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邪侠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一章黄金山谷
    杜英豪抬头又朝冯纪远道:“冯老,你与此辈为伍,还能做出什么大事吗?”
    冯纪远讷讷地道:“我不知道他们的过去。”
    杜英豪厉声道:“他们是东洋海盗,你总是知道的,举凡是海盗倭寇,在我们海边一带的烧杀奸掠行为都是一样的,你怎能说不知道?”
    冯纪远不再作声,低下了头。杜英豪道:“老哥哥,你莫不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没关系,你只要有决心摆脱他们,兄弟负责解决你的任何困难,你说一声就是了。”
    冯纪远仍然不作声,宫本田却冷笑道:“杜英豪,你能每天供应他二两鸦片吗?
    还有,他这些人合起来,每天最少也得要两斤多。”
    杜英豪道:“这个我不能,虽然我可以到关内去大批采购,但是我绝不含在这上面花费一分银子;不过,我可以帮助他们戒掉。”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为什么要戒掉,你知道一枪在手的滋味吗?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所以你拉不走这些人的。”
    杜英豪说声道:“我还可以把你们一起杀掉,绝了他们的现货供应,他们就只有戒除了。”
    宫本田冷笑道:“杜英豪!现在可是我们的人多势众,轮不到你神气了。”
    杜英豪朗声大笑道:“这是我的地方,你们的人会比我多?杜某只是不愿意自相残杀而已;否则,杜某还怕召不到人手?”
    宫本田道:“我知道你的党羽众多,只是你太大意了,只带了十几个人来,身入重围,你的人再多也没有用了。冯老,我们一起上。”
    他招呼他的那些忍者杀手,准备发动围攻。冯纪远也招呼自己的弟子们,准备合击。
    一名叫谢力平的长老沉声喝道:“冯兄,你真要做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吗?”
    冯纪远轻叹道:“谢兄,我们迁到此地来就是一个大错误,杜英豪跟满人的王子交情莫逆,他不会赞同我们的,只是把我们集中在此地,便于监视而已;在这里,我们什么也做不成了。”
    杜英豪朗声道:“我跟宝亲王是有点交情,那只因为我认为他还不错,将来也颇能替老百姓做点事情。对你们义师的活动,我是不太赞成,你们只是要推翻满清,却不是为了老百姓;像你为了成事,竟然勾结东洋海盗来残害自己同胞。”
    冯纪远还怕他再说什么,悍然地一挥手道:“上!杀死杜英豪,忠义山庄就是我们的了。”
    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这边的胡若花、赖光荣以及水青青、王月华等人都上前拔出兵刃抵抗,杜英豪却仍袖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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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冯纪远叫大家杀死杜英豪,但是每个人似乎仍为他的英名所慑,没有一个人敢去找他应战,连冯纪远兴宫本田都是一样。他们先求围杀其他的人,准备最后才一起对付杜英豪。
    战况进行得很檄烈,杜英豪这边的人数虽少,但是他们围成了一圈,互相照应,守得很紧;而且水青青的单刀、李诺尔的软剑、王月华的飞刀,都是种神出鬼没的利器,倒是把围攻的人杀伤好些。
    谢方平等几位长老也都加入了战圈。他们不便去跟冯纪远的弟子交手,却被宫本田的忍者武士缠上了,双方都没什么顾忌,杀就激烈了。
    谢力平叫道:“杜爷,冯纪远已丧心病狂,无可理谕了,老朽杀出去,召集人手来对付他们。”
    宫本田冷笑道:“你走得了吗?”
    谢力平奋力几刀,逼开了两个东洋武士,已经冲出了重围,宫本田用手一指,喝道:“杀!”
    大家都以为他要施放什么暗器,那知在谢力平的脚下忽地泥土分开,冒出一个人来,黑布蒙头,身着黑衣,横刀砍来,将他的双脚都扫断了。
    谢力平痛得倒下,那黑衣人则又缩回地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圆洞。
    大家都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
    在听说书时,说到薛仁贵征东时,倒是有个窦一虎,曾从仙人处学得地行之术,能潜入地下行走,想不到这批东洋鬼子中也有人擅长此术。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忍术中的地遁术。我甲贺忍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们能是敌手吗?快放下兵刃投降,可保不死,我们只杀杜英豪一人。”
    另一名长老怒吼一声,直向宫本田冲去,才冲到一半,忽然他背后的地下又冒出一个黑衣半身的人,一刀横挥。这次更惨,竟把那位长老腰斩于地,黑衣人又缩了回去。
    宫本田笑笑道:“地藏!干得好,再杀他几个,不怕他们不投降。”
    众人都脸现怖色,这个太难捉摸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地下会冒出个人来突袭,叫人如何抵抗?杜英豪却十分沉着,把胡若花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胡若花走向一边,杜英豪道:“大家站在原地不要随便移动,这种旁门左道的邪功没什么了不起,我立刻就将他抓出来。”
    说着移动了几步,走到一个地方时,宫本田脸上微现喜色;但胡若花忽地举起猎叉,猛然冲了出去。她的钢叉是向地下的,因她的神力,居然将叉柄插进地下三尺许,位置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
    宫本田神色一变。杜英豪笑道:“若花,你有把握得手吗?别给他溜了。”
    胡若花道:“错不了,我是猎人,判断不会错的;我听出那里有声音,而且我也看出那儿的地上草在动,人一定藏在地下。”
    她大步上前,握住叉柄轻轻一摇,笑道:“错不了,一叉叉个正着。”
    双手执住了叉枘,使劲地往上一挑。一阵砂土草叶纷飞,带着一团黑影,由地下冒出来,正是那个黑衣人,身材十分瘦小,腰里还插着一柄倭刀。
    但是他的身体却像弥次郎一样,也被钉穿在猎叉土,一动也不动了。
    空气寂静如死,大家都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这次胡若花没有多加舞弄,把黑衣人的体放在地下,用脚轻轻踩住,拔出了猎叉。黑衣人身上立刻冒出三股血泉,但那黑衣人则早已气绝了。
    钢叉是由心口射穿过去的,心脏被穿了个大洞,所以血喷得很高,但也不过喷了片刻,血雨停住,而黑衣人始终没动过一动。
    宫本田发狂似的叫道:“妖妇!妖妇!你杀了我一名门下大将,我要你加十倍奉还。”
    胡若花冷哼一声道:“宫本,你别输不起。这家伙杀死了我们好几位长老,如果一命抵一命的话,他要分成几块也不够抵偿的。”
    宫本道:“这怎么能比,那些不过是江湖莠民;而我的门下,则是忍术修者,他们更是我大和日照之神的子孙,是足利王朝的大将,你们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一条的。”
    这番话引起了很大的反感,连冯纪远都忍不住道:“宫本先生,我们是江湖人,却不是江湖莠民,我也不认为你们的命比较值钱。”
    宫本田恼羞成怒地叫道:“八格野鹿,我说是就是,你居然敢反驳我的话。”
    冯纪远也是一门之长,虽因吸了鸦片而志气消沉,但是也受不了这等侮辱,脸色一沉道:“宫本,你别忘了,这儿我才是主人,充其量,你只能是个宾客而已,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立场。”
    宫本怒叫道:“八恪野鹿,你是屁的主人,别说你不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你是真正的地主,这两年来,你们上上下下,吸了我们多少鸦片,折成银子,买你十块地都够了。”
    冯纪远怒道:“你弄错了,当初你亲口答应是免费供应,不取分文的;而且,从来也没见你说过要钱啊!”
    宫本冷笑道:“我不来收帐可不就是证明可以免费,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孙子,我没有白白供应你们的理由吧!而且,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贵?上好的烟土,每两要五两银子,你们这秋月山庄上,每天要消耗掉十两左右,那就是五十两了。两年不到一点,照五百天计好了,你知道是多少钱吗?那是廿百万两,这笔帐可不是白送你的。”
    冯纪远听算帐,肩头一掀道:“什么!有这么多,宫本你可别打错了主意讹上了。”
    宫本田哼声道:“只少不多,你自己算算就知道了;而且你们自己都明白,我们素无交情,绝不会自白地送你这些东西的,必然有着交换条件的,你们装糊涂不问清楚,现在就由着我开条件。”
    冯纪远的脸上浮起一阵受骗的表情,寒着喉咙说道:“宫本,我若是想赖这笔帐呢?”
    宫本田冷笑道:“你只要做得出,我自然只有认了,可是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最多你断了以后的供应,那难不倒人的;事实上我们染上痕之后,受你控制,心中十分后悔,利用这个机会戒掉了正好。”
    杜英豪道:“对!冯老,你们只要下决心,必然可以戒绝的,兄弟负责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冯纪远冷冷地道:“盛情心领。杜大侠,冯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想领你的情。”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随便你好了,反正在下并非要向冯老示恩,只想帮助你解决困难。”
    冯纪远道:“冯某没有困难,现在你可以带人离开我这秋月山庄,以后在这山区之内,我们各管各的,你不得干涉我们的行动。”
    水青青立刻道:“冯老,这片山区是我家侯爷的,让你住进来是一片好意,你竟存心强占。”
    冯纪远冷笑道:“笑话,他这个忠勇侯是满人皇帝封的,我绝不承认;你也不妨问问山区中所有的义军弟兄,他们那一个称他为侯爷的?”
    杜英豪摆摆手,阻上了水青青的说话,笑着道:“这话对,杜某自己也没有以什么侯爷自居,各位都是义不帝秦的义士,连朝廷都不承认,当然也不必承认我这个侯爷。”
    冯纪远道:“杜大侠,你能明白就好;因此,我们也不会认为你是这片山区的主人,林泉无主,谁站得住就是谁的,秋月山庄是我们自己开辟新建的,我们就有自主之权。”
    杜英豪一笑道:“照凭老的说法,这批东洋鬼子,也有权利在此地插一脚了?”
    冯纪远道:“我可没这么说,但是他们此刻是在我们庄子上,该由我来处置对付,毋劳费心。”
    杜英豪居然含笑点头道:“冯老这么说,兄弟也不能说你不对,兄弟立刻退出贵庄;不过兄弟也有一句声明,这些东洋鬼子若是要出去的话,必须经由兄弟所居的忠义庄,那时兄弟要如何对付他们,是兄弟的权利了。”
    这是冯纪远自己说的话,他无法不承认,只有点头表示同意。杜英豪招呼了众人,向外退丢。宫本田急道:“冯君,你怎么放他们退走了呢?”
    冯纪远怒道:“宫本,这是我的地方,我有权作主,如果你有本事能拦下他们,我不会干涉。”
    宫本田道:“我们说好是一起动手的。”
    冯纪远道:“不错,我们是商量好的,可是你的手下任意行动,没有伤到他们一人,却杀死了我们义军的几位长老,此刻我若再参加行动,就必须要与整个山区的人敌对了。我没这么大的力量。”
    宫本田道:“没关系,我们有,两三天内,我们会有大批的好手来到支援。”
    冯纪远双目一睁道:“这么说,你们早有预谋,要吃掉这个地方了?”
    “不,我们不是协议好了吗?赶走杜英豪,用这片山区作我们共同发展的基地。”
    冯纪远冷笑道:“可是你另外叉召集人来,我却不知道;我看你的目的不是仅仅赶走杜英豪而已,连我们最后也在驱逐之列吧!”
    宫本田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杜英豪却冷冷一笑道:“冯老,我相信你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居心险恶了。引狼入室,后果是很严重的,你千万要慎重考虑。”
    冯纪远不耐烦地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随便由人叹骗的;反正,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不会勾结外贼来残害自己的同胞。”
    杜英豪带入退出去了,宫本田身边还有十几二十名手下,但是慑于胡若在连杀两人的威风,不敢再作阻拦,眼睁睁地看他们走了,而且也带走了那几位死伤长老的遗体。
    出了秋月山庄的范围,剩余的几位长老要过了同伴的遗体,急急地要去召集子弟。
    杜英豪凝重地道:“各位,冯纪远只是一时良知受愚,他的心中未始不后悔的,何况几位长老都是死于倭贼之手,希望各位冷静地想想这件事。”
    一个人道:“杜大侠放心好了,我们知道的,同志相残,是最痛心的事,能避免当尽量避免,如若实在避免不了,就必须要痛下决心,立作处断。我们义军自从满清入关以来,百余年来为我华夏流血牺牲,未曾停歇过,虽是代代相继,人数已越来越少,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自相残杀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退出来,各位当也看得出,若是我下令火拼,我身边这九个人,也足够把他们悉数解决了。”
    “是是今天只有尊如夫人一人动手,已经连毙强敌,杜大侠若再出手,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侠宽容之情。”
    他们告辞召人去了。胡若花道:“爷,我们实在不必退出来的,一动手,他们不够宰的。”
    杜英豪沉声道:“他们是人,不是野兽畜生,人杀人同类相残,不是一件乐事。”
    “那我们就放过了他们不成?”
    杜英豪道:“不,但我们把生杀之权,交给和子姑娘决定。回去守住出山的路,有人出来,若是冯老的门人子弟,迳予放行,若是东洋人,就由和子姑娘指认,她说该杀就杀无赦,她说放就放。”
    堀内和子忙道:“侯爷,这个决定我可不敢下,那些人我并不完全认识。”
    杜英豪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们在入山之前,多半先到过你们店里,而且你那儿也有一份纪录。”
    和子道:“那不一定,再说资料上只记了他们的姓名职位和隶属出身,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杜英豪一笑道:“那你只多放走几个而已。”
    回到忠义庄的大厅内,晏菊芳也带了一批人手来到。这多半是早先居住深山的混血儿二转子,但却是杜英豪最忠诚的拥护者。
    晏菊芳是先回来抓人的,成绩却不好,大部份要抓的人已经集中在秋月山庄去了。
    说起他们在秋月山庄的经过,菊芳道:“爷,对方的实力并不强,你不该放过他们的。
    “现在也没有放过,他们除非一辈子关在里面,要想出去,就必须经过我们这儿不可,我们可以以逸待劳,集中人手,中捉,刚才若要力拚,我也知道不一定会吃亏,但激战之下,难免伤亡;老实说,要我损失一个人去换他们全体,我也不同意的,何况我们听到了还有大批的倭人好手要来到,那才是我们要迫切注意的事呢!”
    他的稳健计算是使人佩服的,决策周密,万无一失,无怪乎每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但在杜英豪真正的顾虑却是动手拚战时,他是打不起的。他是一尊瓷釉的神像,外观上璨丽庄严,但是轻轻一碰,就会碎的。
    杜英豪的守株待免策略,在对付那些倭人而言,倒是真正的好办法,因为他们无法枯守在一地,必须要出来活动的。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宫本田派了两个人,穿了山居平常的衣服,由庄子的另一端出去,想再混在别人的堆里离去的;可是那两个人才出了秋月庄的范围,就被一阵乱箭射成了刺。
    宫本田见了大惊,连忙去找冯纪远理论。
    “冯庄主,我们有两个人刚刚在后庄被杀死了,你怎么说呢?你负责我们安全的。”
    冯纪远冷冷地道:“不错,我以前说过这种话,那时我们要对付的是杜英豪,而我还可以说动我义军的伙伴为助,但是现在却被你一手弄糟了;你吹了半天的牛,说你手下的七杀士有把握可以除去杜英豪的,现在又如何说呢?”
    宫本田低下头道:“我的七杀士是甲贺派中的精英,要对付杜英豪,本来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白俄女人。”
    冯纪远:“那只是他的四个老婆之一;他的老婆个个都不好对付,否则我们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还要找上你们。杜英豪自己还没有动手,你的七杀士已经死了一半,而且最不该的是你们的那些杀士任意杀人,杀了几位义师的长老。”
    宫本田道:“我们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是他们找上了我们,而且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这几个人跟你不太合作,很难讲得通。”
    冯纪远怒道:“我说他们不合作,却并没有说要杀死他们,现在好了,一下子激起了众怒,连那些答应跟我合作的人都在怨怪我了,后庄是西南王耿仲义的地方,他是最支持我的人,现在也改变立场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官本田一怔道:“冯庄主,你的意思是说不能负责我们的安全了。”
    冯纪远道:“不错,岂仅是在别处我无法负责,就是在本庄,也没人能负责你们的安全了,因为你表现得太坏,连我的子弟都在讨厌你们了。”
    宫本田勃然震怒地咆哮道:“冯纪远!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跟谁说话。”
    冯纪远冷笑道:“宫本,你少摆那一套御前大臣的架子了,你们的足利王朝早就垮了。”
    宫本田傲然道:“不遇我们迟早都能再掌权的,现在的足利王室很不得人心。”
    冯纪远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就算足利王朝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将是另一个有势利的人,轮不到你们了,充其量,你们只能做个海盗而已,一辈子成不了大事的,你还发什么威?”
    宫本田还要发脾气,冯纪远却转身不理而去。
    宫本田空叫了一阵,自感无趣地同到自己的屋里,他只剩下了八个人,其中他的女儿花子还残了一臂,形势十分不利,花子耽心地道:“父亲,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连冯纪远都对我们表示不满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宫本田道:“等我们的后援人手一到,他们敢不听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能轻易离开,别的不说,就是河床里的金沙,每年还可以淘取出几万两的纯金。”
    “那是杜英豪的,不是我们的。”
    “把他们都除掉,就是我们的了。”
    花子忧虑地道:“怎么除掉呢?我们的人手都损失光了,就算援手来到,也不归我们指挥了。”
    “怎么会呢!原日慎太郎是我的部下,他敢不服从我的指挥?”
    花子叹了口气:“父亲,现在不是在朝中掌权的时候,谁的势利大就吃掉谁;惯太郎就算能够占领这里,我们也没有力量去跟他竞争指挥权,倒过头还要听他的命令呢!”
    “不行,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占领计划也是我拟定的,谁也不能掠取我的地位。”
    花子叹了一口气道:“父亲!”
    宫本田一挥手道:“你不要罗嗦了。冯纪远会听我的话的,他的鸦片抽完了就要来求我了,在这个地方,就是拿钱也买不到,他非要求我不可。”
    花子只有摇头叹息了。
    冯纪远着人送来了晚餐,有酒有菜,十分丰富。宫本冷笑道:“这老头儿的鸦片大概已经断了根,所以才用酒菜来讨好我们了,大家痛快地吃他一顿,等一下要他跪在地上哀求我们。”
    那些海寇都笑了起来,开怀畅饮起来,一则是心中忧闷,二则是连番失败的恐惧,三则是此地为冯纪远的地盘,而他们还可以仗着鸦片去控制冯纪远,十分放心,也放松了戒备。
    宫本田没有说错,冯纪远没多久就来,不遇不是来求他们,而是来杀他们的。
    他来的时候,宫本田还在饮酒,看见冯纪远提了刀进来,还想发脾氛骂人,但是冯纪远一刀就砍掉了一个人,宫本田才知道他的来意不善,厉声喝道:“姓冯的背叛了,杀!”
    那几个手下都是武器随身的,行动反应也不慢,纷纷要拔刀起来反抗;但是那些酒似乎很有问题,使他们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劲儿冯纪远一人一刀,没费多大的事,一路砍杀过来,一直来到宫本田面前。宫本田与其他人一样,四肢无力欲抗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砍下来,只不过宫本田此别人多听见一句话——宫本,酒中的迷药是原田慎太郎送来的,除去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对你的嚣张、狂妄很不满意,所以暗中早已派人跟我连系,希望跟我进一步合作而将你除掉。
    宫本田以乎有话要说,但是他的口没开,头已先落了下来,只有把话闷在肚子里了。
    从后面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人,手中捧着两个大包里,高兴地道:“爹!
    找到了,一共有两大包,足足有好几十斤,足够咱们混上几个月呢!那儿还有不少的金玉珠宾。”
    他是冯纪远的儿子冯平。冯纪远哼了一声:“那个女的呢?你没放过她吧!”
    “那个女的?您是说花子,她不在这儿吗?”
