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帅洪金宝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窥浴
    他轻轻一叹,大有冲动跳到门顶利用手劲划上慕容府三字,以替主家争点光采。但两手伸伸摸摸,倒没勇气试试这身未成熟的功力。就连推开中门的勇气都没有,还是从左侧小拱门进入吧。
    毕竟自己身份在慕容家还没资格走中门。当然,若硬要走,除了二叔之外,也没人会说话。
    然而这不免有那主衰,仆人欺之嫌,还是推开小拱门吧。这门平常并不锁,此时也未锁,一推开,左右两棵黄樟树高松稀稀,落叶掉满一地,直如荒野古庙,凄清气息猛涌心头。
    洪金宝直觉不对,就算慕容府佣丁已不多,也不至于连打扫的佣人都派不出来,尤其二叔又在这里,别人不扫,他总会扫吧。唯一的解释是家有大忌,不宜动土动物,才有可能出现此种状况。
    “难道小少爷他……”
    洪金宝不敢多想,眼看着穿过中厅而及内厅的大门半掩半闭,里头却是烛火闪闪,一股檀香气息直吹过来,他已快步走去。
    还未到内厅,里头已走出一人,他头发灰白,身躯疲高却带点驼,那驼,似乎是经年累月哈腰所致,他正是洪金宝口中所说的二叔洪全福。
    快六十岁的身体还硬朗着,只是此时却抹上一层凄沉,瞧及洪金宝也未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感伤地说声:“来上一柱香吧。”
    “小少爷他?”洪金宝几乎真的完全失望。
    洪全福轻轻一叹,两眼含泪:“上香再说,别多话,有事回去再说。”
    洪金宝激动万分,急叫着“小雪子”,快步冲往内厅。灵堂烛火闪动,映照那黑檀灵牌上的慕容寒雪金字,字字闪闪如刀刺得洪金宝满心碎痛,童年好友竟然就此永别?往日笑声竟如此不可得?才分别几月,怎就永无再见之时?
    “小雪子,要走也该托个梦给我啊!”
    “要走也不通知一声,孤单单的,叫人怎放得了心?”
    “冷吗?我给你上柱香,你在地下有知,千万要托梦给我,我……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对不对?……”
    说到伤心处,洪金宝已跪拜地面,泣哽难挨,活到二十三岁,第一次遭到生离死别之苦。
    二叔在旁,替他点上线香,让他膜拜之后,再替他插回香炉,然后静静等他尽其悲情追忆良久,才道:“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
    洪金宝说了不少胡言胡语,心情稍好些,才听二叔指示,起身再拜。凄落心绪竟不知寄往何处。
    他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些,方问道:“小雪子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二叔感伤道:“一场莫名大病,等太君派人去医治,已来不及……”
    “嗯。”
    “可是……”洪金宝刚才心乱,一时未想及寒进丁所言,此时疑问又起:“有人在初七那天在九宫山看过少爷……”
    “可能看错了吧。”
    “会吗?……那人好像看得清清楚楚,……”洪金福叹息:“灵位已在此,说也无用,尤其,别在太君或老爷面前提起,徒增伤心事。回家吧,我也三天没回去过了。人参可找到了?”
    “找到了。”
    “唉,今年太君可能不做寿辰,慕容家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交代另一名叫阿清的老佣人守灵,二叔已领着洪金宝往回路行去。折腾一阵,早是华灯初上,街景一色繁华,谁还会在意没落幕容家之悲事?
    “不行,我还是得找寒进丁问个清楚!”洪金宝仍不肯接受慕容寒雪已死之消息:“他明明看见小雪子!”
    “别胡扯!少爷都入坟,你还想怎样?”二叔冷道:“别弄得慕容家乌烟瘴气,到时我可要罚你!”
    “罚就罚,就算罚的重,我还是要把事情查清楚。”洪金宝道:“我不是怀疑什么,而是很多事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例如说,有一个跟小雪子长得很像的人突然病死,你们全搞错了,或者是寒进丁走眼,……不管怎样,我一定得弄清楚,否则我对不起小雪子。”
    当然,他最大的想法是慕容寒雪武功甚高,身体强壮自不在话下,怎可能突然病死?或许是遭到谋害,只是慕容家不愿公开而想以私下了结。若真如此,他自是更该尽一份心力把凶手揪出来替好友报仇了。
    “好吧,要查就查,不过,可千万别弄得一团糟,到时太君责怪下来,我担待不了。”
    二叔知道洪金宝性格,既然卯上了,不弄清楚,他是相当难熬的,何况还是为了小少爷之事:“查出什么眉目,别忘了告诉二叔一声。”
    “我省得。”
    洪金宝等不及想证实什么,当下立即告别二叔,复又转往花城,准备找寒进丁弄个清楚。
    花城街道依旧热闹,相思居点上几盏落地式高杆相思灯,更显得思古之幽情。虽有几名寻芳容穿梭其中,却也怀情幽雅致,连神女都懂得附风会雅,谈笑风声自成一格高雅。
    那叫花梅的徐娘老鸨见洪金宝又上门,顿时打哈哈踱着石梯迎来:“小胖公子怎么白天来一趟还不够,现在又来?
    采眉姑娘可能没空哟。……”摆摆乳子,还有几分弹性笑耸着,她风韵也不差。
    敢情傍晚那回,她并不知道洪金宝来去匆匆,根本没见着什么姑娘。
    “我只找寒老板,我有事找他。”洪金宝直话直说:“他在吗?能不能替我传话?”
    “在,当然在,寒老儿不沾酒,不沾赌,还能躲到哪儿去?”老鸨子笑得暧昧:“老实说,我跟他那么久,他连碰我一下都没,我甚至怀疑他有断袖之癖呢!”邪样目光瞄得洪金宝惨难自处。
    “我可是正常男人,不来这套的。”洪金宝赶忙回答:“我找他的确有事。”
    “知道啦,大老远找来,还会没事?”老鸨子还是以那种心照不宣笑眼直瞄:“我这就去传话,您在百花厅等等就是。”
    说着摆起美人姿态一步一扭地晃了进去,临转角还抛媚眼,着实叫人动心。洪金宝瞧得直摇头,花城的女子真不是盖的。
    待将进入百花厅之际,几位妙龄少女送茶,传来阵阵香风,她们到是懂格调,未曾做出死缠活缠举止,让人感觉舒畅自然多了。
    洪金宝频频打哈哈,本想赏银,但想起白天输了两百余两,口袋只剩四十余两,想伸出的手不禁软了下来,正待想装阔地表示现在有事,下一次一定赏大元宝之际,内院忽而传出老鸨子尖叫声。
    那声音又尖又恐慌,震得洪金宝直觉不妙,照准发声处撞窗而去。
    “来人呀,寒老板被杀啦——”老鸨子尖叫如杀猪。
    “不好!”
    洪金宝闻言更急,临慌竟也用起吸龙神功,直若一闪电,连破三门追去,碎见一黑影穿破瓦面,直往后边河面掠去。
    “别逃!”
    洪金宝冷喝一声,怒拔身形,亏他胖得可以,竟然还拔高七八丈,一手就要扣住那人肩背,那人见状顿时倒劈一掌,岂知掌落肉跳,仍阻伤不了来人,眼看情况危急,他施展千斤坠猛坠人河边。
    洪金宝岂能让他逃脱,紧追过来,大喝一声,人如弹丸冲杀下来。
    然而不知是吨位太重,还是技术欠佳,他一个下坠,落身于河边小渡口的木排桥,砰然一响,木桥吃力不住,整个被炸压断裂,他唉呀惊叫,想抽身已是不及,直往河面落去,叭然一响,溅得水花冲天,他已变成落水狗,眼巴巴地看着那凶手连掠十数丈,躲入一艘渡船,船只一晃转,立即消失转角处。
    洪金宝勉强爬起追过去,然而追至转角处,那边竟是大河,在此秋月清天夜晚,迎风邀月画肪多得上百上千,却怎么寻得着刺客那艘船?
