张自己的实力,才拉拢你们跟宝亲王对抗争权。你们真要求得庇护,该去投靠宝亲王才对。”
    毛永利道:“我们试过,但是被拒绝了。”
    杜英豪大笑道:“这就是了,他是正统的帝胄亲裔,将来是继大统的皇帝,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外邦逆臣打交道的;只有那些野心的夺权者才会接纳你们,利用你们来卖命。”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无法改变计划了,因为我们都已经投入了很多的人力与财力,无法回头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你们还要蛮干到底?”
    毛永利道:“是的。第一,这是我们主公的旨意,我们必须服从;第二,我们不能长期流亡海上,必须要一个立足的根据地。”
    杜英豪冷笑道:“以前我念你们是受人利用,才放你们一马,但你若执迷不悟,我可不客气。”
    毛永利悍厉地道:“我来此已经两年了,手掌也已伸进你们山里,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杜英豪道:“你看看好了。你以为仗着一点福寿膏就可以把我的人拉拢过去了,没这么容易。”
    毛永利狞笑道:“利用福寿百来软化你们,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我们渗透的方法多得很。”
    “还有些什么方法?”
    毛永利哈哈大笑道:“你想我会说出来吗?你自己去找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片山庄迟早都会是我们的。”
    李诺尔愤然道:“大哥,这老家伙太可恶了。大哥,把他交给我好了,我有办法叫他把他们的阴谋,一字不漏地招供出来的。”
    毛永利哼了一盘道:“李诺尔,你也许是在罗刹人那儿学了点逼供的手法,那是吓不倒我的。”
    李诺尔哈哈笑道:“等你尝到了厉害时,再能如此嘴硬,我就佩服了你。”
    他挺剑上前,正想把这老头儿活捉下来,那知毛永利由身没抽出了一柄短刀,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还上下一拉一刮,在自己的肚子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十字,顿时血流满地,连割斯的肠子也挤了出来,他的身子也砰然倒地。
    这老家伙竟然切腹自杀了,倒是大出众人意料。杜英豪叹了口气,上前拾起一把刀,往下一落,把他的首级砍落下来。
    赖光荣轻呼道:“吐节,这老家伙是可恨,不过,他死得倒很英椎,您就放过他的体吧!”
    杜英豪抛开手中的刀道:“切腹自杀是他们武士为自惩失败的手段,但必须要有人斩落他们的脑袋那才算是承认他的忏悔,而给予他一个光荣的传统。我这么做,正是成全他。”
    才说到这儿,后面跑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居然是穿着和服,作东洋少女的打扮。
    她向杜英豪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垂泪道:“谢谢杜大人成全,使家父以一个武士的身份以终。”
    杜英豪一怔道:“你是他的女儿?”
    “是的!我叫屈内和子,是士水幼女。”
    杜英豪道:“对令尊之死,我很抱歉。”
    和子倒是很明理,擦着眼泪道:“我知道,那不能怪杜大人,大人是要保护自己的地方,但家父的情形也是值得同情的,他一心要拥戴少主,重回扶桑京都,恢复昔日的光荣。”
    杜英豪一叹,问道:“令尊的事你全知道?”
    和子道:“知道一点,不十分清楚,不过对侵犯大人之学,我是一向反对的;我也知道中国皇帝秘密授意之举是靠不住的,但少主与家父以及一些家臣们都很兴奋,认为是复国良机。”
    杜英豪一叹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们糊里糊涂受人利用,很可能把最后的一点本钱也都毁在这儿,埋骨他乡,连鬼魂都要永久飘零了。”
    和子道:“我知道。见到了幼主,我会再劝他的,不要再妄固复国了,还是接受足利王室的招抚,回到本土去,多少还有个藩主的地位。”
    “喔!足利王室招安你们回去吗?”
    “足利将军原本是毛利王室的近亲,虽然夺了大权,倒没有赶尽杀绝,仍然以十二城为藩,拨给毛利王室为领,只是毛利少主不甘接受。”
    杜英豪轻叹道:“易主为臣,当然是难以甘心的,只是人必须要知时识务,即使要重振光荣,在本土也比较有利,靠外力成事是绝无可能的。那毛利少主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那只有宫本田父女俩才清楚。”
    “那对父女逃到那儿去了?”
