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邪侠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七章伏击
    有两条中国商船驶进了横滨港,船主叫戚仁义,是中国大商家仁义堂的主人,仁义堂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国各地都有分号,跟日本也经常有生意来往,为人四海,出手大方,做生意很公道。
    因此,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外国主顾,这次来又带了许多织锦的绸丝罗、瓷器、宫扇以及上品茶叶等名贵物品,因此更为轰动了。横滨城守有马福吉是足利王室最信任的家臣之一,食禄百万石以上,是个很有地位的官儿。
    可是在他受到戚堂主奉献的那份厚礼后,不禁砰然心动,眉开眼笑。
    礼物中有一尊玉雕的观首佛像,通体晶莹,价值连城,还有一柄中国的古剑,剑名秋水,剑鞘上缀满了宝石,剑刃微泛蓝色,锋利无匹,吹毛可断,削铁如泥,这两件宝物使有马福吉更是开心。
    因为足利将军大寿将至,他正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的一番忠心,奉献一些俗气的寿礼,不足以表现诚意,而有马福吉最拿手的就是献小殷勤,他的官位一再地拔升也是靠着这个缘故。
    将军大寿,就是对他的考验,看他能否献出与众不同的寿礼来博取欢心了,这对他的前途关系颇大,别人的寿礼菲薄些没关系,他的寿礼别说菲薄了,就是十分厚重,但不能引起将军的欢心。他的忠贞也会被认为有问题。
    所以,仁义堂这份献礼,解决了他最耽心的难题,将军嗜好收藏剑器,尤其是中华名剑,视同拱璧,只遗撼的是名器难求,收藏不丰,这柄秋水剑是列名在剑谱上的,用以转献上去,必然是对他的宠信又将提高一级了,将军夫人虔信佛教,尤其是对于观世音菩萨,特别礼敬,这尊土观音宝相庄严、洁白无瑕,献了上去,夫人必然会日夜供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这大功臣了。
    因此,有马城守破例地在自己的官邸中设宴款待戚堂主,谈笑更治,戚仁义这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自己性好游历,这次随船来到日本,游历的兴趣大于营利,而这次带来的绸缎、茶叶及瓷器,有一半是极品,横滨的商家买不起,想到京都去脱手,请有马福吉带掳一二,而且许下极为优厚的条件,全部货品脱手的价款,双方均分。
    有马城守不禁心动,他倒不在乎赚钱,因为他的钱够多了,而是这些货品,都是很难得的,他若有一半主权,带到京都,分送那些权臣,则又是一笔大大的交情。
    虽然,带一批外国人进入京都是违反禁例的,但是担些干系,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好在带的是中国人,形貌与日人无异,让他们穿上自己随从的制服,再派几个人招呼着就行了。
    有马福吉同意了同行的条件,戚堂主也接受了易装的要求。他的手下水手中有几个精通日语的,也跟着一起走,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将军大寿还有一个多月,但有马福吉为了得到了两件珍贵寿礼,迫不及待地提早上路入京都祝寿,这次的寿礼行列也特别气势,足足有两百多人,驾了十几辆车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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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倒有百来人是中国水手改扮的,他们是去卖货的,穿了制服是图个方便,到了京都,有马大人自会运用关系,找来大商家,把他们的货品推销出去,倒是不必费心。
    时间很充裕,走得很慢,每到一地一镇,戚仁义总是要四下去逛逛,这原是说好了的,而且有马大人提早上路,也是为了方便他的游历。
    但是每次要等他玩尽兴了再上路,有马大人可没这份耐性,陪了三天,他就向戚仁义提议道:“戚先生可以慢慢一路玩了来,下官封要先走一步,在京都为你们接治好买主,等你们前来。”
    戚仁义一面道歉,一面感激,而且善解人意,把货物分出一半交给他先带走,让他做样品,好接洽生意,这下子有马大人更高兴了,两份贵重寿礼献到将军府中,其余名人处也要应酬,这一来问题全解决了。
    于是他留上了两个人作为向导,自己则带了亲兵先行上路了,本来他是想多留几个人照顾的,可是那些贵重货物更要人照料,而这次为了容纳仁义堂的人参加,他自己的亲兵已尽量节制精编了,实在也腾不出多余的人。
    好在,有马大人的面子大,打着他的旗号,沿途的官吏们都要悉心招待的。
    另一边鹿儿岛城守虎右衙门,因为他先接到消息说大清国派了忠义侯杜英豪把他们派在高丽的海盗老巢给挑了,而且跟大清王室勾结的事也被揭穿,计划整个破坏了。
    这个坏消息使他急得差点没切腹自杀,因为利用毛利遗孤在海外扩展的机会,密遣自己这边的剑手、忍者,前往加入,假意帮助他们扩展势力,实则可以大规模组成海盗,侵犯中国沿海一带,抢掠财货,而得到暴利。
    因为足利王室,利用叛乱的手段,由毛利王朝手中取得政权,对一些旧日毛利的有势力家臣,都许以重利,才获得了支持。
    这些钱都要王室拿出来的,为了维持政权,王室也在多方设法,到处去赚钱,增加赋税固然是办法,可是为了战争,老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再增加赋税,百姓实在无法负担,许多民众都为了欠税已逃亡,再要逼下去,则势将天下大乱。
    劫掠并不是很好的手段,但为了救急,才只有勉力为之,不过不能公开打着足利王室的名义而为之,那样惹怒大清朝廷,问题就严重了。
    幸好有个流亡的毛利遗孤,以及追随护主的一批人,成了最好的一个掩护。
    虎右衙门是谋土,他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派遣了大批的野武士投到毛利遗孤那儿去,他们是拥护故主而来,毛利不能不接纳,要养活他们,只有抢劫一途,慢慢的,人数越来越多,终至自成一批势力,在大清朝廷中跟一批野心的宗亲也搭上了线,内外交通,弄得很成功,而足利王室也着实发了一笔财,造成了境内的国泰民安。
    现在,突然,这条财源断了,叫主其事的虎右衙门怎不忧心如焚,更糟的是与大清宗室的勾结也被揭穿了,恐怕他们会兴师问罪。
    消息再来,大清朝廷在大举扩展水师,建造大型海船,似乎有兴伐之意,但是先派了忠义侯杜英豪为特使,前来日本洽商,据悉还有毛利遗孤美枝子同行,这使虎右衙门更紧张了。
    对杜英豪的威名,他是听过的,知道是中国为一名剑手和勇将,必然很不好对付,因此又出了个主意,恰好得知横行海上的荷兰大海盗虎克船长在中国海活动,特地去请求他在海上展开拦截,除了允应战利品之外,还予以二十万金银重酬。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上拦截的结果却没消息,虎右衙门每天要跑几趟信鸽笼去等消息。而远在京都的足利王朝也一样的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消息来到,那是预先安插在美枝子手下的间细发出的鸽信,虎克在海上大获全胜,美枝子、杜英豪等人都被生擒,只是在海战中,虎克海盗船也受了损伤,故而行程较缓,现在照约定直放鹿儿岛,交出俘掳,收取酬金,同时也借机会补充给养,修理船只。
    虎克船长跟虎右衙门还算有点交情,而且他的船也在鹿儿岛进舶过,因为这儿地处偏僻,没有其他外国船只,不易为人所发觉。
    虎右衙门总算放了心,他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计划,打算在鹿儿岛把虎克船长也坑了下来,一则省了一笔酬金,二则使得袭击大清便船的事:永达湮灭,没有任何的证据。
    这个恶毒的主意却不能由着他作主,因为关系太大了,必须要请示京都才行。
    计算时日,海盗船还有几天才能抵达,他快马入京,还来得及请示一番。因此,他丢下了话,急急地走了。
    命令是交代给他的部将的,说万一在他没同来前,荷兰船抵达,不妨准许靠岸,秘密把囚犯接收过来,并且妥予款待虎克等人,等他回来。
    他的算盘打得很如意,不管京都的决定如何,先稳住虎克总是对的。
    到了京都,足利听取了他的报告和计划后,倒是颇为赞同,只叫他小心从事,一定要做到绝对的秘密,虎右衙门兴致勃勃地告辞出来,倒是不取耽误,星夜飞驰,来到一处驿站,天色已晚,而且又下起了雨,只有住了下来。
    他为了赶路,只带了两名武士护卫,也没有向沿途的地方官打招呼,来到驿馆,却见里面已住满了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横滨城守有马福吉的亲兵和一名副将。
    虎右衙门本来就看不起有马福吉,认为他只是一个佞臣,而他的副将居然占住了驿馆的正署,心中更是火大,当时就亮出了身份,叫他们让开。
    这一帮人正是戚仁义他们,住在这儿也是杜英豪的计划,他在美枝子的手下那儿找出了奸细,利用信鸽发出了一道消息后,知道虎右衙门必然会有这番的请示之行,特地在半路上等着。
    虎右卫门不找上来,他也会拦路袭击的,这一下子送上来,正中下怀。
    一声不响,也不动声色,装作出来迎接,见面后,还跪下迎接他进去,虎右衙门傲然地点头,跨进了大门,一柄大铁当头砸下,那是胡若花,她那神勇的巨力谁人能敌,虎右衙门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砸成了肉酱。
    虎右衙门自许为日本第一剑手,他的剑术的确值得骄傲,但可惜的是,他的人更骄傲。
    如果知道对方是名满中国的第一高手杜英豪,他必然会提高警觉:如果驿馆里住的不是有马福吉的下属,他也不会如此大意。但有马福吉本人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佞臣,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贪婪的小人,更是虎右衙门最轻视的人。
    他的反应也不能说慢,棍风压头,他已经拔剑招架了,但胡若花的神力却是他想像不到的。
    虎右衙门这儿才倒下,他的两名随从立即跳过一边,长剑出手,警戒着向后退去,口中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城主!”
    他是用日本话说出去的,对方居然也用日本话回答他:“弥六郎,我家城主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城主勾结海盗,跑到中国去闯祸、现在大清国朝廷派了特使来问罪,主上很生气,对中国大清特使保证要惩治主犯……”
    弥六郎一怔,对方若是说任何理由,他都不会相信,只有这番理由,使他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一件绝对的秘密,如者极少,他呆呆地问道:“什么?大清国特使已经来了?”
    “是的!在横滨登陆,由我家城主护送去晋见主上,主上亲自下的手令。”
    “胡说,特使根本就在海中被杀死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可是河合正平传来的消息,你们都上当了,你们叫虎克船长去袭而且你们派出的奸细河合正平也被发现了,杜侯爷故意发出一条假的消息骗你们上当,他自劫使船,主意并不错,只是你们没弄清对象,特使是中国第一高手杜侯爷,虎克全军覆没,己却在横滨悄悄登陆。”
    弥六郎神色大变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前天还见到主上,主上却没有说起这件事!”
    那人道:“主上当然不能说,因为杜侯爷已经在京都,主上已经吩咐了要立刻诛杀虎右衙门,却不能在京都杀你们,主上表示这是虎右衙门自己的私自行动,他是受了蒙蔽的。”
    弥六郎大叫道:“胡说!明明是主上自己的意思,我身上还有着主上的秘密指令。”
    那人笑道:“弥六郎,你实在太笨,主上的意思是要你们自裁以服罪,好对大清国特使作个交代,虽然有秘旨给你们,但你们死了就可以收回!”
    弥六郎道,“主上不能如此对我们的。”“弥六郎!很抱歉,大清国的皇帝很生气,已经准备发兵一战了,而主上却知道我们打不过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们了,好在虎右卫门已死,主凶已畏罪自杀,你把秘旨留下来,赶紧同鹿儿岛去,通知那儿的人,赶快逃亡吧,主上虽然不愿意如此做,但是为了安抚大清国特使,不得不叫我家城主带兵去征伐你们,你要明白,这是不得已的事!”
    弥六的神色如土,沉思片刻后,才从背上解下一个竹制的包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我明白主上的不得已,可是我也无法去对弟兄们说那种话,大平!你是副守备用边大人的兄弟,由你回去说最适合了!”
    另一个武士忙叫道:“不行,我们一起去!”
    可是,弥六郎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切进腹里,倒在血泊中了。大平急吼道:“混蛋东西,你要做个武士,光荣切腹了,却要我去做那种事!你是混蛋,八格野鲁、八格野鲁。”
    一边叫,一边把弥六郎的头砍了下来,然后又在他身上用刀乱砍,直到刀子拍的一声折断了,他才哭着跳起来,拉上马匹,冒着雨,疾行而去。
    这边的社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那个竹匣,打了开来,拿到里面去,美枝子正在等着,杜英豪把匣子递给他笑道:“你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美枝子接过看了一遍,笑着道:“侯爷神机妙算,完全如所料,这是要虎右衙门设法把虎克船长等人消灭,并湮灭一切的证据。”
    杜英豪哈哈大笑:“这没什么了不起,这些做皇帝的理国跟我们的流氓争地盘时,所用的手法是一样的,看来治国平天下也没有什么大学问。”
    美枝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不服气,呶着嘴道:“侯爷!你们中国有两个是平民出身的皇帝,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位是明太祖朱洪武,他们没出来打天下时,都是当过流氓的。”
    杜英豪历史不熟,也不敢抬,何况他也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笑了一笑道:
    “英雄不论出身低,我是江湖人出身,也算是个流氓!”
    他是说老实话,但谁都以为他是在谦虚,美枝子忙道:“侯爷,请恕妾身失礼!”
    杜英豪虽然对刘邦与失洪武的事迹,听说书先生讲过,但还穿插了许多神话,他知道那是不能拿出来谈的,又苦于正史毫无所知,因此笑笑更变话题道:“现在你带了人,乘两条船,直放鹿儿岛,相信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就在那儿扎下根基吧。”
    美枝子道:“侯爷难道不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可不能去,我是大清朝廷特使,要去跟你们的皇帝见面谈条件的,当然,主要还是谈你的问题,有了这份密旨为证,相信那位足利大将军只有乖乖地答应了。”
    美枝子道谢着带了人走了,这儿杜英豪却仍是以有马福吉的属下身份,摇进了京都。
    有马福吉派了两个人给他当向导,可是那两个人在驿馆中时,却被一壶酒灌得醉了过去,那是戚仁义在酒中放了蒙汗药。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虎右衙门被杀,更不知道杜英豪已经作了惊人的安排。
    有马福吉早已到了京都,他把寿礼献了上去,足利将军因为得到了虎右卫门的密报,而且又下达了指示,知道大清国特使被狙杀于海中,而虎克船长又将被秘密杀死灭口,不但免除了外交上的尴尬,更又可以多一笔收入。只是今后不能再派人冒充海盗到中国去发横财了,未免有点扫兴。
    但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约五十岁大庆,还是感到很兴奋,下令要与民同乐,并将在那一天,开放皇宫御花园,准许民众入内参观。
    这个消息使得京都的老百姓都疯了似的,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御花园内不会允许他们恣意玩乐,而且还有很多规矩,但是能够进去一开眼界,也不枉这一世人了。
    进入皇宫觐拜祝寿,服装当然要像个样子,于是戚仁义带来的这几车绸缎成了最抢手的货品,尤其是一般的仕女,谁不想添一些新装炫耀一下呢。
    每一匹锦缎售价已是平时约三倍,居然也是供不应求,抢购一空。
    这是有马福吉的主意,开放御园,与民同乐,也是他的献议,目的是好推销他手头的那批货色。
    京都贵族多,官宦人家多,当户大商家也多,都是出得起钱的,总得叫他们兴起购买的热潮。
    结果,情况热烈得出乎他的意料,杜英豪分给他的一半货,被他做人情送了一半,因高价抛售了一半,着实捞了一笔,而且那些受他赠的人,因为那些礼物成了热门货,也对他颇为感激。
    所以,他成了人缘最佳的红官儿了,他抛出物品时,只提高了一倍的价格,可是到了后来,需求日众,他手上却没有货了。有人愿出更高的价来买,也有人动用了势力向他求取。弄得有马福吉大人焦急万分,日夜就盼戚仁义早日抵达,好利用那批货来了结人情,再赚一笔。
    杜英豪杂在戚仁义的车队中一到京都,有马福吉已经亲自迎接他们,住进了他自己的别馆,当下就把他们的货全部收了下来,主动加了他们五成的价款。其实目前的市价已是往日约二倍,他又从中白捞了一倍半去。
    戚仁义毫不争执,反而很高兴,说这次来目的在游历,难得遇上这种热闹场合,正好畅游一番,若是为生意耽误了游兴,实在得不偿失,何况有马福吉所付的货价已经超出他预期的多。
    在皆大欢喜之下,有马福吉也慷慨起来了,不但拨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别馆,供他们歇宿,而且更担着干系,答应在大寿那天,带他们入皇宫参观。
    因为皇宫虽然开放了,允许百姓参观,但还是有限度的,一般穷苦老百姓还是没份的。
    入园时有官员们带领着,可以进入到寿堂内丢拜诣,看看皇宫内的金碧辉煌:
    再者也可以见识到各处徵召而来的名歌舞艺妓的表演以及各地守备城主进献的本地特色杂技。至于一般民众,则只有在外圈的园子里,远远的凝望而已。
    当然,这些官员们带入进去是以自己的亲戚的名义,进门要向守门的执役人员缴纳门包,而且多少也得向大将军奉献一份寿礼,表示贺觐之意。
    有马福吉被足利大将军留下作总管大臣,他自然很有权势了,所以破例地能够放一批外国人进来,而且还给他们找了一所可以休息的宾舍。
    这是很特殊的礼遇了,到了寿辰那一天,有马福吉亲自把他们一行一、二十个人,男男女女一群,带着进了皇宫内苑,而且边分配给他们一所客舍作为休息。大家都为皇宫之大而感到惊奇,只有杜英豪与玉佳格格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到过北京的皇宫,规模之大,远超过此间。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杜英豪表示时候差不多了,戚仁义突然到达登录礼簿的地方,递上一张大红帖子,上款是恭祝足利大将军寿永千秋,下面却是大清国皇帝陛下特遣使节忠义侯杜,另外还有一份礼单,列了八品稀世奇珍。
    单子一交上去,虽是以华文书写,但司簿却是懂得汉学的,乍见之下,吓了一大跳。这一份礼单当然是很隆重的,但礼帖的落款才是真正的令人震动,那赫然是大清国天朝皇帝钦派特使一等忠勇侯杜英豪专诚谨贺足利大将军千秋华诞……消息一层层的报进去,直达内苑,使得整个将军府都为之震动了,尤其是大将军本人,他在两天前才跟鹿儿岛城守接过头,知道大清国的特使被狙击于海上,全军覆没,怎么突然会跑出一个特使来了呢?