    “没有!他们日本人规矩大,男人喝酒的时候,除了陪酒的艺妓外,是没有别的女人参加的。”
    “她也不在屋子里,别是跑掉了。”
    冯纪远想了一想:“跑了也没关系,反正谁都认识她,谁都放不过她,咱们快照计划离开。”
    夜半,在秋月山庄上起了一把火,火势熊熊,但烧了半天,也没人前来问讯,更没人前来帮忙救火。冯纪远铁青着脸,对他的几个弟子道:“你们看见了,在忠义山庄内,我们已经成为没有理会的人了,这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不过我发誓要回来的,那时,我们已是忠义山庄的主人了,要在这儿留下的人,都要听我们的命令,走吧!”
    一行数十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最后的两个人,则用扁担挑了一个竹箩筐,踏上了大路。
    这条大路是每一个住在山庄里的人合力开出来的,由庄外顺着山势,一直通向山里。
    为了便利重物的输送,路开得很宽、很平,以利四轮大车的通行。那些由各地而来的义师以及江湖的豪杰们,则依到达的先后,在大路约两侧,各依山势,建下了自己的宅院,自己命名,或庐、或居、或山庄、或寨。规模有大有小,但都颇为讲究,因为这里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材料。
    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建在最外面,后临一道飞瀑忡出的小湖,他的庄院最大,住的人也多,这些人多半是他以前的伙伴、朋友、知交,虽不出名,却是他最忠心的拥护者。
    在湖底,有着难以计数的金粒、大者如鸽卵,小者如米,但最多的像黄金般的中等颗粒,那是山泉由山腹中的金脉流过带下来的,随着水势,被冲到这儿,沉积了下来,始终没被人发现,却破杜英豪找到了,而且秘密淘采。
    他一个人独占了这笔财富,却并非一个人独享。他把这些黄金换成了大批的生活必须品,供应山庄里的每家居户而不索取任何代价。
    他也不是怕人家分去了他的财富,只是知道人性中的贪婪是最可怕的,如果公开了出去,势必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觑、争夺,永无宁日,山庄中的和平与宁静也会被破坏了。
    但秘密是难以久字的。这黄金之秘,仍走破人探悉了,争夺也开始了。
    冯纪远的变节,日本海寇的渗入,虽是都有了一个其他的藉口,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湖底的藏金;不遇,这一切都在杜英豪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也作了准备。
    幸好,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太早,使他有机会从容的布置,足以应付更大的困扰了。
    冯纪远等一行人到达忠义山庄前时,杜英豪已经在等候着了。正是曙色初透,朝霞满天,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杜英豪的脸上,使他严肃有如天神,也使秋月山庄的人对他起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三十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冯纪远走上前,一拱手道:“杜大侠,产生了那些事,兄弟很惭愧,无颜在此居留,只有带着子弟回关内去了。”
    杜英豪只平淡地一笑:“冯老放弃一切了。”
    “是的,我把庄院都放火烧了,以示决心;那些日本海寇是冯某引来的,冯某十分惭愧,不过冯某已经收拾了,不致留下害人。”
    他拍拍手,抬竹篱的人将竹箩抬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人头被割下时间并没多久,染满了鲜血,看来十分可怖。最上面一颗是宫本的。
    冯纪远又道:“只有一个宫本花子,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所以未能除去;不过她在此地也作不了怪了,大侠随时都可以将她除掉的。”
    杜英豪笑道:“那不要紧。杜某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她不再捣乱,我也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冯纪远点点头道:“与大侠仁心相较,冯某太惭愧了,更感到不配居此洞天福地,还是回到关内去混日子吧,年来多承大侠照应,心感不已。”
    杜英豪也拱手道:“冯兄太客气了,对于冯兄末能久居,兄弟也感到十分碗惜。”
    他顿了一顿才道:“兄弟得到了消息,说有一批倭人,零星乔装出关,陆续向此间移动,有集结之象,很可能是宫本田一伙的。冯兄杀了宫本田,遇上他们倒是要小心一点。”
    冯纪远神色一变,随即笑道:“杜大侠身居边地,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这事情确实吗?”
    杜英豪笑道:“兄弟隐居此间,与世无争,本来不必注意外面的事;但是宝亲王却很照顾兄弟,举凡有人想不利于兄弟,或是附近有什么特殊动静,总是会派人通知小弟一声的。
    冯纪远脸色又一变,而后道:“杜大侠!宝亲王是鞑子的继承人,他对杜兄不会安好心的。”
    杜英豪庄容道:“杜某也不是三岁小孩于,谁好、谁坏总是分得出的。忠义山庄虽是杜某向朝廷请赐的采地,但杜某并未视作私业,愿与大家共同享受的;也许有些物资杜某并未公开与大众均分其利,但杜某并未独占,依然间接将好处分给大家。”
    冯纪远忙道:“杜大侠说那里话来。”
    杜英豪冷笑道:“话必须要讲清楚。杜某承认这儿有不少砂金,目前由杜某一人独自淘采,没有分给大家。那是杜某怕黄金易招人眼红,公开出来,只有引起麻烦。杜某每年将探得的黄金变卖了,换成布匹、工具、食盐、药物等物,无条件的分给大家使用,所以杜某问心无愧。”
    冯纪远道:“这些本就是属于杜大侠的,大侠就是不分给人,也没人敢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难得冯兄如此明白,兄弟也十分高兴。冯兄此去关内,若不得意,还请回来定居的好;若是遇上了有志开发的人家,也可以指点他们到此地来。
    忠义山庄内空地尚多,来到此地后,只要肯吃苦,日子过得很愉快的,不纳粮、不捐税,开出的荒田都是属于自己的,庄稼收成,不缴半分钱粮,衣着、布帛、日常用品,按照人口免费定量供应,此起来,那儿也不如此处愉快吧!”
    冯纪远脸上有点红,愧然道:“与他处相较,忠义山庄的生活是好上百倍了;可是人心是永难满足的,日子太舒服了,反而易生非份之想,所以兄弟才要带着子弟们离开,换换环境。”
    他的同答很妙,因人心不足作为理由,却没有说出自己今后是否将再会作对。
    而杜英豪也轻叹了一声,笑笑道:“是的!兄弟也知道人心难平,不过这一片乐园是兄弟辛苦建立下来的,绝不会客人破坏;再者,兄弟虽是人在江湖,却一向不为江湖规矩所拘,人若有犯我之意,兄弟不会等着挨打,不但会先发制人,而且手段十分激烈。”
    冯纪远神色极为不自然地道:“杜大侠过虑了,忠义山庄威名远扬,谁还敢来捋虎须。”
    他带了二十几名子弟,就这么走了:而杜英豪也全无留难。等他们走远了,赖光荣才愤然地道:“杜爷:您对他们太客气了,这老小子分明是没安着好心,他是在此地的形迹败露,才出去勾人而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花子逃到我这儿来,已经说出了他的阴谋。他跟另一批倭寇早有勾结,想要掠夺我忠义山庄的基业,此间事败,他佯装杀死宫本田示好,实际上是去与另一批人会合。”
    “那么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杜英豪轻叹道:“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背后呢!而且他们背后的力量,也不单是倭寇而已。”
    “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会跟我们作对?”
    杜英豪脸上现出了怒色道:“朝廷的官方。”
    “什么?朝廷官方!难道宫本田没有骗人,皇帝老官儿还不肯放过我们。”
    杜英豪摇摇手道:“不!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怎么能称为朝廷官方?”
    杜英豪道:“皇帝虽是朝廷中最尊贵的人,但并不是具有绝对权利的人。他们的朝廷由很多宗室亲贵所组成,而另一些亲贵也握有相当的权利。”
    赖光荣道:“我知道,您以前扳倒的几个亲王,都是跟朝廷唱反调的,可是他们都垮了台了。”
    “只是几个而已,并没有全部垮台。倚仗喇嘛的那几个是垮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包庇倭寇的。”
    “皇帝不管事吗?听任他们如此胡闹。”
    “皇帝不是不管,而是不便明目张胆地压制;否则闹开来,朝廷的实力立将分散,那会引起更大的乱子。那些人手下也颇有几分实力,而且全在满州老家一带,皇帝不便过于刺激他们。”
    赖光荣不作声了。他也知道,朝廷最顾忌还是汉人,所以不愿意起内乱,造成分裂,与汉人一个夺回江山的机会。这个目标是清廷上下一致的,即使最支持他们的宝亲王也是如此,因此,对付这些权贵,只有采取徐徐削弱势力的手段,绝其外援,就像上次对付喇嘛一样。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这批人强不强?”
    “据说很强大,宫本田所属的这一支,只及其五分之一而已。”
    “乖乖,这么大的势力,若是倾全力来犯,我们倒是很难应付。”
    “是的,所以找才把冯纪远放走,就是不让他们上这儿来,而且我还希望能由冯纪远带引,去找到他们,在远处去解决他们。”
    “杜爷!您不是开玩笑吧!等他们来了,咱们集中全力,还可以一拼,若是咱们追上去?”
    杜英豪摇头道:“等他们集结此地,双方展开火拼,事情就难办了。胜负且不论,牺牲就太大了,到时朝廷不会插手。我们犯不上拼命去。我们追上去,趁敌人尚未大批集结,个别集破,把那些为首的除去,余党自然作鸟兽散了。”
    众人都没作声,因为有关决策大事,向来都是由杜英豪独自决定,谁也参加不了意见的杜英豪也没有多问大家的意见,倘只分配了工作,忠义山庄内只留下了李诺尔夫妇与赖正荣。
    宫本花子由于无依无靠,又痛恨自己族人与冯纪远的背信与无义,她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与根本,投到杜英豪这边来了。杜英豪作主把她许配给了赖光荣,跟崛内和子三个人负责采探的工作。
    赖光荣可呆了,一下子弄了两个化不溜丢的东洋老婆;但他可一点都不高兴,因为他的这份工作太危险,弄不好能立刻掉脑袋。但是没办法,因为这批倭寇都已潜入中国多年,除了她们自己人之外,谁也无法认出他们真正的身份,而倭寇的重要职事人员,有一份人事资料,那是崛内和子保管的。这也是崛内和子必须同行的原因之一。
    赖光荣装成了一个赶车子的摇鼓货郎。
    此地人烟稀少,往往只有二三十家,就聚成一个村落,而村落与村落间,往往矩离有百多里;因此,专做妇女生意的货郎不能靠两条腿挑着担子走卖的,赶了一车货,一村一村的转着做生意,才能有钱赚。当然,干这一行的还得有两下子,穷荒僻地有胡子马贼、有野兽,随时都能有生命的危险。
    赖光荣装上了大胡子,和子装成了中年妇人,算是两口子;花子扮成个小夥子助手,算是和子的兄弟。他们的车子载满了胭脂、花粉、绸缎布头,远远地跟着冯纪远那批人,先后总差个一、二天行程,始终搭不上面。这应该是无法追踪的;但他们每到一处,总是能将前面那夥人的行动去向,摸得清清楚楚。
    因为进村之前,他们一定先看看有没有暗留的记号,看到了记号,就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留下的消息。这消息一定是说明冯纪远他们在此做了些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
    他们不知道这消息是谁留下的,因为杜英豪做事另有一套,从不让他们知道得大多。
    他们的任务只是去调查了解冯纪远接触过的人,若是有问题的,再注明详细情形,留下消息,就不管了,自己继续追踪下去。
    冯纪远说是往关内去,可是他们的行程却是往东去,走向吉林、辽宁一带去了。
    赖光荣的车子上货卖光了,经过大城市再补充。杜英豪在北边的大城市中都有关系生计、采办货物不难;而且他们的生意也不在乎赚赔,倒是做得很顺利。他们的交易对象是妇女,让顾客得些小便宜,对他们刺探消息却大有帮助。
    看了他们的组织与行事,花子忍不住叹道:“杜爷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我们以前注意他很久了,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些耳目、线路。”
    赖光荣骄傲地道:“这位爷的行事是叫人猜不透,谁要跟他作对,可是自寻晦气。花子!冯纪远他们怎么一直往东去?”
    花子道:“没错!我们另一夥人,听说是集结在鸭绿江边,冯纪远可能就是投向那边去。”
    但是杜英豪他们并没有追到鸭绿江边,他们只来到了辽北通化,冯纪远等一行人就投入了一所大庄院,就此住了下来。
    赖光荣跟花子也在通化的一家参药行中歇脚。这是杜英豪在此设置的副业之一,负责人叫刘金狮,却是正宗的武当门人,跟马五是师兄弟。
    杜英豪是经过马五的关系,拜托刘金狮来此设立店号的,目的却真正是在营业。
    因为长白的人参是一项贵重药材,获利极丰,内地大药材行中都有专人出来采办参药;但是因为太贵重了,经常会遭到歹徒的觊觑而中途劫掠,风险很大。
    杜英豪在此地久居,自然对各种行情透熟,各种的营利行业,他也都插进一份。
    这参药行就是其中之一,专门着人去到长白丛林等地,同采参客手中买下各种参茸等药材,然后再大批运回关内,交给内地的药材行去转售。这一连串的作业上,有极为优厚的利润,但也需要相当的本事与实力,而且更要有十分充裕的资金。
    本钱是杜英豪的,人手由刘金狮负责,刚好把武当门下以及少林的俗家门人,家境较为清苦者,都聘了来,参与工作。凭这两个门户的实力,自然没有黑道上的人敢伸手招惹,而这些江湖人也因此得到了一份收入极佳的工作。
    杜英豪的目的原只是想藉此帮助一下家境清寒的江湖人,并无营利的打算;所以在参药行工作的人,薪资之优厚,超过别处数倍之多,两三年后,每人都成了个小富翁了。
    可是杜英豪拿出来的本金,居然也没亏损,年年都有盈余。这是他没想到的事,也因此了解到那些商家们良心太黑;他们在雇用伙计或镖客方面,付的代价太刻薄了。
    这一批江湖人对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檄,无形之中,也就成了杜英豪的忠心支持者。
    诸如此类的生意行号,杜英豪设了很多。他除了决定营业的项目,拿出本钱,找一两个有号召力的人来主持后,就不再加以过问了。每年:这些人自动把帐目结算清楚,着专人送到忠义山庄过目。
    因此,杜英豪虽末成立什么门户,但是他却有了一个无与伦此的强大实力作为后盾。每个人都可以豁出性命为他牺牲,因为他们的身家财富,全是杜英豪所给予的。
    杜英豪懂得江湖人的心理。他知道大多数的江湖人都很穷,也很有骨气,宁可饿死,也不会受人怜悯接济的。他们有一腔热血,一身本事,却只卖给识家;所以杜英豪采取合作的方式邀他们入夥,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合起来做些利润厚而风险大的生意,出钱的人不怕亏本,出力的人不怕危险,这种营业还有不赚钱的吗?
    再者,杜英豪经营的行业自己从不管事,放开手交给对方去管,更没有东家与伙计之分。每个人自己都是股东老板,多赚一两银子,有三钱归公,七钱是红利;若是亏损,出力的人仍有例薪可得,损失却由行号认下。在这种条件下,那些人还会不起劲吗?
    说也奇怪,杜英豪越不想赚钱,却越赚越多。每种营业,他都把自己的营利比例占得很低,而且还要负担全部亏损,那些生计却没有一处亏损的。
    这固然是从事的人肯出力,但是目光准确也不无关系。几年来,他使数以万计的江湖朋友有了正当的出路,也发了笔不大不小的财;而他自己的资本也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由于这正是准备开始采购的时际,所以刘金狮亲自坐镇在四海参药行内,那些重要的助手们也都聚集在比;更因为他们聚集了大批的资金在此,所以对过往的江湖人也十分留心。冯纪远等一行人住进了那所庄子,刘金狮已经作了密切的注意。
    赖光荣一到,他们是认识的,每年送呈帐目到忠义山庄去,也都是跟他们兄弟二人碰头;所以刘金狮见到赖光荣赶了那辆货郎车来到时,笑着问道:“怎么?兄弟!杜爷又开办了一项新行业,由你来主持啦!这一行可没什么利润。”
    赖光荣笑笑道:“刘大哥,您可别瞧不起这一行,还真好赚呢!我从黑龙江过来,一共卖了十七车子的货,赚了上千两银子呢!”“上千两银子?咱们批上几斤人参,就可以赚下这个数了,那可不算什么。”
    赖光荣笑道:“你们要多少人力才赚下这一趟,我却只是一个人带两个老婆,跑了个把月,就赚下这笔钱了,算起来可不此你们少。”
    刘金狮笑道:“这倒是。我们的利润虽高,但动用的人手也多,虽说杜爷慷慨,大部份的盈利都拨作同仁的红利,一年下来,我的收入也不过三千两左右,你一个月就挣下一千两,倒还真是好赚头,明年我也转入你这一行吧!”
    忽又哦了一声道:“去年年底我上忠义山庄,你小子还在打光棍,怎么一下冒出两个老婆了。”
    赖光荣把花子跟和子都向刘金狮介绍了,而后也细述了此行的任务。刘金狮才失声道:“原来是这个来历啊!我也正在奇怪,怎么东云庄里聚集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而且个个都是好身手,我还以为他想动我们的脑筋呢!”
    赖光荣道:“刘大哥!东云庄是谁家的产业,他们聚结了这么多的江湖人,而且还有不少的东洋海寇栖身其中,难道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刘金狮道:“东云庄是海东的产业,海东本人在热河行宫当皇庄的庄头,这儿是他的老家,由他的弟弟海南在管家;海南跟盛京将军莫云却是拜把子兄弟,关外那边的官府敢管他们。”
    赖光荣道:“这就对了。盛京将军莫云是庆亲王的干儿子,庆亲王被杜爷弄垮了台,心犹不死,唆动莫云跟杜爷作对,收容这批海寇。刘大哥,在东云庄内有些什么人物,你可查清楚了?”
    刘金狮叹口气道:“说来惭愧,那儿出出入入的人虽多,却没有什么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了刚去不久的冯纪远外,我不认识任何人;但是有几个东洋的剑手很厉害,经常在大街上酗酒闹事,调戏妇女,把本地的几个江湖人都给打了。”
    “刘大哥没跟他们冲突?”
    刘金狮道:“没有!他们还没有直接惹到我们头上来,想来多少对我们有所顾忌吧!”
    崛内和子也不知道有那些东洋剑手在此地。她虽然有着一份人事资料,但并没有提到东云庄,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来到此地,除非见了面才能认出几个,所以他们只有等着,等杜英豪来了再作决定。
    杜英豪是第二天下午来到的。他乔装赶了一辆骡车,车上生了他的四个老婆。
    刚一进城,就被两名身着夷装的东洋剑士给拦住了,那倒不是有人看出他来,而是车上那四个花不溜丢的女人。晏菊芳她们为了掩饰行状,都着了女装,而且还是以官眷的身份走动的。
    杜英豪是册封的忠义侯,她们也都是有诏命的一品夫人,这官眷身份并非冒充,只不过她们并没有把诏命宫装穿戴起来,只是穿戴了通常的女装,打扮得倒是十分花俏。
    那两个东洋剑士都已有了几分醉意,在街上找女人消遣。这是经常有的事,他们有剑,而且还有莫云及海东作后台,民间畏之如虎。
    行人见了他们,只有纷纷走避。这两个宝贝正感到无聊,忽然看见一辆车子,载着四个花枝绰约的女子,大喜若狂,跳过来一人,拉住了骡子的嚼口,另外一个伸手到车里就抓住了晏菊芳,口中还狎笑道:“花姑娘!大大的好!