    “不久前还在此,后来见大势不佳,又从地道逃走了,很可能避入山庄去了。”
    “什么?他们还敢避入山庄去。”
    杜英豪神色微变,用手一挥:“紧急回山。”
    堀内和子十分合作。她不但指出了宫本田和花子在山中的可能藏匿处,也把她所知道的山中据点一一都指了出来。
    杜英豪是越听越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势力已经探植在他的山庄有这么强大了,尤其是有些人,还是他认为绝对忠贞没问题的,这使他在惊心之余,又感到十分痛心。
    更糟糕的一件事,是个只叫晏菊芳带了赖尚荣和一些庄丁们去搜捕那些吸食福寿膏的山民,虽有小玲的帮助,但是照现在的状况看,则是大大的不妙。他必须要尽快的回援。
    而且,他还带着堀内和子,携带了一本名册,那是每月福寿膏的配给数,数量十分惊人。杜英豪总计了一下,虽然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受他们的蛊惑,但是其中颇有一些资深的义军领袖在内,由他们身上再广泛地影响的话,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跟着他们走,因此,他们真要发动夺取山庄,看来并不困难,如果再过一些日子,等他们势力落实,再要驱走他们就难了。
    还有一点使杜英豪担心的,是在山庄内的倭人势力。在堀内和子的记述中,居然也有几十个人了。这些人有男有女,多半是昔日毛利将军手下家臣的后人,他们都习就了中国话,改了个中国名字,运用各种的关系,潜进了山庄。
    李诺尔见了十分惭愧地道:“大哥!这是小弟的疏忽,人都是由小弟处放进去的,我们的门禁太松了,而小弟对这些人的底细完全不清楚。”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对内地的江湖状况完全不熟,我虽然把小赖放在你那儿帮忙,可是他的江湖门路也不熟,认识不了几个人,我让你们守着门户,就是表示忠义山庄没有门户,欢迎任何人前来共同开创生活,不究既往,只重未来。”
    李诺尔道:“大哥的构想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不作如此想,他们要霸占这个山庄。”
    杜英豪笑笑道:“没这么容易,对有心来此开创新生的人,我十分欢迎,而且还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不受干扰;对有心来此生事的人,我的处置也会十分严厉。
    山庄的宁静与秩序不容破坏。”
    他的神色一转为严肃,而且立刻下令调遣人员、分配任务,加以围歼。
    李诺尔低声道:“大哥!这么做下太妥当吧!人家是分散的,咱们如此浩浩荡荡地前去,只能及于一两处,其余的人就会有了戒备,聚结起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我就是要他们如此!”
    “可是那样一来,他们也有三、四百人了,纵或在整个山庄而言,不能算是多数,可也相当可观了。”
    杜英豪一笑道:“兄弟!你不懂的,这正是一个不必大量流血而击溃他们的好方法。”
    李诺尔仍是不懂,但也不敢多问,只在口中喃喃地道:“这算是什么方法呢?”
    “对付强大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势力分散,而后叫他们自己打自己去。”
    这个答案也只是在杜英豪心里闪现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因为这是天机,不可露的。
    他们顺利地清剿了两处最近的人家。没有找到藏匿的宫本田与花子,连两个藏在他们家中的东洋细作都突围溜掉了;但是找到了一大批的福寿膏,也抓到了窝藏奸细的主犯。
    杜英豪处事有时是很倔的。虽然那两个主犯一再求恕认错,甚至于也有其他的乡老来求情,但杜英豪一点都不卖情面,立予处决,而且还吩咐将人头高悬上示众。
    他对那些乡老们说话更不客气:“各位前辈,你们是义师首领,而且这两个人是你们带来的,对他们的行为,你们应该负责才是;尤其是这两个,他们离山口最近,倭寇的福寿膏都是由此运进来再行分发的,他们简直罪该万死,你们还好意思为他们来讲情。”
    也有人不服气地道:“他们罪不至死!”