    最紧张的是有马福吉,他跑过来找到了戚仁义,慌慌张张地道:“戚先生!
    这可开不得玩笑。“
    戚仁义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我是特使大人杜侯爷的随员之一,侯爷这次出使到贵国,负有极其重大的任务,曾受到贵国一些奸民的狙击。”
    有马福吉忙道:“这恐怕不会吧!敝国老百姓一向很守本份,对上国大使更是尊敬,怎敢冒犯呢!”
    戚仁义笑道:“我们曾在海上受到荷兰海盗舶的狙击,但杜侯爷智勇双全,英勇无匹,反倒把虎克船长一批人完全消灭了,更俘掳了几名奸细,都是贵国的人。”
    有马福吉忙要争辩,戚仁义遣:“总管不必再辩了,我们并不想追究责任,惩治凶徒,何况那些凶徒也已经被杜侯爷惩诫过了,他们以后再地无法作奸犯科了,总管大人只要去请示一下将军,看要如何接待侯爷。”
    有马福吉不知道如何是好,戚仁义道:“这儿有一份大清国皇帝谕函,请你拿进去交给将军。”
    有马福吉接了那封信函,战战竞竞地去了,片刻后才恭恭敬敬地来了,请见杜特使大人。
    这时他才知道戚仁义身旁的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居然就是中原第一剑手忠勇侯杜英豪。
    杜英豪已经把带来的冠服穿好了,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着官服:还有是玉佳格格,也换上了满清官装,有马福吉听了这位贵族女郎的身份后,又是一阵紧张,讷讷地道:“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二位贵宾若是早一点揭示身份,小人在横滨就会隆重接待了。”
    杜英豪微笑道:“有马城生!很抱歉,我们有必须隐蔽行踪的必要,所以不能像一般使节那样先行以文书投告,杜某不告而至是有理由的,已经在那封密函中向大将军说明了,相信大将军会谅解的!”
    有马福吉尴尬道:“大将军感到十分的歉咎,因为特使没有预先通告,他来不及准备照国礼与特使相见。”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关系!我这次也只是大清国皇帝的私人代表来商量一下私务,所以我才用特使的名义,原是跟一般的使节不同的。”
    有马福吉道:“将军在御花园水阁设宴,款待侯爷和郡主,简薄之处,万请二位见谅,这水阁是将军私下处理机密公务的地方,一般臣下是不准前往的。”
    “很好!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有些事是不适合于公开来讨论的,我们这就到水阁去吧!
    有马福吉在前引路,看见这边的人都把兵刃执在手中,不禁面有难色,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的,我相信将军不会反对我们武装自卫的,而将军本人也一定会戒备森严,双方要谈的是特殊问题,必须要在公平的情形下进行。”
    有马福吉可能早就有了指示,对杜英豪等人必须十分客气,不能与来宾有任何争执,所以也没有再作坚持。
    走进御花园后,他发现除了明处执戈的武士外,还有许多执刀的武土埋伏着,情况十分紧张,两条腿忍不住抖了起来,颤声道:“特使大人!在将军面前,希望你不要说是我带你们到京都来的。”
    杜英豪笑了道:“那当然,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是乔装了你的部属而来到京都,不过有一件事却要你自己负责了,大前天我们在奈身的驿馆,杀死了虎右衙门,那时我们是以你部属的名义先住了进去,恐怕瞒不了人。”
    有马福吉差点没昏倒下来:“什么?你们杀死了虎右衙门,怎么我没有接到消息。”
    杜英豪笑笑道:“你不会接到消息的,因为我们把消息压住了,你派给我的两个人还留在驿馆中,稳住驿丞等人,不便消息外,等你去处理。”
    有马福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会派人去办这件事的。”
    杜英豪知道他一定是会派人前去灭口,把所有人都杀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杜英豪笑了一下又道:“有马大人!我们不但代你隐瞒了许多消息,也送了你不少重礼,你也总得替我们尽点力才行呀!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总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例如说,我们跟将军会商时,你帮我们说说话呀!”
    有马福吉只有可怜地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为特使大人尽心的。”
    他终于把大家带到了水阁之中,那是仿照中国式的建,把房子一半建在荷花池上,再以曲折的回桥通过去。
    阁子很大,分为两层,宴席设在下一层,光可鉴人的白色地板上,摆着许多张红木小矮桌,桌上放了碗筷,足利将军居然率了一大批的人,降阶相迎,可见杜英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也可见他对中国的事很清楚,所以才会知道杜英豪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
    宴席完全采取平等的方式,两排的席次各设一某首席,这边是杜英豪和玉佳格格,另一边则是将军与夫人。
    他们的席次相距较近,双方还各带了一名通译,杜英豪这边的是美枝子乔装而来的,因为她去国多年,在日本倒是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至于进袭鹿儿岛,则由她手下的侍女们乔装她的身份去就行了,他们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这边,所以杜英豪把她给留了下来。
    底下则是双方的随员,就是以戚仁义为首的,但晏菊芳和水青青、王月华、胡若花等人也都在里面,赖光荣的两个老婆自然都是担任翻译的工作。
    起先的会谈是十分融治的,但是渐渐地,杜英豪提出了质问,说中国大清朝的皇帝对将军一再遗人去到中国掠夺十分不高兴,认为这是挑的行为,有意要掀起战事……大将军忙加以辩白,说这是国内的流亡野武士们跟一些逃亡的叛徒们结合所为,他绝不知晓,也绝不容许,假如那些人同到日本,他一定加以擒起,严加惩办。
    杜英豪却笑着说:“大将军!那些人都由杜某加以惩处了,该遣回的遣回,该杀的杀了,那些该遣回的人都说他们是从鹿儿岛被遣派出去的,故而已送回去了。
    大将军神色一变道:“这还得了,鹿儿岛是虎右衙门城圭在镇守,他的手下有很多是江湖上流浪的武士和罪犯,可能因为管理不周而逃走了一些,我当叫他留神。”
    他还是在赖,杜英豪一笑道:“大将军士我站在特使的立场上,可以接受这个解释,但在私人的立场上,却跟大将军一样,心里明白!杜某回国时,就将大将军的这番话回答朝廷,以免引起进一步的冲突,但私人却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在提出这个要求前,先有一点小意思致上。”
    他点点头,叫美枝子送来一幅文件去,那是大将军对虎右卫门下的指示,然后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虎右卫门的人头,这一些动作都很隐密,除了将军和夫人之外,底下的人都看不见,将军的脸色大变,刚要说什么,美枝子却低声道:
    “表兄!不要喧嚷,杜侯爷也不愿引起战争,情愿担起干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大将军愕然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称我为表哥。”
    “我是毛利美枝子,出亡时我才一岁,所以表哥不会认得我,但一定听过我了,也知道我练了一手剑法,如果我要杀死表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谁都无法阻止,不过我也不想这么做,那不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我要回来,但我不是回来争权,我厌恶流浪异邦,更不想当海盗来过一辈子,我要一块立足之地。”
    大将军脸色苍白,美枝子却不给他有思考的时间,进一步逼道:“我把地方也选好了,就是鹿儿岛,那里地处海中,对你没有威胁,你也可以放心,而且我的手下已经去占领那个地方了,你反对也没有用,虎右衙门被杀,内情很不光彩,表兄也不希望这事情被公开吧!”
    大将军看见她袖中那枝蓝色的匕首,脸上充满了死灰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美枝子道:“其实!这是为了那些追随我的臣下们求一个安身之处,我自己则决心下嫁给杜侯爷,不会留在鹿儿岛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将新派的城主名字指派充当,填上清水小次郎,那是我的家臣,这该可以放心了。”
    足利将军这才舒了口气,他怕的是美枝子重返日本,因为有很多城主还是她的旧日家臣,很可能会回头又拥她执政的,但立一个家臣为城主,就没有号召的力量了。
    他倒是个很见机的人,立刻吩咐送来纸笔,亲自写了一道指令,大意说是虎右衙门勾结海寇,图谋不轨,已予诛杀,并遴派清水小次郎接任为鹿儿岛城主,兹派有马福吉为监督大臣,前往鹿儿岛负责监督交给事宜。
    写好,用上了印之后,把有马福吉召来席前跪好,即席就把旨意宣读了出来,而美枝子一直跪在一边,若起来像是在侍候答话,却随时控制着将军夫妇的生死。
    有马福吉则惊喜交集,惊的是杜英豪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将军就范,威风果然不小,喜的则是将军宣布了虎右卫门的死讯,出脱了自己的干系,而且还被遴派为监督大臣,使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提高了一层。
    席上其他的大臣也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虎右衙门跋扈成性,跟很多人都过不去,因此没有人反对,事实上这件事一经宣布,也不可能反对了。
    旨意宣读过了,却交给了美枝子,她拿着回到了杜英豪身边去了,足利将军才吐出了一口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告罪离座去更衣,命令有马福吉暂时代他陪伴贵宾一会儿。
    有马福吉见将军进去后面,忙过来低声道:“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使将军屈服的,不过你要小心,将军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翻本的。”
    然又低语了一声,大抵是把所知的情报说了出来,果然没多久,将军重新出来就座,神色已好看多了。
    才一坐定,就有一个四十上下的劲装汉子,出来跪在厅中,将军笑道:“杜特使!这是敝国的剑术总教练老师小林忠夫,是敝国剑道的第一高手,听说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十分仰慕,请求指教一番。”
    美枝子这时已坐在杜英豪的同席,为了便于翻译,把足利将军的话说给了杜英豪听了,然后又低声地道:“侯爷!这个人的剑术很邪气,出手跟一般剑道宗派的路数都不同。可是他的确十分厉害,击败过许多成名的高手。”
    杜英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知道这一战是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败不得的,否则不但将影响到此行的任务,更会损及中华的武艺声誉,但杜英豪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万难胜过对方的。
    虽然自己近年来不断地揣摩那本万流归宗秘笈,练会了许多零星的精招,可是那必须在恰到好处之际施展才有效,目前对人家一无所知,这一战就凶险万分了,极有可能第一招就被人击败下来。
    心中盘算了一阵后,他终于有了主意,笑了一下问道:“这位小林师父是贵国公认的第一高手吗?他是否在全国公开的竞技大会中夺得此荣衔。”
    足利将军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敝国的宫中剑术总教练是公开竞逐,许多高手都来参加,逐渐此赛淘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得到这个职位。”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是否全国所有的剑道高手,都会来参加角逐呢?”
    足利将军有点愠然地道:“杜特使莫非瞧不起敝国的剑术。”
    杜英豪笑道:“敝人没这个意思,贵国的剑道别创一格,有许多的剑法十分高深奥妙,敝人非常的钦佩,只是根据我们中国武林道中习惯,真正的高手品格十分清高,不屑于到宫廷中任职。”
    美枝子把这番话翻译出去后,小林忠夫很生气地道:“杜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怎会做官?”
    杜英豪道:“我这个侯爵是为了替朝廷建立了特殊的功勋而得来的,可不是仗着教练剑术而得的官职,在我们的社会里,教拳教剧的师父都不是很高尚的职位,江湖人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小林忠夫的脸色气得雪白,怨声道:“杜特使!你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杜英豪微笑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也许贵国的风俗习惯不同,但是在我的国家里,你这份工作是不配向我挑战的。”
    小林忠夫向足利磕了个头道:“主上,此人对我的侮辱太深,请恕臣下无礼,臣下誓必杀他。”
    足利将军不置可否地看看杜英豪,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杜英豪微笑道:“将军阁下!别忘了我是大清国的特使,代表朝廷出使到贵国的,如果我在贵国受到什么无礼的待遇,那可是将军的责任。”
    足利皱皱眉道:“杜特使!我国传统一向崇尚武德,武士的荣誉尤重于生命,你侮辱了他,敝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制止他。”
    杜英豪笑笑道:“我并不是存心侮辱他,而是告诉他,在我们中国武人的心目中,他这份工作是什么地位,绝对不配称为全国第一!”