    大大的好!“
    胡若花一怒,由另一边跳下了车。拉住骡子的那个剑士霉星高照,看见了胡若花,放开了骡子,双手张着扑土来笑道:“这一个好!老爷喜欢。”
    胡若花一看这家伙矮不及肩,一脸的横肉,心中十分厌恶,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笑道:“乖鬼子,老娘也喜欢你,来给老娘抱抱。”
    那个东洋剑士见这个高头大马的金发美人居然对他笑,而且还要拥抱他,魂都飞了,全无戒心地上来,双手抱住了胡若花的细腰。
    因为他此胡若花矮了一个头,胡若花双手一圈,却只抱住了他的脑袋。那家伙鼻中闻到一股香气,触鼻温柔,正感其乐无比,忽而额上一紧,像是套上了一道铁环,其痛彻心。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格格一声,脑袋已经被夹扁了。
    胡若花力大无穷,盛怒之下,双臂有多大的劲力,血肉之躯是绝难承受的。
    当胡若花将入丢下来时,那家伙已经是一具体,头壳破裂,双目突出,嘴唇扭曲,死状极为可怖,四周看热闹的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另一边的变故也发生了。那个东洋剑士倒是颇为高大,但他抓住的偏是娇小的晏菊芳,抓出来后也是一把搂在怀中,凑下头丢要吻她的脸;忽而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胯下,又吼又跳,那是晏菊芳屈起膝盖,在他两腿间用力顶了一下。
    跳了一阵后,伤痛稍止。他还没发现同伴已经遭了事,怒吼一声,伸手要去找腰间的倭剑。胡若在已抢了过来,动作如风,一手搭住他的后颈衣领,另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舞足蹈,但是已经把倭刀找了出来。
    菊芳道:“妹子,他的刀已出鞘,快放手。”
    胡若花放手很妙,但却是把他猛力摔出去的,摔在一睹厚石墙上。噗的一声,那家伙落地时,连脑袋都不见了。
    那是胡若花出手太重,把他的脑袋对准墙上摔过去,把一颗脑袋砸得稀烂。
    眨眼间就是两条人命,而且是在闹市中发生,却居然有人大声地喝采:“杀得好!这些该杀的鬼子,是该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
    也有些老妇人则双手合十,闭起眼睛来念道:“阿弥陀佛!报应!报应!”
    可见这些人平时的跋扈。这时不知由那儿钻出了两个戴了红缨帽的官人、抖着条喝道:“大胆的泼妇,居然敢当街行凶杀人。走!打官司去。”
    他们拿着条,欲往胡若花头上套。胡若花一瞪眼,他们却又吓得退了两步。一个家伙拔出腰刀,虚张声势地喝道:“你这女人,当街行凶杀人,还敢拒捕不成,你们敢莫是要造反。”
    杜英豪朝胡若花摆摆手,然后上前笑笑道:“二位,有话好说,我这家眷是罗刹人,不太懂得中华律法,请二位多包涵。”
    一面说一面塞了块金子过去。那公人一瞧居然是黄澄澄的一根条子,而且是十两重的足赤,倒是很熟练的藏入了袖子里,口中却道:“人命官司,这可包涵不得,尤其被杀的是东云庄的人,那是莫将军的家人;杀了莫将军的人,那还得了。这样吧!朋友!你的浑家能杀了这两个汉子,也不会没名没姓,我也不锁她了,你们跟我上衙门去好了。”
    他实在也是给自己下台,连锁也锁不了。杜英豪却笑道:“二位,这是何苦呢?
    谁都看得出,这是两个东洋鬼子,莫将军怎么会有这种家人呢?”
    那公人道:“我绝不骗你,这两个人的确是莫将军象的。朋友!这下子你们惹的祸大了。”
    他要杜英豪套着车子跟他走。杜英豪笑笑道:“衙门里我们是不去的。不瞒二位说,在下以前也是吃公事饭的,对三班司房的那一套太清楚了,进了衙门,打的可不是理而是钱了,兄弟身边虽带着几文,却不够那个地方消磨的。”
    两个公人都微变神色。杜英豪又道:“人既是莫将军家的,那倒好办,莫云跟我还有点交情,当面跟他讲个清楚,两下私了算了。”
    一个公人道:“不行!这是人命官司。”
    杜英豪也不高兴了道:“两位,你们也看得清楚,是这两个东洋浪人当街调戏我家眷,才遭杀死的,怎么他们拦住车子时,不见二位出头呢?等我们杀了人,二位就出来了,难道你们长畏惧莫云的势力,只会欺负外乡人不成。”
    两个公人脸色大变,又要掏子出来销人了。
    杜英豪冷笑道:“你们别掬那家伙,当年我就就干那个的,有几斤重量还会不清楚;你估量着,抖出来是否能锁住人,否则丢人事小,还折了官家的威严。”
    那个公人见杜英豪一派老公事的样子,心中倒是颇为踌躇。这时晏菊芳也过来了;她是十足的老公事,知道必须要对人有一个交待,否则对方也难以私了的,因此笑道:“爷!何必作难他们呢?他们在地方上负责,出了人命,必须要有个交待的;二位,到衙门去是有点不方便,但是死的是两个东洋鬼子,莫云家里未必愿意打官司,真要打起官司来,通化府也未必担得了。这样吧!
    我们在四海堂参药号歇脚,我家爷姓杜,有事来找我们就是。“那两个公人还在犹豫,在旁看热闹的赖光荣已经把刘金狮拖出来了。那公人忙道:“刘掌柜的,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你认识。”
    刘金狮首先抱拳行礼拜见道:“杜爷好!各位夫人好!金狮迎接来迟,使各位受了委曲了。”
    晏菊芳一笑道:“刘大哥说那里话,这麻烦是我们惹出来的,还得劳神你料理一下。”
    刘金狮道:“没有问题,东云庄纵容东洋浪人在市上横行不法,早已引起众怒,兄弟也一直想碰碰他们,为地方除害,只是怕人孤势单,难得杜爷与各位夫人来到,万请给地方父老出个头除害。”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公人都怔了。刘金狮对两个公人道:“人都住在敝号,我姓刘的负责他们跑不了,官面上的事,我跟你们解决去好了,东云庄那边若有意见,也由我四海堂接下了。”
    杜英豪不愿意在街上闹事,上了车子道:“走!上你们店里去再说。”
    他赶了车子走了,刘金狮留下来料理官面上的事。杜英豪到了四海堂没多久,才来得及洗把脸,换上一身衣服,刘金狮已领着通化府台玉恩来了。
    玉知府是旗人。关外的官儿都是旗人,因为这儿的百姓以旗人居多,汉宫在此地很难着手理事。
    但杜英豪却是钦命的侯爵,此盛京将军都要大得多,岂是他这小小的四品黄堂所能比的。
    一进门,他就朝杜英豪跪下道:“卑职叩见侯爷,卑职不知侯爷驾到,未作叩迎,罪该万死。”
    杜英豪架子十足地道:“玉大人讲起,别客气,我有点事情请教。”
    玉恩脸如土色,嗫嗫地道:“侯爷若是问地方上东洋浪人横行的事,卑职不敢说不知道,但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那是莫将军请来的人。”
    “你这知府是朝廷所命,可不是莫云所赐。”
    “是!是!卑职知道,可是卑职位卑职小,管不到莫将军,关外未设巡抚,将军衙门兼司二署,卑职每逢有百姓告状,行文到将军,莫将军只批了三个字:不知道,以后就没了下文。”
    杜英豪一笑道:“有这种事。”
    “卑职绝不敢虚言,总计有二十四宗百姓告东云庄丁的案件,卑职也行文二十四件,都是如此批覆的,卑职都带在身边,以为取证。”
    他把带来的一个包袱解开,里面倒是厚厚的一叠公文。杜英豪眼睛一亮,叫晏菊芳接了下来,稍加翻阅了道:“爷!这儿总计有十四件强暴民女,七件杀人案件,三件夺产伤人案件,都是东云庄的家人所为,莫云太不像话了。”
    杜英豪点头道:“好!玉大人,公文留下,你回去也别声张,暗中把一干苦主、人证找齐,本爵奉东宫殿下宝亲王之请,来追查盛京将军莫云种种不法情事,过几天,本爵就要设堂审案理事。”
    玉恩跪下叩头道:“多谢侯爷大人作主,卑职在此任职,眼见百姓受害,王法不张,卑职尸位素餐,实感痛苦万分。”
    杜英豪冷笑道:“将军衙门告不倒他,你就该越级告到京里去。”
    玉恩低头道:“侯爷说得是,但是莫云在京中也有后援,告他不倒的。盛京将军治下九府七十六县,有两位知府因为与他不合而被解职,有两位在任上遭人暗杀,就是为了想上京里吉他。”
    杜英豪先前只是随口说了,但宝亲王已经打过招呼,说莫云后台很硬,要想扳倒他,必须先抓住确实证据。听了玉恩的话,心中犯了真怒,厉声道:“真有这回事?你有证据吗?”
    玉恩道:“下官有证据,被暗杀约两位同年是下官的同榜进士,他们的家人都摭拾了证据,写下血书状纸,因为怕事机不密,又遭到毒手,被下官等劝住了;现在两家后人,都还秘密地避居在此,由下官照顾着。”
    杜英豪听了一笑道:“你倒是颇有胆力。”
    玉恩叹道:“卑职在表面因为不敢忤触莫云,所以朱受注意,但心中却一直在想扳倒此奸。”
    杜英豪道:“好!玉大人,本爵一定替你作主,适才杀死的两个浪人叫什么名字。”
    玉恩道:“一个叫本多四郎,一个叫大木行者,在本府已经连伤五命,罪大恶极。”
    “好!把他们的体收敛起来。”
    玉恩道:“回上侯爷,体已由东云庄的人自行收敛了,而且东云庄主莫海南着人吩咐下官,说他们自会处理本案,不要下官插手。”
    杜英豪一笑道:“那能由得他们,你立刻点齐三班衙役,即刻前往东云庄,要他们交出体。”
    玉恩面有难色。杜英豪笑道:“本爵自会派人跟你一起去,不怕他们为难你。”
    他又作了一番指示,玉恩才叩头起立,告辞而去。杜英豪一笑道:“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小赖!你跟金狮兄带着几个人到东云庄去。”
    赖光荣道:“杜爷!咱们照江湖规矩来辨就是了,何必扯上了官府。”
    杜英豪笑道:“这下子不行,莫云是盛京将军,手下有兵,若是咱们以江湖规矩办事,他若拉了大军来对付,咱们岂不吃了眼前亏。”
    赖光荣道:“那又怕什么。在罗刹边境,杜爷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也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杜英豪道:“那时可以,现在却不行。我不能跟朝廷的正规军作战,何况我现在是侯爵,官位上吃得住他,何必又要去冒险呢?我把府衙的公人派了去,就是要限制住他们不得动用军队。”
    赖光荣与刘金狮带了一批人去了。杜英豪等了一下,也带了四位娘子军,骑马随后赶到东云庄。
    来到那儿,但是双方正僵持在庄口,相对不下。玉恩带了三班衙役,不过才百来人;而东云庄上却涌出了两三百人,其中有不少是着了夷装的东倭浪人以及冯纪远的那批人。
    幸好,赖光荣与刘金狮等十来个,抬了十几火枪,挺住阵脚,才没让对方给压了过来杜英豪这次却是穿了大清朝的一等候的官服,威风凛凛地策马而到。
    赖光荣一声“侯爷驾到!”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很多人虽不情愿,也只得跪了下来。
    杜英豪乍然来到不说,而且还穿着了官服,这是很令人诧然的;因为杜英豪一直都是以江湖身份与人周旋,从来也不以他的官势来压人,所以他的官服也从不穿着。
    但一旦穿了起来,却又十分慑人;因为他立功于朝廷太大了,除了钦赐的一等侯之外,还有钦赐的黄马褂。那是清廷对有大功于国家的臣民所颁赠的一种最高荣誉,这种荣誉实质上的价值并不大大,但是在身份地位上,却无以侪比。
    黄是五行中央戌己土方位,为色中之至贵者,只有帝王之族才能用于衣着;故而黄袍加身,就是人间富贵的极至。
    杜英豪这位御赐的黄马褂往身上一披,任何人都得为之屈膝,连那些东瀛的武士们,也都在莫海南的示意下届了一膝。
    杜英豪从容地在马上跨下来后,摆手道:“请起!请起!贵治请继续治公。”
    玉恩见杜英豪来了,胆气立壮。上面咳了一声道:“海庄主!本府乃奉了忠义侯之命,前来索取两名匪徒体,陈列衙前示众,万请合作交出。”
    他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出头,听任手下几名衙役与赖光荣等一批人前去交涉;东云庄自然不肯,因此亮出了大队人马来示威。
    而对方阵营中的冯纪远,原先只看见了赖光荣,知道是杜英豪的人缀了上来,还不太在乎,出来后装着不认识;可是杜英豪一亮相,他瞧着情况不对,慢慢地后退,准备开溜了。
    杜英豪是看见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由得他走掉;而海南却没法子,他知道杜英豪亲至,这件事就难办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一拱手道:“玉大人!您怎么不早现身说个明白呢?以致引起许多误会。那两个死的人是敝庄的人,可不是匪人。”
    玉恩道:“这是杜侯爷亲自申饬本府,谕令究办的;不过本府也经过了查证,他们确实在街上拦路打劫杜侯爷的家眷,因而被杀的,有一干街坊店家以及本府衙役目睹为证。”
    海南尴尬地道:“玉大人!这是家兄的两个朋友,他们可能是不认识杜侯爷而有冒犯,失手被杀的他们的错,但是要把他们的遗体拿来示众,这似乎太过份了吧!”
    杜英豪冷笑道:“不算过份,因为他们的确是匪徒,除了当街打劫本爵外,曾在本地犯下十几处强盗杀人案件,本爵不仅调查清楚,还有一干苦主在府衙指证,所以一定要从严究办。”海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合手打拱道:“侯爷!这些人不是本国人士,他们都是东瀛的剑士,是莫将军的客人,来敝处游历,只是寄居敝庄。”
    杜英豪沉下脸道:“不管他们是那儿的人,来到本国,就当遵守我大清国的国法。”
    海南只有道:“是!是!他们平时是很守法的,只是酒品欠佳,喝了酒后就难以控制;小的以后当加以管束,不让他们生事。”
    杜英豪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那两个人身上背着十几桩大案子呢!那能如此轻易就算了。”
    海南道:“侯爷!他们已经死了。”
    杜英豪道:“恶性重大,一死莫赎,必须暴市上三日,以息众怒,以做将来。
    你快把死人交出来,否则你就是蓄意违抗官府;等这个罪名确定,你哥哥也好,莫云也好,都包庇不了你。”
    海南顿了一顿才道:“侯爷!小民不敢,只不过他们都是外来的东人,为数不少,恐怕他们的族人不肯让侯爷带走体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肯不肯的权利不在他们,你是他们的主人,最好能约束他们一下,否则就唯你是问了。好了,王府台,你可以带人进去。”
    玉恩战战竞竞地带了几名公人进去。那些东洋剑士则开始鼓躁起来,把玉恩又吓住了。
    杜英豪沉声道:“这些东洋海盗太不像话了,来到我中华上邦,还敢如此耀武扬威。拿下!”
    赖光荣早就得到了吩咐准备好了,用手往下一挥,立刻一阵乒乓声响,像是放了一串百子鞭。
    那是刘金狮率来的十几名火枪手同时发了火,直打得那群东洋剑士东倒西歪,至少有六、七个人,或死或伤倒了下来。
    海南大惊道:“侯节!您怎么这么干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本爵为什么不能这么干?这批人都是东洋海盗,在江浙,闽粤沿海一带,杀入放火,伤我百姓无数,杀之并不为过。”
    海南道:“侯爷,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海盗,这儿有几位是莫将军所聘的剑术教练。”
    杜英豪道:“不管他们另有什么身份,本爵奉有东宫宝亲王殿下密谕,捕杀的些海贼!”
    “侯节!那要证据的,不能光凭侯爷指认。”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自然有证据,不过用不着给你看,而且你必脱不了干系;通化府中,有七十几张状子告的是你东云庄的,拿下困上!”
    水青青动作最快,她冲上来就是一拳一脚;拳出霸王敬酒,却是处招,而着力在底下的撩阴一脚,靴尖上包了铜,踢出去就如同是一根铜锥疾刺,谁也受不了的。
    莫南的手底下不含糊,他上面拨开了拳,正待反击,瞥见水青青的脚踢来,情知这一脚若是踢正了,准是没命,百忙中只有一侧身子,用左股硬挨了这一脚,却也非同小可,身子飞踢出去,股上破了个大血孔。杜英豪上前一脚踏住了。海南在地下豁出去叫道:“姓杜的,你等着瞧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爵而已,想跟咱们作对是自找死路,我哥哥跟莫将军会对付你的。”
    杜英豪冷笑道:“别说我现在已有爵位,当年我还是布衣百姓、捕役小吏,照样扳倒了朝中两位亲王呢!你哥哥跟莫云又能如何?”
    海南冷笑道:“你等着好了。”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我不等,我一向讲究除恶务尽,碰上一个是一个。”
    抽过身旁晏菊芳手中的长剑,卡擦一声,把海南的首级砍向了一边。
    那些东云庄的庄丁以及东洋剑士们见海南被擒,还想上来抢救,但杜英豪居然挥剑削下了海南的脑袋,才把他们给吓住了。
    他们在此横行不法,原是仗着海氏兄弟的势力以及盛京将军莫云的包庇。
    海南被擒,他们还不在乎,认为海东和莫云出头,就能够无事释放的;及至杜英豪当众杀了海南,他们才知道事情严重,因为杜英豪若无充分把握,不会如此嚣张,更不敢命令带来的人以火枪杀人的。
    这必然是朝廷要对莫云和海南开刀了,他们那里还敢再作抵抗,轰然急呼声中,四散奔逃,连那批东洋剑士们也都吓得逃散了。
    杜英豪虽然大声喝道:“不准逃?否则杀无赦。”
    那些火枪手又第二度装好了弹药,在杜英豪的命令下劈劈啦啦的又放了一排枪。
    这次因为人已经奔散了,命中更少,只有两三个人中枪倒地;有人虽然挨上了枪子儿,却因为伤势不重,仍然是飞也似的奔走了。
    乱了一阵后,杜英豪才吩咐率众进庄。庄中大部份的人都走逃一空,却剩下了一批妇人以及几个走不脱的老弱。冯纪远那批人走得最快、最早,杜英豪一照面,他就相机溜了。
    杜英豪一进庄子,就吩咐晏菊芳带了水青青与王月华三个人搜查内室,目的是在搜集书面文函信件证据。他知道自己虽然识得几个字,学问可不怎么样,不足以阅读那些机密文件的。刘金狮的那些人,则会同公役抄查全庄,结果查出了许多东西,足以构成东云庄的罪证第一、从那些东洋剑士的居室中,查出了许多金银珠宝,上面所镌的银楼字号,都是江浙、闽粤一带的,这足以证明他们就是肆虐中国沿海一带的倭寇海盗。
    再者,则是在库房中找到大批的金银以及帐册,上面记载着收支情况。
    收入则是从那些东洋剑士们那儿交来的,支出则包括了馈赠朝中各王公大员们的一本细帐。
    第三、是庄中藏了大批的武器、火药以及火炮。在关外、民间都差不多藏有兵器,因为盗贼流民多、野兽也多,居民都要藏身,私藏兵器虽然违法,官府审度情势,只是眼开眼闭;但东霎庄中所藏的却是绝对违法的,证明他们却是意图不轨。
    第四、楚庄中的几十名妇女,都是从各地强掳霸劫而来,庄外的一块空地上,埋着几十具女,则是被他糟蹋而死的民女埋骨之所。看了这些证据,晏菊芳才嘘了口气。“侯爷!现在我可放心了,莫云和海东看了这些证据,就没有话说了;否则您杀海南,实在太鲁莽了一点。”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可是当时的情形很糟,他们人数多出我们几倍,若是群殴混拚起来,我们可惨了,所以我先发制人,先用一排火枪,再杀了海南,才把他们驱散,否则那有这么顺利。”
    菊芳道:“要是找不到他们不法的证据呢?”