    杜英豪干脆沉下脸来道:“勾结外贼,毒害同胞同僚,这是卖国的汉贼行径,难道还不该杀,难怪义师以前没有什么成就了,姑息足以养奸,这根本就是给各位惯出来的。”
    一番话把那些老家伙们骂得狗血淋头,但也封住了他们的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事实上却也有大多数的长老们在心里叫痛快的,因为义师的组成本来就没有一个完善的组织,都是由一些地方上的首老,率着子弟拚拼凑凑,一伍一什,慢慢地凑起来的,子弟众多的就成了领袖,少一点的屈次;但是那些子弟较少的,也都能挨到一个长老的职司,担任到司纪律的工作。
    正因为是子弟兵,所以有时不免护短,对自己的子弟犯了过,免不了要曲意维护;而力量不足的,则我互相帮持,渐成派系,严重到互相倾轧的程度。这也是各地义民自为政,难以团结的主因。
    刚才开口的正是那两名犯者的父老,他们也因为知道自己子弟所犯的罪过不轻,不敢出头维护,只好讲情了。那知杜英豪不给面子,严厉执行,而且还给了他们一顿狠教训。
    对杜英豪,他们都还有几分敬畏,所以不敢再抗辩了,只有一个不服气地道:
    “杜大侠处置并不为过,只要讲公平,犯过的不只他们两人。”
    杜英豪道:“那当然,我会照罪行轻重论处的;但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绝不能放过。”
    大家来到另一处叫秋月山庄的地方。那是一片很大的地方,傍山而建,主人叫八臂神叟冯纪远,也是少林俗家长老,兼义师副总护法,声望地位,俱非等闲。
    那些长老们见来到此地,不禁楞然道:“难道冯老也会有问题吗?那真难以想像了:”杜英豪淡淡地道:“他若是没问题,不会冤枉他;他若有问题,也不会放过他,大家进去吧!”
    庄门是开着的,没人看守着,在忠义山庄内,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但是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房内藏着很大的凶险。
    连李诺尔都低声道:“大哥!咱们该慎重些,这里面恐怕早已有了准备。”
    杜英豪却朗声道:“怕什么,当年一身面对着几千支火枪、几千个罗刹鬼子,我也没退缩过,这儿都是咱们自己的同胞,却要慎重了。”
    李诺尔道:“罗刹人明摆是敌人倒是好办,这儿虽是咱们自家同胞,却不明敌友。”
    说着已经进了秋月山庄的大厅。那虽是新建的房屋,却因为时间仓促,还十分的简陋,但是山上的巨木很多,材料易取,倒是颇为高大,一下子进来了二、三十人,仍然不现局促他们才坐定,冯纪远就出来了,带了五、六名弟于,彷佛很惊讶地道:“杜爷今天怎么有空到下处一顾,还有各位老哥儿们也凑着一块儿来了。”
    杜英豪封开门见山地道:“冯老!兄弟今天接获密报,发现了一批东洋海盗意图染指忠义山庄,他们已经派了很多奸细渗透了进来;有一对父女,海盗的头子,老子叫宫本田,女儿叫花子。”
    冯纪远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有这两个人来到敝肚,他们是兄弟的朋友。”
    大家没想到冯纪远会直接承认,倒是一楞。一名长老道:“冯老怎么会跟东洋海盗作朋友的?”
    冯纪远道:“他们也是倭朝王族,流亡海上,不忘故国,意图作匡复之举,与我们的处境相同。他们来求援,要求一地为栖,兄弟觉得他们颇堪同情,所以才加以收容。”
    这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颇为有理。杜英豪却道:“冯老,你似乎忘记了,在前朝沿海一带,杀戮百姓、抢我财帛、辱我妇女的正是这批人。”
    冯纪远道:“兄弟没有忘记,但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们是我之敌,现在他们则与满虏朝廷为敌,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杜英豪道:“他们残我同胞,朝廷对付他们,是为了要保护百姓。”
    冯纪远道:“兄弟的看法则不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满人朝廷,凡是与满朝为敌的,都是我们的朋友;何况他们现在已改变作风,以夷人商船为下手的对象,不再抢我同胞,而他们与满朝作对的行动却末戟上,我们应可引为助力。”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无法抬的问题,大部份的义军领袖都以复兴明室为第一要务,冯纪远的看法就不能算错。
    他只有避重就轻地道:“他们想侵犯我忠义山庄,冯老知不知道?”