    “可恶!”洪金宝恨恨跺了一脚。眼看已无法逮人,只好折回头看看寒进丁状况再说。
    回到相思居,一股渗淡气息隐隐现形,往常迎欢作乐的寻欢客早吓走精光,留下一堆身世本就凄惨,此时还得为老板难过的神女茫然地聚在书房外侧,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才好呢。
    若是寒进丁是个恶老板倒也罢了,趁他翘辫子还可以骂他几句,可是寒老板就是好心肠,惹得她们心头亦是凄凄焉,直道天理安在,常日吃斋念佛者都不保,那她们这些犯了罪的人,将来岂有好下场?
    洪金宝赶了回来,平常湿漉漉窘态自会迎来笑话一大堆,可是此时气氛不对,任谁也没心情开玩笑。
    他也急于想知道寒进丁下场,闪奔入书房,已见着寒进丁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咽喉插着一把细如手指利刀,直没刀柄,鲜血只渗出几滴即已断气,可见此杀手杀人功夫十分熟练。
    老鸨花梅脸色苍白吓人,她是身历其境者,自想摆脱某种嫌疑:“他断了气,什么都没交代。……”
    “能交代才怪。”
    洪金宝不知为了何事,心情反而高兴许多:“这是杀人灭口,其中必定有原因。”他问“寒老板跟人有怨?”
    “不可能。”老鸨道:“他平常吃斋念佛,就算对我们姐妹也未曾斤斤计较,否则他死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还有心请留在这里。”
    “那就表示杀他是另有原因!”洪金宝眼睛更眯了。心想,看样子,那人是针对慕容寒雪之事才杀人灭口。
    莫非小雪子还活在人间?!
    这才是洪金宝觉得充满希望的原因。
    “死都死了,找个时间把他埋了吧。”洪金宝心想寒进丁平常对少爷也不错,此时亦可能为慕容家才惹祸身亡,纵使今天手头输了不少钱,还是拿出二十两银子让老鸨子替他办丧事。
    忽又有声音传来:“不能埋!”
    此话一出,惊住众人,紧张地往门口瞧去,一位年约三十上下,长得硕高豪迈青衣男子面目冷森走近。
    他手握一把黑剑,两眼如刀凝视众人,冷漠跨门而入。
    洪金宝但觉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追问道:“你是谁?”敌我未明,他得戒备才行。
    “这个人不能埋!”那人并未回话,直盯着尸体不放。
    “不埋,难道你要供他不成?”看到他不像个恶徒之流,洪金宝并不想跟他动手。又问:“你是谁?为何来这?”
    “在下段剑英。”那人盯向洪金宝,若有所思。
    洪金宝亦凝视着他,在追寻记忆,突而恍然:“我想起来了,你是少爷的好友,三年前在飞花林比过剑,结果你以半招飞花追月赢了少爷,你们相约五年后再比武,对不对?我是阿宝。你留了小胡子,我差点认不出来,你也是为我家少爷而来的吧?”
    段剑英外号飞花剑,才三十上下,一手剑术已不在慕容七剑之下,早在江湖中闯出名号。这对响往剑侠的洪金宝自是如见偶像,笑容露的特别亲热。
    “我是段剑英,你家少爷真的死了?”
    “呃,感觉上好像是这样,不过,直觉上,我又觉得他还没死。”洪金宝指向寒进丁:“他是唯一见过我家少爷的人,却被杀之灭口,其中必定大有原因。”
    “你认为他是被灭口?”段剑英问。
    “很有可能。”洪金宝道:“傍晚我才跟他谈过少爷之事,刚才赶了回来,他就被杀,被灭口可能性甚高。”
    段剑英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在九宫山看过少爷,可是少爷却死的比他们碰面的日期还早,他以为走眼,可是又清清楚楚。我正要再一步证实,他就被杀了。”
    “凶手呢?”
    “跳河逃了,我追了过去,却……太胖,把船压坏,被他逃走了。”瞧瞧自己一身湿衣,洪金宝也觉得窘上心头而干笑着。
    段剑英闻言,但觉线索已断,只好蹲身摸向尸体,随又拔出短刀,瞧了老半天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轻轻一叹:“希望寒雪还活着才好。”
    “他一定活着!”洪金宝深具信心:“我有感觉。”
    段剑英却哪能相信他的感觉,丢下短刀:“埋了吧!”叹息中已往回走。
    “段英雄……”洪金宝但觉他走得太唐突,心头总缺少什么,不自觉地追了几步。
    “有事?”
    “您不是要查少爷死因?……我也很想查。……”
    段剑英瞄向他那肥胖身材,忽而表情怪异:“还是我自己查吧,有时候,你的行动可能不太方便。有消息一定通知你。”
    说完,拱手为礼,走了。
    洪金宝愣在当场,随又自嘲自责:“没事偷什么人参,一次补得那么胖,连当跟班都没人要。”抱怨中总得想办法解决自己自卑之心:“不让我参加,我就自己查,哼!自从服下珍珠果,功力大增,还怕什么敌人武功高强?”
    他决定自行调查之后,很快交代老鸨子处理后事。自己则快马加鞭准备赶回家,向二叔报告这好消息。
    不到两刻钟。
    洪金宝已抵家门,但见内厅烛光淡淡,二叔显然没人睡。当下喜声叫着二叔,推门而人。
    洪全福果然未入睡,淡漠而稍带感伤地坐落左墙的旧椅子,目光空洞凝向壁上的关帝君神像。
    火光即发自神像前两盏烛台,火光闪闪,也把二叔那张历尽风尘脸容映得阴睛不定。
    “二叔,还没睡?我有好消息!”洪金宝一脸喜容迎来,习惯地点上线香膜拜关帝君,边又说道:“人参找到了没?”
    “看了……”
    “它该千年以上了吧?”
    “唉!”二叔仍为少爷之事感伤。
    “小雪子可能没死!”洪金宝大有感谢关帝君般地将线香用力插个笔直。
    “你说什么?”二叔眼睛为之睁亮:“小雪子没死?!你看到他了?!”
    “没有”
    “那你胡说什么!”
    “我自有理由。”洪金宝拜拜关帝君,抓了颗橘子边剥皮边说:“那个看过小雪子的寒老头被人杀了,可见这其中必有原因。”
    “干缺德事,被杀是迟早的事。”二叔有些失望。
    “话不能这么说,那寒进丁在跟我谈完少爷之事,不到几个时辰就被杀,而且还是在我回头去找他时。您不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那又能证明什么?”二叔似乎不想再多谈此事:“老爷都将人葬了,你还有心情找理由让自己不伤心?”
    “我……,我总觉得不对劲嘛。”洪金宝看出他兴致低沉,跟他说,十分费劲。遂道:“我慢慢查,说不定会有结果。”
    “别给我乱惹事。”二叔瞄眼:“一回来就淋成落汤鸡,你那两下子,根本不是人家对手,我不想看你下次躺着回来。”
    “没那么严重啦!”洪金宝干笑地耍耍拳头:“我在药王山吃了大人参灵药,功力增加许多,将来自是大有可为。”
    “别得了斤两就自认天下无敌。”二叔冷道:“你那两下子,我清楚得很。要查,也得给我小心些,否则就给我乖乖留在家里。”
    “我当然会小心,呵呵,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就这样混过二十余年头了吗?”
    洪金宝但见二叔不反对自己查案,心头有了底,当下再谈些琐事,随即回房,躺在床上,兀自思索明天将如何进行查案工作。
    第二天。
    他一大早即起床,来不及向二叔请安,立即前往柳河,顺便洗把脸,才顺着河堤往下行,找到一处斑剥方石垒成梯田形状的弯角堤面。此处柳树特密,倒有庭院深深感觉。
    “老乌龟出来啦!”
    洪金宝踩着重脚猛跺石块,叭叭然震得石块像要塌裂般。
    果然有了反应,那梯田居中部位裂出一小洞,刚好容得下人身。一名驼得像背着乌龟壳的光头红鼻小老人眨眨细如小豆的眼睛,一脸被惊扰而又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谁啊?一大早就来搅地震,我都快被震死了。”
    “是我,阿宝,快出来,我有事问你!”