    小林忠夫再次受激,吼叫了一声,突地跳起来,长剑同时出鞘,直向杜英豪冲了过来。
    同席的玉佳格格与美枝子都骇然失色,双双也同时跳起来,长剑出鞘,准备拦住他。
    可是杜英豪却端坐不动,等他冲到身前丈许处时,杜英豪才双手一掀短九,那张梨花木桌连同菜肴酒杯等一起飞了过去。
    小林思夫口中依然发着野性的吼叫,双手摇剑连挥,把那些碗碟都用剑劈碎挡开,跟着一剑直劈,竟将那张宽长五尺见方、厚达寸余的梨木桌面,齐中劈成两片分开。
    这种宫中所用的家俱,质地都是十分坚固的,由此也可见小林思夫的劲力之强,兵刃之利以及他武功的深湛。美枝子与玉佳都大失色,连在下席的胡若在、水青青等人,也都情急地上前要拦阻。
    但是小林思夫的进势太迅速了,他劈开桌子后,身形毫不受阻碍,仍是直冲而进,双手高举着长剑,准备一劈而下,把杜英豪劈成两片。
    照他一剑劈开桌面的架势,杜英豪要挡架住这一剑很难,因为他劲足器利,蛮劲而发,直如山洪骤发、山峰崩坠,已非人力所能抗。
    不过要躲开却是不难的,随便向左或右一侧身子,就能躲开了,所以在场的人还没十分紧张。
    可是杜英豪根本没有躲的意思,他端坐如昔,伸出了一只右臂,像是要以血肉之躯丢格开那一劈,这倒使人大大地吃惊了。
    足利将军的用意是想折辱杜英豪一番,以扳同先前被杜英豪所胁制的那份狼狈,并不想杀死杜英豪,他派出来的这个小林忠夫虽是剑术教练,却不是剑道中的真正高手,只是此人十分阴险,好弄机巧,他的兵器中有花样,身上还藏着不少暗器,在决斗中突然施展,令人防不胜防。
    杜英豪先前已经在有马福吉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此人的底细,事实上也想好了应付的策略了。
    他故意地用言语刺激对方,以及表现了极端的轻视,目的就是刺激对方暴怒而失态上来拚命。
    他的方法完全成功了,小林忠夫受激若狂,只想一剑劈死对方,但足利将军却紧张了,他不想杜英豪被杀,因为杜英豪究竟是大清国的使节,这一来等于是在向大清国宣战了。
    足利将军经过多年的内战,好不容易才夺得政权,国内虽有一些零星的诸侯未表臣服,实在没有能力来应付大清的战争,而且战争一起,他末必能得全国的拥护,很可能又被另一个有力的诸侯推翻掉,而失去政权的。
    因此,足利大声喝道:“小林!不可无礼。”
    这一喝毕竟太迟了,小林思夫已无法收招,但是杜英豪的从容使他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势子,足利的一喝使他的长剑又是一顿,这一顿使得劈落的劲力去了九分,而在这刹那间,一声轰然霹雳,一蓬火光突闪,小林忠夫仰天倒了下来,额上开了一个大洞,红的血、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他的剑仍然落了下来,落在杜英豪的手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被格开到一边去了。而小林思夫的额上,则是吃了一颗子弹。大家才看见杜英豪手中握了一枝短短的掌心雷,剑刃落在枪管上,才会发出叮然声响,变故乍生,把大家都惊呆了。
    足利将军看看倒在地上的死者,呐呐地不知说些什么,只有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多谢将军盛情款待,今天已酒足饭饱,敝人要告辞了。”
    他浅浅地一鞠躬,招呼大家,准备离去,足利将军这才惊魏甫定,嗫嚅地道:
    “杜特使!很对不起,敝人不知道他会如此狂蛮冲动,冒犯了!”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什么!这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国江湖行中对这一类武夫看法正确,一个任职宫中的剑手,绝对不会是第一的高手,而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也绝对不屑于来角逐这个工作的,对这种人,我也不屑于用剑,只有用这个。”
    他把手中的手枪对着足利一此,却将他的脸吓得铁青。
    杜英豪一行人这次被招待在宾馆中,那是专为款待他而特地辟出来的地方,本来是天皇避暑的别墅,由于杜英豪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为他安排住所,只有动用这个地方了。
    有马福吉被任命为接待大臣,招待特使的饮食起居,以及一切的连络事项等等。
    这使得他的身份更形重要了,因为杜特使只对他一个人满意,而足利将军由于那天在生日宴会上饱受虚惊之后,对杜英豪又畏又怕,满清朝廷不必出兵了,只要这个特使,也能取他的性命如拾草芥。
    以后的日子里,他怕跟杜英豪再见面,全权托付有马福吉去谈判。其实也无所谓谈不谈,理屈在足利这一方,被人拿住了真凭实据,只有乖乖地接受条件,最大的幸运就是杜英豪的条件别太苛刻。所以,足利授意有马福吉,好好地款待杜英豪,千万开罪不得,以免再起风波。
    杜英豪的条件倒不苛刻,只是他离开日久,急于想回去,但好人要做到底,必须要把美枝子送到鹿儿岛去正式宣布受封为采地领主。虽然足利将军已当众作了宣布,但杜英豪走后,恐怕又会变卦的,一定要等美枝子的人正式进驻鹿儿岛,那就不怕反悔了,因为美枝子的手下武士,足可组成一支不弱的军队,再加上杜英豪掳来的海盗战船,足可以自保而击退来犯的一切敌人的。
    杜英豪要求足利将军保证以后不再利用浪人来侵略中国沿海,而且对本国的海盗要努力清剿,嗣后再有倭寇入我中国沿海时,中国自然有能力将其击退,但如果这些人逃亡到日本时,就责成日本官方,必须将之缉获,否则将赔偿一切之损失。
    这是很宽大的条件,足利将军一口答应了,而且还派遣有马福吉为代表、亲自随杜英豪到大清国京师去朝觐皇帝,道谢并致歉意,而且还带了几十名学生,到中国学习文明。
    杜英豪打算到鹿儿岛后,就从那儿回北京,所以不再到京都了;他出使的接洽事宜就在这两天内要完成,取得文书回凭以及足利将军的亲笔函,至于贡礼,则由有马福吉自己带去了。
    这些文明的措辞与构句是很费心思的,尤其是要解释那些海盗的问题,既不能公开的承认是受到官方的支持,但也不能完全推开,说是流亡海上的浪人所为,因为杜英豪抓住了事实证据。这些文件完成要好几天,有委屈杜特使多耽两天了,杜英豪倒无所谓,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玩上几天。
    有时,他高兴起来,会穿上日本平民的服装,去到民间真实地了解一下日本人的生活。
    有时,他也接受官方贵族化的各种游乐款待,品一下他们的烹调口味。
    日本只有女人此中国好,其余那一样都不如,说女人好,那还是一种大男人的心理,因为日本女子多情、温柔、顺从、勤劳、忠实,她们几乎完全是为了男人而生活的。
    不管一个多么卑下的人,在他自己妻子的面前,他仍然是至高至上的主宰。
    不过,杜英豪最大的收获,还是对忍术修者的接触与了解,从有马福吉的推荐,以及美枝子手下的关系,杜英豪结识了日本甲贺与伊货两派忍者的几位知名之士与长者,进而对这两个神秘的门派有着进一步的了解。
    他们在武林中没有地位,为一般正流所不齿,他们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不能做官,不为群众所接受,他们没有荣誉,没有成名创业的机会,没有前途,永远担任着一些卑鄙而危险的工作。
    像这样的门派,何以还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加入,而且每一个忍者的天份都很高,资质都优于一般人,杜英豪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除了他们神奇的武功之外,杜英豪还诚恳地向他们请教各种法术兴幻术。
    这等于是向人打听门户的秘密,一般而言,是很难有结果,但是杜英豪却有办法。
    他显赫的盛名也是一个原因,再加上他广博的知识,往往在对方的施术中找出破绽而指点补救的方法,这是别的大使做不到的,因为那都是一些下五门的江湖手法,为正统所不齿。
    那些长者们对杜英豪折节下交,已感到万分的荣幸,杜英豪推辞掉那些正流名家的应酬,却跟他们接近,重视他们的技艺,吏便他们有知己之感,再加上杜英豪慷慨大方,着实送给了他们一份厚礼。因此。有些人把不传之密,也都提出来跟他研究了,甚至于把门中的秘笈都借给他参阅。
    杜英豪不白看他们的,除了赠送重金之外,还把自己所知而典籍不载的许多妙招法门也传给他们,而且又守约,一两天内必定归还。
    其实杜英豪根本没详细看,他发动自己的几个老婆摘要抄了下来,也把万流归宗秘笈中的一些招式传给他们作为同报,但自己却所获更多。
    杜英豪是一个不放过机会的人,也是一个永远在充实自己的人,他坐上天下第一宝座时,没有花多少苦心,因为他并不是靠武功登上这个位子的,但他要维持这份宝座却很辛苦。
    经常会有些挑战者会登门来求教的,当然这些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每一个人都是自认为可以胜过杜英豪的,杜英豪自己也不否认,他心里明白这些挑战者的确都比他强,只是除了他们双方之外,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
    而且,那些挑战者只是有那么一点自信而已,却不敢坚信真能击败杜英豪。
    所以,他们仍然无法避免一试,杜英豪只有绞尽脑汁去应付。
    有时是用一番话,有时是让胡若在或水青青去应付,有时则交给李诺尔,杜英豪手下有着各种的人才,避人所长,攻人所短,总算保持住了不败的盛名。而杜英豪自己从没正式出过手,也就是说,他没有一次是真正用武功击退挑战者的,但那反而使他的名声更大、更响亮,没有人会怀疑杜英豪的武功造诣,人家只想到他信手使弄一下都能退敌了,还用得着武功吗?
    为了这盛名之累,他用功练武已来不及了,只有在其他方面来充实自己,研习忍术是其中之一。
    只是杜英豪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那是一天的黄昏,一名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到门上求见,有马福吉认识这是足利的护卫统领利山苗,是年轻一代的武功高手,倒是立即为杜英豪引进了。
    利山苗见了杜英豪,执礼极恭:双手奉上一张帖子:“家师与红叶、水月、赤鲸等四个剑道宗流的掌门人都来到京都,他们都是为拜诣杜大人而来的,风闻杜大人为中原第一高手,草野之士,难得有机会拜晤一下高人,故而才不揣冒昧,明日正午在敝师长道场,备下水酒,敬祈高明赏光。”
    话说得十分客气,杜英豪却吓了一大跳。
    对方说的是纯正的汉语,不必翻译,杜英豪也听得懂了,帖上也是恭正的楷书,杜英豪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只有笑了一笑道:“在下也正有这个意思,想拜望一下贵邦的几位武林前辈,因为公务在身,不便造次,倒在各位前辈面前失礼了,明天杜某一定以私人身份登门拜诣。”
    利山苗十分满意,深深一鞠躬:“多谢杜大人赏光,家师等所以在道场恭候,也是希望能摆脱官方的身份,以免诸多拘束,明日弟子再来恭迎。”
    他客气地告辞而去,杜英豪深思不语,有马福吉却讨好地道:“这个利山苗是山下老师的大弟子,他们的逆云斩流在京都很有势力,其他三家的门人也多半在宫中担任侍卫,都具有半官方的身份,杜大人若是不愿理他们,敝人可以禀告将军一声,下令制止他们的胡闹好了。”
    杜英豪一叹道:“这是推不掉的,人家是照着江湖礼数而来,我不能失礼。”
    有马福吉道:“这四家的弟子是以官府为出路,他们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的。”
    杜英豪道:“我虽然身在官府,却最恨仗着官势去压人,而且,我更不能倚仗将军的势力去压人。”“杜大人是中华特使,将军有责任保护大人的安全,不受江湖人干扰的。”
    杜英豪沉声道:“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马福吉不死心,继续说:“大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大人何必以千金之体去跟这些武夫们周旋呢?”
    美枝子笑道:“有马大人,杜侯爷虽是千金之体,但他也是中华最出色的一名剑士,他的看法跟你不同,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侯爷自己会处理的,倒是后天要出发了,你还是把自己的事多准备一下。”
    有马福吉知道了这个女郎的真正身份后,倒是不敢再噜苏了,喏喏告辞而退。
    而去。第二天上午,利山苗果然盛装而来,杜英豪却很随便地穿了一套家常便服,一行人骑马,道场相距不过里许,很快就到了,四个老年武士在门口迎接,把一大队的人都让进了道场中。
    虽说是私人的宴会,却采取了官方此武的形式,在广场上摆设了布围,露天举行,只不过在贵宾席上加了一个布蓬而已,五花八门的旗子在迎风招展,十分热闹。
    除了四家主流派的旗帜外,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标志旗号也插在四周,这表示参观的武林人士很多,几乎是全国的精英都与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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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挫敌锐气
    利山苗依次介绍了各家掌门人,杜英豪道周久仰,然后笑道:“各位前辈,今天辱承邀宴,杜某十分荣幸,不过杜某今天原是答应了几位贵国的武林朋友邀请小聚的,因为不便对各位失礼,只好斗胆代为将那几位朋友也邀来了,希望主人不会怪杜某孟浪。”
    这次利山苗却不敢作主了,把眼睛望着他的老师,因为这种事必须要由主事者来决定的。
    可是另一个老人抢着发言了,他的年纪比其他人都大:但一直被山下压着,心里未免有点芥蒂,一有机会,他就要抢着发言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今天是以武会友,自然欢迎多认识一些中华的技击名家高手。”
    龙川介大方地说着,同时还看了一眼做主人的山下须义,脸上有着得意的微笑,山下须义皱了皱肩头,但是龙川介既已表示了,他自然不便再作表示,其他野口浩和木村雄夫也都同声附和了。
    杜英豪微微一笑,他是个很细心的人,由于在技艺上,他不能作为真正的依仗,所以他很注意周围一切的细节,那往往就是他克敌致果的因素。
    现在,他对这四人中的微妙矛盾已经有点了然了,四个门派独占了日本的正统武林,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为四家绝不可能平分秋色的,看来是山下一家属于领导地位,但其他三家必然不服气而有着抗拒的心理,杜英豪在听有马福吉解释目前武林大势时,心中已有了个底子,想到会有这个可能,现在,这种猜测几乎可以证实了。
    杜英豪更为安心了,这是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情势,但他却还有更进一步的安排。
    杜英豪点了点头,才笑着道:“敝人的这些朋友都不是从中国来的。”
    山下须义觉得该显示一下做主人的身份了,抢着道:“那一定是旅居敝国的中华高手了,敝人听说过,自从大清朝入主中国后,许多明朝的臣民不承认更换朝代而流亡海外的,相信也有不少人迁居到敝国来,平时他们隐藏所学,无由领教,这次能托杜大人的福,见识到中华绝技了。”
    他是个中国通,在在要表现他此别人高明,抢着发表了他的博学,但杜英豪却一笑道:“山下老师可猜错了,敝人邀来的这几位朋友不是敝国同胞,而是贵地的武林同道。”
    山下一怔道:“什么,敝国的武林同道!”
    杜英豪点点头道:“是的!敝人很有幸,能结识这几位贵国的武林奇人,交谈之下,对他们的所学所能,十分钦佩,同时正好接到四位老师的邀函,他们也希望能来领教一下。”
    山下道:“敝国的武林道中高人,敝人不敢说全认识,但是能被杜大人如此看重的,倒是不会太多,敝人急于想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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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道:“那敝人就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喜多老师父、这位白发的老太太是摩迦婆婆、这位朋友大名叫光明童,这是他的外号,本名是什么,他不肯宣布,敝人也不便请教了。”
    原来为杜英豪这边准备了一排座椅,是供杜英豪的几位夫人坐的,可是杜英豪就坐后,只让了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入座,其余的位子就让给这几个人坐了,晏菊芳等人都站在后排。
    因此使主方对这几个客人的身份颇表怀疑,及至于杜英豪一报名之后,山下须义征住了,他居然一个也不认识,倒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利山苗,凑到老师耳迸低语一阵,山下须义的脸色一沉,然地道:“杜大人,他们是忍者。”
    杜英豪道:“是啊!他们所修的是技与艺的综合,是一门很高深的武学。”
    “杜大人对忍者知道清楚吗?”
    “清楚!敝人还在本国时,就有幸与几位忍术修者会过,彼时虽是在敌对的地位,但敝人对他们的技艺仍是十分钦佩,所以这次来到贵国,就专诚与几位忍者前辈多方请教,获益良多。”
    “杜大人也知道忍者的职业吗?他们是专任间谍、刺客、细作、密探等工作。”
    杜英豪一笑道:“自然知道,这些工作都不容易做,不是一般人能担任得了的,忍术修者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能为,实在很了不起。”
    山下须义听他一直在吹嘘忍者,佛然道:“杜大人,忍者在敝国视作贱民,为一般人所不齿。”
    杜英豪庄答道:“我们中国人都是一视同仁,若是真要分贵贱,则圣贤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最贵的该是一般百姓。”
    这是孟子的话,东夷研究过一点汉学的人都读过,倒是把山下须义的口堵住了,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人要尊敬他们是杜大人的事,但敝人却不屑于跟他们论文,也不敢高攀。”
    三个忍术修者想是受惯了这种奚落,不以为意,杜英豪笑道:“他们是为杜某助拳来的,各位倒不一定要跟他们交朋友,只要在手底下胜过他们就行了,敝人一样认数的。”
    “杜大人,我们是向你讨教。”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山下老师,因为彼此国情不同,所以谁也不能勉强谁的,你们四家因为子弟门人都在官府任职,就自许正统。
    但在我们中国,武人都把进入官府视作穷途末路,六扇门中出来的江湖人,最为大家看不起,比武论文是你们提出来的,要照我的习惯,根本也是不齿一会的。
    “
    山下怨声道:“杜大人,你自己也是官中人。”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道:“我这个官不同寻常,我贵为侯爵,见皇帝也只是长揖不跪,宗亲王子,平起平坐,可不是为豪门官府当奴才走狗。”
    山下须义一拍桌子道:“杜大人说谁是奴才?”
    杜英豪淡然道:“听人指使,身不由己,叫你向东,你不敢向西,在我看来就是奴才,江湖人贵在品格气节,天子不能臣、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才是所谓大丈夫,我只看得起这种人。”
    对方一品武士们个个怒形于色,气氛极僵,有马福吉忙道:“山下老师,中国国情和我们不同,大家不必为这件事争执,杜大人乃中华特使贵宾,我们更不可失礼。”
    因为他目前在将军面前正走红,这些官中的武士宗派自是不想开罪他,山下须义忍住气道:“这不是我们失礼,而是杜大人太蔑视我们了!”
    杜英豪道:“我本来很看得起各位,可是各位看不起我的朋友在先,那可怪不得我!”
    山下须义道:“可是要我们跟忍者比武!”
    杜英豪冷笑道:“现在不必讲什么武德了,各位练了武功也不是为了强身,而是用作求取富贵的凭藉,忍者也是以技艺而求生,大家都是一样。”
    一旁的喜多老人突然道:“杜大人的话有理,我们不想争取什么正统,但我们劫是凭本事卖命,各位的武功若是胜不了我们,再吹嘘也没用。”
    山下须义道:“但你们却不是仗武功求胜。”
    喜多老人哈哈大笑道:“对敌但求胜利,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你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官,若是你们主官的仇家派了个忍者来行刺,你们是否因为忍者不择手段而放弃职责,听任刺客得手呢?”
    山下须义被间住了,杜英豪冷笑道:“真功夫应该经得起任何考验,敝人在罗刹曾经单人出入对方城堡,力退众人,用的并不全是武功,却没有人说我不是武林正统。”
    杜英豪有宣赫的历史,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他提出这一点,没人能跟他争辩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又傲然地道:“当我面对着千万罗刹枪兵时,若光靠武功,有一百个我也被轰成灰了,可是我居然将他们杀得片甲不回,且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胜利者才是值得骄傲的人。”
    龙川介又忍不住道:“比就此好了,本师不相信正统的剑法会不如那些邪门外道。”
    一场舌枪唇剑总算是结束了,三位忍术长老对杜英豪十分感激,因为杜英豪为他争取到武林的地位,要能够跟这些正统的剑术放手一战,无论结果是胜是负,今后他们都会受到较多的尊敬了。
    在四周的武林人士也感到很痛快,他们未必看得起这些忍者,可是把当今势雄人众的四大剑派挫挫锐气,使大家在武林中也能占到一些地位。
    山下须义忽然发现今天之会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也发现到自己的孤立,杜英豪是外国人,但是在日本的武林道心中,他似乎更得到人心。
    今天必须把这个中华高手挫败,才能维持昔日的光荣与地位,但是要胜过杜英豪又谈何容易呢?