    “他们不是侵犯,只是想在此求栖身之地。”
    杜英豪直接了当地道:“我不准。”
    冯纪远也亢然地道:“他们只是在兄弟的地方居留,并没有冒犯到杜爷的忠义山庄去。”
    杜英豪道:“冯兄!这忠义山庄不是你的。”
    冯纪远一翻眼道:“笑话,这儿是我们凭双手一寸一寸开发出来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他的手一挥,厅后涌出一大批的人,各持兵器,为数在百人左右,一半进入厅内,一半则在屋外,将房子密密的包围了。
    宫本田与花子赫然也出现在厅中。宫本田大声道:“杜英豪!你太过份了,居然想赶尽杀绝,追到这儿来,这下子可是你自投死路。”
    众人都为之大惊,冯纪远的行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他似乎公开地站在倭寇那边与社英豪作对。
    杜英豪倒是很沉稳,看了看宫本田与花子父女,见他们身边簇拥着另一批青年,虽然是汉人装束,却手执倭刀。很明显的那是一批东洋武士,以汉人的身份潜伏进来,此刻已无掩饰的必要,故而公开地摆明了,而且更喧宾夺主地排众而出,主动地面对着杜英豪身没的堀内和子厉声道:“和子,是你露了此地的秘密,把他们带到此地来的?”
    堀内和子勇敢地道:“不错!是我,因为我跟你们一样,不愿被人杀死,还希望活下去。”
    宫本田愤怒地道:“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贱妇,竟为了怕死而出卖自己的同胞,出卖主上。”
    堀内和子尖利地反诘道:“宫本样,你这话我无法同意。我的同胞在扶桑本土,我并没有出卖他们,我的主上应该是住在京都皇宫里的天皇陛下,我也没有背叛他呀!”
    宫本田怒不可遏地叫道:“胡说!你这个贱嫦、叛徒,你的父亲是主上毛利永康的家臣,所以他的中国名字也叫毛永利,那是主上所赐。”
    和子冷笑道:“我父亲连毛利永康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一切都是你在中间传话,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不得而知;何况主人虽然封赐我们五十万石粟的爵禄,却连一粒米也没见到,倒是把我们每年辛苦经营的收入都献了去。”
    宫本田吼道:“目光浅近的女人,你只看到眼前,刻下是非常时期,主上正在蒙难,才暂时欠你们一下,一旦光复权位,会加倍奉还的。”
    和子道:“说得好听,只是你的一句话而已,你说的话能代表主上吗?”
    “怎么不能?我是主上的唯一代表,我的每一句承诺,都是代表主上的。”
    和子冷笑道:“你的权利居然大到能作主晋封一位五十万石的家臣了吗?五十万石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了,我父亲被封的又是那一个城呢?”
    宫本田道:“只要主上能重掌大权,任何一个大城都由着你们挑选。”
    和子冷笑道:“宫本!我认为这根本是你的骗局,连有没有毛利永康主上这个人都很难说,可能根本是你捏造出来的。”
    宫本田厉声道:“大逆不道的畜生,你居然。”
    和子冷冷地道:“我父亲一心妄想权势,而且也不懂贵族的礼仪,由着你去哄骗;他是个平民,而且还是逃亡的家奴,照朝例是不能封爵的。”
    宫本道:“主上顾念他的功劳,已经赦免他的逃亡罪,而且还撤销了他的家奴身份,更将他晋封为家臣贵族,这是何等的荣幸。”
    和子冷笑道:“只可惜晋封的是一个流浪的将军,为天皇陛下不承认,他连自己的地位都无法保全了,还有权能封赏别人吗?”
    官本田脸色一妥道:“天皇陛下是不管事的,宫中的天皇只是一个象徵,谁有权他就承认谁。”
    和子冷笑道:“但是照例,三十万石以上的城主就要由天皇召见赐封才能生效,不管是那一家的家臣,名义上效忠的是皇室,而且受任的诏令,也是由皇家颁下的,不是说了算。
    宫本田没想到这个女子对宫廷中的规矩会如此清楚,怔了一怔才道:“那当然,目前只是口头上的允准,以后会补行仪式的。”
    “口头允准!谁的允准?只是你口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保证,你若是否认呢?”
    宫本田道:“那不可能的,只要你们一直忠心耿耿,我怎么会撤消呢?”
    “若是你遭了意外死掉了呢?那所有人的封爵岂非都随之冰消了吗?”
    “不,不会的,主上那儿有记录的。”
    和子道:“只听你说主上,主上在那里呢?主上又是什么样子呢?”