    洪金宝怕他又缩进去,一手把他拖在外头,自己则靠在洞口,以满身肥肉封洞,如此方能安心应付这位贼如老鼠的乌龟精。
    乌龟陈见着他,先是一愣,随又呵呵笑起:“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怎么,最近油水多了,想分一点给我?”
    “你早算准我会来找你”?洪金宝从他暧昧笑容加以猜测。
    乌龟陈笑得眼睛更眯成线,驼背身子点了又点,真像站立乌龟在鞠躬:“你不找我要找谁?”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杀人凶手喽。”乌龟陈小人得志般直笑着:“杀死寒进丁的凶手,对不对?”
    洪金宝笑颜顿展,这乌龟精果然是苏州城消息最灵通之士,看来自己没找错人,当下急道:“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不急,不急!行有行规。”老乌龟伸耍着手指表示要钱。
    “要多少?”
    “看你意思啦。”
    “十两银子够不够?”洪金宝抓向口袋:“这是我给你最大的一笔交易。”
    “可是,这消息对你很重要。……”
    “别闹了,我顶多只能再给十两,再多,我拿不出来。”
    “怎么会,你不是刚卖了一株值三百两的千年人参吗?”
    乌龟陈笑的一副自以为无事不知模样。
    洪金宝瞪眼:“既然知道我卖人参,怎么不想想我在赌场输了多少银子?要不要?若不要,我天天来这里撒泡尿,把你乌龟巢臭死!”
    “呃!对了,你的确上过赌场,是该被坑掉不少银子,暂时就收你二十两好了。”乌龟陈贪心不足:“不过,……你好像还带回不少人参,哪天卖了,能不能多补一点给我?”
    “死乌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洪金宝目前只想要答案,遂点头:“可以,但你得帮我查出慕容寒雪生死之谜。”
    “这……,我只对苏州城较了解,出了此城,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认真办事就是了!”洪金宝道:“还不快说凶手到底在哪?是何路人马?”
    “我倒没见着凶手,不过,昨晚我的确顺着河流往下搜去,后来在……”乌龟陈伸手,结实实将二十两银子塞入口袋才说道:“靠近雪花庄前,有一位老太婆曾见着一个蒙脸汉子躲入雪花庄的一栋豪华宅院,可见凶手一定隐藏在那里。”
    “她有看清是躲在哪一间?”
    “天太黑,她看不见。”
    “我自己去问她好了。”
    “那,不关我的事了吧。”老乌龟摸摸银子,但觉生意做的相当成功:“我建议你坐船比较快。”
    洪金宝也觉得有道理,眼看河边已有渡船经过,遂放出一句:“我会再来找你。”当下招来渡船,直往雪花庄。
    其实苏州城中最有身份地位者,大概都住在雪花庄。
    此处枫林,梅花相映红,直若置身于灵山秀水别墅之中,寻常人根本近不了此区,保证还未到,就被保缥逼得走头无路。
    洪金宝在将进雪花庄附近茶楼发现那位以卖花为生的老妇人。当问及凶手之事时,她已百般吱晤,说不出所以然。
    当昨夜说出那番话之后,她早后悔不已,怎可如此多话,准会惹来杀身之祸,现在,她说什么也不肯说。
    “你若说出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洪金宝不得不重金利诱。
    老妇人还是紧闭尊口,提着花蓝匆忙就要躲闪:“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不关我的事了!”
    她走的又急又快,分明是有所隐瞒。
    “老婆婆……”
    洪金宝追跟其后,那老妇人却走得更快,急急闪入茶楼左侧。
    就在她将闪入之际,茶楼猝然冲出一道白影,直往老太婆撞去。洪金宝但觉不妙,冷喝一声,暴追过去。
    然而事已过慢,只听得老妇人间呃一声,花篮落地,双手急抚咽喉,两眼睁大而骇怖地抖抖抽抽,整个身形已往后倒。洪金宝急扶向她,只见得她咽喉已插着一把森森利刀,很是不甘地想喊出什么。
    “老婆婆您振作点!”
    “……楼……楼……”老妇人迸出这字,伸着血手往前指,终抵不过命运安排,头一软,死了。
    洪金宝还想急救,却听及一连串狂妄笑声。洪金宝惊觉抬头,但见七丈远矗立一位獐头鼠目的家伙。他笑的嘴巴咧大,黄牙勾吐。
    “你不是要找凶手吗?我就是杀人凶手,怎么样,有胆放马过来!”随又一阵狂笑。
    “你为何要杀她?”
    “为了灭口。”
    “你又为何要杀寒进丁?”
    “看不顺眼。”
    “放屁,我看你也想灭口吧!”
    “大爷高兴不回话,你又如何?”
    洪金宝将妇人置于地面,心想自己武功不知管不管用,如此嚣张,要是惹火上身,那将得不偿失。
    可是见此人如此猖狂,这样让他威风下去,实在碍眼得很。
    “能接下大爷一掌,才有资格不回话!”他已想好,一掌打不倒对方,还是自求多福才是。
    那人笑声更形狂妄:“别说一掌,凭你,十掌也挨得起,简直是肥猪一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就试试看!”
    洪金宝自学了神功之后,从未与人动手,此时也好趁机试试自己斤两。他不敢有所保留,凝足吃奶力气,将功力提至十二成,并用那招最厉害的斩龙手,喝叱一声,掌劲劈出。
    只见两道狂风化成劲白气流,像火山爆发般轰向那名刺客。旋流未至,一股寒气逼得那刺客心生忌意,正待要运功相抗之际,竟然来不及反应,硬被劲流印往胸口,轰然一响,他猛吐狂洒,血喷十数丈,硬把茶楼墙角给撞出凹洞。他显然身受重伤,直呕鲜血,却爬不起来。
    “威力这么强?!”
    洪金宝瞧着自己双手,实在搞不懂,自己哪来这套霸气凌人功夫,这简直能摧枯拉朽,而且越是发掌,越觉得舒服。
    “再接我一掌试试!”
    洪金宝劈上瘾头似的,突又运起掌劲猛轰那人。掌劲过处,不但轰得那人倒钻后墙,此时就因茶楼承受不了掌劲,硬被轰断两根支柱,轰然一响,塌了大半,屋内一片凌乱,客人早做鸟兽散。
    洪金宝见状伸伸舌头,玩的过火了,想要开溜,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凶手。
    正在犹豫之际,凶手猝而像血人般撞出,他怒瞪双眼,回光返照般哈哈大笑:“你永远得不到任何秘密!”
    说完,手中抽出一把利刀猛刺咽喉,闷呃一声,自杀身亡。
    “这么狠?!”洪金宝想再逼问都来不及。
    心头老想着他一死,一切线索不就断了?
    却不知茶楼掌柜似也有来头,很快叫来几名打手,准备要回损失。
    待十几名打手围上来,洪金宝方知事态严重,赶忙打哈哈:“误会误会,我是抓凶手而来,并非真正来找碴。”
    “误会就没事?”掌柜盛气逼人:“也不看看这是谁地头,容你这么嚣张,赔出一百两银子,否则休想走人。”
    “我哪来这么多钱?”洪金宝自知理亏,掏向口袋,把剩下几两银子掏出:“就这么多了,不够的欠着,等我赚了钱再赔你。”
    “想耍赖,给我打!”
    掌柜一声令下,十几名打手立即蜂涌而上。别看这小茶楼,来头似乎不小,连打手都有两下子,洪金宝又不敢再用那厉害功夫,只能拨拨挡挡,一时沦为狼狈不堪,被揍得没头没脸。还好,他服有灵药,顶得了如此关卡。
    然而时间一久,他不禁烦心了。正待要发作责骂店家讲点道理时,忽有一名红衣罗裙美艳女子迎走过来。
    她轻轻叫声“住手”,声音虽淡,却似暗用真劲逼得打手们身受阻力而让洪金宝有脱身机会。
    打手想再追人,红衣女子却拦在前头,淡淡笑着:“所有损失,我来赔,这是一百两银票。”
    手一扬,银票直落掌柜手中:“聚宝庄的银票,你该信得过吧?”笑声中,酥胸微微抖动,露出女人无限媚力。
    掌柜瞧个清楚,又见这女子大概来头不小,这才准备了事,手一招,十几名打手全部撤回,瞪向洪金宝:“下次要闹事,先看地方。这里是雪花庄,岂是你撒野地方?”