    其他三家的宗主也抱着同样的心理,龙川介最会取巧,他看了一下,知道最难惹的自然是杜英豪,但杜英豪第一阵必然不曾出手,对忍者也好,其他人也好,总是此较容易些。
    所以他立即道:“敝门下首先讨教。”
    事前已经商妥了,全部赛事为八局,每一门派出战!人,他急急地派出了自己的弟子秋江。
    那倒是个很正派的年青武士,造请很高,杜英豪略加斟酌后,派出了赖光荣。
    赖光荣在官方的品术是四品护卫先行官,那是杜英豪封的,但听起来很唬人。
    他的武功底子不错,但学得很杂,那也是受了杜英豪的影响,不过人聪朋、反应快,杜英豪只给了他两个字的指示:“平手!”
    赖光荣干脆自承是杜英豪的门下,再加上他的职品,两种身份倒是很唬人了。
    秋江很礼貌地猷剑为礼,然后双方交手,赖光荣这才发现对方的武功技艺非常高,想要战成平手实在不容易,在一连串紧而密的攻势下,他能够维持住不受伤已经十分困难了。
    还好!他的身形很伶俐,跳闪卷缩,腾挪移位,勉强撑到一百招后,在对方的紧逼下,一个滚地翻出丈许,双手一抱道:“高明!高明!多承指教,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跟阁下再讨教。”
    杜英豪道:“很好!平手,不伤和气!”
    这一百招交手中,赖光荣险象环生,差不多有九十七招是在招架躲闪,攻击约两三招倒是很不错,那是杜英豪从万流归宗秘岌中传授给他的零星精招,恰到好处地用上了。那都是守中取攻,迫敌回救,但秋江的反应很快,立刻就化解了。
    说颊光荣还没落败,已经很勉强,论两人战成平手,却实在叫人难以心服的。
    龙川介得意地大笑道:“好!平手就平手!秋江,你得与中华第一高人门下交手,勇攻百招,使得对方无暇回手,即使战成平手,也足够光采。”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讥讽,杜英豪好像听不懂,居然也同意了道:“是!是!贵门下这后来一连串急攻实在不错,再战下去,敝门下一定要落败的,以后他只要在开始时多注意,不要拘束,起手就全力出招,就可以成为个高手了。”
    这竟是一派教训的口吻,龙川介听了很不服气,吟笑道:“杜大人!小徒年幼学轻,以后自可慢慢磨练,但台高足却未见得有什么高明之处。”
    杜英豪一笑:“他呀!有点小聪明,跟我一样,光想偷懒,不肯在内力基本功夫上下苦功,所以撑到百招,就撑不下去了。”
    赖光荣笑道:“老师!这可是您教的,能够省力就尽量省力,能十步走到的地方,不必走十一步,能一招杀敌,又何必苦拚呢。”。杜英豪道:“话是不错,可是像这种场合,大家点到为止,不便伤人,你不就是没辙了。”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是!弟子以后会注意,像今天这样,要等到满百招才能全身而退,实在替老师丢人,不过这种剑法实在没有意思,弟子以为是白费力气,若是照我的……”
    杜英豪忙喝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又不是生死仇敌拚命,怎么可以伤人呢!
    不行就是不行,还有什么理由强辩,下去。”
    赖光荣含笑同列,龙川介不服气道:“杜大人的意思是,令门下随时都可以杀死小徒。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只有起手时的几招才有机会,以后贵弟子剑法展开,轨那么容易。“
    龙川介冷笑道:“敝人倒是不信,此武场上,原是不计生死的!
    敝人希望能分出个胜负。“
    杜英豪笑指秋江的腰间道:“那得请贵弟子去换条腰带,否则在动手时突然断裂会影响行动。”
    秋江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的腰带已被割断了一半,断处如削,显示利刃所造成。
    不问可知是对方的剑及所造成,这一剑是何时攻入,秋江却毫无知觉,以中剑的部位看,对方若要自己的性命,倒是易如反掌……想不到对方的剑技精湛如此,顿时红了脸,但他却是个很有风度的青年人。
    发现了腰上剑痕后,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杜英豪这边叩了个头道:
    “多谢前辈们手下留情,也多谢前辈们赐教,这一阵敝人认输。”
    龙川介也红了脸,秋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剑痕尚有可说,自己居然也没发现,还一个劲儿地说风凉话,这个脸可去大了。
    不过他也很幸运,山下须义同样地也汐有看到对方出剑,否则他早就该提出胜负之裁决了,因为今天他是主人,应该主动地对胜负提出公平的判决的,杜英豪倡议平手时,他还满心不情愿,一再示意自己力争,想利己方得胜的。
    山下须义以及另外两个老者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秋江认了输,他们也没脸否认,更难过的是己方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剑是何时以及如何划上的,这证明对方的剑术的确奥妙无匹。
    听杜英豪的口气,似乎一开始动手没多久,对方已然得手了,以后则是在敷衍百招而已有徒如此,师父还用说吗?何况赖光荣只自称在杜英豪指导下学过几手剑式而已,还不是他正式开门收的徒弟。
    每个人都把杜英豪想得太高了,只有杜英豪心里好笑,不过他倒确实注意到赖光荣这一手是如何施展的了,那不是剑法,而是三只手的扒窃手艺。那是一片小小的薄刃,十分锋利,长不过半寸,探出夹在手指上,可以划破他人腰间的搭褪,扒取其中的银子而仍不为失主所觉。
    杜英豪自己是此中拿手,为了好玩,也为了行事方便,他传给了赖光荣,因此他看见赖光荣伸出手指在对方腰间划过,就特别注意那个地方,果然找到了那条裂纹,心中暗笑,赖光荣这小子不学好,而学邪门儿却真有一手,在一个剑道高手的身上施展开来,居然也能叫对方毫无知觉。
    赖光荣一下来,他立刻就作了平手的判决,而且用手一摸腰间,赖光荣已经知道瞒不过杜英豪的眼睛,心中好生佩服,此刻两个人的对答,却是心照不宣情形下自然的配合,居然天衣无缝。
    但是这番谈话却震惊了东瀛武林,那道剑痕更是令得摹推丧腔,帧了一顿后,龙川介颜地问道:“杜大人,贵高足的剑技之精,老朽算是领教了,但不知是如何刺中小徒的,大侠可否明示?”
    杜英豪肩头一皱,这当然不能宣布公开,但是对人家这种请求,他既不便拒绝,又无法杜造一式来遮掩,正在为难之际:赖光荣却赶紧接口道:“不可以,这一剑并非家师所创,而是在下自研。”
    杜英家叹了口气:“对不起!龙川师,他跟我学过剑,却不是我正式的门人,因此,我不能作主将他的心得露出来,而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欲将此一式示人,只有方命了。”
    他一口推得干干净净,而龙川介也颇不好意思,这是人家精心独创的秘技,本来也不该探询的。
    不遇,他再也没有勇气出场索战了,郝颜走过一边,山下须义见其余!人都未作表示,自己却不能再推诿,乃轻哼了一声道:“利山!你下去。”
    利山苗答应了一盘,出场拱手道:“利山苗有请列位高明赐教。”他是足利将军的侍卫统领,剑技自然不凡,而且在武士中的地位也很高,胜他不容易,击败他也不太好,那似乎对足利将军的颜面也不太好看。杜英豪自己是不会下去的,但他这边的人手,也派不出一个像样的好手出去,晏菊芳与水青青都不够。玉佳格格尚可一战,但又不便派遣,眼珠一转,向喜多老人作了个暗示。
    喜多老人会意,踢了摩迦婆婆一下,摩迦站了起来,摇着手中的蛇头拐杖笑道:“利山大人,由老婆子向你讨教一下吧!”
    利山苗没想到竟飞来了这个对手,顿了一顿道:“婆婆,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敝人希望能向中华的高手请教,你我是同僚,何必赶在这时候。”
    摩迦冷笑道:“利山大人,你现在承认老婆子是同僚了,我们同是为主上效劳,但你封看不起我们,说老身那个密探组是一群贱妇,说我们的技艺是旁门妖术,不登大雅之堂。”
    利山苗本就打心里看不起她,再经她这一激、傲然又发,狞声道:“你那些门人本就是贱妇,所操的全是贱业,艺妓、歌舞妲、卖唱女,那一种是正正经经的行业。”
    摩迦的脸上堆下愤色道:“你看不起我们的行业,可是我们做的事却比你们多出几倍,你们只知道舞舞刀剑,就坐享最高的待遇。”
    利山苗哈哈大笑:“我们是武士,正统的武士是高贵的人,你们却连野武士都不如,怎能比!”
    摩迦一顿拐杖,厉声叫道:“好!我们就来试试,看看你这年俸三千石的大武士比我高明多少!我们这一战生死不论,你最好小心点。”
    利山苗笑道:“你们会搞鬼,但在一个正统的武士面前,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摩迦舞杖直攻过去,利山苗这时就表现出他们逆云一刀斩的武术修为了,他双手持刀,端立不动,凝目直视,摩迦的蛇杖从它的顶上直劈而下,他却如同未见,仍然呆立不动,摩迦的杖端落下,却在他的眼前掠过,原来这只是一招虚攻,目的在施展以后的杀着,那是一种号形的十字镖,也是忍者专用的暗器。这一杖气势迫人,却不会真正伤到敌人,在眼前掠下,对方必然曾本能地旁闪或后退,那时星镖突发,恰好够上距离。
    但利山苗不动,摩迦就傻了,长杖落地,星镖就无法施展了,就在这一怔之间,利山苗忽然动了,抱在手中的长剑闪电似的劈出,摩迦惊呼一声,身形如同一朵幻霎似的飞起,利出苗的长剑随即上撩,恰好追个正着,喳的一声,白色的身影被砍成了两截,武士堆中轰然叫好,杜英豪这边却寂然无声,利山苗得意地抱剑退过一边,势子并未松懈。
    但他的得意之色也没出现太久,因为他看见了摩迦婆婆仍然好好的站在对面,只不过她身上只剩了一套紧身劲装,白袍与蛇杖都不见了。
    不远处则横着两截断杖,各里在半截白袍中。利山苗这才知道刚才那一撩,只砍到替身而已,紧急之际,摩迦把蛇杖挑着身上的袍子,抛上半空,承受了对方的攻击,本身却巧妙地脱了出来。
    她的脸上仍有愤恨的表情,怨声道:“利山,你太狠了!乍一出手,就是如此凶招!若非老婆子练过蛇蜕脱身术,岂非被你砍成两截了!”
    利山苗哈哈地道:“邪不胜正,正邪不并立!你那点鬼魅伎俩,在我面前施展不开的!”
    摩迦愤怒地又要扑上去,杜英豪开了口道:“婆婆!请回来吧!
    你们各胜一招也就够了。“
    摩迦倒是不敢违拗杜英豪的话,答应了一声,退回了座,山下须义冷笑道:
    “杜大人,莫非你又认为这一场是平手?”
    山下须义冷笑道:“杜大人,你是技击名家,你作的判决自然不容置疑,但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有点难以明白,小徒一剑使得对方衣毁器断,虽然没伤到人,却也狼狈万分,小徒则丝毫无损。难道这就称为平手了吗?”
    杜英豪笑道:“我不敢说自己是名家,可是我很好学,每逢高明,一定虚心求教,所以有时比别人多懂得一点,我把这一场判成平手,是有点偏心,因为再拚下去,摩迦婆婆赤手空拳,必然会吃亏,我就太对不起她了。”
    山下须义冷笑道:“原来杜大人只是要想对得起人才作如此判断的。”
    杜英豪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只是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子,打开瓶盖,倾出一滴黑色的汁水,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冒出了一蓬白色的烟雾,而且还很快地将桌面蚀出了一个深洞。
    他笑笑问道:“山下老师,你看这蚀骨蛇浆如何,若是令徒的脸上沾上了两滴,还有命在吗?”
    山下须义吸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任何人沾上了,大概都难以活命,杜大人打算用来对付小徒吗?这下子小徒是死定了。”
    他是故意如此说,倒真有点担心杜英豪会用来对付自己这边的人。
    杜英豪一笑道:“此毒一沾身,神仙难救,因为今天只是切磋技艺,不必拚命,所以我才央求摩迦婆婆从她的法杖中取了出来,否则令徒适才在断杖时,毒浆喷出,令徒还活得成吗?”
    山下须义脸色大布道:“这是藏在蛇杖中?”
    杜英豪道:“不错,摩迦婆婆有一百廿种杀手,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斗胆揭穿了,想必不会影响她的盛名,但取出蛇浆,却是我的请求,我不能叫她吃亏,才宣布这一场是平手。”
    语中之意,却明显地表示了,这一场真正的败方,应该是利山苗,判为平手,还是他们沾了光。
    忍者杀手,有许多神秘的方法,不易为外人所知,所以对忍者一门,东瀛人才有诸多恐惧。
    对杜英豪的话,倒是没人怀疑,利山苗也不敢再嘴硬,只有悻然地道:“以后再有机会,我会记着不去削她的兵器,她就捣不了鬼了。”
    摩迦婆婆却冷笑不语,她无法开口,因为它的蛇杖中虽有一些机关,却并没有这种喷毒装置,仅只有一些喷烟的装设,那是为了脱身遮掩之用,东瀛的用毒之学十分浅陋,也还配不出那样的毒药。
    但杜英豪那样一说,她也不便否认,经过动手后,她更深深明白,正统的剑法确有其过人之处,凭自己的那点术数是难以胜及的。特别是对手利山苗,身为将军的亲随武士统领,几乎是全国之冠,能跟对方战成平手,今后自己这一支在将军府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了,这将是件很好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冷笑也变成了得意的微笑,那更加深了她胜利者的形象,也更证实了杜英豪的话,弯身拾起破衣断杖,昂着头回到了座位上,而对方的利山苗却嗒然若丧,默默无语的回去。
    虽然结果是平手,但利山苗却心情沉重,心中十分后悔,这一战实在很没意思,自己已经是武士统领,地位升到了顶,不可能再高了,胜了只有一点面子上的光采,败了却会损失惨重,可能连这份使差都会丢掉,想到这儿,他感觉更为窝囊,这一战虽然侥幸争个平手,但是自己今后在将军心中的地位将大受影响,因此,他怀怨地看了老师一眼。
    山下须义的心中也不好过,对平手的判决他再也没有理由提出异议。只有解嘲似地道:“虽是战成平手,亦足以自傲,因为我们是输在诡谋上,却胜在技艺上,正统武学,毕竟有不可轻悔之威。”
    杜英豪笑道:“山下老师说得很对,不过只能在江湖行中公开的比试才适用,若是两个人交搏拚命,那时没有任何顾忌,活着不倒下的人才是值得骄傲的胜利者,所以对一些能真正杀人的法术,吾人尤须付之相当的敬意。”
    说完将那只瓷瓶递给摩迦道:“婆婆,原物奉还,敝人略略研究了一下这其中毒液,深知其威力无俦,希望婆婆本着上天好生之意,谨慎使用。”
    这话中已有着教训的意味,彼此虽有点交情,但别无渊源,可是杜英豪说了,对方居然也受了,摩迦婆婆双手接过瓶子,感激万分地道:“是的!杜大人,谢谢大人!”
    受了教训还要领谢,可见她对杜英豪的尊敬,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水青青轻声笑向一边的王月华道:“爷也真是的,拿了我的东西做人情,替人做面子。”
    王月华也笑道:“得了吧,我的蛇娘子,我们连人都是爷的,何况是一点零碎呢,再说咱们也算是命妇了,要那些玩意儿干吗?”
    水青青道:“东西我倒是不心疼,不过那命妇的称呼却使我啼笑皆非,我们像个命妇吗?”
    晏菊芳在旁轻哼道:“怎么不像?只有我们才真正够得上资格称命妇,贵为侯爵夫人,还得成天卖命,朝廷有命,妇人遭殃!”
    水青青笑道:“大姐,你也别埋怨了,这可是我们自找的,谁叫我们跟了这位爷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生活也最合适我们了,要真像别的官太太那样,整天没事干,抹纸牌、听戏、串门子、聊天来打发日子,你过得惯吗?”
    晏菊芳轻叹了口气,她虽然一样会武功,却不是江湖人出身,而且也只有她明了杜英豪的底细,以及知道他这番震世的英雄事迹是怎么来的。
    人人都把杜英豪视为当世独一无!的高手,技击无双,英雄盖世,只有晏菊芳知道他真正的斤两——一个!流的武师,也足够把杜英豪打得满地乱爬,但杜英豪现在所遇到的全是些绝世高手。
    他能一再得胜,一则是靠脑筋好,再则是靠运气好,这俩样东西能永远靠得住吗?
    现在又有一个高手要挑战了,杜英豪又将如何应付呢?他的机智、他的运气,以及他那本七零八落的万流归宗秘岌上的功夫,能应付得了吗?