    “主上神纵英武,相貌秀美英武,庄严神圣一如神明,只是因为安全的考虑,除了贴身的近卫以及使者之外,暂时不允臣下晋见。”
    和子冷笑道:“就算是你说的原因吧!他给我们的封爵已有几年了,至少也该有一纸手令以示昭信吧!而且也必须要用上毛利的族麾令记,你可别说在忙乱中失落了。”
    宫本田道:“那的确是失落了。”
    和子赫赫冷笑道:“这就更糟了,他若失去了族麾,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有问题了。族麾是世代相传的权力标志,就跟传国玉玺一样,难怪你拿不出手诏的,原来那个毛利将军的后裔是假的。”
    宫本田道:“胡说,你竟敢侮蔑主上。”
    和子也亢声道:“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那只是一个由你捏造出来,哄骗别人为你卖命的形象而已,因为你许的爵位太随便了,几世家臣,尚且要立下汗马功劳,才能以十万石的次序,渐次而进,那有一次就直接进五十万石的,若说是为了酬功,我父亲的功劳并不够大。”
    宫本田怒叫道:“你们掘内家的封爵取消了,因为出了你这样的叛徒,万世难彰其恶。杀弥次郎,去劈碎这个贱妇的头颅。”
    一个包着头巾的青年汉子应声而出,手抱倭刀,扑奔而来。和子叫道:“弥次郎,你这个傻瓜,宫本所说的主上是个假的,你的封爵也是假的。”
    弥次郎默然不语,杀意未灭,冲前一刀劈了下来,幸亏胡若花在旁一把拉开了道:“和子姑娘,你退后,我来对付他。”
    和子看着弥次郎道:“怎么,你还要为他卖命,我最近详细地阅读了宫廷礼记,才知道他的话漏洞百出,根本是骗人的。”
    弥次郎冲前又是一刀劈下,口中喝道:“八格野鲁,多嘴的女人。”
    刀锋凌厉,来势汹涌,胡若花要拉开已经来不及,不过她手中的钢叉劫及时朝前一递,反挑上去,叮当一声,火光四射。她那巨大的劲力把弥次郎拨得退后了好几步。和子退了下去,大声叫道:“弥次郎,我说的是真话,你应该相信的。”
    弥次郎依然两眼怒睁,连那些倭族汉子也都一个个神情木然,毫无异状。和子终于明白了叫道:“你们原来都知道了,宫本田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他只是用爵位来骗人。”
    弥次郎厉声喝道:“住口!贱妇!只有真正的武士才能领爵,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资格,五十万石,哼!做梦,你们只配做一千石以下的胥吏。”
    和子也反唇相讥道:“我们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甲贺的忍术杀手,是最卑劣的走狗,真正的武士没有一个会承认你们的。”
    弥次郎被他的话激怒了,扬手一片寒星,幸好水青青在旁,脱下了身上的小羊皮披风,迎风一阵抖舞,只听见一阵叮叮声响,当斗蓬静下来时,里面抖下一大堆的铁蒺藜,藜刺尖上泛着蓝光,说明了那是浸过剧毒的。杜英豪怒道:“好卑劣的手段,你们竟敢用浸毒的暗器伤人。”
    弥次郎傲然笑道:“甲贺忍者只求胜利,从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杀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你别以为忍术有什么了不起,那在我们中国武林的眼光中,只是一些下五门的术士手法,,最为江湖道所不齿。”
    那些已受蛊惑的中国武师果然有不少低下了颈,显见的,他们是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
    弥次郎也似乎受了激怒,目标改同了杜英豪,厉声叫道:“你敢看不起我们,我杀了你。”
    高举倭刀又要冲向杜英豪。胡若花的钢又一举,又将他拦住了。“滚!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家侯爷叫阵,给我滚同去。”胡若花道。
    钢又一震,她的巨劲将弥次郎震得连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刀拄地站了起来,目光逼视着胡若花,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和子忙道:“姨奶奶注意,这家伙在捣乱了。”
    胡若花笑道:“他要是敢在我面前捣鬼,就算他倒楣了,我是专门捉鬼的。”
    才说完这番话,弥次郎已经冲到了面前,张口吐出一道血雾,又急又浓,而且扩散极快。胡若在才呆了一下,身外已为血雾所罩。
    杜英豪忙道:“若花!这是障眼法,在里面别乱动,拿出猎貂的方法去对付。”
    弥次郎口中已停止了喷雾,冷笑道:“我这吐云遁可是真功夫,你们中国人会吗?”