    很显然,这茶楼似乎负责雪花庄的先期警戒任物,难怪掌柜有恃无恐。
    洪金宝瞄他一眼,心想若非自己跟慕容世家有所牵连,否则早就先揍人再逃之夭夭。他要报仇,还得找遍全国三十六府,七十二城才行。
    反正事情已了,他开始注意这位替自己解危的女子。
    只见得她大约二十出头,一身体态婀娜,风韵动人,那张瓜子脸更甜媚得让人想一亲芳泽,尤其那红唇微扬,不知要勾走多少男士魂魄,洪金宝不禁看呆了。
    “你叫洪金宝吧?”那女子轻轻抚弄披肩秀发,显得风情万种。
    “呢,是,你认得我?”
    “以前不认得,现在已认得。”
    “呢,荣幸,姑娘真漂亮……”洪金宝老想亲人家,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我美吗?”那女子自问一声,随又点头:“谢谢。”
    “不,该谢的是我。”洪金宝心花为之怒放,这女子笑意似乎对自己有好感:“姑娘有空?我请你喝下午茶?”说着就要伸手拉人家。
    “在这里?”那女子并未躲闪,右手被握个正着,她淡笑:“你砸了人家门面,还要到人家店里喝茶?”
    洪金宝在触及她这软柔无骨手肤,整个人像触了电,老实说,活了二十来岁,第一次摸过如此美妙感觉的柔手,他语无伦次,直道可以可以,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下次吧,灰尘一大堆,还有死人,多煞风景。”那女子轻柔地将手抽回,洪金宝却抓得紧,更像猪哥般迎过身来,那女子不得不开口:“你弄痛我的手了。”
    “呢,对不起!”话已点开,洪金宝再厚脸皮也得松手,干笑着直道姑娘实在太美,美得让他失态,请多包涵。
    那女子只是笑,笑得眼媚胸颤,天生尤物一个。她天生似乎就为了勾引男人而活,一投眼、弄姿之中,总让人把持不住。
    供金宝这次猛盯她那对尖耸胸脯,口水不知吞了几百口。
    那女子被瞧得嫩脸泛红,已显不自在:“没事了,我该走了,有机会再见。”步往雪花庄方向,临行还送个秋波,搅得洪金宝心痒痒。
    “姑娘,……”想叫人留住都不知找何理由,临急一转,立即追问:“姑娘贵姓?”
    “我叫贵如。”招招手,贵如走得像仙女,不带一丝俗气。
    “怎样能找到你?”
    “有缘分,自会相见。……”说完,转入一丛桂花林,消失无踪,只听得串串勾人笑声,由近而远,搅得洪金宝欲火难挨,直叫要命。
    “这是什么女人?”洪金宝猛运真劲忍耐:“媚功这么厉害?若能跟她……”越想越是激动,不禁狼嗥般叫起,撞向河边,把整张脸埋在水中,方自把持这要命的一刻。
    醒过脑后,他不禁边擦脸上水珠边想:“这女人是谁?为何突然替自己解危?她像要勾引自己,可是又像毫不关心地走人?”
    当然,他并不太在意她是谁,而是那股一亲芳泽的冲动迫使他急欲探得贵如住在哪里,说不定……
    越想越是痒心,他干脆爬上河堤左侧三百丈那座九灵塔,临空高望林林树树之中的高级别墅。
    可惜庭院深深,只能瞧及红墙绿瓦偶尔现露于枝叶外,根本见不着半个人影。
    他有些失望,心念一转:一或许该问问乌龟陈,这种骚女人是属于何来路。
    当下,他又急急折返梯田河堤,叫出乌龟陈。在询问之下,乌龟陈脸色微变。
    “干嘛去惹那种女人?”
    “怎么?你惹过她?”
    “我……”乌龟陈长满皱纹的脸竟也隐现红云:“有一次,我发现那要命的女人,不自禁地也跟进雪花庄,谁知道……唉呀,很惨就对了啦!”不想说,还是说了:“她想强奸我!”
    “那好啊,岂不如你所愿。”
    “好个屁!”乌龟陈窘笑:“他突然变成男的;我差点被男人强奸,很惨啊!”
    “有这种事?”洪金宝讷然不解:“她会是人妖?……”
    “至少是经过易容。”
    “你确定,我看的女人跟你所碰上的是同一人?”
    “我怎么知道?……”乌龟陈忽而想到什么:“我记得那人眉心画了红痔,你那个有没有?”
    “倒没有!”洪金宝为之心花大开:“一定不同人,快告诉我,她该会住在哪里?”
    “哪这么容易,雪花庄个个神秘兮兮,想摸他们的底,比什么都困难,不过……”乌龟陈道:“有一处全是高大枫叶林,看起来像鬼屋的古宅倒是特别可疑。它是木材建的,窗门全是糊着白宣纸,但日久失修,显得破破烂烂,冷风一吹就叭嗒叭嗒响,可恐怖得很。”
    “你认为她是鬼魂变的?”
    “要不然,哪能迷得你神魂颠倒?”
    洪金宝干干一笑,仍甘愿让她所迷:“除了那鬼屋,还有什么可疑地方?”
    乌龟陈想想,又说了两三处。洪金宝谨记在心。当下已决定闯他一关。
    “你不查凶手之事了?”乌龟陈问。
    “查是要查,不过,我觉得这女子很可疑,所以就一起查啦。”尴尬笑声摆明洪金宝心虚一面。
    “小心啊,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乌龟陈一副等着看好戏表情。
    洪金宝笑得暧味:“放心,我没夫人,也没兵,再怎么赔都划得来,有好处,一定通知你。再见!”
    拍拍乌龟陈脑袋,他走得痴痴笑笑。
    乌龟陈瞄着他背影,心头老是纳闷,真的有这种便宜可捡?一时想冲动想地潜去偷瞧,但回头想想上次差点被男的强奸,他已一肚子兴味索然,放弃跟踪念头。心中有着捉谑意味——这家伙胖得像只猪,谁敢非礼他?他看来似乎较为安全。
    瞧瞧自己单薄身子,乌龟陈老老实实摇摇头,还是躲进地窖里较为安全。
    洪金宝还是回到九灵塔,照着老乌龟指示,先找出枫红一片区域,大概有了底之后,才计划潜入路线。然后找个舒适河堤溜达,累了就睡。
    直到二更天。
    他绕过白天被砸的茶楼,小心翼翼地摸向林木森森的雪花庄。此区大约廿十来户人家,每户至少占地数百坪,真个是王公贵族区。
    洪金宝也看出四处都有不同守卫看管,却又互不交往,想是各持身份之关系吧。他倒利用这关系,经过甲庭园即冒充乙户人家守卫,只要不侵入其地盘,这些人也懒得过问。
    不到盏茶光景,他果然找到老乌龟口中所谓的鬼屋。只见得此处占地更大于先前那几户,高耸围墙早攀满软枝黄桅,九重葛和一些爬藤,在经年累月爬缠之下,结成一张厚厚墙网。
    枝叶缠死又枯,枯久则腐,一股积压闷腐沉味早从四边传来,直觉上,此处至少数年甚至十数年未曾住人,荒凉、闹鬼那是在所难免。
    洪金宝色胆包天,哪顾得了这么多,探探墙头,枫枝一排红,自是找对地头。当下轻掠高墙,往里边望去。
    上千棵腰身粗枫林早将庭院裹住,隐约可见里角露出残旧宅院。寒风吹过,落英缤纷,萧索秋意袭人。
    “这里会住人吗?”