    杜英豪笑笑道:“通化府中有七十余份状子,证据一定有的,我杀了海南,来个措手不及,才能搜得到;若是我不杀他,庄中人闭门不出,他们倒可以从容湮灭证据了。”
    谁都无法否认他的话有道理,但是谁也不敢像他那样冒昧行动。英雄行事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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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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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顾此失彼
    杜英豪把东云庄中搜到的一大堆证物,交给王月华与菊芳带走了;武器及火药则加以封存,放进了通化府库,然后他老太爷就好整以暇的在通化府附近游山玩水起来。
    四海参药号依然敞开门做生意,杜英豪的属员们也各找各的乐趣;只苦了一个知府大人玉恩,整天提心吊胆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东云庄种种的不法情事重新审理完毕,该杀的人一半已死,一半溜了;东云庄主海南的脑袋每天都吊在府衙前的大旗上示众,那些苦主们常用石头去砸它,已经不像个样子了。
    玉恩自然也将一切具文呈报。本来应该是由将军府转呈的,可是因为事情还牵涉到盛京将军莫云,所以他恳请忠勇侯杜英豪附了一道奏本,直接送到京中,交宝亲王转奏朝廷。
    事情本来是很轻松了,专等朝廷覆旨下来,指示善后事宜,甚至于还会派个大员前来主理专案的;但玉恩都担心的是圣旨未到前,先遭了莫云的毒手,因为东云庄上搜出的一些证物,足够使莫云抄家灭族,甚至于朝中的几位王公亲贵也脱不了干系。此地离盛京不远,莫云不但会先得到消息,也一定会先采取行动。
    虽然一切都入了官,莫云若是擅作行动是违法的行为,但是莫云已经背上了抄家砍头的大罪,他不在乎再犯上点小罪的;反之,他只要消灭了这些不利的证据、证人,以他的靠山背景,似乎尚可挽回一点,这叫玉恩怎不忧心如焚。
    杜英豪手下有的是能人,他这个知府却很可怜,只有两百来名老的旗丁跟四十多名衙役,平时抓抓小偷、唬唬老百姓还行,真正有事卸管不了用的。东云庄漏网的武林高手固可轻而易举地摘了他的脑袋,莫云若是带了大军来到,更能要了他的命。
    因此,他只有把府衙清了出来,死求活请地把杜英豪请来,住进行台,自己每天带了人,日夜地侍候着,寸步不离。
    杜英豪几次对他说:“贵府但请治公好了,本爵不要人侍候的。”
    玉恩几乎要哭了出来道:“侯爷,下官不是逢迎巴结,而是在侯爷这儿托庇保命;东云庄漏网的江湖杀手很多,只有侯爷的虎威才能镇住他们。”
    杜英豪总算同情他的苦衷,准他跟在后面。通化城中表面上是颇为平静的,大奸伏诛,人心大快,杜英豪走到那儿,百姓们都设了香案,顶礼膜拜来表示对青天杜侯爷的恭敬。
    这种情形别人倒是见惯了,因为杜英豪在当江南总督衙门总捕的时候,由于不避权贵,着实地办了几个豪门恶霸,赢得老百姓的敬礼了。
    只有胡若花感到很荣幸,很有面子,也是她最起劲。白天四下访查,夜间还亲自巡逻,保护着府衙以及那座仓库,而且每次都拖着水青青作伴。
    她知道自己的江湖历练不足,而水青青是老江湖了,处事稳健,目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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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们的小心卸也不是多余的。在东云庄被抄的第三天夜间,就有一批刺客来到了。
    那时,她们两个人正带了一队巡兵巡视一周回来,水青青就道:“妹子,把你的应用家伙都带好,今天晚上一定有动静。”
    胡若花却不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呢?我看街上很平静,没什么异状!”
    水青青一笑道:“你若看得出就不希奇了!”
    “水姐,你教教我,以后我也能为你分担一点辛劳了,跟着我们这位爷,总没太平日子过的。”
    水青青叹了口气:“说的也是。照说我们已经一品夫人了,应该享尽人间富贵了;可是嫁了这位侯爷,却注定是要劳碌终身的,没事他都会去找事。”
    胡若花笑道:“水姐,这不正是你我所想的吗?要我们安安静静地去做个一品夫人,除了菊芳大姐外,恐怕谁都安静不下来。”
    水青青笑了,她与王月华都是江湖中打过滚的,能有今天的归宿,她们是十分满意了,不过她们每当闲下来的时候,老是有无聊的感觉;因此,她们也深深地体验到,江湖人永远都是江湖人,江湖天地的海润天空,对江湖人永远具有吸引力的。
    所以她笑了,然后热心地指点着胡若花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卖糖粥的老头儿还没有收摊子,还有那个卖烤野味的小酒棚,今天准备的东西特别多,这些都是反常的现象。”这怎么反常呢?老头儿的粥还没有卖完,野味摊子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生意特别好,所以才多准备了一点,这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水青青笑道:”不!你没注意,那老头儿前两天都是不等天黑,还剩大半锅粥呢!他就收摊了,而今天只剩下小半锅,却赖着不走,而且还点起了灯笼;至于那个野味棚子,并没有多少生意,天天都要剩下一大堆,没理由又添新货的,这表示着他们都是对方的眼线,而今夜必有行动。“
    “这两个摊子都是很早就有了。”
    “我知道,但他们也可能早就是东云庄的眼线,不信你等着瞧,回头那小酒棚子的客人一定会多起来,这就是他要多准备货物的理由。”
    “来吃的人,就是准备行刺的人了。”
    “以我的江湖经验而言,应该是的。”
    “那我们先去把人抓下来,不就好了吗?”
    “不行,人家没行动,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扰乱良民,这是爷最反对的。”
    “哈,青娘,毕竟是老江湖,观察入微,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呢!”
    说话的是杜英豪。他着了一身劲装,而且还佩了长剑,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由门口进来。
    水青青起立问道:“爷也发现了。”
    杜英豪笑道:“这么一点小玩意,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带人巡街时,我已经全布置好了。”
    胡若花看他的打扮道:“爷今天好像特别认真的样子,莫非对方来的是什么高手吗?”
    杜英豪道:“对方既知我在这儿坐镇,仍然敢谋定而来,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水青青忧虑地道:“都应该把刘金狮那儿的火枪手调来,咱们的人手不足,又走了两个。”
    杜英豪道:“不必,金狮那儿也要防备的。人家本是好好的生意人,被我们拉到这个混水中来,已经够给人添麻烦了;若是再害人家有什么损失,咱们就更对不起人了。不要紧,我都准备好了。”
    笑笑又道:“咱们不扰民,但也不能坐着挨打,我已经派小赖去撩拨他们一下,瞧他的去吧!”
    他们绕到后院墙下,踩在假山石上望出去,恰好就是那个小酒棚子,而且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赖光荣穿了一身官服,带了七、八名衙役,神气活现地走了过去。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忙上前陪笑问道:“头儿,辛苦了,要不要喝杯酒。”
    赖光荣一摆手道:“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儿做生意。”
    胖子笑道:“头儿,小的在这儿做了几年买卖了,从来也没听过有什么宵禁。”
    赖光荣道:“以前没有,最近因为抄了东云庄,跑掉了不少匪徒,所以府台大人下令,实施宵禁,入夜之后,禁上闲人走动。”
    胖子道:“是,是,小的知道了,明儿一定在天黑之前就打烊,各位要不要来点什么?”赖光荣道:“不用,不用,忠勇杜侯爷交代过,公务时间,不得怠忽。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他是问那些客人,一个客人道:“保镖的,路过此地,打个尖儿,难道这也犯法。”
    赖光荣道:“打尖不犯法,可是夜深携械却犯了禁。你们是那个镖局?住在那儿?谁是镖头?”
    那汉子一横眼道:“你管这个,只要咱们不犯法,谁也管不着,老子就是不说,你能怎么样?”
    他一发横,其他的人也都瞪起眼睛,而且有人伸手摸着刀把,似乎就要准备动手了。
    但赖光荣却表现得虎头蛇尾,人家一凶,他却软了下来,忙陪笑道:“不说就不说吧,兄弟也滚别的意思,只是上面交待了下来,不得不敷衍一下而已。好!好!
    各位慢慢吃罢,兄弟不打扰了,只希望各位吃完了,早点去安歇。再见!再见!”
    他居然拱拱手,然后帑了人急急地走了;背后留下一阵哄笑,还有人骂他:
    “没胆的狗腿子。”
    但笑了一阵后,那胖子掌柜忽然道:“不对,府衙中几个班头我都认识,这家伙却是个生面孔,多半是杜英豪的手下。”
    一人笑道:“姓杜的手下又怎么样,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溜了。”
    胖子却道:“杜英豪手下很多能人,照理不该溜,除非是看破了咱们行藏,回去找人去了。”
    陉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另一个汉子道:“走,别让他们有所准备。”
    一声令下,十几名汉子都动了。他们好像早有默契,立刻分散,两三人一组,分为好几处活动。
    但是他们没想到,墙内果有了准备,有的才跳进去,却踏在一张大网上,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有的都遭到一蓬弩箭,连口都来不及开,就已经被钉成头大刺。
    碰上了水青青与胡若花的也不乐观,一个袖箭追魂,双刃如雪;一个力大无穷,迎头一钢叉下来比泰山还重,谁也挡不住。
    但杜英豪百密一疏。这面抓人虽顺利,库房那边却胄起了火光。
    库房里堆放着大批撄来的火药,若是爆炸起来,岂仅是府衙会夷为平地,而且府城中的民房也会损毁一半,生命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杜英豪连忙带人过去。只见玉知府带了一批衙役,正在跟一群蒙面汉子命杀,要冲前去救火。而为首的一名汉子,却手执着火把,另一只手执着一根药线的头,冷静地观看着。
    杜英豪一到,水青青与胡若花就展开了杀手。胡若花一柄铁胎黄龙大弓,一壶雕翎长箭使尽了威风;因为她人长力大,这柄弓的劲道也特别足,又劲又疾,况又在黑暗之中,弦响箭至,就是一个人倒下,不容人有躲闪的余地。
    水青青的袖箭是机簧发射的,劲力是一样的强,细小无声,取人如拾草芥。
    根本不要杜英豪动手,就是那一对娘子军,即已放倒了十几个。为首那汉子见状忙叫道:“住手,住手,否则我就要点火了。”
    他把另一只手的火苗移近了药线。这倒是颇有吓人的作用,果然使得每个人都停了手;只有胡若花搭上一枝长箭比住了他。此人凛然不惧,只是冷笑道:“四奶奶,你可得小心点,你一箭可以把我射个对穿,但是我手中的火把一落,就能点上药线,那时你也跟着完了。”杜英豪摆摆手,示意胡若花退后一步,然后道:“汉子,纠众明火执杖,攻击官署,焚毁官库,你知道是个什么罪名吗?”
    汉子冷笑道:“除死无大罪,老子连命都不要了,再大的罪也不在乎。”
    “你不要想得美,这不是你一死能解决得了的,还要诛连九族,满门抄斩的。”
    汉子哈哈一声干笑道,“老子光棍儿一条,无家可累,这话可吓不了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难怪你敢如此无法无天,可是你同来的这些人呢?难道他们也没个父母妻小?他们也不怕连累吗?告诉你,这儿地下躺着十几个死的,府衙中还抓住了几个活的,到时候只要认出身份,一个也跑不掉。”
    给他这么一说,靠近他身边的七、八个人已有不安之状,可见他们还是怕的。
    那汉子忙叫道:“你们怕个鸟,别说是这点子小事,再大的事,也有人扛了。”
    杜英豪冷笑道:“谁能扛得了?你们别以为莫云能替你们作主,告诉你,他自身也难保了。”
    那汉子只是冷笑不语。
    杜英豪道:“各位都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我杜某也是出身江湖,放一份交情,只要现在放下兵器,表明身份,本爵绝不追究,任你们自由离去!”
    一名蒙面人道:“为什么要表明身份呢?”
    杜英豪道:“那是要你们不再助纣为虐,否则你们又去投入莫云的手下为恶了。”
    为首那汉子道:“杜侯爷,表明了身份、名字落人官府,咱们岂非永远都是个黑人。”
    杜英豪道:“这点杜某以江湖道义保证,不入官、不落案;不过你们若再要作恶犯法,自又当别论,凭杜某的江湖身份,这一点各位该信得过。”
    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放过了我们,却有人放不过我们了。”
    “不必担心莫云,他没有空再来找你们了。”
    汉子道:“今天我们前来也没受到谁的指使,只是觉得受了人家好处,总得有点回报而已。杜侯爷,不光是你一个人有江湖道义的。”
    杜英豪冷笑道:“江湖道义固然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们自己想一想,东云庄在做些什么?勾结倭寇,残害同胞,贩卖鸦片,毒害国人……”
    那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别搬那番大道理,我们听不懂,我们只知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东云庄大鱼大肉养了我们,我们就得为他贾命。”
    杜英豪一叹道:“这么一说,你们只是一批受人豢养的杀手,连做人都不够资格,更不配谈什么江湖道义,杜某也不必对你们客气了。”
    那汉子道:“对不起,杜侯爷,你必须对我们客气一点,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只要点上了药线,就能要你的命。”
    杜英豪道:“你们自己也在这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反正是豁出去了,一命换一命还有得赚的;不像侯爷你,既有爵位,又有财势,跟我们硬拚值得吗?”
    杜英豪大笑道:“朋友,别来这一套,你该知道我姓杜的,从出道到现在,几曾受过人家的威胁,也从没把命看得有多重。”
    汉子厉声道:“好,你杜侯爷都不怕死,咱们这些江湖亡命之徒还在乎吗?大家就拚吧!”
    他移火要去点药线。玉恩大为紧张地道:“等一下,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汉子沉声道:“没话说,只有一个条件下,我们才会放手走人。”
    玉恩看了杜英豪一下,见他没什么表示,才嗫嗫地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汉子道:“很简单,你们在庄中搜到的文件交出来;那是庄主的私人家书,你们凭什么拿去?”
    杜英豪冷笑道:“私人家书?那可是海东与莫云阴谋不轨的证据,是他们不打自招的供状。”
    汉子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就是要。”
    玉恩忙道:“这些证据非同小可,还包括有朝中几位王公大员的谋叛造反的阴谋。”
    汉子道:“少废话,快把那些文件交出来。”
    杜英豪沉声道:“不行,这绝不能交。”
    汉子道:“杜侯爷!你也要弄清楚;那批文件最多给我们添些麻烦而已,靠它们去扳倒谁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那牵连到多少人,多到连皇帝也不敢轻动了,僵持下去,对你没好处的。”
    杜英豪也沉声道:“官家不敢轻动,杜某却敢;朝廷惹不起的人,杜某却惹得起;大内的喇嘛、北边的罗刹何等势力,杜某单身一个人也惹了,照样杀得他们服服贴贴的。”
    汉子道:“那是你杜侯爷运气好,但今天却不同了。杜侯爷,你不该将那些炸药堆积在一起的,我只要一根药线就足以要你的命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道:“杜某不信这个邪,若花,给他一箭,射断他那只胳臂。”
    胡若花的箭不但快,而且准,杜英豪的话才完,她的箭已脱了弦,噢的一声,射穿了那汉子的肩窝。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觅地躲藏。
    但是杜英豪却哈哈大笑道,“别急!别急!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药线,炸不起来的。”
    果然那药线只烧了丈来长,就自动地熄了火。
    杜英豪笑道:“下次你们要引炸火药,一定记得要自备引线来。我既然知道这些火药的厉害,自然也防到有人要来捣鬼,所以事先就把药线浸潮了一截,炸不起来的。”
    那汉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右肩为一箭洞穿,血流如注,强大有力的箭镞把他的肩骨也射碎了,一条胳臂是废定了。他蒙面的黑布也掉了下来,玉恩惊道:“海大人,怎么是你呢?”
    杜英豪也见过他,那是在热河围场上时候。此人赫然是皇庄的庄头海东,因此一声冷笑道:“海东,原来是你自己来了,免得我去抓你了;难怪你们急着要取回那些证据,只要那些文件送到京中,你就是灭门抄家之罪。”
    海东狞笑道:“杜侯爷,你别得意,今天海某舍了命而来,便宜不了你的!”
    他纵身向后疾退。杜英豪喝道:“追上去,抓住他,要活口,千万别伤他性命。”
    水青青与胡若花急追而上。海东身旁同来的一批蒙面汉子纷纷持刀阻拦,胡若花舞动手中的黄龙大弓,横扫直捣,势力猛不可当,但那批汉子的武功不弱,竟然死命挡住了。
    水青青双刃如雪,加入了战圈,倒是砍倒了两个人,但剩下的五个人仍然舍命抵抗,不使她们追进去。杜英豪仗剑追到,厉声喝道:“退开,放下兵器,有多远滚多远,海东给你们多大的好处,值得你们拚了命,还要赔上全家老小吗?”
    杜英豪本身的气势已经够吓人的了,但他最成功的还是给人留了一条生路。那些汉子自分必死时,突然有了条活路,于是一声发威,各自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其中一人道:“侯爷,海东已经进入库子,大概是丢引爆火药,您快找个地方躲躲吧!”
    杜英豪用手一指道:“快走,别管我,杜某誓不放过任何一个奸徒的。”
    那五名汉子急急地逃了。杜英豪一直冲进了库房,但见海东已经掏出了一支火摺子,而且将另一截引线,插进了火药桶的木塞圆洞内。
    看见杜英豪追了进来,他冷笑一声道:“杜侯爷,多谢你的提醒,这一根引线是我自己带来的,大概不可能再被你动过手脚吧!”
    杜英豪站住了脚步道:“海东,你立刻束手就擒,我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只要你招出一切的阴谋,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不死。”
    海东惨笑一声道:“侯爷,家一毁了,我还要这条命干吗,能与你同归于尽,我认为很够了。”
    他点上了药线,火花如电,直烧进桶中。
    胡若花与水青青正好过来,她们下意识地双双扑在杜英豪的身上,想以身体来挡住那天崩地裂的一发霹雳。
    连海东自己在内,都是双目紧闭以待死。这种东西的威力,凡是经历过的人都很清楚,绝非任何血肉之躯所能抗御的;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任何人都别想再有生机。期待中的一声霹雳终于响了起来,声音果然十分惊人。首先是装火桶的木桶盖飞上了屋顶;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在空中爆发出来的,而且空气中还充满了一股辛辣之味。
    杜英豪在引线将要燃及桶沿的时候,就把挡在身前的两个女的拦腰一抱,一手一个挟在腋下向后退出去,口中还喝叫道:“快闭住呼吸。”
    一大桶的炸药爆炸时,闭住呼吸就能逃生吗?而且爆炸的威力将近周围两百丈,杜英豪退得再快,也逃不了的。海东见了他的举动,忍不住还哈哈大笑了几声,但也只有那几声而已。
    爆炸开始,他就笑不出来了。那倒不是为了爆炸之故,炸声虽惊人,威力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猛烈,只把木桶的顶盖掀上了天空,连那口巨型的木桶都完好如故;自然,在桶边的人也不会粉身碎骨了。而跑得快一步的社英豪,则更是没什么;但他冲到门口后,放下两个女的,三个人都芭忍不住眼泪直流,鼻涕乱飞,一个连一个的喷嚏打个没完。
    那是在空气中急送出来的一阵粉雾,以及一股极端辛辣之味造成的。很多在仓库门外的人也都受了影响,满场一片啊啾之声,打个不停。
    水青青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连忙掏出手帕来,擦着脸上的泪水与鼻涕,然后再呻吟着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麻?莫不成火药中还掺和了胡椒与芥茉不成。”
    杜英豪则是受侵害最轻的一个。他很早就闭住了呼吸,只打了两个喷嚏就停住了,眼睛一直注意看门口。听见了水青青的话后,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极了,这是我精心独门研制的秘密武器,叫五味伤心弹,用胡椒、芥茉、辣椒粉合在一起,包在一个天地响的外面,点上火后,先是轰的一声,炮竹冲上天,再在空中炸开第二响,五味纷散,不管有多少人挤在此地,也只有束手投降。”
    他才说完,库房中跑出了一个人;才到门口,就已倒在地下。又是一连串的啊啾啊啾,像连珠炮似的不住地打喷嚏,赫然正是海东。
    杜英豪上前拖住了他的,把他拉向一边,而且笑着道:“海东,本爵看你太可怜,不忍心看你送命,所以早把桶里的炸药给换了出来;里面是一大包的五味散,这滋味不错吧。”海东经过连打着十个喷嚏后,人早已软成了一堆,由得他拖着,像条死狗似的,一直到拖离了库房,杜英豪才将他丢在地下道:“来人啊,困好了送进大牢中;此人是钦犯主谋者之一,必须严加看守,别让他跑了。”
    玉知府带着人本出躲得远远的,这时忙领人过来,把海东困成个粽子似的。
    玉恩上前一拱道:“侯爷神机妙算,卑职十分钦佩,这次若非仰仗侯爷保全,卑职有十条也保不住脑袋;别的不去说了,即使是这次炸了库房,也是要卑职人头落地了。”
    杜英豪卸笑道:“玉大人,你实在太疏忽了,像这种危险的东西,本来不该放在库房中的,一点小小的火花,都能把整个城池毁掉。”
    玉恩道:“是!侯爷指示极是,卑职已经加强了警戒,添了一个人看守仓库。”
    杜英豪轻叹道:“你就是添十个人都没有用,那些衙役根本没有保管火药的常识和经验,大前天我到库房去巡查,他们居然打了灯笼照明,陪着我进来;这是绝对禁止的事,火药库地二百丈之内严禁火烛,幸亏我搬进火药之时,已经掉过了包,否则恐怕早已爆掉了。”
    玉恩汗流如雨,嗫嗫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疏忽,但卑职亦有下情禀告,除了朝廷神机营之外,谁都没有这种火器;因此,究竟要如何使用保管,实在也没人得知。”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它们换掉,因为我也不放心交给你们。”
    玉恩叩了个头,连声谢恩,然后又问道:“侯爷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杜英豪道:“海东自己送上门来,而且是当场打劫公府而被擒,罪证确实,无须经过审问了,直接就将他的罪状呈报京中好了;还有一个莫云,相信也不会太老实,你还得小心点。”
    玉恩忧形于色道:“卑职担心的亦即在此;他是奉天将军,本府为其防地之内,直接受他的节制,他要是照着程序来下达命令,卑职实难应付。”
    杜英豪笑道:“他管得到你,却管不到本爵,你应付不了时,就往本爵头上推好了;而且京中已经着人来知会了,一切证据均已送达御前,圣上正在商谋对策,不久将派专人前来处理本案。”
    玉恩这才战战竞竞地退了下去。这一次事变,擒获了来犯的匪徒近十名,格毙了十数名,事情不能算小,但杜英豪布置得宜,居然没有宣扬开去,通化府中的老百姓,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英豪仍是照旧在府衙中驻节,没事时带了水青青与胡若花四城转转,老百姓也都认识他们了,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侯爷是既感激又钦慕。自从他平定了东云庄之后,消除了地方上一大祸害,不但没有倭寇扰民的事发生,连小偷毛贼也都不敢闹事。
    就这样平静了几天,奉天将军莫云率了部下精锐三千人,开抵城外。莫云本人则更胆大,居然率了二十来名随从,直闯府衙,偏偏杜侯爷不在,也不知上那儿去了?