    山下须义亲自抱剑出来,躬身献剑道:“老朽有幸,希望能向中华第一高手讨教。”
    对方的态度十分谦虚客气,但杜英豪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这使得东瀛武林界十分念怒而不平,山下须义可以说是日本武林宗派的领袖,出场求教,杜英豪多少也该给人个面子。
    山下的感受尤为难堪,厉声道:“杜大人,也许你不屑一顾,但老朽仍是诚心求教。”
    杜英豪这才站起来道:“原来山下老师是在向兄弟说话,那可太抱歉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兄弟、山本老师找的是中华第一高手,兄弟正在奇怪?”
    山下道:“杜大人何必还要装模做样呢?你这中华第一高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杜英豪庄容道:“山下老师,你这样想可大大的错了,兄弟绝非中华第一高手,而且兄弟认为中华根本没有所谓第一高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高于所有的人了,初学武的人永远都要在求表现,所以从不肯承认低于别人,但是经历越多,才知道学无止境,更不敢说高于他人了。”
    又是一顿好训,山下须义却没有话说,杜英豪说的道理是绝对正确的,只是技艺越高的人,越不容易接受而已。杜英豪有这种修养,他却没有,因此他冷笑一声道:“杜大人虚怀若谷,敝人十分钦佩,现在敝人诚心求教,万圣大人勿吝赐诲。”
    杜英豪笑笑道:“这种说法更不敢当了,山下先生在贵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享了数十年的盛名,杜某学艺日浅,老师有意赐教,是杜某之幸。”
    他又客气起来了,倒使山下须义莫名奇妙,不过对方捧抬自己,总是件有面子的事,因此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杜英豪冷冷道:“山下老师,只不过有层顾虑,你可能没想到,我们俩人不能动手,因为我们输不得,我是中国大清朝廷特使,输了有损国家体面;你呢,贵门人已是将军府武士统领,地位显要,先生若是逊让个一招半式,对贵子弟的影响颇大。”
    这是一个值得顾虑的问题,但事先都盘算过,杜英豪说他自己输不得,那是一句笑话,他若说会影响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倒还说得过去,但说影响国家体面,实在是太牵强了。
    他是大清特使,是来办交涉的,并不是来此武的,较技胜负根本没有影响,杜英豪舍下了一个有影响的理由,却提出个无关痛痒的理由,目的是在警告对方输不得,山下须义怔了一怔后,才苦笑道:“大人说得是,但敝人已经出来了,羞刀难入鞘,总得要见教一下才算有个交代。”
    他的话也作了个暗示,这场比武实非自愿,大概总是足利将军一再失利,觉得面子难看,才指使利山苗,唆动师门,挑起这一战,想叫杜英豪受点挫折,捞回一点面子。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在唇枪舌剑的功夫超人一等,理解力也高,立刻就明白了,笑笑道:“敝人倒有个不伤和气的办法,方才见过贵门下的剑法后,敝人也想到了几手剑法,现在请美枝子公主用日文写了出来,请先生指点一番,我们纸上谈兵。”
    他命人送来了纸笔,将美枝子叫过一边,即席口授,另外又请玉佳格格用丹青妙术,将那些招式绘成图形,进行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六幅画以及一篇说明已完成了。
    那是万流归宗秘岌中一些不成套的招式,但每一招却都是攻敌之虚,似乎针对着山下门下的剑路而设,山下须义看完图形,看过说明后,居然双腿一屈,双膝跪了下来,叩头道:“多谢大人赐诲,山下今后有生之年,俱将以师事大人。”
    这个突然的举动自然使很多人难以理解,但是大家也知道必然是杜英豪提出的那几式剑法,使得山下须义真正地折服了。
    不仅如此,而且山下须义还得到他一些指点,使他在剑法方面能够更进一层,因此才使山下须义恭敬得要执弟子之礼。
    杜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扶起丁山下须义道:“山下老师太客气了,我们此会本来就是切磋剑技,互相观摩,胜负并不重要,何况你我也没有交过手,更说不上胜负了,如蒙不弃,我们就交个朋友,结个异邦知己如何?”
    山下须义虽然很激动,倒是很干脆,立刻一躬身道:“这是杜大人看得起,山下如果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但大人赐诲之传,山下实不知如何为报,敬以佩剑为猷。”
    说着解下了腰间那柄短才!尺多的短剑,双手捧着,屈下了一膝,杜英豪连忙也屈下了一膝,双手接了过来,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实在太客气了。”
    口中说着话,却已将那柄佩剑慎重地系在腰带上,这个学动自然使得山下须义十分感动与感激。恭声道:“此剑乃先入所遗,相传至敝人,已有十四代之久,是我山下一门之信物,今后大人如果对本门弟子有所差遣,只要命人持此剑前来,宣达指示,那怕是万里之遥,本门下所有弟子,也必会立即赶去效命,赴汤蹈火,断头流血,在所不辞。”
    这番话也是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杜英豪心中着实高兴,他知道像这种以门户信物为赠,是一种最重的献礼,在中华也有类似的情形,但是却没有山下须义所作的隆重,东瀛武士不轻易许诺,但说出了口,却一定会履行的。
    这个承诺虽然不一定会有实践的机会,但是对方说出了口,就是作了履行的准备。
    这是很大的代价,杜英豪倒是觉得自己给人家的太微不足道了。
    杜英豪的确只是找出了对方几式剑法中的破绽,而且也标出了攻击的方法。
    这些招式得自万流归宗秘岌,那是取自中华多少年来各大名家精华。
    正因为杜英豪自己不是下苦功练武出身,对这件事才能淡然视之。
    在山下须义的感受中,意义却不一样了,倘是一门宗师,承受先人的传授而有了今天的地位,却也知道自己这一套剑法不能够永远站在领导地位的,总有被人击败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对门户、对门下弟子,都是很不幸的事。
    他希望能精益求精,使本门技艺更臻于完美,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入手,现在杜英豪不但指出了他剑法中缺点所在,更告诉他如何加强剑式的威力。
    这份赐予实在是太隆重了,无怪他会感激涕零,对杜英豪铭感五内了。
    山下须义是皇家武士统领的师长,也是当前武术界的领袖,他已经认了输,其他各家自然也不便再提出此试的要求了。
    他们很羡慕山下须义在杜英豪处所得到的指点,所以在把酒言欢时,他们不作任何表示,在第!天,杜英豪出发送美枝子前往鹿儿岛接掌城主时,几家掌门人却亲率了几名弟子,要求相送前往。
    山下须义本人自然在送行之列,而且还带了他的长徒利山苗,但是对于其他的同僚,却也无法拒绝,杜英豪则早已明白他们的意思,口头上谦谢了几句,劫也没有拒绝。
    这个行列就十分壮观了,前列引导的都是将军驾前的武士,而且都是顶尖人物。
    足利将军原是唆使门下武士们掀起这场比武,想出一口气的,但得知结果后,他才了解到这位名震中华的第一高手之盛名无虚,而且也不敢再使什么坏了,因为他门下的武士以及担任杀手密探的忍者长老,都对杜英豪推崇备至。
    若是杜英豪要他的性命,相信也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对杜英豪只有恭敬了。
    在赴鹿儿岛的途中,杜英豪倒不小气,他对每家的武士,都作了一番指点,进行得很秘密,把一家的好手集中起来,尽出精招对搏,然后杜英豪就根据本身的观察,利用万流归宗秘笈中的招式,斟酌着给予可行的改革。
    他都是绘成图解,秘密交给各家的掌门人,这是尊重各宗师的职权,表示这些改革,有在师门中方可以得到传授,也是要那些武士门人尊重师门的意思,这自然也获得了那些掌门人的尊敬感激。
    到了鹿儿岛,美枝子的部属们已经先行取得了城的控制,这也显示了他们的实力,并不需要足利将军的认可,他们也有能力取得立足立地的,而由大清朝出面调解,只是给足利将军的面子而已。
    杜英豪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各门派的门下弟子,都亲自推荐了一两名,在新城主的帐下任职,这种做法有庄重的意义,一则向日本其他各城邦显示,美枝子公主得到了各大门户的支持,也向足利将军表示了意向,这些人在鹿儿岛,可以担任监视之责,若有任何暴动,不会瞒过京都。
    这样一来,大家方可以相安无事。
    杜特使的出使任务,总算圆满达成了,他也出尽了风头,虽然没动用到朝廷的一兵一卒,却征服了东瀛,他不但交了许多朋友,而且也赢得了东瀛朝野的尊敬,留下了赫赫的盛名。
    扬帆返朝时,最舍不得的自然是美枝子,她当众表示了以身事杜英豪的决心,说只要等此间的事略上轨道,她觅妥了接任的人选后,立将前来投向杜英豪,侍奉终身。
    对这份飞来的艳福,杜英豪是向不推辞的。
    晏菊芳本来是最小气的一个人,她对任何要来分享杜英豪爱情的女人,都是抱着拒斥的态度,只有对于美枝子,她却十分的巴结,一力促成,甚至于当众为杜英豪下了定。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玉佳郡主,但是她也不便表示什么,因为她究竟什么名份都没有。
    出发时是悄悄的,回程时却是风光万分,舶在天津卫傍岸,早已有文武官员们在码头上接迎。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接下了手本,只叫赖光荣出来寒喧应酬了几句,随即起身到临时行辕歇下。
    他却换了便服,在宾舍中设宴,款待一批武林中的豪杰朋友。
    当然杜英豪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够资格被筵为座上客的人物,也都是在江湖上叫得起字号的人物,筵席开了有十几桌,济济一堂,席间,杜英豪把这次的出使经过以及在异域扬威的情形说了。
    当然又引起了一片赞誉,这些江湖客每个人都有一篇辉煌的过去,只是他们在听了杜英豪传奇式的经过后,也只有自叹不如了。
    尤其是几位海上的英豪,他们听说杜英豪消灭了海上的巨寇虎克船长之后,更是连口称谢。
    因为他们在海上讨生活、打天下,虽然也挣下了一份事业,但是却在虎克船长手下吃了不少的亏,经常整队的商船被劫,人员无一生还。
    那倒不是武功不如,而是对方船上的炮火太犀利,使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杜英豪不但替他们报了仇,也为他们除了害,所以他们恭恭敬敬地敬了几杯酒。
    席散后,杜英豪带了八分的酒意,歇在晏菊芳的屋里,杜英豪更衣沐浴后,接过了一杯浓茶,才笑问道:“菊芳,你没有想到我有今天吧?”
    菊芳道:“是的,我的确没想到,相信爷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爷一个人出来闯天下,虽是希望能出人头地,但是也预料到有今天的地位吧!”
    杜英豪感慨地点点头:“不错!当初我只想能学一点功夫,能够回去,在金陵的码头上混出个名堂,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今天我虽然能够放眼天下都在掌中,却似乎还没满足。”
    “什么,爷还没满足,爷还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你还要当皇帝。
    “”我才不要干那个捞什子玩意儿呢,我现在的不满足是闲得难受,最好是有点什么扎手的事丢干干,有个什么扎手的人物跟我作对闹一闹。“菊芳叹了口气,轻声道:“爷,你现在虽然不同往昔,也有了几手绝招了,叮是爷别忘记。”
    “我不曾忘记,我没有正式练过武功,但是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后来所遇的对手部强,强得已不是靠武功能击败的,我却做到了。
    “菊方刚要开口,门外却想起了赖光荣的声音,:”大人歇下了没有,属下可否进来一下?“
    菊芳叹了口气:“这小子是头夜猫子,来了准没好事,爷,你想要找麻烦,这下子可来了。”
    赖光荣很能干,凡是公私两面的事,他都可以作九分的主,尤其是杜英豪已经歇下了,他又跑来请示,必然是有什么紧急大事了!
    杜英豪却很兴奋似的,连忙道:“进来吧,光荣,发生什么了不起大事了?”
    赖光荣满脸凝重地进来,屈膝行礼后才道:“大人,属下该死,有负大人重托。”
    杜英豪笑道:“小子!别哭丧着脸,做出一副出息的样子,天塌下来有我这长个子挡着呢!”
    “启禀大人,临时库房失盗,九件贡品全部失窃,不过幸好足利将军的贡表文书还在。菊芳的脸色一下子吓得雪自:”什么,贡品都失盗,那还得了,你不知道那关系多大,怎么没派人好好地看守住呢?“赖光荣苦着脸道:“属下怎么不知道,贡品下舶后,移入临时库房,特地加派了!十名好手看守,属下的两个浑家还亲自监守。”
    贡品失窃,这是何等大事,不但负责看守押运的人要砍头,连特使大人恐怕也难免革爵坐牢。
    菊芳的脸吓得苍白,一进声的追问经过,倒是杜英豪很从容地道:“别急!则急!慢慢来,光荣,你到库房去勘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留下?”
    赖光荣道:“属下是听到了库房中有点声息像是耗子打架,恐怕老鼠会把贡品啮坏,开门进去一看,才发现贡品的箱子打开了,里面的贡品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菊芳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得了?一两天京中迎接的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怎么交代?”
    杜英豪道:“那倒不要紧,迎接的是宝亲王领头,他跟我们的交情不错,可以通融掩饰一下!”
    菊芳道:“那也最多把事情压个三五天,他是来陪伴王爷一起晋京面驾述职的,到时候又将如何向朝廷交差呢?”
    杜英豪笑道:“有个三五天时间,我们足可把贡品找回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呢?”
    菊芳道:“能找回来固然好,万一找不回来呢?大家都要砍头的!”
    杜英豪道:“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一些日本的织锦和几样手工制品,又不值多少钱,皇帝老官儿好意思为这点玩意儿砍我的头?”
    菊芳急了道:“爷,这不是价值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家的体面与尊严!”
    “国家的体面尊严又不在那些贡品上,那份贡表才是最重要的,足利知义将军的亲笔信件,承认了扰我沿海的海寇是他们的逃兵流犯,加强追捕,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而且为以前种种深感歉意,这封信函才是国家体面的象徵!”
    菊芳急了道:“我的侯爷,别入不是跟你这么想的,你在皇族亲贵中得罪了很多人,他们平时拿你没办法,这次逮到机会,还会放过你吗?”
    杜英豪却更放心了道:“我跟那些王爷们无怨无仇,完全是为了皇帝才开罪了他们,皇帝总不好意思为了他们来整我吧!再说,我虽然粉碎了他们结党图国的阴谋,却也卖足了交情,替他们掩饰了不少的罪证,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若是恩将仇报,敢来挑我的眼儿,我就不客气地给他们全抖出来,瞧是谁不放过谁?”
    菊芳急得直跳脚道:“侯爷!我不知要怎么说才能叫你明白!”
    杜英豪笑道:“你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能叫我明白呢?这次出使东瀛,朝廷派给我一兵一卒,人员是我自己的,连船只都是我自备的,朝廷给予我一份密件,也不是正式的国书,我成功了,才算是特使,我若死在日本,朝廷还可能会不认帐,以免丢人,这样的特使,我负个屁的责任。”
    菊芳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吗?”
    “当然了!特使的身份不假,但只能算是密使,所以找才可以便宜行事,秘密登岸,若我真是堂而皇之的特使,那能那么随便的!”
    菊芳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侯爷把交涉办我功了,奏凯而回,朝廷也派出了专人迎接,由东宫太子宝亲王率队,这表示了对侯爷的重视,侯爷封将贡品给弄丢了,那可怎么好?”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知是何方神圣下的手,也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偷走贡品,跟我过不去则很显然,我不怕人来捣蛋,却瞧不起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所以找的作法就是不去理睬。”
    说完他又吩咐赖光荣道:“把盛贡品的箱子再度封好,加强巡守,这次不要光是字库房四周,连库房里面、屋顶上都要设防,不分昼夜,严加看守。”
    赖光荣道:“那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呢?让每个人都知道贡品没有失去,那个偷到手的人岂非白忙一扬!”
    “可是贡品的确失窃了呀!”
    “我知道,但那不过是一些日本土产,是足利将军私人送给皇帝的礼物,没什么特别的,贡单在我这儿没丢了,我把日本带回来的东西选上一批,另外写一份贡单不就行了吗?”
    赖光荣道:“这不行,上面有足利知义的王族铃记,做不得假的!”
    杜英豪笑道:“没有的事,不周就是图章而已,找人再刻一个盖上,难道皇帝还会派人到日本去查证不成?”
    菊芳道:“若是虞有人存心捣蛋,在皇帝那儿告上一状,这是非常可能的事!”
    杜英豪微笑道:“足利知义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帮我这点忙是有问题的!”
    事情到了杜英豪手中就简单多了,他的反应实在快,眨眼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赖光荣不能不佩服杜英豪的应变迅速与镇定,一件天大的祸事,他只是在谈笑之间,就已拟妥了对策,而且十分贴切。
    菊芳却忧虑地道:“如果有人把真正的贡品呈了出来,告你欺君之罪呢?”
    杜英豪笑道:“那正好,我就可以找到那个下手的人以及主使者了,窃取贡品,他的罪比我还严重呢!何况贡品是以贡单为准的,他不能随便拿一批东西出来说是东洋来的贡品。”
    菊芳仍觉不妥,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杜英豪却放心地睡觉了。
    菊芳没有那么安心了,她把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人叫了起来,到库房中仔细地勘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点证据,折腾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
    杜英豪却精神十足地来了,笑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知道东西是怎么丢的吗?”