    洪金宝不禁起疑,瞄了七八次,连条落脚小径都没有。
    枫叶倒在地上厚厚堆起七八寸深,走在叶上,包准连脚心都会发痒。
    不但不见人气,就连夜鸟轻鸣气息皆无,一切静得可怕,周遭空气像被冻结,只闻心跳卜通卜通要蹦出胸口似的,此种静,简直压得人快窒息。
    洪金宝但觉不安,正准备跳下墙头,想想该不该再闯入之际。
    那远宅竟然亮出一道豆大光影,透过窗纱传来,忽隐忽现,像寒天孤星般,闪烁不定,却足以揪紧洪金宝目光。
    还来不及反应,里头已传来少女轻哼小调歌曲,柔柔地、腻腻地,像悠闲仙女划船赏莲般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悦耳语调早引得洪金宝希望无穷:“会是她?!一定是她!”
    虽然并未达到听声辨人地步,他却直幻想这人就是贵如,更幻想她正在思春,等待情郎什么的,不禁内火升起,色胆如天地摸了过去。
    他不敢踩地面,以免踩碎树叶而发声,只能像猿猴般边跳树枝边摸过去。行约百丈,终见那棵古朴、枯腐,却仍幽雅的木造宫殿式古宅。火光传向层层封阻的窗门,歌声亦不断送出。
    洪金宝立即判断地点是在靠内院的一座雅房之中,于是攀着树枝又绕过去。
    果然,左落雅房灯火较亮,歌声更亮,他找株较近枫树躲身,从窗缝中偷偷瞧去。乖乖,竟然是个美女浸在大桶中洗澡。瞧她那份自怜式的爱抚自己肌肤,早逗得洪金宝欲火高涨,猛吞口水。
    可惜还是有些距离,瞧不清那女子整个面貌。最煞风景的是正面美妙部位全然看不见。实在恼人。
    在色胆包天之下,洪金宝自是更进一步,顾不得枝叶是否支持得了,他硬是攀向最靠窗口枝头,一脚勾着手臂粗枝,一脚勾着屋檐尖处,以倒挂金勾方式偷窥。
    这一瞧,果然瞧及那女子左侧面,更瞧及那尖耸挺立的左酥胸,他又猛吞口水,整个人快茫酥起来,直道一辈子未曾如此过瘾过。
    那女子并未察觉,仍自轻哼小调,洗净每寸肌肤。就在她掠动秀发之际,洪金宝果然瞧及她那张含甜带媚的脸容,她不是贵如小姐是谁?口水又吞了好几口,全身不禁抽抖,树枝也跟着摇晃起来。
    这还其次,就连身子也伏上伏下,一个吃重力气下沉,枫枝竟然吃力不住,叭然一响断折下来,洪金宝顿时惊叫往下摔,但人方落下,立即掩口,还好那突发叫声已被断裂声掩去。
    仅管如此,他还是跌得鼻青眼肿,而且当然惊动里头洗澡姑娘。只听得冷喝一声谁,那姑娘已有所行动。
    洪金宝还想掩饰,忍着疼痛习惯地学猫叫,但刚叫出口,却想及哪有肥得还可让手臂粗树枝断裂的肥猫?又自闭口想改老虎叫,但老虎……突然在此出现岂不更糟?而且有会爬树的老虎吗?
    还来不及想出方法,窗口一翻,掠出一位白纱罩身,隐约还能瞧及胴体的姑娘。她本是怒目追瞪:“谁,敢偷看姑娘洗澡?”
    突见肥胖身影,顿时惊讶:“是你?!”
    洪金宝眼看无处可躲,只好装笑起身:“我……我没有看你洗澡,我是……是来还你一百两银子的……”
    虽口袋无银两,他还是猛掏。
    贵如闻言,紧张神情方自缓和许多,淡淡笑起:“何必呢?只是小数目。”
    “可是,我欠人钱,会浑身不舒服。”洪金宝掏不到,不得不别找藉口:“刚才一跌,好像跌掉了……”想拨树叶寻找。
    “有机会再还吧。天寒地冻,要不要进来坐?”贵如给他台阶下:“你刚来吧?”
    “是,是,刚来。”洪金宝干笑着:“我运气好,一找就找到你,否则就糟了……”
    “怎会呢?怎么糟?”
    “欠钱不还,一辈子都快活不起来。”
    “那算你还我好了,我不是说过不在乎吗?外面冷,进来坐坐。”
    花贵如轻媚一笑,转身引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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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掘墓
    洪金宝走在后头,直见那若隐若现臀部韵律跳动着,丹田热气不由又起,他强咬舌头忍耐,冷汗都快冒了出来。
    里头地板洗得油亮,显然经过一番打扫,但空旷如天井的房子却只堆置那大水桶以及十几座高脚烛台散落桶旁外,已空无一物。不过如此布置,却显得更为空幽,别有一番意境。
    “对不起,这里没椅子,不能请你坐,……”
    “没关系,没关系,我用站的就可以。”
    当花贵如转身之际,透过烛火,洪金宝已瞧个七分眼福,目光想避开,又自舍不得,瞅得活像老猪哥,倒让花贵如察觉,一溜身躲到木桶后边,干窘笑道:“你找我,是为了还钱?”
    “呃……,是是……”想调情,却不知如何说起,洪金宝反而觉得尴尬。
    “何若呢?只为了一百两银子,害你跌得鼻青眼肿。”花贵如一份内疚,忽有想法:“要不要浸浸热水,这水放了灵药,可以退肿治伤。……只是,我刚才洗过了……”
    洪金宝幻想及鸳鸯浴,欲火又升,哪还想得了什么,直道没关系没关系。热水冒出香气,竟然有了贵如体香味道,他更形冲动。
    花贵如露出情人般笑颜:“那,我帮你脱衣服?……”
    “不必了,我自己来。”话虽如此说,洪金宝仍没动作,色迷迷盯着花贵如不放,还想垫起脚尖,更进一步想看见什么。
    花贵如并未发现似的迎走过来:“还是我帮你吧!……”
    不等答案,立即伸手解向洪金宝腰带。
    此时就如夫妻即将做爱般让人痴醉,洪金宝不禁占便宜似的偷偷倚靠美人香肩,那股刺激使得他酥了骨头。
    正想再进一步占便宜,腰带却已松动,整件裤子往下掉。他紧张抓着裤头,窘困干笑:“一定要脱光光?”
    花贵如暧昧一笑,还是别过头。
    洪金宝趁此机会褪去衣裤,跳入热水中,哗地一声,水花四溅,像发水灾般淹了丈余远,吓得花贵如赶忙跳开才逃过此劫。
    供金宝为之尴尬一笑:“木桶太小了,……”倒是不敢说自己胖得离谱。
    “将就用啦!”花贵如淡笑着:“水可能不够热,我再替你拿点过来。”
    不等洪金宝回答,她已转身步向内侧那道空门。
    洪金宝霎时奸邪直笑,这女子分明对自己有意思,看来今晚艳遇是搞定了。
    他洗的特别认真,希望把汗臭洗得干干净净,留给姑娘一个好印象。
    不久,花贵如提了一桶热水回来,千姿百态地靠向木桶,迎头即倒。热气冲来,洪金宝唉呀痛叫,想爬起来,可是此时全身一丝不挂,只好干忍着又坐下去,猛运真力抵挡。
    “烫吗?”花贵如颇为他的耐力感到失望。
    “不烫,不烫,我通常都洗滚水的。”为了不让小姐失望,洪金宝只好硬撑。
    “嗯,我最喜欢强壮的男人了。”说话间,整桶热水全倒进去,煮得洪金宝全身发红还冒热气,直如烫熟的猪仔,随时都可剥皮。
    洪金宝不但强忍,还得猛装笑脸表示强壮,眼泪都快捧出来。
    还好,猛运功力下,体内灵药似乎发挥功效,再加上他不露痕迹泼水散热,几分钟过后,痛热感才去了许多。
    花贵如瞧他越洗越过瘾,眉头不禁稍稍蹙起来:“你不觉得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呢,有一点啊!”洪金宝再次眯向那迷人胭体:“我真的痴醉了,像飞上天庭,好幸福啊。”
    花贵如感觉出他是装的,有意无意闻向水面,药香仍自十分浓郁,这该是能让人肌肉松驰的灵药,怎会对这人无效?