    无可奈何中,他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参见了莫云。莫云的态度意外的温和,笑笑道:“玉府台,你很不错,东云庄上有匪人啸聚,迫害百姓,本将军疏于失察,实在有亏职守;幸好本将军得信不太迟,特地带了人来清剿余孽。东霎庄的匪徒还有余党吗?在那里,说出来,本将军亲自抓丢。”
    玉知府只有道:“将军,东云庄虽跑掉了几个匪徒,但主犯海东已然就逮。”
    “好极了,海东那个家伙虽是本将军结拜的兄弟,但想不到他敢如此胆大妄为,本将军绝不轻恕,你把人押出来,本帅要带去严加审问。”
    玉知府正在犹豫,莫云沉下脸道:“玉府台!事情虽然发生在你的治内,但这种明火执杖的劫盗行为,乃本帅的职分,你可担待不了,自然是由本帅处理,你难道敢抗命不交?”
    玉知府只有道:“是!是,下官立刻命人去提拘人犯,交给将军。”
    莫云冷笑道:“这是要犯,听说海东有一身好功夫,你的这些衙役们恐怕还押不来他,本帅派两个人跟着去帮忙押解来好了。”
    他叫了两个中年人,跟着一名衙役去了。这两个人身佩利刃,身手矫捷,几乎是押着那个衙役走的。来到大牢中,穿过重重的看守,终于走到一间装着铁栅的石屋前。那衙役朝看门的狱卒道:“奉将军之谕,来提押监犯海东。”
    那狱卒忙道:“杜侯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犯人。”
    一个中年人冷笑道:“笑话,这是咱们将军府的职权,他虽是侯爵,都也管不到咱们的事儿。”
    那狱卒道:“但是侯爷就在本府,他的命令小的不敢违遵,请二位原谅。”
    那中年人要发脾气了,但另一个人卸道:“那咱们就先去向杜侯爷请示一下好了。走吧!”
    他伸了伸手,狱中被禁着的海东身子挺了挺,叫了一声,随即两腿伸直不动了。
    狱卒慌了道:“咦!他是怎么了?”
    后一名中年人却哈笑道:“我看是死了,他自知罪大恶极,听说咱们将军要提审他,吓死了。”
    衙役忙道:“那有这回事!”
    中年人哈笑道:“你不信进去瞧瞧好了,我毒手追魂史元亮说的话从不打折扣的。”
    衙役要进去,狱卒仍是不肯;两人正在纠缠不清,史元亮冷笑道:“你们在这儿慢慢吵吧!我们可得回去向将军回话了。老二,走吧!”
    两个人回头,走过了两道木栅栏关,卸见前一道栏关己锁上了;叫了半天,也没人前来开门。两个人神色微变,想回头去找那衙役,那知后面的木栅也锁上了,心知上当。
    然后看见杜英豪从前方转了出来笑道:“史元亮、史元平,你们兄弟俩外号叫追魂双毒,惯会使毒药针筒,对吗?但是你们卸玩不过我的手掌心,乖乖地把你们袖中的毒药针筒丢出来。”
    史元亮情知上当,大声叫道:“姓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杜英豪微笑道:“自然知道,你们是大内侍卫的领班,是庆亲王手下的一对走狗,派到莫云手边是来对付我的;宝亲王早已有了你们动静的密报通知了我,然后杜某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史元亮怒叫道:“姓杜的,你用这种阴谋陷害人算什么,有种你放我们出来,一对一斡一下。”
    杜英豪大笑道:“杜某现在是忠勇侯,跟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斗狠太不上算;而且,杜某还有一件事可以活活气死你们。来,推过去给他们看看。”
    胡若花推过一个双手困绑的人,赫然是海东。史氏兄弟大惊,史元平叫道:
    “后面那人是谁?”
    杜英豪笑道:“是一名待决的死囚,你们下手太急了,该看看清楚的。”
    海东自从被捕之后,一直紧闭着口,不肯招供半个字甚至于对他自己所犯的罪行,也不作任何的承认或辩护。他似乎坚信他身后的那些人,有足够的能力来解救他或脱罪的。杜英豪也很绝,既不用刑逼供,也不要他招供什么?只是要他没事多想想,为那些人卖命是否值得?在那些人眼中,他是否有那么重要?那些人是否会不计一切地来救他?
    这一手很绝,每日独处静思,给予海东心理上的压力很大。他审度了一下自己所犯的罪行如果做实了,抄家灭族都不够抵偿的;不过,他也相信自己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那些圈子里的人一定会设法脱救他的。在狱中,他还能跟一个早就安排下的线人老吴连系,传递信息出去。
    果然,圈子里传来指示,叫他咬紧牙关,不许一个字,短日内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的;海东果然很放心。莫云的确来了,而且派了史氏兄弟去提人;只要到了莫云那儿,相信一切都不会成问题。
    莫云来到后的一切,海东在后面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史氏兄弟被带到死囚牢中,海东也是被押着尾随目击的。
    他看见一个死囚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被当作自己指给史氏兄弟时,海东才知道这是杜英豪安排下的一个陷阱。他想招呼叫喊,但是嘴里却被塞满了棉絮,而且牢牢地绑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史比兄弟对带人不获允准的敷衍态度,以及临走时突施杀手灭口,在一旁的海东也很清楚的。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绝望了。
    杜英豪把他带到一边,客气地解开了他嘴上的束布,让他喘了口气,才道:
    “海东,你自己都看见了,莫云并不是来救你的;东云庄上搜出的证据太明确了,谁都无法保全你的,我就是把你交给了他,你也仍是死路一条。”
    海东先是低头不响,慢慢地卸流下了眼泪;那是绝对伤心的表示了。杜英豪又诚恳地道:“海东,你是个明白人,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在皇室中很有势力,可是还不够强大到能把持住朝政,威胁到皇帝,而你们所犯的是叛逆大罪。”
    海东长叹:“我认了。侯爷!你杀了我吧!”
    杜英豪笑着摇摇头道:“海东,若是那天在你率众行凶打劫官库时,我杀你易如反掌,现在你被捕在狱,我也没权利杀你了;我的责任是把你交给朝廷,送到宝亲王那儿发落去。”海东凄苦地道:。“送到那儿都没关系了,反正我的家也毁了,没什縻好牵挂的了。”
    杜英豪笑道:“海东,你这一死害的人可多了;在热河的官邸中,你还有两个老婆;在京师的侍卫营中,你还有个当干清门侍卫的儿子,他在宝亲王手下当差,颇受器重;你的女儿嫁给了梅侍郎家做媳妇,女婿很有出息,去年中了进士,派在户部行走,前程似锦。你若背上个叛逆的罪名一死,可坑了他们了。”
    海东的全身颤动着,亚着声音道:“我……,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杜英豪正要开口,海东道:“侯爷!你可别哄我说能为我脱罪,这一套我太清楚了,我的罪名太大了,你的权限保全不了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不错,我的权限太小,是无法保全你,但是有个人却能保全你。”
    这番说话彷佛是暗号,话才说完,门一掀,宝亲王大步垮了进来。杜英豪只是在原座上站了起来欠欠身子,但海东却立即跪下,咚咚的磕了一阵响头。“奴才叩见千岁吉祥,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一时糊涂,有负主上宏恩。”
    宝亲王笑道:“海东,那些废话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在那个圈子里只是个小角色而已,不管你心里是否愿意,既然找上了你,你想不干都不行。”
    这是很技巧的谈话,隐约间似乎在为他出脱。海东久于官场,自然能体会,立刻又叩头道:“千岁爷圣明,千岁爷圣明。”
    宝亲王一声冷笑道:“海东,我是看了那些证据后,觉得你是个受人指使的可怜虫,才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的罪行太明显了,要使你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只能留下你一条性命跟保全你的家人。”
    海东再度叩头谢恩道:“奴才罪该万死,千岁如此宽大,奴才感激万分。”
    宝亲王又哼了一声道:“我虽是有心出脱你,也得看你自己的表现,是否值得我如此。”海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道:“千岁爷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如何报答的;奴才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抖露出来,绝对使千岁爷觉得有价值的。”
    这次他倒是诚心诚意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却使杜英豪与宝亲王吃了一惊。
    他们知道有一个阴谋在酝酿着,却不知道牵连有这么大,而那批人的势力有如此之钜。
    听完了之后,宝亲王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向杜英豪道:“侯爷,看这件事要如何解决?”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只能装着不知道,一面在暗中防备,一面慢慢地对付他们,先从外面开始,削弱他们的实力,最后才擒其元凶,如若一下子敞开来办,只怕会打草惊蛇,促其速发。”
    宝亲王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我也是这样想;只不过要劳动侯爷费神了,慢慢地个别击破,只有仗着侯爷神勇才办得到。”
    杜英豪道:“我这儿当然会尽心尽力,因为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微臣,为了自卫,微臣也得跟他们周旋到底;但是在朝中或官方,还得殿下全力支持,微臣虽日晋封侯爵,手下卸只有一批江湖人弟兄,他们不能跟正式的官军碰的。”
    “没问题,侯爷放开手做好了,我已经叫乌明拨了两千骁骑赶来此间,驻扎在五十里外。”
    杜英豪一笑道:“殿下倒真是用兵如神,悄悄地调集大军荆来,微臣竟不知道。”
    宝亲王道:“我是听说莫云率了一千五百名精锐开了来,怕侯爷吃亏,就近向乌明调了人来,五十里外,已经不是莫云的辖区,所以他不知道。”
    杜英豪道:“莫云的兵也驻扎在五十里外,两边距离差不多,斗开来有人能吃住他就行了,现在微臣就去把他摆平下来,殿下也请配合行动吧!”
    他慢慢来到前厅。莫云已等得不耐烦,频频催促,叫玉恩快点把人带出来。
    玉恩战战竞竞的来到后面,看见杜英豪,如逢大赦。杜英豪摆摆手,跨步进了大厅。莫云脸色一变,勉强地起立抱拳道:“侯爷,未将不知侯爷在此,没有前来见礼,请多原谅。”杜英豪一笑道:“将军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你明知本爵在此,捉下了海东。”
    莫云干笑了一声:“未将知道侯爷捉住了海东,但不知侯爷驻节在此;不过,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未将辖下出了叛逆,未将急于治公,也空暇来做官扬应酬,想必侯爷能原谅的。”
    杜英豪一笑道:“那当然,你是现管此地的将军,我只是路过的客人,彼此不相隶属。”
    “侯爷能明白就好。老实说,东云庄的事,侯爷都不该管的,那是未将治下的事,未将自会处理;海东阴谋不轨,未将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故加纵容,想抓出他的同谋,一网打尽的,侯爷这一插手,破坏了未将的计划。”
    杜英豪的脾气出奇的好,居然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本爵太孟浪了;不过没关系,本爵自有补救办法。刚才有两个人要去提海东,他们说是将军的下属,叫史元平、史元亮。”
    “不错,是有这两个人,他们的武功很好,在未将手下很得力;因为海东本人技击不错,若是差一点的人,恐怕会叫海东趁机脱逃了。”
    杜英豪道:“这两个人倒是很称职,海东找了个机会刚要逃,他们出手把海东杀死在大牢中。”
    莫云脸色先是一变,接着又松了下来,笑笑道:“这两个人也太心急了一点,不过也难怪他们,若是让海东跑了,事情会更糟;是未将吩咐过他们的,若是犯人有纵脱之可能时,可立加处置。”
    杜英豪道:“原来是将军作过这个指示,那本爵倒是处置太急了一点,本爵还以为他们是故意造成犯人脱逃,而后乘机杀以灭口,所以把那两个人也即时加以处置了。”
    莫云神色一变道:“侯爷如何处置他们的?”
    “照当时的情形,他们确是有灭口企图,因为他们故意打开海东的刑具,不加束缚,听任他在前走动,手中都扣好了暗器,海东才跑出两步,杀手立出;不但如此,本爵出声追问,他们还对本爵出手,想连本爵一起收拾下来。”
    “会有这种事!也许他们是不认识侯爷,把侯爷当作是海东的同党,未将一定好好处分他们。”
    “将军不必再处分了,我的手下见他们行凶,那容他们得逞,出手太急,当时就加以处决了。”
    莫云神色又是一变,也意识到情形不对,韦胆先发制人,乃沉声道:“事情全凭侯爷一面之词,未将难以采信,人命关天,未将无以善了,要得罪侯爷了。来人,请侯爷到咱们行营走一趟。”
    他手下四名汉子立刻分左右包围住了杜英豪。杜英豪不动声色,胡若花手中执着一根粗铁,是从牢中刚取到的,见状放手挥扫而出,卸被一名汉子伸手接住了。
    双方各持一端,子拉得笔直,竟然互相平分秋色,不分上下,可见这汉子的臂力不小。
    胡若花固然一怔,那汉子也怔住了。他看见胡若花身材高大,知道必以勇力见长,但没想到竟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他也感到面子上下不来,冷笑一声道:
    “好婆娘,你倒是够劲儿。”
    杜英豪见这个汉子的劲道与胡若花能战个平手,心中大为吃惊,因为胡若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晏菊芳与王月华不在,水青青的武功虽不错,卸算不得顶尖高手。
    自己这些年来虽说仗着万流归宗秘笈上的记载,总算能来得几招了,但那是对高手比武时才能拿出来唬唬人。莫云抓破了脸要蛮干了,就是拚命的场合,那可耍不出花样的。
    切磋的武功跟拚命是两回子事儿,杜英豪是深谙此道。以前他不会武功,却有过不少玖搏命的经验,就仗着那些杀着,配合着机智,居然能击倒不少武林高手,创下赫赫盛名。
    所以杜英豪学会了一件事,不怕与高手对阵,卸千万避免跟杀手纠缠;而莫云带来的这些亲随手下,个个全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杜英豪先前还打算靠着胡若花可以对付的,这位女猎人不仅力大无穷,出手也不讲什么规矩章法,她的搏斗技术是跟猛兽搏斗时训练出来的,出手必狠,能一招毙敌,绝不会慈悲而留人半口气。
    那晓得对方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可就不妙了;不过杜英豪毕竟是大风急浪里滚过的,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当机立断,想到就做。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下面的行动的,尤其是他名震四海,可是公认为天下第一的技击名家。
    他的袖中藏着一支名叫掌心雷的短枪,那是他威慑罗刹人时,俄国特使巴罗夫勋爵送给他的纪念品,枪很精致,威力不错,每次能射两发,三丈之内,杀人倒是很有奇效。
    杜英豪仗着它很立了一些功劳,干掉了好几个顽敌,只是子弹存量不多,一匣五十发,用得只剩二十来发了。他很珍惜,轻易不用的,这时卸掏出枪来,对准那汉子头上就是一家伙。
    砰的一声,子弹由眉心钻进去,那汉子劲力骤失,被胡若花拖了过去,反手就是一,砸在脑袋上,一下子砸得稀烂。
    杜英豪的举动把每个人都震住了。莫云脸色大变,又惊又怒地道:“侯爷,你怎么可以暗算伤人。”
    杜英豪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可以,此人胆敢胄犯本爵,跟我女眷动手,无礼之极。”
    莫云怔住了道:“侯爷可知他是谁?”
    杜英豪道:“不知道,管他是谁,他对我无礼就该死,连你也是一样;本爵乃堂堂的钦封忠勇侯,获领有铁券册书,可免十死,别说是本爵没犯罪,即使真犯了法,朝廷也不会治我的罪,你居然敢对本爵如此无礼,本爵限你立即束手就缚,如果你敢逞强顽抗,本爵立刻能要了你的命。”
    他把枪探出了一下,指着莫云。莫云的脸都吓白了,连忙道:“侯爷!使不得,便不得。”
    杜英豪冷笑道:“使不得?本爵倒不相信,毙了你这奉天将军又能如何?老实说,本爵已经抓住了你的罪证,有权将你立加处置的。”
    莫云看看他手中的枪,干笑着道:“侯爷,这是掌心雷,每次只能发射一发,然后就要再重新装填的,你刚才已经发过一枪了。”
    他这番话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他的那些手下从枪声响后,已经被镇住不动了,但大多数人都露出了狰狞之色,意图作拚死一搏,听了莫云的话后,立刻有一个汉子冲了出来,吼着道:“杜英豪,老子就是不怕死,你有种对老子开枪好了。”
    他手中挺着一支匕首,扑向杜英豪直刺过来。
    胡若花叱了一声,手中的铁挥出。那汉子也相当了得,居然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铁,使劲一带,将胡若花扯得往旁边一个踉跄,控制不住身形,撞过一边;这汉子则再度挺起匕首,刺向杜英豪而去。杜英豪一看不对劲,只有再度扬手,又扣下了第二次扳机,枪声再响,那汉子的眼眉中间迸出了一点红花,身躯也仰天倒下。
    杜英豪脸色往下一沉,厉声喝道:“碎!”
    胡若花过来又是一铁砸下去,噗的一声,脑袋又开了花。莫云大失色地道:
    “这掌心雷能连发子弹,这是不可能的。”
    杜英豪将手枪往空中一抛,又接在手中冷笑道:“莫云,你太少见多怪了,这种掌心雷是最新的,可以连发六次呢,还有四粒子弹,你要不要尝尝?”