    菊芳皱眉道:“没有!要不是看守的是咱们自己人,我真怀疑是看守者监守自盗呢。”
    杜英豪一笑道:“你还是六房门中名家出身呢,居然说这种话,屋顶上查过有。”
    “屋顶上?那怎么可能呢?瓦片盖得密密的,里面还钉上了承橼,每根横条都只有三寸多宽的间隙,绝无可能钻进人来。”
    “你不妨上去看一看,尤其是瓦片有松动的地方要特别注意,一丝一毫的线索都别放过。”
    菊芳、水青青两个人都上了屋顶,足足检查了一刻工夫,才听见水青青敌着一块瓦道:“这块瓦被揭开过,旁边还落着新的灰泥。”
    她把瓦片揭开了,又伸手扳起了一板承橼的木板,露进了天光,然后道:“这块木板也被掀起过,钉孔很新,难道贼人是从这儿下来的吗?”
    菊芳在上面道:“不可能的,就算他练成了叠骨法,也无法钻进这么小的地方。”
    杜英豪笑道:“但是足够把贡品用绳子吊上去了,那些贡品最大的只是一批丝绢卷宽窄都不过两寸多,直起来可以从洞中取出的。”
    “可是贡品是放在箱子里的,箱子不仅密封,而且还加了锁,锁被打开了,贼人是名开锁的高手,但他也必须下到地面才能开箱取物。”
    杜英豪微笑道:“这也难不住我的,我若要偷这些东西,可以潜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放下一头通灵的猴子,叫它打开锁,把东西取出来,系在绳子上,然后吊了上去。”
    菊芳道:“那有这种通灵的猴子?”
    水青青却叫道:“爷可能说对了,大姐,你看,这木格上还有几根毛,黄闪闪的,不就是猴毛。”
    她们把猴毛也取了下来,杜英豪在地下也找到了几根猴毛,完全是一样的。
    大家对杜英豪的判断正确,不仅十分佩服,赖光荣忍不住道:“大人好像早就知道谁下的手。”
    杜英豪一笑道:“我一听你说失窃的情形,就在想贼人下手的方法,心中已有了点底子,今天再一看库房的情形,几乎已可确定了。”菊芳问道:“侯爷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杜英豪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在下五门中,有一个叫大圣门的帮派。”
    赖光荣道:“大圣门,那是三只手的门派,专干穿门越户,剪络扒窃的勾当,那都是些小混混,没有这种高人呀,尤其是胆敢向使节下手,借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
    杜英豪笑道:“不是你说的这一种,他们只是挂着大圣门的招牌,却没有得到大圣门的亲传,也不够资格称门户,真正的大圣门中嫡传门人,现在恐怕没有几个了,而且他们也不屑与那些小偷扒手为伍,连大圣门的名号都放弃了,但他们封是真正的正宗大圣门字号。”
    歇了一口气,他又道:“大圣门的规矩很严,择徒更严,伦技虽精,却严禁窃取财物来供自己花用,而且小案子不做,不义之财不取、不够份量的对手不下手,以行侠仗义为宗旨,却不准扬名,是以门中都是些没没无闻的人。”
    菊芳道:“你怎么能判断这是大圣门中人下的手呢?刚才你不是说是猴子干的吗?”
    “不错,大圣门中唯一的特徵就是每人必须训练一头猿猴作为助手,只要有一个很小的洞,就能把猴子放进去,这项猴子通晓人意,能够开锁。他们大圣门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的。”
    赖光荣道:“这倒是闻所未闻。”
    杜英豪道:“不错,就是你去问一般大圣门的弟子,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一支了,因为他们摒弃这个名号有一百多年了,现在一般的大圣门,根本也不知道门户的渊源由来。”
    水青青道:“爷又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一个真正的大圣门中的人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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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偷天换日
    对杜英豪的过去,菊芳是比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时就在金陵的码头边上长大,在龙蛇混杂的混混儿圈子里闯出了一点小名气。
    他是个小流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负人,相反的他还挺有侠气,专门帮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恶势力,虽然大部份是靠血肉与拳头来拚命,但也经常运用智慧来取得胜利。
    杜英豪可以说是一个常胜的英雄,他几乎没有失败过,这并不是说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风顺的,他也经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气馁、不认输,最后总是能将对方击倒而获取胜利现在,跟他一起混的旧日伙伴们都抖了起来,靠着杜英豪的提拔,他们都做起大买卖了,提起杜英豪,他们都是尊敬万分,从他们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实过去的,因为他们都将杜英豪神化了。
    何况;杜英豪还有一段流浪的生涯,那是他离开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师学艺,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来对付大恶霸焦雄为止。
    这中间有好几年的光阴,对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学了些什么以及做了些什么,杜英豪也从不对人说他这一段历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露,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问道:“爷!这位妙手大圣教了你什么功夫,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肃然道:“是个玩猴戏的老太太,带了个女儿走江湖,贫病潦倒,躺在店里,又受到坏人的欺侮,我因为路过,一时打抱不平,帮了她们一点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儿嫁给我。”
    “爷倒是艳福不浅,女孩子都想嫁给你!”
    杜英豪笑道:“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虽然我不是小白脸,但却是个美男子,我流浪江湖时,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没与趣,又把她们给送了回去。”
    这一点杜英豪的确没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倾心,他虽不俊秀,却相貌堂堂,粗眉大眼,颇具大丈夫的气概,难得他很风趣,不那么古板,他又任侠,不畏权势暴力,而且带着一点叛逆性,同整个传统挑战,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来,他粗鲁不文、轻浮、好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无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们心中,却具有异常的吸引力。
    菊芳见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谈话,知道不宜再过份深入,杜英豪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只是太平凡了,不合于他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问道:“那位老前辈是妙手大圣?”
    “是的!她叫萧可人,她的女儿叫萧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该是四十岁了!不知道她踪人了没有?因为我是偷偷离开她们的,或许还在等着我!”
    菊芳皱起眉头道:“爷,你别谈那些题外文章,我们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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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道:“案情没什么好研究的,我一听失窃情形,就想到只有大圣门的人才能做得到,现在又在屋顶上找到了猴毛,更可确定无疑了!”
    菊芳道:“爷,你也只是揣测而已。”
    杜英豪道:“绝对错不了,这库房中值钱的东西很多,而那些贡品的真正价值并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脸皮而已,可是若是人来下手,一定会将箱中的礼单文书也盗走,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猴儿不识字,才会拿东西,不取文书。”
    “那我们要如何着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圣门传人是不落形迹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从地方上的杂耍猴戏班子着手,还有,就是打听一下,有什么人家养着猴子的,都细心调查一下,最好是连猴儿带主人一起请来。”
    菊芳道:“那会有用吗?而且爷不是要压下这件事?不叫声张吗?这一来,不是反而喧开了?”
    杜英豪笑道:“我们可以说失窃,被盗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承认是贡品失窃,那就渡关系了,光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青娘、月华,你们两个帮着光荣,在暗中注意着!菊芳!你可得把文书与礼单妥为收藏好,可不能再弄丢了。”
    吩咐完毕,他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了青衣小帽,拉着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胜了。
    赖光荣倒是很紧张,会同地方上的干捕,以及当地几个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动了一切的力量,到处去探访,根据杜英豪的线索,寻找大圣门的传人,这一来就苦了那些三只手的帮派。
    公人们根据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要他们供出大圣门人的线索。
    杜英豪的判断与消息倒是绝对的正确,那些人攀谈的结果,证实了大圣门确有那么一支直系嫡传而式微的门派,甚至于也找到了两位长老,他们更证实了有萧可人这么一位同门长老。
    那两位长老年纪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没有再收传人,他们自然没有嫌疑,只不过他们前来勘察后,也认为是同门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长老根据遗落的猴毛来判断,认出这是一种通臂灵猿的毛。
    通臂猿产自西方,身长不过尺余两尺不到,四肢却特别长,伸展开来可及六七尺,动作灵敏,智慧很高,也是大圣门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这种猿类很少,要靠海客们乘船带进来,极为珍贵,再者这种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难养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要训练它们能通人意开锁取物,更要两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须全身置于温室中,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戏的人家更不可能豢养了,这一来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经捉来了几十头大小不同的猴子,连带也锁来了几十名主人,赖光荣甄别的方法很绝,把猴见带上库房的屋顶,照原来的方法,掀开一块屋瓦,把猴儿放下去,库房中的陈设如旧。
    大部份的猴见下去后,乱蹦乱跳,拉屎拉尿,弄得骚气冲天,白胡闹了一阵。
    但也有几项猴子真会伦东西,只不过拿的都是金银元宝之类,这一来,盗贡品的窃贼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几个大窃贼。那些也都是大圣门的间接传人,只是已忘记了祖训,沦为鼠窃了。
    这使两位大圣门的长老感到很愤怒,除了要求官府对他们严加惩诫外,也严厉地追索他们的师承渊源,以便清理门户。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猴儿们却没有一头能够开锁的。也就是说,它们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贡品,只是连带地道了殃而已。
    窃贼没找到,贡品没消息,而京中派来的迎接专使却就要到了。这使得菊芳忧心如焚,连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爷,事情不太妙,听说这次随行的大臣有好几位,其中有两个是被你弄垮的肃亲王的门生,他们已经知道了贡品失窃的消息,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真正的接收大员是以宝亲王为主,他会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这不太妥当,但也无可如何,因为贡品被窃的关系太大,也只右希望宝亲王能压下去了,否则人人都难脱干系,连她玉佳也都有点牵连,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还能抗得住。
    迎接的大队到了,东宫宝亲王为正使,还有两位副使,一位是户部尚书余中秀,是位汉宫,也是宝亲王的启蒙老师,倒是好说话,另一位则是刑部侍郎刚坚,却很难说话,因为他是肃亲王在大主考时钦点的探花,也是肃亲王的得意门生。
    肃亲王垮了台,刚侍郎本来就要发布的尚书也受了影响,他对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虽然杜英豪的帝眷极隆,但朝中反对的势力也很人,连宝亲王都感到头痛。
    大家见了面,宣读了圣旨,皇帝对杜英豪出使东瀛宣扬国威之举,十分嘉勉,黄马褂已经赐过了,特地又颁赐了铁券丹书,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可免十死,可见朝廷对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着就是问题了,杜英豪请过了圣旨,也谢过了圣恩,受下了赏赐,接下来就要交献贡品。
    本来是要钦使自己送到京中面圣述职的,只是杜英豪有个臭毛病,要维持江湖人木色,见皇帝不肯大礼参拜,皇帝没办法,只好将就他,但国家体制又不能因他而变更,只有派出一个迎迓的团体,将一切接收下来,免得他入京面圣。
    这固然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点,这种殊恩一定会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点过错,杀杀他的锐气,当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性以及在国人中的份量,不会过份地为难他而自毁长城,甚而引起全国人心之激汤。
    大家在大堂中分宾主坐下来,未及寒喧,刚坚就请求杜英豪将一应贡品文书移交。
    宝亲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们还没有跟杜侯谈谈他出使的经过呢!”
    刚坚道:“经过情形,侯爷早已拜表进京,没什么好谈的了,最多不过是一些细节,那可以慢慢说,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点收贡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说的是,这一次东行,趣事很多,还有一些较为机密的事,那只能对殿下单独奏闻的,还是先办完交接再说!”
    他吩咐从人把两箱贡品抬了进来,当堂点交清楚,刚坚含着不友善的笑意,一一点收下来,而宝亲王与余中秀尚书却面有作难之色,他们似乎早知贡品出了问题。
    刚坚尤其仔细,不但核对了礼单上的物件,而且还要一一检视那些礼品的内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英豪有时是自己回答了,有时则命赖光荣代理回答,对他的每一项疑问都提出了详细的回答,甚至于比他所希望知道的还要详细。
    刚坚显得很困惑,他对这些解释无法满意,却又提不出一个合理的辩驳。
    点收完毕后,要开具收执时,他才提出了异议说:“兹事体大,请容臣今日再作详细的检查,明日再行签署!”
    宝亲王皱眉道:“刚大人,你若是有问题,不妨现在当面问清楚,否则就该立时给杜侯办理点收,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刚坚硬着头皮道:“这个殿下也该清楚的,我们在途中接获密报,说贡品已遭失窃,而且根据近数日接获之地方消息,都说杜侯在前一天雷厉风行追查窃贼而并无结果,可是今天杜侯点收时,绝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认为此事有待细查。”
    宝亲王移目注视杜英豪,一时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应该慎重一点,这样好了,请刚大人现在将这些东西收下来,回去仔细地差人来检验一下,若是找不出错误,刚大人就将这些带回京去呈献圣上,若是找出与贡品礼单不符,也不妨在圣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刚坚道:“这个……”
    杜英豪道:“不过刚大人也请注意一件事,就是东西交给刚大人后,责任在刚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毁损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负责了。”
    刚坚脸色大变道:“这个责任太大,下官担负不了,而且此次接迎是以殿下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来刚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见到了刚大人诸多挑剔,我还以为刚大人是钦点的主使呢!”
    刚坚涨红了脸道:“杜侯爷,下官虽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协助殿下,自然要尽职责!”杜英豪笑道:“很好,刚大人就多尽些职责,把东西收下来慢慢研究好了。不过刚大人若是没这份担待的本事,还是守些本份,听候殿下的指示的好,毕竟殿下是正使,他负的责任比你重得多!”
    宝亲王也怫然地道:“不错,本座是正使,本座签了收执,一切责任在本座身上,刚大人如有异议,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给刚大人来管!”
    刚坚连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无状,请殿下恕罪,微臣请求告退。”
    宝亲王想是发了脾气,沉声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单上连署了再滚,这可是你的职责。
    刚坚道:“微臣在未确实了解前不便签署。”
    实亲王道:“你还要怎么样的了解呢?”
    刚坚道:“时间太过匆促,微臣未遑作详细之检查,而且这些贡品的真伪,微臣无从辨别。”
    杜英豪冷笑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地的一些特产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那些表章文书,那是足利正义执政代表东夷修好的诚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达到了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了圣上的托付了!”
    宝亲王道:“杜侯爷说得对极了,圣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务是促使足利将军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计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贡?有没有贡品?至于贡品是什么,却不是计较的条件。”
    刚坚道:“但贡品的厚薄,可以测知外邦修好诚意的多寡,至于贡品的真伪,尤足以表现朝廷的尊严,微臣以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连宝亲王也拿他没办法了,只有问道:“你有办法辨明真伪?”
    刚坚道:“微臣受任之后,深知责任艰钜,故而聘得两位幕客,他们俱曾在东夷宫廷中待过,对东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识的能力!”
    杜英豪道:“刚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请刚人人把东西带回到行馆去仔细勘验好了!”
    刚坚道:“下官负不起这个责任。”
    杜英豪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地方不太安静,而且我的手下喜欢开玩笑,万一有人到刚大人那儿去开个玩笑,刚大人连身家性命赔上都不够。”
    他知道刚坚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干脆说了出来,刚坚也干脆承认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顾虑!”
    杜英豪笑道:“那就请刚大人带了人来,在此地进行勘验,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进行,任何责任都由我来担负好了!”
    刚坚忙道:“就这样好,下官回头就带人来,最多只要一夜,明日必可给侯爷一个交代了!”
    他急急地告辞而去,宝亲王才皱眉道:“侯爷干吗要对他自己宽容呢,其实由本宫作主签署收下了,要不要他连署都没有关系。”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尽责任,我应该尊重他的,既然贡品失窃的谣传,应该认真点。”
    宝亲王这才道:“杜侯爷,外传贡品失窃,到底是否有这回事?现在陈尚书也不是外人,你确实给我们一个答覆,我们也好为你尽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点东西,不过那只是东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纪念品而已!”“那怎么会传成是贡品失窃呢?”
    杜英豪道:“因为窃取的人以为是贡品,这些礼晶与贡品放在一起,甚至于贮放在贡品的箱子里,这个人倒算是有点见识的,在那么多的箱笼中,就打开了贡品的箱子,盗去了那份膺品。”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为之释然失笑。
    陈尚书钦然道:“侯爷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难道侯爷已经知道有人会来窃取吗?”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时候听说书,常有钦差大人的上方宝剑,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窃走而致丢官杀头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贡品上动动手脚,可也麻烦不少,所以就预防了一手,想不到还给我蒙上了!”
    陈尚书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与下官获知此讯时,颇为忧急,一直在构思如何为侯爷弥缝,想不到侯爷早已有了计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领,我故意声张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谁在过不去,今天看刚坚的态度,似乎有点眉目了,还望二位能帮忙到底,做个见证,把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来,”在二人答应后,他们的声音变小了,进入密议,然后才笑吟吟地分散了。
    刚坚是深夜时分才带了两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来到驿馆,直赴仓库,要求勘验贡品。
    仓库周围警卫森严,不但罗列了兵士,而且还有杜英豪邀来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逻着,那真可以说连一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赖光荣在负责守卫工作,刚坚表明了来意后,赖光荣说要去请示侯爷,刚坚怫然道:“本使日间就当面交代过,要随时来重作勘查,难道杜侯渡有对你们吩咐过?”