    她哪知洪金宝早是满肚子更灵之药,对一般药物已不起作用。
    “我帮你揉揉肩头?”
    玉手一伸,摸得洪金宝好生舒服。
    就在动此意念之际,猝而觉得肩背一麻,全身为之僵硬,吓得他欲火全失:“你,你点我穴道?你想干什么?”
    乌龟陈先前的忠告—一浮现,可是眼睛却无法转动做更进一步了解。
    花贵如轻轻媚笑,倚脸靠向他左耳,情人般低声诉语:“别急,我只是在试探你,到底是不是对我真心?你也不必瞒我,到此来找我,不是为了还那百两银子,而是想跟我交朋友对不对?”
    “对对对,我是真心的,一定是真心的,我可以发誓。”洪金宝恐遭不测,说得比什么都急。
    “男人的话,能听吗?”
    “一定能,至少我的话能听。”
    “我却不相信,我得自己证明才行。”
    “我真的是真心的。”洪金宝急道:“我愿意做任何证明。”
    花贵如呵呵笑起,伸手捏了他的鼻尖,俏皮带凋情地说:“放心,我试过了,你是真心的,否则怎会那么心甘情愿被点住穴道?”
    “对对对,还好你试过,否则我不知要如何解释才好?现在试过了,能不能替我解开穴道?”
    “不行!”花贵如笑的嗲媚,一手将洪金宝抱在怀中:“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还用说,否则我哪那么大心思,三更半夜跑来找你?”
    “那,我相信你一次。”
    花贵如倚向洪金宝背脊,更让男人把持不住,那被热水浸湿的体热再次从丹田升起。
    “那,你该对我坦白了。……”花贵如咬着洪金宝耳朵,亲腻得跟情人差不多。
    “你问,我都说,能不能解我穴道?……”
    “你真的是慕容家人?”
    “呃……我跟慕容寒雪是好友,我二叔是慕容家的老管家。”
    “可是,你白天用的功夫,根本和慕容家武功不一样?”
    “是一个老头教我的。”
    “他是谁?”
    “叫屠龙真人。”
    花贵如目光一闪,更形亲昵:“这么说,你是他徒弟喽?”
    “不,是他的仇人。”
    “仇人?!是仇人,他还教你武功?!”
    “因为我赶走他要猎的怪物,他罚我把怪物找回来,又怕我对付不了怪物,才传我几招,其实,我本身练的功夫,已足够独霸武林了。”为了博得美人好感,吹嘘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花贵如淡淡一笑,感激地亲了洪金宝脸颊,让他受宠若惊般直抖颤:“你追查凶手,是为了慕容寒雪之事?”
    “嗯。”
    “你认为他没死?”
    “很可能,那寒进丁说过,在他死后还在九宫山见过他。
    后来他就被灭口了。”
    “慕容寒雪又为何到九宫山去?”
    “呃……”
    “你不肯说?”
    “没那回事,是因为他不务正业,被太君赶去的。”洪金宝颇不以为然:“其实他也只是上上赌场,偶尔追追女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坏蛋。”
    “男人呐,最色了!”花贵如又点了洪金宝脑袋,然后呵呵笑起。
    洪金宝陪着干笑,并享受着那抖动酥胸传来美妙感觉。
    笑了一阵,气氛渐渐沉浓,花贵如慢慢将洪金宝转面对自己。她有若恋人以身相许般半眯着眼睛:“你喜欢我吗?
    ……疼我吗?”“当然,你跟了我,我一定疼死你。”
    “真的?……”花贵如红唇凑过去,看似想献身了:“希望你千万别负我才好。”
    轻轻勾动手指,洪金宝穴道为之解开。
    不知是高潮过度而昏迷,还是美人动了手脚,他终究昏迷了,而且带着甜美笑意进入梦中。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身上已裹住衣衫,赤裸裸身躯不复暴露,一切似乎都已恢复正常,他醒醒脑,还想追忆昨夜缠绵美妙,却被窗外透来阳光扰得全无心情。
    “人呢?”
    他第一个想找的是美艳动人的花贵如,屋内却空空旷旷,不见任何一丝人影。
    “难道我在作梦?还是遇上女鬼?可是……”洪金宝瞧着那上演好戏的木桶仍倒在左侧墙,水债还斑斑散落四处,事实清楚得不可抹灭:“这一定是事实,昨夜我明明抱得她舒舒服服,难道她天未亮就走人?”
    有些失望地想追向枫叶林瞧瞧之际,门口已迎人红云一朵,那不是花贵如是谁?
    她仍笑的甜美动人:“起来了?”
    “是是是,我们昨夜?!……”洪金宝仍关心那码事。
    “都被你占便宜了,你还说这种话。”花贵如显得娇羞。
    “对对,我该负起责任。”
    洪金宝欺身过去,将她抱得紧紧,趁机又揩油亲几次。
    嘴。
    花贵如待他激情过后,轻轻将他推开,稍带幽怨道:“我要走了。”
    “这么快?!昨晚我们才……,今天就要分手?!”
    “不是分手,我是有事,不得不走。”
    “什么事?我替你办。”
    花贵如似有难言之处,欲言又止。
    “说嘛,多一人帮忙,也好早点完工,你我可以日夜相随。”
    “谢谢!”花贵如抿抿嘴唇,终还是说了:“老实说,我以前是慕容寒雪的女友。”
    “什么?!”洪金宝睁大眼睛,若真是如此,朋友之妻岂可戏,自己却干下荒唐事,又怎对得起小雪子:“你真的是他女友?!”懊恼得想自杀。
    “你别自责,我虽然对他不错,但我们俩是清白的,何况我们也只是几面之交,并未论及婚嫁。现在我选择你,自然该结束对慕容寒雪的男女之情,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如此会对朋友不义。”
    “说的也是……”洪金宝稍安,可是又想及另一问题:“要是他对你有意呢?”
    “我会避开他,并告诉他实情。”花贵如道:“你担心吗?
    他不是死了?”
    “总是有个疙瘩存在。”
    “所以,这也是我想避开的原因。”花贵如轻轻一叹:“慕容寒雪生死未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心灵压力。所以我才想查个明白,一方面算是还他一段情,一方面也想替你减少些许负担。”
    “为什么你不早说呢?”
    花贵如低了头,一脸受委曲模样。
    洪金宝实在不忍。
    “好啦好啦,事情都发生了,多说无益,我会把慕容寒雪生死之迷搞清楚,到时我会负全责。”洪金宝心头猛念小雪子该不是那种争风吃醋者,必定会把花贵如让给自己,那将是最好结局。
    “那,我等你好消息。”
    花贵如心花怒放般亲了洪金宝脸颊,随即飞也似的往外奔去。
    洪金宝一时手足无措追出去:“等等,你怎说走就走?!”
    “跟着你,你怎么办事?放心,我随时会出现在你身边的,老公!”
    这句老公叫得洪金宝心痒痒,竟也心甘情愿受她摆布。
    “别忘了,追查慕容少爷生死,最好的地方就在慕容府,我等你好消息。”
    说完,化成一道红雾,消失在枫林之中。任由洪金宝嚷追至墙头,还是一无踪影。
    谜一样的女人挑惹得让人心神起伏,却又玩味十足。
    “走了?老婆就这样跑了?……”洪金宝颇为吃味,那股作梦感觉使他觉得虚无,但嗅及衣衫,仍留有阵阵香味,这是唯一能证明有过这段情的方式。
    “查吧,只要能找出小雪子生死之谜,我不相信你还有理由躲我?”