    莫云脸色如土,口中呐呐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时,一个汉子上前悲愤地道:
    “姓杜的,我们弟兄三个人是因为听说你是中原技击第一名家,特地来向你求教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
    杜英豪淡淡地道:“尊驾是何方朋友。”
    汉子道:“苏其!我大哥苏哈,二哥苏洛。”
    杜英豪对这三个名字倒不陌生,一怔道:“长白三雄,久仰大名,你们是关外最有名的武师,杜某也听说你们是长白帮的领袖,为人很正派,杜某若非因为事情太忙,抽不开身子,早已登门造访了。”
    苏其冷笑道:“拿着枪找我们逞英雄去。”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就对杜某了解太不够了;杜某生为江湖人,至死也是个江湖人,对江湖朋友,杜某一向十分尊敬。”
    苏某指着地上两具体道:“就是这种尊敬法?”
    杜英豪冷笑道:“如果你们是以江湖规矩来访,杜某自然会以江湖规矩接待;但是你们若以豪门走狗的姿态出现,杜某实在无法客气。”
    莫云忍不住道,“侯爷,苏氏三雄是未将的客人,受末将之邀同来游历的。”
    “那他们就不该忘掉自己的身份,胡乱替人贾命,本爵对杀死他们一节,绝不后悔,如果我事先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是一样对付他们。”
    苏其刚要开口,杜英豪道:“苏其!你要弄清楚,莫云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私屯军火,勾结倭寇,内通皇室大臣,意图不轨,杜某是奉命前来除害诛逆,你们却跟他混,怎能怪杜某下毒手。”
    苏其道:“你用真本事,杀了他们也滚话说,但是你都用掌心雷暗算了他们。”
    杜英豪冷笑道:“对付亡命无赖之徒,杜某一向不用武功,杜某的武功是用来除暴安良或交朋友的;你们若公开身份而来,杜某定然以礼招待,切磋武功也好,交朋友也好,杜某绝不会令人失望,但你们踉莫云在一起,杜某就难以原谅了。”
    苏其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枪,然后道:“好,杜侯爷,改天我邀几位长白的武林朋友过访,看你是如何接待我们?”
    杜英豪道:“欢迎,欢迎,只要按着规矩,怎么来我怎么接,杜某绝不以官方身份来压各位。”
    苏其点点头,然后道:“现在我将二位兄长的遗体搬回去,杜大人可以答应吗?”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可以!对两位令兄之死,杜某虽问心无愧,但颇为遗憾。”
    说着拱了拱手,苏某叫了一个人帮忙,各负起一具体,又对杜英豪道:“杜大人,敝兄弟是受聘保护莫将军的安全,能否也请高抬贵手。”
    杜英豪道:“苏师父,你要明白他……”
    苏其道:“苏某的两位兄长因为不明就理,致送了性命,现在苏某多少已有点明白,所以苏某只保过今日此刻,以后就不再介入官方的是非了。”
    杜英豪若是再有一把掌心雷,他是绝不会放过莫云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身边已经没有跟对方一拚的实力,苏其的两个兄长虽死,他一个人仍然相当难惹,看他神定气闲,从容不迫之状,技业一定比两个哥哥还高,因此干脆做个人情道:
    “好,今天我放他走,明天我带了人去抓他。”
    莫云本来还在盘算如何突围,一听杜英豪居然肯放他难开,连忙叫人匆匆地走了。
    这批人出了门,立刻上马绝尘而去。知府玉恩总算呼了口气,但他立即又紧张起来,赶紧跪了下去,因为宝亲王由后面急急地出来了,也没理玉恩就向杜英豪道:“侯爷,你怎么把莫云放走了?”
    杜英豪道:“他把长白参帮的领袖苏氏兄弟约来了,我不能不放他一马、因为长白参帮的势力很大,高手又多,而我有许多朋友都是在关外立足讨生活的,跟参帮起了冲突很不好。”
    宝亲王道:“侯爷已经杀死了他们两个人。”
    杜英豪不能说自己掌心雷中没有子弹了,根本无力留下对方,只有道:“那时不知道,我可以把他们当盗贼看待,苏其报了身份,就得照江湖礼数来了,何况卖了这次交情,以后在江湖道义上,我也站得稳脚步;甚至于在清除莫云等一干余逆时,也可以使关外的江湖朋友不介入进来。”
    宝亲王一叹道:“再要拿下莫云就难了。”
    杜英豪道:“殿下,莫霎虽然罪状确凿,但是我可没权拿他治罪,要等朝廷的旨意下来,明文拘捕,现在他仍是奉天将军。”
    宝亲王道:“不,我身边带了朝廷的密谕,革除了他的将军职务,擒拿京师治罪。”
    “朝廷指定交给谁办的?”
    宝亲王苦笑道:“没有规定,因为交给别的人,根本治不了他,反而损了朝廷威信;父王的指示是要我会同侯爷一起办理此案。”
    “殿下为什么不早说呢?或者早点出来。”
    杜英豪乐得讲风凉话,宝亲王也没话说了。
    杜英豪的心中倒底有点内疚。他虽然是把人情卖在苏其的身上,但真正的原因却是自己的力有不逮,自己这边最大的倚靠是胡若花,胡若花胜不过对方,就只有放弃了。
    好在他自己撑得住,别人莫测高深,仍然确信他是无敌高手;否则莫云不但不会匆匆而退,恐怕反过来会主动向他发动攻击了。
    现在人走了,杜英豪只有故作轻松地道:“我做了次大人情,相信关外的朋友不会再帮莫云了,要再抓他易如反掌。”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侯爷其实可以不必理会那些的,咱家身边带着有父王的秘旨,直接可以擒下莫云治罪的。”
    杜英豪道:“殿下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只要有朝廷的旨意,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他。”
    宝亲王顿了一顿才道:“侯爷,父王所颁的密旨上要抓的人不止莫云一个,为了使事机保密,不能明白地宣布,以免生变,只有把人擒下后,再出示秘旨了;对方这次的阴谋活动牵连甚广,故而要十分小心,才不至于酿成巨变。”
    杜英豪心中何尝不明白,朝廷既然派宝亲王前来处理,必然是事态十分严重,牵涉到好几位王族的夺权阴谋;而且这些人的手中,都掌握着部份兵权,只有不动声色地加以擒处,才能平息祸端,若是公开要惩办他们,这些人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闹将开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杜英豪在进抄东云庄时,就将那些牵连者的名单查出来了,只是手头的证据尚嫌不足,必须要进一步查证,才箦人秘密送交给宝亲王,看看皇帝打算如何处理的。
    结果,宝亲王微服轻从,悄悄地前来,说明了朝廷的态度。杜英豪由于只匆匆地碰了个头,莫云已然来到,未及详谈内情,但以他聪明心思,早已料到了皇帝的计划、刚才若能够留下莫云,杜英豪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的;因此,他只有故作轻松地笑道:“现在人已经放走了,追也追不上了;不过殿下放心好了,他很快会再来的。”
    宝亲王忧形于色道:“他这一去,自知奸谋已经败露,必然会率兵前来,那时拿他就费事了。”
    杜英豪胸有成竹地道:“只是目前费点事,但以后却省了不少麻烦,要一个个地对付名单上的人,莫云是第一个,但莫云若是平白无故地遭了事,其他人必起警觉,事机就遮掩不住了;因此,最好是让他公开地闹点事后再抓他起来。”
    宝亲王沉思片刻才道:“那当然好,只是他公开闹事后,还抓得到他吗?”
    杜英豪微笑道:“这个绝无间题,我在此地等了好几天,并不是空耗时间,多少作了一点准备,等候他来自投陷阱的。”
    “啊,侯爷匕陉作了准备?”
    “当然了,要不我就不会在这儿等着了,明知他一定会带人荆来图谋不轨的,我若是没有充分的把握,岂不是在此坐以待毙。”
    “侯爷作了些什么样的准备呢?”
    “这个还请殿下包涵,天机不可露,说出来恐怕就不灵了;我计划时,还只有一半的把握,殿下惠然而至,就使我这计划更完美了。”
    “什么?侯爷要我也参与这个计划。”
    “是的!他对我这个侯爷显然”不放在心上,只有用殿下显赫的身份去压压他了。“宝亲王脸有难色道:”侯爷,咱家出京是很秘密的事,不便公开露面的。“杜英豪道:“殿下若是见到密旨上要擒处的人,总得现身了吧!”
    “那当然,那些人所率俱为旗下子弟,只有我现身才能镇得住,但是对付莫云尚无此必要。”
    杜英豪道:“有必要,他带的兵都是八旗子弟,我倒不是怕制不住他们,而是怕杀戮太凶,引起朝廷的不满,才想借重殿下的身份来压镇一下;殿下若是坚持不肯现身,我只有用我的方法了。”
    宝亲王道:“侯爷打算用什么方法呢?”
    杜英豪道:“那还能有什么方法,我这个侯爵虽是朝廷所封赐,但我是汉人,他们根本没有当回事,我只有放开手大杀一通了。”
    他把事情说成了汉满之争,虽然态度上根不恭敬,但宝亲王却没有为之不快,因为这也是事实,八旗子弟对汉官们不当回事,四海皆然,在关外更为显着,对杜英豪已陉算是特别的了。
    宝亲王对这一点不便说什么,但他知道杜英豪所说的大杀一通,就是全军尽歼之意,这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事,因此道:“侯爷要我怎么配合?”
    杜英豪一笑道:“莫云带人来的时候,殿下出面叫他下马受缚认罪,仅此而已。”
    “他会听我的吗?平时他对我这个王子还含糊几分,但是到了要拚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了。”
    “他若是抗命,就是犯了死罪,我可以当场格杀他了,而那时有殿下出头,他的部下就不会叛谋起乱了;殿下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后面补的一句很绝,把宝亲王挤得无法拒绝,当着很多人,宝亲王总不能说是畏惧危险而退缩,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过杜英豪也不敢太大意,除了命玉恩尽拨城中的兵马保护宝亲王外,还急召在百里外驻扎的乌明的骑兵,火速赶来应变。
    他自己则带了两、三个人,跑去准备一切了。
    莫云果然没等很久,就带了他手下的精锐铁骑,兵叩城下,要城中交出杜英豪来。
    城头上出来了玉恩,战战竞竞地道:“将军,杜侯爷的地位比下官高出许多,下官怎敢冒犯。”
    莫云道:“我不管,玉恩,你听好,如果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就下令攻城,那时候我可顾不得许多了,见一个杀一个,屠尽城中的大小。”
    玉恩的脸都吓白了,急忙道:“将军,这怎么行呢?杜侯爷的事,与本城无涉。”
    莫云道:“玉恩,听好,我不跟你说笑,我是真会干的,你们城中包庇杜英豪跟我作对,就不能怪我下毒手,而且你可以告诉姓杜的,他既是有名的侠义英雄,就不要连累无辜的百姓,痛快一点,自己走出来跟我当面一决。”
    他的目的在逼出杜英豪,可是杜英豪没见露面,宝亲王封在城上露了脸,沉声喝道:“莫云,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了不成。”
    莫云见了宝亲王,神色大变,知道祸已闯大,无以善罢,干脆豁了出去道:
    “殿下,你来得正好,臣等在关外忠心耿耿,守土保家,朝廷不该听信谣言,叫杜英豪来打击我们。”
    宝亲王厉声喝道:“住口,莫云,你还敢狡辩,别的不说了,就以你此刻的行为,你就百死莫赎了,还不快下马受缚伏罪。”
    莫云哈哈大笑道:“殿下,你轻信汉人,打击忠贞子民,叫我们怎能心服。儿郎们,攻进去,杀了姓杜的,再到京师伸冤讲理去。”
    他手下的那些骑兵,都是他的心腹,一声鼓噪呐喊,高举着兵器,直向城头逼近而来。
    这座土城的城楼虽是用砖块砌起来的,却并不高大,也不算坚固,以之阻敌是挡不住的。宝亲王见他们真敢叛逆犯上,神色微变,厉声大喝道:“大家听着,莫云已是百死莫赎了,但你们封没犯罪,立刻放下兵器,退后者不究,若参与叛乱者,罪诛九族,你们不妨想想明白。”
    实亲王是当今东宫储君,他的话自是相当有力量,顿时有一部份人起了犹豫。
    莫云见状忙道:“你们别上当,要想活命,只有杀进去,一个也不放过,朝中自会有人替我们作主。”那些犹豫的人被他煽惑得又向前进迫,快抵达城门前时,忽然在城外的一个小丘上,冒出了杜英豪的身形,大声叫道:“莫云!有种来找我。”
    那座小丘高约二十多丈,形势颇为险要,是城外的一处天然堡堑。莫云见状用手一指道:“姓杜的在那里,儿郎们,杀过去,杀了他,取得他的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有几十匹马奔地过去,才来到丘下,忽而路上!然一声,土岩横飞,有如天崩地裂般的连串巨响。
    这是杜英豪的妙计安排,他在前几天早已勘察好地形,把东云庄中授出的炸药,秘密埋在地下,知道莫云必将率人前来,相机予以痛击。
    一霎时人仰马翻,虽然只有百来骑士受到了死伤,但是封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大部份的马匹受惊而乱窜,而且也有人趁机开溜的。他们见到宝亲王露了面,便知大事不妙,但是莫云是他们的主帅,也不敢违抗命令,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了。
    兵败如山倒,浩浩荡荡的两千铁骑,只被几声爆炸,就去了十停中的九停,只剩下了一百多不到两百人跟着莫云,那是他的死党。
    莫云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他看看手头这点人,攻城邑不足,去杀杜英豪又不敢,一挥手道:“走!先回去再说。”
    他当机立断,想先保住性命,立即下了撤退的命令,而且拨转马头就走。
    跑出未及百丈,路边大树上一根绳索带着个圈子飞出,套在他的脖子上,他拉上空。
    他的那些部属们一哄而散,没一个留下来管他的。抛索子的是胡若花,那是她拿手的绝技,本是用以捕兽,但捕人也很灵。
    杜英豪又创了一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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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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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虎落平阳
    莫云被捕,整个事件却并未终了。宝亲王与杜英豪作了一番密议后,杜英豪又带了人悄悄地走了。这次他走得更为秘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以什么身份。
    连主其事的实亲王也不知道。他只跟杜英豪商量了一个大概,原是约好在第二天再作一番详谈的;那知第二天着人前去相请,才知道杜英豪已经带了一批人星夜悄然离去。
    杜英豪这一次跑得很远,他是沿着鸭绿江,乘坐着一条木船下去的,一直来到安东县。
    说来,这儿还是属于通化府治;可是府县之间却成年没有一个公人来往,因为两地相去不下千里之遥,而且都是荒凉的野地山林,连一条规规矩矩的路都没有,夏秋之际,还可以搭船由鸭绿江顺流而下,一到冬季,大江冰封,那就全仗两条腿一步步地挨了,不知要走到那一天才到地头。
    说到府城,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该是比京师差不多远近了。
    这时已近深秋,杜英豪他们搭了一帮运木船同行下来。一根根巨木的原木,自山上砍下来后,用绳子困着,连接成排,顺着江水慢慢地淌下去。
    杜英豪装成一个杂耍班子的班主,带着个杂耍班子,一路卖艺下来。
    班子里有个小伙子伙计,那是赖光荣;有着几个女的,却没一个出色的,而且还有个二转子罗刹人,长得粗眉大眼,看来挺吓人的。
    其他还有两头大熊、四头猴子,跟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玩意,通通装在一条船上。
    船是晏菊芳跟王月华弄来的,那些演戏的熊猴,则是从忠勇山庄中带出来的。
    她们两人把密函交给宝亲王后,先一步到达河边,接下了这条船;而船上一切用具,则是四海堂参药号为他们准备的。
    连这一帮运木船也是杜英豪的自己人。他在东北开发,不但邀来了不少关内中原的江湖朋友,也建立了不少生计,插进了每一行业,而且都是大行业、大资本,自然也要用不少人。
    本钱是杜英豪的,他反正有的是金沙,但是他自己不搭一股,营利都是那些朋友的;只有一个条件,大家好好干,安安份份做生意,成家立业,还有就是必要时,互相帮帮忙,支持一二。
    这种好事自然人人都喜欢的。几年来,这些江湖人都混得很出色,也置下了不少产业,当然也聚下了不少的人手,形成了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杜英豪在平时只有运用一切的力量与关系帮助大家,绝不要他们一点回报;但是一旦用到他们时,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杜英豪的死党。
    所以,杜英豪的杂耍船,搭在仁义堂木材帮的船队里走,是一点都不显眼,既隐密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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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帮的帮主戚仁义,是长江水上的一个船帮老大,手下有两三百人。在长江上他混不出什么名堂,最多只能占住一段水域地盘而已;但是被杜英豪邀来之后,以雄厚的财力为支持,立刻成为鸭绿江上一股新兴的大势力,发展极速,几年来,人员扩充到两、三千,俨然已是一地的霸主。
    这是今年最后的一趟木材,漂到安东后,再由那儿的海船装运出海,卖到江南、闽粤一带的海口市集上去。路途虽遥,但是这些由吉林长白山上砍下的巨型大木,体积巨大,木质坚实,品质绝佳,多半是用作高楼巨厦的梁柱,以及上好的寿材,利润很厚,仁义堂自成一帮,从伐木到载运,都由自家一手包办了。
    因之,他们的人多势众,尤其是在鸭绿江出海口的安东县,势力更是可观。戚老大在这儿的一句话,比县太爷还要靠得住一点。
    所以,杜英豪要搭他们的船帮到安东来,因为他要在这儿展开另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到了安东,船离开了船帮,另靠码头,那些仁义堂的伙计们还直向几个女的调笑。
    杜英豪带着班子,在县城的中心,找了块空她,拉起场子,摆开阵势来做生意了。
    玩意儿挺不错,几个婆娘也很能卖风情;虽然一个个都是满脸风尘之色,但是腰儿细,胸脯大,在这种边远之地,也算得上是绝色了。
    所以场子拉开了两天后,生意越来越好。这儿自然也有些地方上的混混前来想捞几个的,可是立刻就有仁义堂的人出来讲话了。那些地方痞子自然惹不起仁义堂,乖乖地走开了。
    地方上惹不起仁义堂,但是有人惹得起。这一天,杜英豪才率着班子到场子上,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平常等着瞧把戏的老老少少都站得远远的,换了一批挺胸露肚,服饰奇异的高丽棒子。
    那是对一些高丽浪人的称呼。安东与高丽新义州隔河相对,冰冻时,直接可以走过来;于是高丽的罪犯、流氓、逃兵,在本土无法立足,纷纷就逃了过来。官府抓不胜抓,后来干脆不管了,听任他们在安东形成了一股势力;但他们毕竟还是要有人包庇的,而能包庇的人,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些高丽棒子一围上来,仁义堂的伙计们也不甘示弱,立刻有几个人也出来了。
    一个叫廖五的船头开了口:“各位,这几个娘们儿是兄弟们的相好,人家赚几个辛苦钱不容易,各位高抬贵手放一马如何?等她们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谢谢各位。”
    在安东,敢跟高丽棒子干起来的也只有仁义堂的人,双方打过几次,都是主事者出头说开了,维持个相安无事;这次有廖五出头,照理说对方该给个面子了,可是对方毫无领情之意,仍然围立不丢。廖五感到很难堪,将手一招,十几名伙计也都围了上来,似乎就将打了起来。忽然一名中年的瘦子由一旁走了出来,首先挥手将那群高丽棒子挥退了下去,然后朝廖五一拱手,陪笑道:“五爷!您误会了,是我们家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一听微怔道:“范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这可怪了?范五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江湖未流的玩意儿感兴趣了。”
    那瘦子笑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咱们堂口里来了一位贵宾,是位外国的公主;她对咱们中国的把戏很感兴趣,听说这个班子在这儿演出了两天,非常出色,所以才想请他们去演一场。”
    廖五冷笑道:“你们堂口上倒是越来越高升了,居然有什么外国的公主来作客了。”
    那瘦子耸耸肩笑道:“五爷!这可不是兄弟吹牛,那位贵宾真是外国的公主,由京中两位格格陪着一起来的。两位格格在京师跟咱们五小姐是好朋友,听说她们在京师也算是大美人了,可是跟那位公主一比,喝!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个瘦汉子大概跟廖五交情还不错,居然聊起天末了。廖五笑道:“赛西施!