    “侯爷是说了,而且还等了很久,因为大人一直不来,侯爷以为大人不会来了,才去安歇的,谁知道如此深夜,大人还会来的。”
    刚坚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无从准备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还不赶快打开了门让本使进去,难道还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声势汹汹,赖光荣似乎被他吓着了,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打开了门,掌起了灯,来到库房中。
    把贡品集中在一个小房间中,刚坚把赖光荣挥退了,同时道:“本使勘验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出去好了,若有遗失,本使自然负责。”
    赖光荣道:“倒不是怕遗失,现下四壁森严,连蚂蚁都出不去,卑职是怕贵属一个下小心,使贡品毁损了,卑职可负不起责任!”
    “不用你负责,本使一肩担负!”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刚大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也负不起责任!”
    刚坚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杜英豪是怎么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规矩,滚!
    滚下去,贡品若是有了毁损,砍头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现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监视,你去告诉杜英豪,说本使亲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该亲自在旁看着!“他再度发了脾气,赖光荣只有退了下去,刚坚吩咐关上了门,又锁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铁栅,才打开那些贡品来,由两个中年汉子详细检查了。
    这两个人的确很内行,他们仔细地看每一件东西,检查过上面的各种钤记,刚坚一直在旁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一个中年汉子道:“启禀大人,这些贡品都是出自宫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与礼单也符合。”
    刚坚皱眉道:“怎么可能呢?那么下官今天下午叫你们去看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那些东西也出自宫中,跟这些是一样。”
    刚坚道:“难道贡品还有双份不成?”
    “回大人的话,听说杜侯这次出使东夷十分成功,足利将军对他十分尊敬,也许另外送了他一份礼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刚坚翻大了白眼,半天后才重重的吐了口气:“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却白忙了一场,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交代呢?二位看看有什么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个办法,就是换掉一两件,明日再以此作为证据!”
    “换掉一两件?那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个决定,而且此地已有防范,进来不易。”
    “不必等明天,现在就可以,敝人已随身带来了,是两柄摺扇与一朵珠花,形式与花样一般无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刚坚道:“你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东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卖假古董为生的,善于仿制,六夫人未归大人前,与敝人合作过,用假货掉包,换出别人的真货,俱出敝人手艺。”
    “好!那就快换,不会有毛病吧?”
    他们才换好,那人藏起真货,忽然,一边的墙上开了一扇暗门,杜英豪、宝亲王和陈尚书都在门后一个小房间里,对他们笑着。
    刚坚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殿下、尚书大人怎么也在此间。”
    宝亲王道:“我和陈大人不好意思让刚大人一个人太辛劳,所以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刚坚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
    宝亲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这个正使岂非更该用点心,刚大人,这两位就是你说的熟悉东瀛夷情的门客,给我引见一番。”
    刚坚无可奈何地道:“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东才子,早岁曾经游学东夷,为毛利王室贵宾,这位穆正雄先生则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浪人首领,我一直在找他……。”
    刚坚脸色大变道:“侯爷不会弄错吧!”
    杜英豪道:“不会错,刚大人该知道,旧东夷毛利王室遗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经我的帮助而被封为鹿儿岛城主,因而也放弃了在中国的间谍行动,她说旧日的臣属中颇有几个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别注意,她给了我一份详细资料……。”
    穆正雄连忙辩道:“侯爷,敝人在刚大人幕下多年,从无不轨之行动,你不能乱给我带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条黑龙刺青,这是日本在中华间谍的标志,穆先生把手臂给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证明身份了。”。穆正雄冲到门边,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断了门栓,拉开了门冲将出去,宝亲王大叫道,“拦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响起了几声霹雳似的巨响,那是火枪的声音,接着是赖光荣拖进了满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露出右臂,上面果然绣了一条大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也想抽身突围的,见了这情状才放弃了企图,杜英豪淡然道:“刚大人,我没有冤枉他吧!”
    刚坚呐呐地道:“这个……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爷明察……。”
    沈光楷却道:“大人,老穆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由着人说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见得就是日本人。”
    刚坚忙道:“是啊,侯爷,你还没有能确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杀手,弄成死无对证。”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确定了,他一来到此地,我就认出他的身份了,我这副手赖光荣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专司当年来华间谍的人事档案,由她指认下绝不会出错,”“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他指认出来。”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为了要看看你刚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盗贡品跟我过下去。”刚坚脸色大变道:“杜侯不可血口喷人……”
    宝亲王沉声道:“刚坚!我们在密室中将你的谈话和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赖了,这姓沈的怀中还藏着私换的贡品要陷害杜侯,现在是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光楷在怀中将那柄宫扇取出一抛道:“大人、殿下跟尚书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们曲意维护杜侯,你却是前肃亲王的门生,他们早就想排挤你,做成圈套来陷害你,你一个入怎么斗得过他们,还是乖乖地认了。”
    东西不在他们身上,纵然是有目共睹,但刚坚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却也没他奈何。
    宝亲王气得满脸泛青,怨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却图赖狡辩………。”
    沈光楷冷笑一声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反正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围也全是他的人,你们二位要包庇他,刚大人是斗不过的,好在刚大人在朝中还有一些亲朋故旧,他们的势力虽然不足与皇家相比,多少还能主持一份公道。”
    刚坚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赖到底,证据确实,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还可以争一争!
    于是也哼了一声道:“殿下,微臣一心为国,无奈殿下曲意维护杜侯,打击微臣,此时此际,微臣人势孤单,百口莫辩,不过回到京师,发交刑部大审之时,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宝亲王气得手足冰冷,连陈尚书也没了办法。明明住了他们的把柄,但他们反咬一口h倒还真厉害,于是他们只有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亲眼目见、亲耳听见的,难道也会被蒙混过去。”
    宝亲王道:“我明知道他们之奸,可是刚坚在朝中确有一批死党,目前虽无往日嚣张,但叫起来确也很讨厌。”
    杜英豪一笑道:“没关系,现在我知道这姓沈的是大圣门中的一员,因为这反咬一口,也是大圣门中的拿手绝活儿,我先对付了他再说,光荣,给我把人绑起来。”
    他做个眼色,赖光荣上前要绑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两只手来听由他困绑。
    赖光荣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后,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将沈光楷砍成了两戡,头颅滚出多远。
    众人都大吃一惊,宝亲王道:“侯节,怎么将他杀死了,这一来岂非更让他们有口实了。”
    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我们干脆也来个绝招,把他们三个人都宰了来个绝户计!”
    宝亲王道:“那怎么成?”
    杜英豪道:“没什么不成的,刚坚为了要陷害我,才趁着夜深前来,行踪很隐密,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毁灭体,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承认他们来过。”
    宝亲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交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说刚坚连夜失踪,遍寻不获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紧着手,刚才已经知道了下手的是什么六夫人,据我所知,刚坚第六个姨太太是个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这个女子并不难,捉到了她,起出了赃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时大家会以为刚坚是由于事机败露,畏罪潜逃,整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宝亲王沉吟道:“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这不太光明,但是对付这种无赖小人,只有用这种无赖方法。
    陈尚书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着道:“殿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免得刚坚的那批狐群狗党趁机谋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刚坚死得不冤枉,大可问心无愧,甚至于在圣上面前,也可以据实密奏,相信圣上也会同意的。”
    他见宝亲王还在犹豫,仍又进言道:“殿下,这次事件即使得逞,对杜侯也不过是造成一点不愉快而已,他们正因为杜侯对朝廷建功厥伟,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对朝廷离心,进而遂行其他更大阴谋,殿下可得当机立断,不叫他们阴谋得逞!”
    宝亲王色为之动,毅然地一挥手道:“对,这些奸人在朝终是祸害,杀得一个是一个,侯爷,你尽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众议,照你的办法,圣上面前,我一肩担承,说是我杀的。”
    刚坚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一手,再看宝亲王作了表示,这才慌了手脚跪下道:
    “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小人怂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么?刚大人,你现在承认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刚坚不敢再倔强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赖着沈光楷为他出主意,去了个智囊,他顿感束手无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来。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几个有力的亲王整垮了台,使他们大起恐慌,认为杜英豪在朝,他们这一夥人绝难有出头。一定要想个办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勋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击天下第一,为人又机智百出,要弄垮他实在不容易。
    这次总算逮到个机会,杜英豪出使归来,他们可以在贡品上动动手脚。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刚坚经沈光楷的介绍,娶进了六姨太,是个江湖女子,这个女的本事很大,养了一头金丝通臂灵猴,聪明善解人意,刚坚任职刑部,也是靠着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机密书房,窃取到不少机密。造成他的特殊势力,一帆风顺,渡几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刚坚力争到一个迎贡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华踉沈光楷下来动手脚。
    把贡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气,刚坚来到之后,就在贡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着,居然早已把真的贡品收了起来,他们盗来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临时拉来的帮手,对识别贡品别具心得,那里想到他竟会是日本人,由于贡品找不出毛病,他们才想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结果却反而被杜英豪给坑了。
    这次是秘密审讯,陈尚书做笔录,对刚坚也还客气,仅摘去了他的顶子,没有收监。
    杜英豪对那位六姨太问得很详细,事后,刚坚被软禁了起来,宝亲王要立刻拜本进京,却被杜英豪给压了下来,他要求见到那位六姨太再说。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主张要严惩这个女人,说她帮着刚坚,窃取大臣机密,作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却极力替她辩护。
    于是宝亲王知道杜英豪跟这个叫素华的女子,必然有着一种不寻常的关系。
    以杜英豪跟宝亲王的交情,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况宝亲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气,他说提出请求,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即使他摆下脸来硬要怎么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奏章被压了下来,宝亲王和陈尚书留下来,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后再做决定。
    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宝亲王以东宫皇储之尊,却要听杜英豪的节制。虽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却高不过太子去,可是宝亲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适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这侯爷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个爵位却是给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绝对比皇帝还尊贵,王法有时还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话可以放诸四海皆准无违。
    刚坚在城郊的乡下有所别庄,是他的一个门下的总管出头置下的,实际上却是刚坚的产业。
    这所别庄很豪华,也很宽广,更是非常的神秘。因为这个地方是刚坚的外围办事处,刚坚本人虽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个有力的权力集团中的中坚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个权力集团的争取要点之一,海口外国商船的关税是笔钜大的收入,历来的海道都是那个集团的人包了下来。刚坚的这所别庄自然也有很多特别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会,对这所别庄的人和事不得打扰,多年下来,早已形成一个特殊的地方。
    别庄跨地两顷,但是在别庄周围十里之内,也被划为了禁区,寻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这天早上,却有一辆华丽的车子直驶到庄前,气派也很大,庄上倒是不敢怠慢,连忙出来问讯,车上跨辕执鞭的是赖光荣。双手一抱,神气地道:“忠义侯杜侯爷和硕格格玉佳格格来拜会刚大人!
    来人的身份很显赫,庄中的人明知不大对劲,连忙报了进去,没有多久,那位总管周子祥气急败坏地迎了出来。
    玉佳是认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几年不见,你倒抖了起来,在这儿当老太爷了,”玉佳原来也属于这个圈子内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对她只维持个礼貌而已,但现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骄傲不起来,连忙跪下拜见了,才起来低头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赏了一片草田,在这儿做了庄稼人。”
    “庄稼人,看你这儿的气派,连个总督抚台都此不上呢,你这庄稼人可神气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马虎眼见,只有陪笑道:“小的虽是在这儿种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亲戚路过,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盖了几间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刚坚有许多朋友吗?”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内调,都带了家眷同行,小的总得准备得充分一点。”“刚坚自己来了,也是住在这儿吗?”
    “回格格的话,家主人难得出门,前几天因为放差,出来迎接侯爷,因为是公务,仍是住在行馆,只是抽空到此地来坐了一坐。”
    杜英豪笑道:“他的家眷却是住在这儿的。”
    周子祥对这位传奇人物深具戒心,不敢玩滑头,只有道:“家主人这人公差不长,没有带家眷,不过六夫人因为南来探亲,在家主人之前几天到达,暂居下处,只是赶巧而已,可不是一块来。”
    玉佳笑道:“就算是一起来的也没关系,我们可不是来查他这些的,周子祥,昨天办交接时,刚大人对杜候带同来的贡品不太满意,没有及时签署收下,想必是对侯爷有点误会,所以我们今天特别来跟他私底下解释一下。”
    冈子祥道:“格格,家主人的公务,小的怎敢参闻,侯爷该找家主人谈去的!”
    玉佳道:“我们就是找他面谈的,你可别说他不在这儿,我们问过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来了,一直没回行馆去。”
    冈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爷,家主人昨日午后是来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周总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在验收上挑眼见,我知道他是在借题做文章,今天来看他,是给他面子了,他若是晓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会对他有一份谢意,但他若是拿铙,那可打错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还会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见杜英豪翻了脸,更为惶急,连忙道:“侯爷明鉴,家主人确是不在此处。”
    杜英豪冷笑道:“这就怪了,我到行馆去问过了,说他昨天下午就上这儿来了,一直没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来过,跟六夫人盘桓了两个时辰,然后说有重要公务,带了两个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儿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话,他分明是要跟我过不去,拒不签收而已,周总管,你去告诉他,说他只是副使,并不是非要他签署不可的,他这避不见面就是失职,宝亲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流了下来道:“侯爷,家主人的确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儿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两位府中师兄弟是追随家主人来的,昨天家主人公务用不到他们,被小的留了下来,他们也许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们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诉他一声,说侯爷跟我私下来找过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别伤了和气,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爷作对,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子祥只有连声称是,杜英豪却愤然地道:“叫他放马过来好了,我性杜的绝不在乎,而且我也说句狠话在这儿,贡品叫人动过手脚没错,那是大圣门的手法,我已经看了出来,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触,才出来找他谈谈,因为我跟大圣门的人略有渊源,才对他客气,若是他坚持拿跷,我出动所有的江湖交情,不怕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时候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子祥脸色苍白,只有连声称是的份儿,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两位贵客,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了后庄的一幢小楼。楼上一位花信少妇,抱着一头金丝小猴,正在对窗发楞。
    看见他来了,将头一抬,周子祥却凑过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刚才杜侯爷来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为大人不在,他很生气,说的话很不好听。”
    少妇冷笑道:“他发什么狠,贡品失盗,闹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敢不乖乖的听话!”
    “六夫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杜侯爷很精明,居然已经看出是大圣门的手法,目前他不愿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断,若是条件谈不拢,他将会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着线索追查,恐怕迟早会把夫人给追出来。”
    少妇脸色一变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势力,大概不难把夫人给追出来,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诘,才躲了起来,小的看夫人也赶紧离开这儿,秘密回京的好,在这儿实在不安全!”
    “怕什么?他还敢来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这所庄子是拦不住的,他刚才已经叫出了大圣门的名称,如果再给他们找到夫人手中的这头灵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时大人也就糟了。”
    两个人的语声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后周子祥才道:“趁他们现在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后庄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这就去吩咐准备,夫人略作收拾就来吧!”
    少妇点点头,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妇发了一阵呆,然后整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从杜英豪那儿盗来的贡品,然后打开一口精细的竹笼子,把怀中的那头金丝猿放了进去,也急急地下楼了。
    她走的是后面,走进了靠荷花池的一间小屋子,等她再出来时,却已是很远处的河边了。
    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划船的人呢?”
    边说边掀帘进舱,人就呆住了,因为舱房中两把椅子上,端坐着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个周子祥却跪在地板上。
    少妇神色一变,随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卖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间铮的一声,一缕黑线由袖口射出,周子祥的额角上已插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变,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却摆摆手道:“别动手,我来跟她谈!”
    他转向了少妇,然后轻轻一叹道:“素华,十几年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了,怎么还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就伤人性命!”
    这个叫素华的少妇厉声道:“杜英豪,你步给我来这一套,姑奶奶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凡是出卖我、欺凌我,或是企图占我便宜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外号叫辣手观音吗?我若是不辣手,怎么对得起这个外号?”
    杜英豪轻轻叹道:“你怎么越变越坏了?”
    素华怨声道:“我从来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讨厌我,占了我的身子后,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对准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射筒。
    杜英豪有点狼狈,但仍然维持着镇定,叹了口气道:“素华!说话要凭良心,我并没有存心要占你便宜,是你拖着我拚酒,两个人都喝醉了,醉酒后大家都糊涂了,何况我也没不负责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过,你却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状,害我差点送了命,你们父女俩商量着要宰我。”。
    素华沉声道:“我怎么能跟你私奔,我是大圣门唯一的传人,怎么可以丢下门户不管……”杜英豪道:“这就是了,你丢不下门户,我却不能放弃我的祖宗。”
    “谁叫你放弃祖宗了?”
    “你们!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赘易姓,而且还要我跟你们一起做贼,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们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学我大圣门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并没有想学,是你父亲硬要教给我的,他一厢情愿,认定我是大圣门的传人了,却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能怪我吗?”