    说完一隐身形也窜入了雾中。大家都很着急,但也不敢进去,因为杜英豪在外面已遭遇过一次了,那次他是躺在地下才逃过所有花朦胧中的追杀,不知道胡若在是否也懂得。
    正在焦灼间,雾中传出了一声嘶喊。那是弥次郎的声音,这声音是他要发出攻击前的呐喊,有着示威、震慑破胆的作用,想见到接下去就是攻击了,可是却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未闻惨叫和痛苦,也没有听见有金铁交融声,难道他这一度攻击落空了吗?
    杜英豪很高兴,他知道胡若花已经听憧了他的指示,预先就隐藏了起来而伺机反击,于是他笑着道:“若花,耐着性子,慢慢地等机会,出手就别容情,这种阴谋鬼祟的家伙,无不该杀。”
    胡若花这次听了一半,违反了一半。
    违反指点的是她没有耐心地等机会,而且立刻就走了出来;听从的是她果然没有容情,她把弥次郎叉在叉头上,擎着举出来的。
    这次距弥次郎发出攻击的呐喊后,不过眨眼的工夫,战斗已经结束;显见是未经第二回合,一次就分出了胜负。弥次郎是颈子的部位被三般的钢叉透刺而过,人就这么被挑了起来,挂在叉上。
    中间的那一股尖刀最长,刚好刺穿了咽喉气管,难怪这家伙再也发不出第二声了。
    猎叉是掮在胡若花的肩膀上的,弥次郎的身体挂在上面,就像是一头猎获的狐狸或兔子弥次郎是个很结实而不算太矮的人,既不像狐狸,也不像兔子。他的身体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上下,但是胡若花掮在肩上,却像是不到十斤重,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宫本田的脸色变了,厉声叫道:“你们竟然如此残忍,如此地对待一位武士。”
    赖光荣却道:“宫本!这可是跟你们学的。你们在海边抢劫中国村落时,经常把小孩刺挑在长矛尖上,转着当玩具呢!”
    官本田道:“那只是用作示威,恫吓那些村民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乖乖地把财物献出来,免得我们杀死更多的人;这是不一样的。”
    他自以为是地解释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因此,这一篇解释听在众人耳中都不是滋味。
    赖光荣也是认为胡若花对于死者的行为太过于不敬。他知道这是胡若在的习惯,她出猎归来,都是把猎物穿在尖上掮下来,倒并不是故意对弥次郎有什么过不去;是在江湖人的观念中,人死为大,即使是自己亲手杀死的敌人,也要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恭敬,不能辱及其遗体。
    赖光荣只是为了辩饰一下胡若花的行动而减少大家的反感,他没到过海边,也没与倭寇海盗接触过,这些事只是传闻听说来的,既不能确定宫本田这夥人是否有过如此行为,更不能确定这个被杀的弥次郎是否有过那种行为。“但是说也凑巧,那弥次郎却是最喜欢残杀儿童,而且把无辜的儿童挑刺在长矛尖上转动。他玩得最起劲,已经有过七、八次的记录。
    因此,宫本田在听到赖光荣的话后,连忙提出解释。他以为杜英豪这边的消息灵通,早已知道这件事,特意如此对弥歹郎作为报复的。
    大家的目光看着宫本田,连冯纪远那边的人都是一样,使得宫本田感到很不舒服。眼光虽不能杀人,但是一个人若被几十对仇恨或不齿的眼光凝视着,那种滋味极不好受的。
    宫本田退了一步道:“你们如此看我干吗?弥次郎是个武士,他是英勇地死于战斗,当然跟那些无知的孩童不一样,他的体应该受到尊敬。”
    吐英豪沉下脸道:“若花,把体放下来吧!你不可对一个死去的人如此。”胡若花很听话,连忙放了下来。倒是堀内和子道:“杜节,这个弥次郎最为凶暴了,他因为自小是个孤儿,常受其他儿童的欺负,所以他也最恨小孩子,已往在抢劫时,见了小孩子就杀,赖爷说的那些罪行,就是他兴出来的。”
    赖光荣没想到居然会蒙上了,连忙道:“那这家伙就罪该万死,当有此报!
    杜爷!你说是不?“
    杜英豪庄严地道:“他该死,我们可以杀了他除害,但他死了就不会再害人了我们就不必再对他如此了;疯狗咬人,必须打杀,但不必去咬他一口作为报复吧!”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使大家心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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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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