    回途上,他一直考虑如何调查,结果还是采纳花贵如意见——从慕容府开始查起。
    已混进慕容府七天,还自愿当打杂的,前院后院上上下下早扫了个四五趟,除了那个灵牌,却什么消息也打探不着。
    太君避在后院不见面,老爷躲在书房不出来,夫人一病不起床,丫鬟一问三不知,仆丁个个紧闭嘴巴,还怕犯忌地躲得远远。
    洪金宝眼看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该采取较积极行动——挖开坟墓验尸。
    然而这是犯天大忌讳,他举棋不定,跪在慕容寒雪灵牌拜了又拜,爻杯卜了又卜,连得数次允许后,他才敢打此主意。
    “或许小雪子有冤情才答应开棺验尸吧。”
    洪金宝频频找些理由安慰自己,但在决定行动之际,他又发现另一辣手问题。
    老爷或许真的太爱小雪子,竟然把尸体埋在那书房外头的花园,四周还用梅花围着。只要花园一有动静,凭他老人家的功力,岂能瞒过他耳目?若想挖坟,除非是把他引开,否则甭谈。
    要如何引人,又成为另一头疼问题。
    洪金宝左想右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为今之计只有先暗算二叔,让他受伤,如此才有办法骗得老爷离开书房赶去救人。
    今夜,他特地煮了一顿丰富酒菜,把二叔找来。叔侄俩面对面即已喝起闷酒。
    洪金宝瞧着这位即将被自己陷害的二叔,心头老是很不下心,一直拖到二更天,二叔都快醉倒,他还是不敢按照计划把他推倒或敲昏。
    “怎么,你老是心神不宁,还在为小雪子之事忧心?”洪。
    全福已看出他有所异样。
    洪金宝赶忙打哈哈:“是有一点,但死都死了,我又能如何?”
    “你不是说他可能没死?……”
    “可是,这么多天一直查不出任何线索,我看没希望了”
    “唉……,”二叔感伤直叹:“若不是你把他带坏,他又怎会被逐出家门,今天也不会命丧他乡。”
    “这哪算坏?”
    “还想辩解!”二叔突然怒目刺来:“事情已变得如此,你还不知罪?真是家门不幸。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替少爷出口冤气。”
    “你骂啊,骂的越凶,我越下得了手。”
    “你说什么?”
    “打我啊,反正不痛不痒。”洪金宝皮了起来。
    “你,你……”二叔怒火攻心“你一点都不知道悔改?!我揍死你!”
    或许喝多了酒,或许怒火高涨,他激起怒红脸容,正要起身揍人,却脑门一紧,晕软下来。
    “二叔!”
    洪金宝扶向他,本想把他扶回床上,可是计划不是这样,只好硬下心来,一手敲向二叔脑袋,打得他昏死过去。
    洪金宝直叫罪过罪过,很快将二叔扶往床上,盖妥棉被,走向关帝君拜了又拜。
    “关老爷你可要原谅小的如此做,一切都是为了小雪子,别人可以误解,只要您明白我心意就行了。我吃任何苦头都没关系,请多多保佑!”
    当下再拜三拜,才匆匆赶往慕容府找救兵。在路上想着自己为了查明小雪子生死,竟然不惜暗算自己长辈和准备犯忌挖坟,心头不免为此大胆作风感到不可思议而带点伟大,毕竟,此举虽不敢说绝后,恐怕也是空前吧。
    慕容府很快在望。他顿时伪装慌张叫开侧门,直奔后院书房,未见着老爷即已慌叫:“不好了,我二叔他喝酒栽倒,已不醒人事,可能脑震荡,情况十分严重,老爷您快帮帮忙去看看好不好?”
    话声方落,书房果然闪出一位中年像吕洞宾般高雅文生,他披穿着素白锦袍,急道:“多久了?”
    “才刚刚。”
    “我去看看。”
    不等洪金宝回话,慕容西山为赶时间,顿时凌空拔高屋顶,化做一道流光般追逝夜空,露了一手炉火纯青轻功。
    虽然洪全福只是慕客家老佣,但数十年服侍之情,仍自让慕容家人牵牵念念,就像自家人一样,他有了困难,岂可不救?此举瞧得其他几位佣丁更是感恩,直觉跟着主人,此生无悔。
    洪金宝未想那么多,但见诡计得逞,心头暗喜,故做回追十数丈,转个角又躲溜花园,待佣了走后,始潜人书房那头庭园,探视一阵,并无异状,这才从暗处拿出早已偷偷藏好的锄头,潜入梅树堆中,朝着只立着一块灰青墓碑的坟墓膜拜。
    “小雪子,我来啦,一切的一切你都要原谅和保佑。”为赶时间,他运用内功猛掘泥土:“其实我也很希望你没躺在这里。……保佑保佑!”
    他掘得快速而小心,且尽量不弄出声音。还好此花园并非乱石地,全是泥土,掘来省事多了。
    还不到半刻钟,他已掘人丈余深,奇怪,怎还掘不到棺材板?莫非它被埋的特别深?
    时间紧迫,他犹豫不得,顿时猛挖下去。只见泥块乱飞,坑洞渐深,还是挖不着棺材板。
    他颇为泄气,他已怀疑是否挖错边——地面是平的,为了隐藏,埋葬者很可能把墓碑摆在另一头。
    正要调头之际;锄头柄却不小心撞上刚植在附近的梅枝。卡然一响,虽只是轻声,他以为伸伸舌头能了事,岂知后院猝而射来一道青影。
    “大胆!”
    一声怒喝,那青光直扑过来,快得让人目不暇视,洪金宝唉呀一声,被打得人仰马翻倒撞丈余远梅树。
    这才瞧清来人,青袍加身,白发绑着玉带,手持龙头木拐,竟然是比老爷还难惹的慕容家霸王老太君。
    洪金宝直叫糟,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
    “太君饶命。”
    “谁叫你挖坟!”冷漠声音无比权威。
    “是小的自己。”
    “为什么要挖?”
    “我觉得小雪子还没死。所以……”
    太君两眼如刀直刺过来,似想看穿洪金宝所言是真是假。
    “人都死了,你还敢骚扰!”
    “太君饶命,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洪金宝猛磕头。
    此时外边已起骚动,想是救兵赶来,太君冷喝一声“没事,退回去”。家丁们平时训练有素,对太君命令自是敬重,哪敢再度侵人一步,虽心头兀自不解发生何事,却也带着揣测纷纷离去。
    洪金宝见状,虽知小命大概是保住了,但活罪却不知有多严重,一张脸仍自无辜得让人同情,希望能为自己争得最佳下场。
    太君目光仍自冷漠盯着洪金宝,不再吭只字半语。那冷利目光似如冰刀刺得洪金宝好生不自在,连磕头勇气都给慑个精光。
    好一会儿,顿凝气氛才又被外来掠动声影打破。那前去看伤的慕容西山已匆匆赶了回来,突见此事,脸色顿变,先向母亲拜礼后,立即责备洪金宝:“你好大胆子,敢欺耍你二叔,还支开我?”
    “小的已知罪,……”洪金宝脑袋更低了。
    “你为的就是想挖坟?!”
    “连小雪子的坟你也敢挖?!亏你还跟他是生前一起打混的?”
    洪金宝窘低着脸,事情败露,还有什么话说,领罚就是。
    “你知不知道这是冒犯大忌,重者会处斩双手?”
    “我拜过小雪子灵魂,他答应了,我才挖的……”想及双手可能不保,洪金宝冒出冷汗了。
    慕容西山欲言又止,两眼冷怒得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此时洪全福亦赶来,经过老爷救治,他早醉态尽失,突见此景,顿时下跪,老泪为之纵横:“小的管教不严,竟然让一此畜牲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老奴自会处理,就以此掌取他性命,再自绝以谢兄长之罪!”
    说着迎掌就想劈往洪金宝天灵盖。“二叔?!”洪金宝看他玩真的,眼看自己就要命丧,这还得了,以膝当脚,咚咚绕着梅树打转。
    “你还敢逃?!”洪全福亦跪着追杀,形成侏儒追逐般有趣画面:“还不赶快受死!”
    “二叔!……”洪金宝还是逃。
    洪全福越追越怒,已想站起来追杀之际。老太君一个龙头拐横在他面前挡了下来。
    “他不足死,把泥土埋回去,带回去好好管教!”