    素华冷笑道:“你现在抖起来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们做贼的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
    杜英豪道:“当年我穷了一点,可并不落魄,我年轻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也饿不着我,所以我同样的瞧不起做贼的,素华,你别以为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就得把人卖给你们了,说我欠你们一点情,我不否认,说我忘恩负义我就不认帐了,我不是无处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们硬留下我的。”
    素华脸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个人占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来的,只要你能压倒我,我绝不强词夺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来,就得向国法低头。”
    素华难以相信地道:“什么,你要用国法来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说一遍。”
    “不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窃取贡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为你是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且你偷去的贡品也不是真的……”
    素华叫道:“胡说,这明明是从那口放贡品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告诉你,杜英豪,你骗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毁了这些东西……”
    杜英豪微笑道:“这些东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你若是喜欢,送给你都行,它们却不是贡品,刚坚和那两个助手都知道,他们已见过真正的贡品,就是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时,被我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骗人!你骗人!”素华虽还叫着,却已色厉内荏,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刚坚已经被扣了起来,也把你招了出来,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华咬着牙齿道:“这个老王八旦,坏事全是他叫我干的,居然全推到我头上来了……”杜英豪道:“他倒没有全往你头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祸首是他,那可赖不掉的,素华,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华倔强地道:“那就往官里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这批王八旦全给咬出来,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个人。”
    杜英豪一叹道:“素华,你别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压了下来没往京里报。”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年的一段交情,也为了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这是什么屁的好归宿。”
    “不然;刚坚的元配已经身故,他虽然有好几房姨太太,但你却是最当权的…
    …“
    “那是因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则他才不把我看在眼里呢,我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别卖交情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个屁,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毒死我,报个暴病身故,灭了我的口!”
    “他会这么狠吗?”
    “我绝不冤枉他,他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根本没打算要我回去的,这是他昨天来对那个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听到了,所以我才不放过那个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来是想压下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现在看来是弄错了。”
    素华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现在却把我塞给一个瘟老头子,你真是好算计。”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决不是这个意思,刚坚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刚坚可不是为求出身,是我同门的一个师兄在他那儿当幕客,设下圈套,在我做案时抓住了我,刚坚把我保了出去,而后再利用我,我恨死这老甲鱼了,绝不会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还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见气氛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横了心,袖中的袖箭射出有多危险,也知道杜英豪绝对躲不过的,难得有这个缓和的机会,忙笑道:“这位妹子,侯爷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个名义好听些而已,侯爷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说你别瞧不起侯爷的姨太太,连当朝的和硕格格、东洋的公主也都硬挤着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还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们,刚坚那儿都右她们的资料,她们本来都是忠亲王圈子里的人。”
    “现在都不是了,那个圈子被侯爷一手弄垮了,所以他们才恨之入骨。”
    素华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错,但说那个圈子垮了却不见得,他们的势力还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余气,不足为惧,现在刚坚也跌了进来,更不足为惧了。”
    素华道:“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刚坚只是一个主事人员而已,他还要听取指示,背后还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很秘密,在偷窃贡品时,我曾劝过刚坚,说宝亲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他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这老甲鱼却笑着说,太子未必就当得了皇帝,庆亲王垮了,他们的圈子仍然掌握着大势。”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还有什么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几个都下台了。”
    “刚坚说那几个老家伙太嚣张,做得太明颢,早该整掉他们了,他们现在的这个主子才是最聪明的,隐藏不露,暗中活动,等时机成熟……”
    杜英豪道:“不对,我得再去问问刚坚去!”
    素华道:“没有用的,他绝不会说出来,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们也不能对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么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书,我照样能修理他。”
    素华道:“你别乱来,目前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你,要想尽办法对付你呢,只要你有一点不对,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会全力对付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要得了我的命吗?”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丢了官、削了爵,离开了朝廷,他们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爷!这倒是,朝廷大员,不可以动加私刑,你可得把脚步站稳。”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华!不去管它了,还是谈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华道:“我还能作什么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刚坚手里,没法子脱离他,这次我答应偷盗贡品,也是想闯点事,把刚坚给抖出来,老实说,我原打算到了京师,再把贡品还给你,然后扯出老刚来,我才能脱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当我的大圣门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抓下了刚坚,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华!我岂是那样的人,你可以问菊芳,我一看出窃盗贡品是大圣门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我这人或许不够专情,但绝不混帐,更不会负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当然了,你不必负心,每一个人都收到身边来,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几个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暂慢吃醋,素华,你既然愿意跟我,就帮我一个忙,把那批人揪出来……”
    “我……要怎么帮忙法?刚坚并没有太信任我,他那个圈子里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驿馆,他去抓刚坚的六姨太,却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只是在交手中,格杀了一个帮凶周子祥,他是刚坚的庄客,刚坚涉嫌是事实,但他是二品大员,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交京师审讯,杜英豪不想进京的,也逼得走一趟了。
    刚坚犯了法,但还没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动有人跟着,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时候,他还有单人一个房间,这天他饭后上床,却发现床上已经有个人,他看清是素华时,更吃惊了:“素华!你怎么来了?”
    素华也压低了喉咙道:“大人!那个杜英豪真厉害,那天幸亏周子祥死命地挡了一挡,我才能跳下河去脱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得你们要住在这里,我预先就躲了进来,跟大人碰个头,看看要怎么办?”
    “你没被人发现吗?”
    “没有!我计算好你们的行程,预先就藏了进来,然后又偷听到他们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听到那一间是留给您的,先就躲了进来,藏身在坑底下!”
    刚坚欣慰地道:“那就好,素华!真难得你有这片心,那个杜英豪真厉害,居然先把贡品私藏了起来,弄了一份假的在那儿引诱人去上当。”
    素华道:“大人,东西绝对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几份而已,听说他的行囊中带着的东西比贡品还珍贵呢!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告他?”
    刚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公开地宣布了,这是足利知义送给他的,他这个特使与众不同,而这次出使的任务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通的,朝廷没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处,就是贡品真的丢了,也不会有多大罪的,当初在这上面做手脚是个大错误!”
    素华恨恨地道:“那要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这一定要弄他滚蛋才行,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出头了,尤其是等皇帝殡了天,宝亲王即位,大势全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就垮定了。”
    素华着急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以后的事儿,目前最急的莫过于出脱您自己、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没太大的关系,虽然我都招认了,可是同来的两个人都死了,无法对证,到时候我可以来个矢口否认,朝中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的。大不了弄个革职而已。”
    素华道:“老爷子!您想得太乐观了,恐怕没这么轻松,我听说杜英豪很有算计,把您被扣起来的消息隐而不发。看到京里时有谁来跟您连络,顺着线往上追,还有,在家里掌着您机密的心腹有三个人,似乎他们也知道一点眉目了,准备到时候大干一番呢!”
    这个消息对刚坚而言是很震惊的,他急了道:“这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才行,素华,你赶快回去,先把那三个人设法灭口,然后再把要紧的东西收起来。”
    素华冷笑道:“老爷子!说得倒好,您把我给咬了出来,若不是我机警跑得快,早给抓了起来,这会儿我己成了个黑人,还敢露面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家里张好网等着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吗?偷偷地摸回去总行吧,家里的地形你最热,趁机会暗中下手。”
    “我可以试试看……可是我去算计谁呀?”
    刚坚轻叹道:“还能有谁呢?我身边的只有一个师爷金启祥,一个是总管得禄,他们是负责连系和秘密文牍往来的,一定要叫他们开不了口。”
    素华道:“这两个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递个信儿,叫他们出来商量机密事儿,然后出其不意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这样子好,你快去办吧!”
    “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个人,要我对付两个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万一漏掉了一个,那可是大麻烦,您最好给我找两个帮手,以期万无一失。”
    “我上那儿给你找帮手呢?我现在是在软禁中。”
    “老爷子,您自己没人,总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这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刚坚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师,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贝子商量好了。”
    “什么!德贝勒兼九门提督,他会帮我忙。”
    “少说废话,你秘密见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听他告诉你怎么做好了,对了,你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我不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见了女眷,总是风言浪语的占便宜,每次见到了他都拿眠睛盯着我上下看,就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这下子住他家里。”
    刚坚一叹道:“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是他的掩护,就因为他如此,才没人会注意他,其实这位贝勒爷雄才大略,极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爷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对我不规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虽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头儿供人取乐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当着人,他或许有点轻浮,但私底下办事,他最正经不过。”
    “好吧!老爷子,杜英豪说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还有您说的东西呢?
    又在什么地方?“
    刚坚庄容低声道:“还有一个人是老四。”
    “什么!是芙蓉四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谁都没来往,而且老爷子也难得上她那儿去。”
    刚坚微笑道:“要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这个官儿干得虽不很高,权柄却很大,手头总有不少的秘密,有时不便自己经手,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而这个人又必须不受人注,才能干得好!”
    素华不高兴地道:“哼!老爷子往常说我是唯一参与您机密的人,原来都是哄我开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宝贝。”
    刚坚轻声一叹道:“素华!参与机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尽心卖力了十来年,结果呢?到了紧要关头,我却必须牺牲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当我不能再照顾她的时候,就不能让她落人别人手中,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华也不闸扭了,只是低声道:“这么说四姐……”
    她用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刚坚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点,而且留她个全吧!以后我会多请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她不会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过叫我去杀死一个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华!你若以为她成天生病就错了,她出门找大夫、求神问卦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去连络消息,她根本没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见素华还有不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是真的,你别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进门却是九门提督府捕头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贝子送来的,一方面也有监视我的意思,所以你千万别心存善念而自己吃亏,见面先跟她假意商谈一阵,然后抽冷子给她一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我在行,用不着教我。”
    刚坚颇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后,在她的衣柜下面有个暗格子里放着文件,那要妥为保存的,还有一些地契产业凭证和几个存摺,你就藏着,也许将来我无法复职,就要靠着这些养老了,素华!你可得凭良心。”
    “老爷子是怕我卷逃吗?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圣门的门主,岂会做出那种没廉耻的事!”
    刚坚叹了口气:“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对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华对这老头子多少有点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听得外面人声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华从刚坚那儿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宝亲王,他讶然地道:“原来是德荣在作怪,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虽有些小聪明,却是最没城府的一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门提督还是我保荐的。”
    陈阁老却道:“德贝子只是外表糊涂,内里却精明得很,九门提督是最不好干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后,却没出过一点岔子,再者,他是已故荣亲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亲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会令人尊敬吗?”
    杜英豪道:“就为了他那份德性,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主见、便于驾驭,所以老一辈的几个王室宗亲才不顾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宝亲王仍是连连摇头,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华回去一查证据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要好好地对付他一下!”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了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素华悄然地先赴刚公馆,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毕竟心软没忍心要她的命,只用闷香把她迷了过去,交给同来的水青青和王月华背走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据,交给了赖光荣后,而如言来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报进去,德贝勒立刻在花园的书房里接见她,问明经过情形时还是很正经,等她说出了刚坚灭口的要求后,德贝勒居然嘻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华,你这一朵鲜花,跟着刚老头儿,就好像是插在牛粪上,现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华看他的态度突变,知道有些不对劲,连忙挣扎道:“贝勒,别开玩笑,我家老爷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荣冷笑道:“刚老头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来了,不过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说,你什么时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准备如何来对付我?”
    手紧得像铁箍,素华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露,挣了几次没挣脱,可是屋外竟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德贝子放开她,我来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蹑在后面来了。
    德荣的脸色一变,狠狠地摔开了素华,摘下了墙上的剑,一掀门冲了出来,但见杜英豪笑吟吟地站在天井里,身上虽然穿了便服,却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德荣的气势为之一挫,强自振作地道:“什么人?”
    杜英豪笑吟吟地道:“贝勒爷,这是何苦呢?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大家省点精神,摊明了来说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个字来推托,就太没有诚意了,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来!”
    德荣顿了一顿,终于道:“你想干什么?”
    “贝勒爷,这话不该问我,根本上是贝勒爷在不放过我,我可没惹贝勒爷,所以我只想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德荣顿了一顿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并不赞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图报复才找上了你,与我无关!”
    “贝勒爷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你是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经过你的批准方付诸实行的,怎会与你无关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内情,该知道那些人,那一个是安份的,虽说他们捧着我,但未必就事事听我的!”
    杜英豪轻轻一叹:“这我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们能够左右的人,让他们在幕后操纵,不过他们找上了贝勒爷却大错特错了,你不是那种由人摆布的样儿。”
    德荣傲然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遭了殃,杜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砸在你手里,但若非我在暗中帮忙,你会那样顺利吗?”
    杜英豪也不问他暗中帮了什么忙,只是笑笑道:“贝勒爷,我知道你帮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为我可没得什么好处,反倒是贝勒爷大获实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势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贝勒爷的手中。”
    德荣尴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厉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们就好商量了,我也再声明一句,刚坚要对付你,是他自作聪明,绝非我的主意,当然,在背后还有几个人支持他,但经此一变之后,我可以用这个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顿,不再让他们再胡作主张了。”
    “这就是说,贝勒爷今后可以大权一把抓!”
    “可以如此说,今后至少我这一边的人不会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更欢迎!”
    杜英豪忙道:“多谢贝勒爷,杜某是个江湖人,你交上我这个朋友是有害无益,因为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只要杜侯肯折节下交,天大的麻烦我也敢挑,只不过你跟宝亲王有交情在先,而我则是在跟他争大位,要你帮我忙来对付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谢贝勒爷见谅!”
    “可是你介入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权位之争。”
    “我知道杜侯是个明白人,才说这种话,以往种种是我不对,我向杜侯致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这是杜某最欢迎的事,话说开了,杜某就此别过!”
    说完一拱手,德荣也客气地拱拱手,同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杜英豪潇地挥手而去。
    来到一所叫仁义行的皮革店中,这是戚仁义设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个连络落脚的地点,实际上更可以说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个秘密办事处。
    他来到后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华等人不过是刚回来,她们是暗中潜入贝勒府为杜英豪打接应的。
    经过的一切,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节,你怎么如此轻而放过那家伙了?”
    “不放过又如何?他是先帝的亲孙子,是皇帝的亲侄儿,我没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伤了他,倒真的犯了杀头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宝亲王那儿,你怎么交代呢?”
    “他要证实一下,德贝勒是否就是那个背后的人,我替他证实了就行了!”
    “光是证实有什么用,你该当时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过在暗中埋伏了几十根火枪,能把我射成个马蜂窝,那可不划算!”
    “我们怎么没看见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露出一个小方洞,把枪口伸出来,这是很周密的防御,要不然他怎敢单身一人,提了一支剑就敢出来见我了呢?”
    玉佳轻叹一声道:“我说呢,他的剑技平平,我闭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跟你会面的,原来早有防备了!”
    “格格!说他的剑技不如我还可以,但如说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华制住,绝非泛泛之辈!”
    杜英豪真要动手,一定不敌德贝勒,他虽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敌,但必须耍对敌手有相当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荣如果出手,必然是想制他于死命的凶招,不可能有给他研究的机会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问道:“那侯爷又何必要去这一趟呢?就拿在刚坚家中搜到的证据也够了。”
    杜英豪一笑:“不够的,那只是单方面的,我要的是进一步的证据,那全在德荣的家里,那间秘书房中,这个地方平时警戒之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所以我才要耍上这一手,使素华能够进去,然后我再突然现身,把他给唬出来,谡素华能够在里面动手!”
    这才是杜英豪的真正目的,使人无法不佩服,水青青忙问道:“素华得手了没有?”
    “没问题,那个地方她去过两次,所有的秘密机关在那儿,她郗知道了,只要能单独在里面片刻,必可得手。”
    玉佳道:“侯爷准备把那些证据交给官家?”
    “是的!我叫素华一得手,立刻就进宫,呈给皇帝,宫中有宝亲王打好了底,可以见到皇帝的,至于皇帝该怎么办,就不是我的事了。”
    “侯爷,你不是答应德荣两不帮忙的吗?怎么背信了呢?”
    杜英豪笑道:“这种承诺算不得数的,正如他说以后不再找我麻烦,那又有几分可靠呢?我是他的眼中钉,他会放得过我吗?”
    玉佳默然,杜英豪道:“对有信有义的江湖朋友,我一定信守诺言,但是对有些人,我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正因为有这种方寸,我才没被那些牛鬼蛇神整倒下去,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诀。”
    刚坚没等送回京师,在路上就被人暗杀掉了。但他的案子却牵连很广,有两位尚书、四位总督及两位将军被革了职,九门提督德荣贝勒下狱赐药。
    皇帝这次可是下了决心整顿朝纲,主其事的是宝亲王,但支持最力的还是忠勇侯杜英豪。没有他的帮忙,即便是朝廷,也没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办这么多人,若非杜侯爷的精心策划以及动用到他的江湖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许多握有实力的方面大员同时制服。
    杜英豪建了这么大的功劳,却革了爵,那是他自己的请求,也可以说是他提出的交换条件。
    反正一个侯爵也增加不了他的光采,倒不如还他自由来得轻松些,何况,他现在可以逍遥天下,纵横七海,还有谁敢去惹他呢?
    这位绝妙英雄的一生经历与成就是江湖人的梦幻。
    只可惜世间只有一个杜英豪,之前不曾有过,之后也极少有可能产生第二个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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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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