    你可少唬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外国人,这班子里还有一个呢!你看那红眉绿眼睛,还能美上那儿去。”那瘦子忙陪笑道:“五爷!兄弟小名叫希石,乃是希奇的希,石头的石,您可别念走了调,那有个大男人叫赛西施的。”
    廖五笑道:“我可没念过书,希石也好,西施也好,我没把你念成赛稀屎,已经算客气了。”
    赛希石的涵养还真好,依然陪笑道:“五爷!别开玩笑,那位公主虽是外国人,可是跟咱们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中国话也说得挺流利。”
    廖正道:“这是那一国的公主?”
    赛希石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反正京中来的两位格格跟咱们五小姐都叫她公主,对她十分恭敬,想来这公主不会假。五爷,咱们五小姐是请这个班子去出堂会,绝不会亏待他们的,这下子您可放心了吧!”
    他这么一个劲儿的陪笑脸,倒使廖五没辙儿了。他斜眼看看杜英豪,见他没作任何表示,心知是不反对,乃笑道:“我放心不放心管个屁用,只是那个穿花衣服的婆娘跟我有过那么一点交情,人家托我照顾着点,我能不答鹰吗?既是你挑他们发财,我岂有不同意的;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赛希石笑道:“五爷,这事儿还能假得了,反正这次咱们庄主要大请客,给五小姐过生日,你们堂口上好几位都有帖子,您一问就知道。”
    廖五啊了一声道:“范五小姐过大寿啊!那可是得贺一贺。她今年多大啦?”
    赛希石笑道:“谁知道伢,姑娘们的年岁作不得数儿,反正是比你我小就是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催着杜英豪快收拾东西,上他们兴隆山庄去出堂会。“但杜英豪却在这时候翻起眼睛拿了。他双手一抱胸道:”这位大爷,多谢您看得起,请您上覆那位什么外国公主,说咱们这些粗鲁走江湖的人都野惯了,见不得贵人,盛情心领了。“
    赛希石不禁一怔道:“你是说你不去?”
    杜英豪道:“不去,别说她是外国的公主,就是本国的公主,咱们规规矩矩卖艺吃饭,一不逃粮漏税,二不作奸犯科,犯不着巴结谁。”
    赛希石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种态度的,一时傻了眼,顿了半天才道:“好,你有种,你有种,但愿你的骨头能跟你的嘴一样硬。”
    他一挥手,那群高丽棒子又迅速地围了上来,刷的一声,各人的腰间长刀都出了鞘,两把刀比住了一个人,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杜英豪也激起了那股子江湖人的拗劲儿,将头一昂道:“这一套可吓唬不了人,有种你把我杀了。”
    对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赛希石倒是没了辙儿。他在兴隆庄中的地位不上不下,略微有点权,却又不够资格作主;平时由于他嘴皮子活,心眼儿灵,所以兴隆庄的外务都由他处理。在安东县内,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跟仁义堂的廖五,同样算是地方上的八面玲珑人物;只是廖五见了仁义堂主戚仁义,也只叫声大哥,拱拱手而已,他在兴隆庄主范竹轩面前,却是必恭必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赛希石舐了舐嘴唇,还作继续的努力道:“五节,何必呢?早先咱们两家有点不愉快,可是后来都说开了;这次是咱们五小姐过生日,也给贵堂主戚大爷下了帖子,您又何必为几个耍把式的路兄弟为难呢?”
    廖五却硬是子头,哼了一声道:“你家五小姐过生日也没给我下帖子,我犯不上巴结他;可是这杂耍班子里却有我的好朋友,他们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他。”
    赛希石看廖五没有退步的意思,只有朝化装为班主的杜英豪道:“朋友,你在这儿做买卖有两、三天了,也该打听一下当地的人物,咱们兴隆庄的范庄主可不是没名没姓的。”
    杜英豪也发了横,鼓起眼睛叫道:“笑话,咱们卖艺讨生活凭的是本事和玩意儿,不偷、不抢、不犯法,用不着巴结谁;贵庄主在地方上有势力,那是他的事,他要是喜欢咱们的玩意见,移驾上这儿来捧个场,我们很欢迎,但是随便派个人来,就想把我们叫到他庄子里去侍候他,那可不行。”
    赛希石怔住了,冷笑一声道:“好,老头儿!说得好,你这个班子成立多少年了,难道你是一直用这种态度闯江湖的吗?”
    杜英豪笑笑道:“那当然不是,进庙先拜佛的道理我自然懂,没来以前我打听过了,这儿有两尊菩萨,一尊是戚大爷,另一尊就是贵庄主;但是我也听人说,这两尊菩萨只要拜一尊就够了,要是脚踩两只船,很可能两面都不讨好;我本来也没决定拜那一尊的,可是恰巧在路上跟戚大爷合了一条道儿,因此有怠慢贵庄主了。”
    他巧妙地把争执的对象转到了仁义堂头上丢,使得赛希石翻大了眼睛,瞄向了廖五,然后冷冷地道:“五爷,您听见了。”
    廖五笑道:“听见了,他没说错,敝堂上的戚大哥对江湖朋友一向很照顾,又赶巧在一路,所以特地吩咐兄弟要多加照顾。”
    “这么说,戚大爷存心要跟敝庄过不去了?”
    廖五淡然道:“没有的事儿,说起来是贵庄主存心要找咱们的麻烦还差不多,这班子在此地拉场子邑径两天了,一直都是敝堂上的弟兄在照料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今天你们却硬吃上来。”
    赛希石道:“我们只是来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笑道:“要是一上来就由你赛西施出头邀请,事情没有不好商量的;可是你那些人,一来就围上了,存心来个下马威,咱们可不吃这一套。”
    赛希石道:“那是他们性子急了一点,五爷!这些都是那位美枝子公主的随员,他们都是日本人,不懂得中国规矩,您请多包涵。”
    廖五笑笑道:“你别找我,这跟我没关系。贵庄要找这个班子去出堂会,人家愿意去,咱们管不着;人家要是不肯去,你们也不能倚势凌人。”
    杜英豪也笑着道:“五爷说得有道理。本来嘛!有人瞧得起咱们的那些玩意儿,是咱们的荣幸;可是贵庄的邀请方法太不对了,派了一批人来,四下一包围,倒像是吃定了我们似的。”
    赛希石冷笑道:“好,老头儿!你骨头硬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直的腰干儿,看你能够挺到什么时候?这会儿你乖乖的走了,咱们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要是等我下令押你进庄,就有你好看了。”
    杜英豪也毛了起来,大声叫道:“笑话!你们兴隆庄又不是什么官府,你凭什么押人,老子就是不去,看你能咬了老子的鸟去?”
    杜英豪的这番话不但把赛希石骂怔了,连廖五也难以相信;因为他是知道杜英豪真正的身份的,他没想到一位万人景仰的大侠,口中会骂出这种粗话来。赛希石也是一样,今天并不是有人过生日,而是他们已经风闻到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知道忠勇侯杜英豪已经对他们展开了行动,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着对付杜英豪;只是还不知道一直跟他们站在对立的仁义堂,跟杜英豪有密切的关系。对突然出现的这个杂耍班子,他们动了疑,才借个理由来试探一下的。
    杜英豪这么一发火,赛希石倒是软了下去。
    他已经认定这个杂耍班子不会是杜英豪了,自然也犯不上节外生枝地跟仁义堂闹翻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好,好!老头儿,话是你说的,你等着好了,要是明天你不乖乖上咱们庄里去磕头陪罪,我姓赛的就算是众人的孙子。”
    他是为了装点门面,说了两句狠话,回头就想走了;那知道赖光荣早已得了杜英豪的暗示,上前一拦道:“慢着,我代我师父回答你好了,我们绝不会去磕头陪罪的,你现在就给我跪下来,向每一个人叩头叫爷爷,是你自己要当众人的孙子的。”
    赛希石脸色一变,劈头就是当胸一拳;但赖光荣向来就以刁钻出了名,早已防到了这一手,说完话,身子已向下一坐,使他那一拳擦过头顶击空,跟着把手中的铜槌敲在赛希石的右脚上。
    他是敲小锣的,锣槌却是木棒上套了个铁球,敲起来声音很清脆,但敲在骨头上却很结实。赛希石痛得抱起右脚,又跳又叫。赖光荣更缺德,反手又是一锣横扫,扫在左腿的腿弯上,力气不大,却足以把他打得单腿前屈,跪了下来。
    赖光荣顺势一脚踩住了后颈,把他的头踩得向地上磕去,口中还喊道:“对,跪好,磕头!一、二、三,现在再喊三声爷爷。”
    他在把赛希石的头踩得触地时,又用棒槌抵住了喉结,用劲往上提。赛希石咽头被压得很难过,只有抬头直减轻压力,等他直得差不多时,赖光荣脚上一用力,又将他压了下去。
    加是者三,赛希石身不由己地磕了三个头,其中两个是响头,额头都撞起了疤,赖光荣还要他喊爷爷,他自然是不肯开口的,而且腰里用劲向上一挺,想把赖光荣震开的。那知他一用劲,身子也跟着向上飞去,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被一股大力急往下拉,拍的一声,面向着地,平平地摔下来。
    那是赖光荣算准了他的行动,趁他使劲向上挺的时候,用铁槌一抬他的下巴,利用他自己的力量,把他向上拨去,卦了超过头顶时,锣槌巧妙地一翻,又压住他的,把他硬接了下来。
    由于人在空中,不易使力,竟被赖光荣像耍子似的,抛上抛下,重重地又摔了一下,这一下子是脸平着落地的,先是鼻子,接着是嘴,硬碰了一下,至少有五六颗门牙砸掉下来,嵌进了嘴唇里;而鼻梁更是砸得歪过一边,满脸是血,直挺挺地躺在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其实,赛希石的技击功夫不弱,在道上颇有名气,却因为碰上了一个刁钻古怪的赖光荣,名不见经传,大意之下,被赖光荣抢了个先手,整得死去活来,至少也送了半条命去。
    这一手是杜英豪教的。杜英豪自己是用急智来打下盛名的,他发现只要眼明手快,懂得利用机会,掌握先机,不怕对方是成名高手,照样也能克敌致胜。赖光荣是学得最像的一个。
    他把赛希石打倒之后,才向杜英豪一笑道:“师父!您看我这一手如何?”
    杜英豪却急声道:“小心!背后!”
    那是一名东洋武士装束的汉子,手擎长剑,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长剑举过头,正要劈下来。
    这家伙的剑气很凌厉,一望而知是剑道的高手,又在赖光荣的背后出手,看来小赖这下子是完蛋定了;但是赖光荣却如同未觉,依然笑嘻嘻的。
    就在那东洋武士双手握剑要劈下之际,忽地一条灰影飞快地扑了进去。那是胡若花手中抱着的那头金丝猴,是她在山中抓到的幼猿,养驯了经过调练的,特地要晏菊芳与王月华去带了出来。
    一则是用作杂耍班中变把戏时的帮手,二则是掩护身份,三则在打时,它们都能有两手巧妙的攻击,这时就派上用场了。由于情况紧急,她把猴子抛了出来。这家伙动作如风,一下子抱住了那武士的头,张口就咬。那剑士不知是什么,连忙丢开了剑,伸手要去抓开头上的金丝猴。
    接着就是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劲道大得出奇。他摇幌了两步,颓然倒下。
    这是拴在一边的那头大黑熊,也是杜英豪指定带来的好帮手。它的一身皮肉粗厚,不畏刀剑,力大无穷,而且还懂得搏击之技,这时站了起来,上前一掌下拍,将那剑士击昏了过去。
    一声发喊,那些东洋武士再度围攻了上来。这次他们是出手就拚命了,杜英豪这边也早已准备好了,能动武的全动了。只有杜英豪袖手旁观,他却不是光看热闹,而是在指挥作战。
    他指挥的对象却是两头金丝猴、一头大熊、两条大狗。这些都是他闲下无事时,调教来好玩消遣的,可是真到打起架来还真管用。对方有三、四名用剑的高手,都被这些畜生缠住了不得脱身。
    正在混战之际,忽然两乘彩轿,由十六名轿夫抬着,飞快地来到,跟着一个娇脆的声音喊着:“停!停!”
    这娇弱又尖利的声音竟似十分有威力,那些东满武士全都停止了攻击,收刀退后;甚至于其中一人在停手后被廖五的弟兄砍了一刀,他也毫不闪避,硬挺着在肩头挨了一下。
    轿子抬到决场前停下,那十六名轿夫分成两列站在轿子的两侧,面向外,每个人都用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他们也都是武士装束,个个目光明锐,神态坚毅,一望而知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做轿夫只是他们临时的工作,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则是轿中人的侍卫。
    轿帘轻掀,里面竟并坐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遍体罗绮,作旗人宫装打扮,另外一个则是东瀛的贵族妇女打扮,想必就是那位美枝子公主了。而这位宫装打扮的女子,必是京中下来的什么格格了。
    这两人下了轿子后,美枝子公主是由那位格格扶出来的。看她那种娇弱可怜的模样,没有一个男人忍心去伤害她的;所以,场中虽是杀气腾腾的,却因为这两个女子的来临而消弭无踪了。
    这时候才有几骑快马飞驰奔到。马上是两个着官装的侍卫,两名着东洋宫装的侍女,以及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女子,长得虽然不错,可是无论在气质与容貌仪态上,都无法与轿中的两名女郎相此,显得丝毫不起眼了。
    廖五低声对杜英豪道:“这后来的就是兴隆庄的五小姐,叫范竹娟,是本地最出色的大美人,不过现在看起来,却像凤凰面前的乌鸦。”
    杜英豪低声笑道:“廖五,你别被那两个女的姿色迷住了,那位美枝子公主的身份不清楚,但是另一个是忠亲王的大格格玉佳,听说是大内有数的高手之一,她的玉手这么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你的脑袋,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廖五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妈呀!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叫她那只玉手在脸上摸一下,不知道是怎么个销魂劲儿呢,听您这縻一说,我还是老实点,别去做那个梦了。”
    范竹娟她们可能是同时出发的,可是快马未抵,轿子却已先到,可知那十六名轿夫的脚程快到什么程度,杜英豪尽管在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卸比谁都紧张,因为他知道双方实力的悬殊。
    美枝子公主的十六名卫士,就是一股坚锐的精兵;而那个玉隹格格,宝亲王还特别介绍说是大内三位高手之一,艺出密宗,功力深厚而招式诡异。她的老子忠亲王由于先人是鳌拜的党翼,一直不太得意,所以也加入了皇室对头的行列,要杜英豪碰上了特别小心。杜英豪之特别注意她,则是因为她的美艳娇柔,但是没想到会在此地碰上了。
    范竹娟到了玉佳面前,恭声低语了片刻,然后才出来,沉下脸道:“廖五!你出来。”
    廖五看看杜英豪,杜英豪低声道:“出去好了,跟她磨缠一阵子,然后着人通知戚老大带人来援手,今天的场面不好收拾。”
    廖五点点头道:“是的!杜爷,老大那儿不必派人去通知了,咱们随时有人盯着,把一切报告给堂口的,若有必要,老大会立即带人来的。”
    说着走了出去,笑嘻嘻地道:“五小姐,听说今儿是你的生日,恭喜,恭喜!”
    范竹娟哈哈地道:“不敢当,小生日,所以不敢惊动你大驾,刚来了几位远客,只是在宅子里自己凑乎一下,没想到会冒犯你们贵堂口了。”
    廖五眉毛一掀道:“五小姐别说这种话,咱们仁义堂只是规规矩短做生意,并没有仗势凌人。”
    范竹娟手一指道:“那么这儿又怎么说呢?”
    廖五看看四周,自家弟兄虽有几个挂彩的,却都还活着,倒是对方躺下了五、六人。
    仁义堂为了暗中照应杜英豪,派出的弟兄都是精选的,一个个虽然瞧着不起眼,却无一不是好手,所以动起手来,才略占上风,因之哈哈一笑道:“这是你们那些东洋客人自找的,他们到此地来作客,咱们管不着,但要欺负我们的客人可不行。”
    范竹娟怒道:“什么叫欺负?我是叫赛希石来请他们上庄里去演出一场堂会的。”
    廖五道:“人家不乐意去,也不能用强!”
    范竹娟冷笑道:“他们既是卖艺的,只要不少他们的银子,他们就没不去的理由。”
    杜英豪道:“这位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是走江湖露天卖艺的,一不设摊,二不落户,全靠各位乡亲父老捧场,看得高兴,任凭赏几个,那怕是一个小钱儿,我们不敢嫌少,一个子儿不赏,我们也不能强迫着看官们非给钱不可;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可没规定谁该怎么样。”
    范竹娟沉声道:“老头儿!你再说一遍。”
    杜英豪将胸膛一挺道:“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咱们在露天拉场子卖艺,看官们来捧场,我们十分感激,不乐意来的,我们也不能强拉着来;因此,瞧不瞧,给不给钱是看官的自由,可是玩意儿卖不卖却是我们的自由。”
    范竹娟道:“说得好,若是你们没拉开场子,谁也不能硬架着你们出来,可是既然拉下了场子,有人看,你们就得演。”
    杜英豪道:“不错,可是在那儿演卸是我们的自由,我不高兴上你们宅子丢,这却不犯法。”
    一边的玉佳格格却笑了起来:“这位老大爷!你倒真能说话。不错!王法虽没规定卖艺的该如何作生意,有人请你们去出堂会,你们可以不去,但总得有个理由,可不能说不想去就不去,是吗?”
    她的话很合情合理,廖五怔住了,杜英豪却不在乎。他出身市井,磨嘴皮子讲歪理是看家本领,没理也能变出个理来,因此他一笑道:“是,是,还是这位大姑娘明理,我们卖艺也有人格,在场子里给多少由各人高兴,我们不会争,因为这是规矩;可是要我们出堂会,至少得先说明一下酬劳是多少,我们能不能接受,这可不能由着东家高兴赏的,要是东家只给一个小钱儿,我们一大帮人吃什么?”
    范竹娟怒道:“混帐,你还怕兴隆庄会少了你的。老头儿,你也不打听打听?”
    杜英豪道:“我不必打听,我讲的是理,至少你们那位管家也得先谈好个价钱。”
    范竹娟怒道:“笑话,叫个杂耍班去耍一出猴儿戏还得讲价,你开价出来好了,只要你开得出口,兴隆庄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玉佳格格突然道:“竹娟,话别说得太满,这个班子你们的确请不起,堂堂的一等忠义侯,天下第一技击名家杜英豪,偕同四位夫人,这个班子你们请得起吗?”
    她一口就把杜英豪的身份叫穿了,倒是使得杜英豪一怔。玉佳又笑道:“侯爷,咱们在京里会过,您不会这么健忘吧,”杜英豪干脆大方地摘下了毡帽,扯下了胡子道:“格格好眼光,杜某自信这乔装已经很像了。”
    玉佳格格道:“侯爷的乔装是无瑕可击,只是您这四位夫人都太漂亮了,不像个卖艺的。”
    杜英豪笑道:“反正我们也是阔着好玩儿,没指望真由这个来掩藏身份。格格,到了这儿大家也不必再掩饰,杜某是为什么来的?你一定清楚。”
    玉隹格格的神色也转为凝重,点点头道:“清楚,您是受了宝亲王殿下之托,前来搜捕莫云的余党的,也许您查出兴隆庄跟莫云有来往。”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实亲王托过我,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莫云要不是直接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玉佳格格笑道:“对了。侯爷,您在江湖上的身份何等崇高,又享尽了人间富贵,实在犯不着扯进这个圈子里丢;皇家的事由他们去好了,宝亲王手中有的是证据,他大可以敞开办的,干嘛要请您私下来了结呢?可见他们也有站不住理的地方。”
    杜英豪摇手道:“格格,杜某来此不是为皇家效力,我是为了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我们知道侯爷在关外,唯恐会引起侯爷的误会,所以才躲得远远的。”
    杜英豪冷笑道:“格格,这些东洋人隐身潜伏在我的忠勇山庄附近,偷偷卖鸦片给忠勇山庄的人,暗藏奸细,阴谋唆使我山庄中的人谋动暴乱,要夺取我的产业,我不能坐着等人来宰割。”
    玉佳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侯爷不会弄错?”
    杜英豪道:“我会弄错?人证物证俱全。”
    玉佳格格转向美枝子道:“公主,这是怎么同事,家父一再告诫你们,不要去冒犯侯爷的。”
    美枝子公主显得很迷惑地道:“格格!我不知道,我没有叫他们这样做过,而且我也告诉过他们,杜侯爷是中国第一位大英雄,不可以冒犯他。”
    玉隹也道:“侯爷,我想一定是误会,因为我也听见美枝子公主对她的属下亲口交代过。”
    美枝子戚然地道:“妾身不幸,流亡海外,连家国俱将不保,怎么还会去图谋他人呢?
    这中间必然有误会,请侯爷移驾到兴隆庄去,妾身一定会给侯爷一个明白交代的。“
    廖五忙道:“杜爷,去不得,今天根本不是什么人过生日,他们早已打听到杜爷的身份,千方百计要诓您丢,一计不成,现在又来第二计了。”
    玉佳格格道:“胡说!我们先前只是怀疑这个班子有问题,想叫他们去瞧瞧究竟,既然知道是侯爷,谁敢对他无礼。侯爷,我敢保证。”
    美枝子道:“侯爷总不会怕我一个弱女子。”
    她楚楚之态使人心碎。杜英豪的怜惜之心油然而生,点头道:“好,我就去一趟。”
    杜英豪决定了的事是不容人反驳的;他答应了上兴隆庄,别人都不开口了。
    晏菊芳问道:“爷,我们是不是跟了去?”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不必了吧,让青娘跟着我去就行了;另外叫小赖带了和子去一趟。”
    他虽然只选了三个人,却已相当的坚强了。水青青的武功高、经验足,而且还懂得使毒解毒,掌中一手好袖箭;赖光荣则刁钻古怪,十八般武艺俱全。至于要堀内和子去,则是因为她对这批东瀛武士的底子熟,必要时可以作为证人。
    其实,对方并没有限制杜英豪带多少人去,杜英豪身边这些人一起去也没关系。
    可是,晏菊芳那样一问,而杜英豪只挑了两、三个人随行,使得几个人人惑不解;尤其是胡若花,更感到不解道:“爷,应该让我跟着您去的。”
    杜英豪笑道:“干吗?我又不是去打架。”
    胡若花道:“这可难说。一路上他们对我们发动好几次明攻暗袭,谁知道他们怀着什么鬼胎?”
    杜英豪哈哈一声大笑道:“我相信美枝子公主是诚恳地请我去一谈;但如果他们有什么阴谋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李诺尔是知道的,在霍尔果斯堡中,我一个人面对着成万的罗刹人,几千枝火枪,我照样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这兴隆庄总不会比霍尔果斯堡更艰险吧?”胡若花道:“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知道爷英雄了得,不会硬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倒是。孙悟空有七十二变,还在老君炉中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呢!
    他们若要存心算计我,自然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我才把你留下来,到时候我若有了什么意外,你好帮着他带人杀进来,那时候就用得着你这员猛将军了,见人宰人,见屋烧屋,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说得范竹娟的脸上微微变了色,但廖五还及时补上一句道:“五小姐一你可别以为杜爷是说大话,唬你们的。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他是专为你们兴隆庄来的,自然得有充分准备。咱们仁义堂大小四十多条海船,全部都载足了人,泊在附近,你们若是想突围出海,刚好拦个正着。”
    范竹娟道:“我们好好地出海去干吗?”
    廖五笑道:“我只是这么提醒你一声,告诉你水路上走不通了;至于陆路上,除了咱们仁义堂本身的人员外,这些天借着运木的方便以及贩参的商客行帮,陆续地淌进了三、两百人。”
    范竹娟道:“那有什么了不起?安东每年在这时候,外来的行客最多。”
    廖正道:“不过今年来的行客不同,他们没有斤斤计较价钱的高低,一到之后,三言两语就成交了,然后就留下盘桓没走,说是要等山里最后的货出来,实际上却是在等候杜爷。”“难道那些人又是杜侯爷带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些年来,杜某见到关外遍地黄金,干那一种行业都能赚大钱,所以邀请了一批江湖朋友来加以开发;这些行业利润虽高,但也只有武林道上的朋友不畏艰险才能赚得到……”
    范竹娟道:“我们知道关外就添了很多关内的江湖朋友,打进了各种行业,没想到是杜侯爷在后台当老板。”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告诉那些朋友们一条赚钱的路子,其余可是他们自家在经营。”范竹娟冷笑道:“侯爷,从事这些行业利润虽大,但是本钱也得相当充足,所以以前才没什么人干。这些本钱可都是你拿出来的?”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在创业之初,帮大家融通一下而已;三、五年下来,俱已本利还清,现在所有的生业全是人家自己的。”
    范竹娟还要开口,廖五笑道:“五小姐,杜爷帮人家的忙是没有任何附带条件的,不像你们兴隆庄,借人家几个钱,就像是写了卖身契,要让你们牵着鼻子走。”
    范竹娟怒道:“他还不是在拉拢党翼,收买人心,要不然怎会有那些给他卖命的人?”
    廖正道:“那不一样,杜爷只是请求我们帮忙,我们为他出力是出乎自愿的,跟你们做事情有那么自由吗?现在我们干着的都是自己的买卖,不过才三、五年,我们已经不欠人了;可是兴隆庄在此立足十年,许多一开始跟你们合作的人,还是欠了你们一身债,叫你们拴着鼻子走……”
    范竹娟还要开口,玉佳格格已经沉下了脸道:“小五!你少开口,你哥哥唯利是图,才把事情弄糟了的,回头我要好好的跟你们算算帐呢!”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侯爷!我们只是请你去解释一下一些误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似乎也太慎重了一些,用不着另外布置人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杜某这些朋友原是要来做生意的,只是顺便为杜某打个接应而已;廖五把内情说出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好好地谈谈,万一贵庄想倚仗人多生事,也得把那些江湖朋友考虑进去。”
    美枝子公主这才轻倩地一笑道:“杜侯爷说这话,不怕辱没了天下第一大英雄的美名吗?”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公主!杜某只是一个江湖人,可不承认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而且杜某也不想做什么英雄。一头活着白狗熊也比一个死去的英雄强,为了表现什么英雄气概而打肿脸充胖子,硬要往死路上闯,杜某是不做这种傻事的。”
    美枝子道:“侯爷,一个武士维持他的尊严与气节是极为神圣的事,这可不是傻子。”
    杜英豪笑笑道:“公主,我不跟你抬,因为我是老百姓出身,跟你谈不拢。”
    “侯爷现在已经是有爵位的贵族了。”
    “没有的事,我永远都是老百姓、江湖人;在我的观念中,只有道义与正义两个义字,跟你们贵族的看法永远不相同的。”
    美枝子道:“其实,我们的武士尽忠为主,生死不渝,也是一种美德呀!”
    杜英豪道:“不错!你们的武士忠义无双,很值得钦佩,但都要出乎他们的自愿才行。”“我的臣属每一个人都是自愿效忠王室的。”
    “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固然不错;但是你身为主子的人,却不能要求他们必须舍弃生命来尽忠,来无条件地服从你们。”
    美枝子低下了头,不再辩论了。她到中国已久,知道中国武士的忠贞与服从都是有限度的;他们的道德观中,把是非是真理看得比忠贞更重要,大义之下,可以灭亲,可以背主,一样可以受到人家的赞美,说他是弃暗投明。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是不允许的。日本的武士们跟定一个主子,便当终生效忠,尊奉服从,至死不渝;不管主子做什么事,武士是无权去判定是非的,他们只有跟着走。
    从前,她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来到中国后,尤其是接触到中国的江湖人之后,这种观念受到了挑战与震汤。她不知孰是孰非?但私心比较之下,她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这一套是比较合乎人性的。
    默默地上了车,杜英豪这边则骑上了马,一直向前行走。晏菊芳一面让廖五远远地跟着,一面则急急地着手布署与联络,而且还捏了一把心事。
    杜英豪倒是很潇。他的马傍着轿子,不住地跟轿中两位娇贵的女郎谈笑风声。
    水青青跟在后面,打量着一切;赖光荣是最不甘寂寞的,他居然去跟美枝子的侍女们去调笑了,因为他的两个老婆都是日本人,他的日本话居然说得不错,逗得那些女孩子格格娇笑。只有范竹娟紧绷着脸。那是难怪的,本来她在这/里不仅地位崇高,也是第一大美人、突然之间变**什么都不是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走出了几里路,来到鸭绿江边。兴隆庄是傍江而建的,气派很宏大。土石围墙高高地围住了一段江岸,而且还设有十几座碉楼,后庄有码头,进来的海船可以直接停舶装卸货物。
    这在别处是绝不容许的;但是在安东,兴隆庄的后台太硬了,官府根本不敢去管他们、特权形成了他们特殊的环境。
    但杜英豪的到来,封使他们不敢搭架子。庄前的大门早已洞开,两旁站立的庄丁,摆出了欢迎的仪式,庄主范竹轩竟然着了三品的参将袍服恭迎。
    杜英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没想到范庄主还是有品有衔的正统武将,失敬失敬,范竹轩讪然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蒙忠王爷慈悲,在兵部挂了一个候补参将的缺,只是为了进身顶戴而已,未授实缺。“杜英豪一笑道:“只要朝中有人,这候补参将随时随地可以补实的;奉天将军莫云出了缺,还没有递补,庄主大可活动一下。”
    范竹轩脸上不自然地干笑一下,身子立即起了一阵颤抖;因为他的确在活动中,却没想到被杜英豪一口叫出来,只有说道:“全仗侯爷栽培。”
    杜英豪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看了范竹轩的形状,却有了几分眉目,因而笑笑道:“我整倒莫云是因为他冒犯了我,其实并无私人的恩怨,对于谁来补这个缺也没有什么成见、庄主若是有意,我是很乐意帮忙的,但也要看庄主的表现如何?想必你也知道,我若具本推荐,还没人会打我的回票。”
    才说着话,路边突地窜出四条黑影,直扑马上的杜英豪,每个人都是挺着一柄舀的倭刀。
    美枝子惊呼出声;水青青拍马上前,袖箭射倒一人;赖光荣奋力敌住其一。另两个直扑过来,却见范竹轩横里岔身,一拳击出,打倒了一个,但仍是有一柄长刀狠劈了下来。
    杜英豪仍然很从容,手中的马鞭突地点出去,拍的一声,鞭梢刚好击在刀身上,把势子击偏了一点,使那一刀砍在马身上,而且正好落在马鞍上。马匹受惊急跳,杜英豪巧妙地飘落地上。那个武士再度挥剑要政上来,范竹轩已拔出了佩剑,大喝一声:“大胆刺客,居然敢行刺侯爷。杀!”
    一剑挥出,将那人砍为两截,跟着踏上前,将那个被击倒的黑衣武士削落了脑袋。
    被水青青射穿咽喉的那个武士固然是倒地咽了氛,还有一个被赖光荣截住的正在作狠命的拚斗,见状呆了一呆,却被另外一名庄丁打扮的汉子由背后过来,拉刀砍为两截。
    整个过程不过才眨眨眼的工夫,就结束了,四名东满武士次第受戮,无一幸者,也没留下活口。他们狙杀的对象虽是杜英豪,但杜英豪只用马鞭点偏了一个人的刀,露了一手而已。这一招是在万流归宗秘笈上学下来的,十分玄奇奥妙。
    但真正使他化除危机的,还是对范竹轩的那番谈话,使得范竹轩利禄动心,才全力阻遏了这次狙杀计划;如若他不全力击倒一个人的话,从杜英豪的估计,那两名杀手的联手合击,将无人能幸免。
    杜英豪看出了东瀛杀手的厉害了,那是中国的杀手所不能及的;这倒不是他们的武技精、手法决,而是他们在狈击时,芭把本身的生死安危搁置一边,根本不作考虑,拚命地将对方置于死地。其实应说是同归于尽才适当,因为他们绝少有生还的机会,狙杀失败是死,狙杀成功而无法脱身也是死,为敌所虏更是死。许多的戒律,使他们接下任务时,几乎就判定了死刑;因此他们在出手时,根本没有保护或防御的招式,可以说是一批疯子。
    范竹轩连忙上来慰问道:“侯爷受惊了。”
    杜英豪笑道:“没什么,此这更惊险的场面我不知经历多少,还会为这个吓着吗?”
    范竹轩道:“是,侯爷技击为天下第一,这些小丑跳梁自然不在侯爷眼中了!
    是在卑职的地方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卑职的疏忽。”
    这时那位玉佳格格沉着脸上来道:“范庄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要负全责。”
    范竹轩苦着脸道:“格格!卑职不能说全无责任;可是这些刺客都是公主的随员,卑职受命招待他们,却无权管束他们,而且他们有什么行动也不会告诉卑职,叫卑职防不胜防。”玉隹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你全不知情了?”
    范竹轩忙道:“卑职发誓绝不知情,否则卑职有两颗脑袋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若是侯爷在兴隆庄内有什么失闪,别说朝廷的降罪卑职担受下起,就是侯爷的亲朋好友,也能把兴隆庄给踏平了。”
    他说得倒也不为无理;但杜英豪若真的被杀死了,情况如何又很难说了。
    杜英豪倒是很落槛地道:“算了,格格!我在忠勇山庄外杀了不少的东洋武士,这些人可能是想为他们的同僚报仇,倒也怪不得他们,事情过去了就算;只是,范庄主!我希望以后再也没这种情形发生了;再者,假如再有人想行刺,你让我自己来对付,至少要留下一两个活口,问问主使的人。”
    范竹轩满脸通红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鲁莽;不过这四名刺客都是很危险的人物,很难要他们亲口招认什么。”
    杜英豪笑道:“我有我的办法。”
    范竹轩又道:“侯爷要知道主使人也很简单,这四人都是原田慎太郎手下的武士。”
    杜英豪道:“原田慎太郎又是谁呢?”
    “是妾身所属的武士统领,也是毛利王室的家臣,原田英泽的长子。”这是美枝子的声音。
    杜英豪道:“那么这些刺客是公主的人了?”
    美枝子痛苦地道:“我不能否认,因为他们的确是我的臣民;只不过他们的行动绝非出自我的主使,我也指挥不了他们。”
    杜英豪不禁惊奇地道:“公主不是他们的主上吗?毛利老王爷已经身故,并无后人,公主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毛利王室的当然继承人。”
    美枝子痛苦地道:“说起来是如此的,可是一个流浪的王室就很悲哀了,大权都掌握在几个权臣之手,他们只是表面上奉我为主而已。”
    杜英豪没想到内情有如此的曲折,他从花子跟掘内和子的口中,对日本王室之争以及毛利王室的流亡海外有了一点了解;但她们所知道的显然还不够,因此点点头道:“我们进去详细地谈吧!”
    范竹轩忙道:“是,是!进去谈。侯爷!卑职先进丢,把里面再行清查一遍,免得再有人会对侯爷冒犯。”
    杜英豪笑笑道:“这也好。我虽是不怕人行刺,老实说要刺杀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不想在谈话时受人打扰。范将军,宝亲王己胫出关,不日即将到来,这正是你表现的一个机会。”
    他鞠躬如也地带着一批人走了。玉佳格格看着他的背影道:“那四名刺客埋伏庄门,他绝对是知情的,只因为听说侯爷要保荐他出任奉天将军,他才改变了立场。”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见面就先挑他个大好处,要他站到朝廷这边来。格格!有几位皇室宗亲自行结党,意图掌握大权,朝廷十分清楚。宝亲王认为这是很不好的事,极力要加以消弭,而令尊忠王爷跟他们凑在一起更为不智。”
    玉佳格格也低下了头,低声道:“是的!家父早时因为不慎而被他们拉了过去:心中十分后悔,这次特地遣我出关,就是看看有什么效力之处。”
    杜英豪笑道:“难得格格明白就好。”
    他跟玉佳格格、美枝公主三个人并排而行,边走边谈,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接受宝亲王的委托时,还十分的惶恐,对头势力太强、太大,朝廷又不肯公开地办以免引起大变,几乎是责成他一个人身上,要敉平这场变乱与夺权之争。
    他接手时茫无头绪,一点点地摸索起来,现在总算真正地接触到问题的核心了。
    到达大厅口,范氏兄妹在那儿率队恭迎。杜英豪一看,四周都已布满了人,却都是中国的武师,想必是他自己真正的心腹,可以靠得住的人了。
    进入了大厅后,杜英豪嘉勉了几句,把他们兄妹俩支了出去守卫,玉隹才问道:“侯爷真打算保荐他为奉天将军吗?”
    “不错!此人虽热中富贵,却是个聪明人,看出效忠朝廷比跟那些人鬼混更有前途。”
    玉佳睥睨地道:“可是他那个候补参将也是花钱买来的,他只是个江湖人混混出身,能担此职吗?”
    这番话便杜英豪反感很大,淡淡一笑道:“江湖人中未必没有人才,而且在我的看法中,朝中那些将帅总督们也没几个人是有人才的。”
    玉隹想起杜英豪也是江湖出身,深感歉然地道:“侯爷别多心,我可没有藐视侯爷的意思。侯爷技镇天下,以及后来威慑罗刹、剑诛番借等种种英勇事迹,朝野无不钦服,岂是范竹轩那种混混可比的?”
    杜英豪听了心中暗笑,他自己的出身的确是范竹轩不能比的,因为他只是码头上的一名苦力,是真正的小混混,比范竹轩差上十万八千里呢!
    所以他只笑了一声道:“将相无种,有些人的未来是无法以常情去推测的,好在宝亲王对于将帅的人选,只要求一个忠心,并不指望他们有多大才具,范竹轩只要肯忠心办事就够了;我们别谈他,还是说正经的,现在我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所谓意见,就是她们所知道的实情与现状;至于如何制敌机先,锄奸惩宄,杜英豪有他自己的通盘计划,无需间计于妇人的;所以这两位金枝玉叶的绝色女郎,也没妄自作聪明地作什么建议,只把她们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当然也顺带叙述了她们的立场与衷心的希望。
    玉隹格格希望保全她父亲在王室的地位,而美枝子公主的希望较为大一点,她希望能在清廷的支持与保护下重归故土,保有一城之地而为藩主,放弃跟足利王室争权的雄心;但这两个愿望都不是杜英豪这个侯爵所能作主的。
    杜英豪若是在官场中爬起来的,他自然会懂得如何得体的推说,说些不着边际的保证,如将来尽力在朝廷力争等等,事实上他也保证不了什么。
    但是我们的杜大英雄却是由布衣一步登天而踏上了公侯之林,他只知道做事,从不懂得做官,他的是非取决于他本身的评断。
    所以,他拍胸膛保证了下来,末后还加上了一句豪语说:“二位请放心,你们的要求合情合理,朝廷应该加以支持的,我负责达成二位的心愿。”
    菊芳在一边却直着急。她本是站在门口,监视不让闲人靠近的,因为这一席谈话的内容十分秘密,绝不容外的;这时忍不住过来道:“侯爷,您别答应得太早了,右些是您的能力以外的,像忠王爷的事,宝亲王点了头,倒是没问题,而格格出了这么大的力,宝亲王没理由不点头;但是公主的事,却非您能力所及。”
    美枝子恻然道:“是的,妾身知道所望太奢;不过若是大清朝廷肯予全力支持,足利王朝应该要卖这个面子的,他们究竟还惹不起天朝上国。”
    杜英豪傲然地道:“公主!别担心,大清朝廷支持最好,不支持也没关系,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要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这句话实在太狂了,但是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却不认为是狂,根据杜英豪以往的事迹,他的保证似乎比京中的皇帝的允诺还要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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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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