    话方说完,老人家身形一晃,快速消失后院松林。
    有了这番话,洪全福脸容稍变,喝道:“还不快谢过太君宽恕之恩!”
    洪金宝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赶忙膜拜,随又拿起锄头埋回土堆。
    慕容西山轻轻叹息几声。随而说道;“此事就此打住,往后要是再犯,任谁都救不了你。”
    “小的哪敢,小的还要命,不敢啦!”
    洪全福硬逼着洪金宝下跪拜罪,自己觉得亏欠太多,亦双膝落地,又自拜罪。
    “以后别犯就是了,你们回去吧。”
    老爷慈祥感伤声音,已让洪全福觉得回家之后得好好管教这混蛋不可。他拜谢后,还帮忙把泥土掩回坑洞中,也好更快完成工作,更快揪人回家,更快教训这冒失得莫名其妙而且还敢暗算自己的可恶侄子。
    半刻钟后,他揪着洪金宝耳朵,直往老宅拉回去。
    三刻钟后,老宅关帝爷前已跪着洪金宝庞然身躯。二叔拿着竹枝猛抽他。
    “好大的胆子,你鬼迷心窍是不是?也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连我,你也敢暗算?”
    竹枝落如雨点,抽得洪金宝唉唉痛叫,想躲,又怕引得二叔火气更大,只好硬挨着撑着:“二叔,痛啊!”
    “你也知道痛?痛了还敢做坏事?难道你敲我脑袋就不痛?”
    “那是意外。……”
    “还想狡辩?意外的那么巧?我醉酒往前栽,会碰伤后脑勺?你存心要我老命是不是?”摸着后脑,疼痛传来,二叔不禁火中带气,又狠抽数鞭:“今晚在关帝爷面前非抽死你不可!”
    “关帝爷也答应过了。
    “放屁!他什么时候开口?你还不肯认错?!”
    二叔怒棒揍来,打得洪金宝膝足蹬蹬绕着桌子转。眼看无法解释,只好装成更悲惨尖叫,直道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一脸疼痛苦相只差没哭出眼泪。
    二叔足足教训一个更次,也追得气喘带累,始减了不少怒意但口气仍火药十足。
    “亏我带你进慕容家,你却带坏小少爷,还偷挖慕容家坟,简直无法无天。今夜太君,老爷看在我孤老无后份上饶你狗命,我老颜何在?想揍死你,又对不起你爹托付之情,你到底要我如何处置?气死我了!”
    洪金宝只能窘困缩在一角:“揍了大半夜还不够?……
    何况,我也没挖到坟。……”
    “你说什么?!”二叔又自追杀过来,竹棒猛落,揍得洪金宝紧闭嘴巴,再也不敢乱说话:“从今天起,不准你踏进慕容府一步,否则这个家也容不下你!”
    二叔已下达最严重处罚,摆明要他断绝跟慕容府的所有关系。
    “这……太严重了吧?……我只不过是……”
    “难道你要挖出人家棺材才算数?”二叔想再抽人,洪金宝急急闪开:“你敢再进慕容府一步,我打断你狗腿!”
    洪金宝无奈:“我记着就是。”
    “还有!”二叔冷道:“从今而后,不准你再查小雪子之事!”
    “为什么?”
    “弄的如此乌烟瘴气还不够!”二叔斥道:“凭你那两下子,也敢跟人混江湖?慕容世家之事也轮得到你管的份?”
    “可是,我快要有眉目了……”
    “有眉目,还要挖人家的坟?你说给谁听?”
    洪金宝一时答不上话。
    “听到没有?”二叔喝斥:“再乱来,我没你这侄子!”
    洪金宝哭丧着脸:“听到了。”
    二叔脸色这才较缓和,“越长大越不像话,任何缺德事,你好像都做得出来,你再不检点,我会把你赶回药王村,让你一辈子爬山采药去。”
    洪金宝当然不在乎,自从学了几招把式,他已觉得翅膀特别硬,似乎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自也不必靠着二叔养活。
    他早有了自力更生计划,何况另有一株值钱的千年人参。不过此时,他还是表现出一脸无辜模样,希望挨过这段危险期再说。”
    “给我跪到天亮,罚你三天不准出门!”
    二叔先是醉酒,随又遭敲击,脑袋早是抽痛,在激怒过后,感觉更是疼痛,遂在下达这道最后处罚禁令之后,已转身倒在床头,抽抽吟吟痛死我了,小兔崽子,不久也已昏睡过去。
    洪金宝得以喘息,庆幸自己挨过一劫,但审视自己伤处,从头到脚全是红痕,虽然未必打成内伤,但一个大男人竟像犯错小孩般被抽得全身现红,若走在路上,简直尴尬死了。看来三天的闭关是免不了了。
    他摸着伤处,恨不得立即把它搓得完好如初,但越搓越痛,只好放弃。家中又无特别灵药,就算抹上去。也得数天后才能消红褪肿。
    在无计可施之下,不禁又想起那所谓的内功心法,不知是否有效,反正试试也好,遂开始运起内力,行功疗伤。
    边运功,他边想,今夜这种方法是对亦或错了?竟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实在得不偿失。
    想想,只差一点点即功败垂成,他直叹命运捉弄,输得实在惨。
    跪到天亮,洪金宝始运行一周天,虽然伤势看来有些好转,但红痕化紫却更清楚,除了苦笑之外,他还是决定闭关三天。
    如此模样若被女人瞧见,恐怕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想及老婆,又想起花贵如。此次前往慕容家查探,老实说,她的因素最重要。
    她到底是何居心?想陷害自己?
    洪金宝直摇头,这女子可对自己不差!就算陷害,竟也觉得心甘情愿。
    虽然期盼,但他还是希望此时不见她的好,免得形像全失。
    二叔醒来,延续昨夜怒气,只是缓和许多,熬了一锅稀饭。洪金宝皮着脸前去果腹,他也没说什么,情况已进入冷战阶段。
    吃完稀饭,洪金宝赎罪般地拿起扫帚,扫向庭院,做做这几个月已忘记之事。
    二叔整整装后,懒得看管,亦似乎有意放水,待他若再犯错,再来个狠狠教训或逐出家门,他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
    照洪金宝判断,该是回到慕容府请罪去了。
    人一走,洪金宝得以解脱般快感,将扫帚当大刀般耍起来。
    “我刀砍北海蚊龙,脚踢南山猛虎,谁说我武功不行,混不到饭吃?”
    扫帚如扇子,要得虎虎生风,周遭落叶滚滚腾腾,让他更形意气风发,尽扫心头瘪样。
    忽而大门传来声音:“好个大侠,小老头佩服,尊敬之至。”
    “谁?”
    “我”
    洪金宝正察觉,待要转头之际,乌龟陈瘦小脑袋已挤入门缝,双方见面,顿感惊愕。
    乌龟陈没想到这胖小子脸手怎生多出几道亮紫痕?
    洪金宝未料及这么早即有人找上门,他急急追来:“快出去,有事隔着门墙说也是一样。”
    人未到,扫帚已挺来,逼得乌龟陈好汉不吃眼前亏,猛地闪逃,木门砰地一响立即闭上,他问:“发生何事?”
    “反正这样说也是一样!”洪金宝顶着木门,脸部倒热了起来。
    乌龟陈顿有所悟,于是吃吃笑起:“原来是这么回事,怕什么?英雄难免出丑。看都看了,何必再躲人?打得好像很严重?我这儿可有灵药,要不要试试?听说你昨夜跑到慕客家去挖人家坟墓,你好大的气魄啊!老实说、那是光荣的鞭伤,见得了人的。”
    “别给我乱说!”洪金宝斥道:“你敢把消息传出去,看我如何修理你!”
    “我不传,可是,这件事好像全苏州的人……”
    “他们都知道了?”洪金宝忍不住猛推门,当面询问答案。
    乌龟陈又瞧及他脸上花猫般伤痕,窃笑起来:“放心,他们都还不知道。”
    “好险!”
    “别这样嘛!”
    乌龟陈左脚快速卡向门缝,笑眯眯道:“老朋友,谁见不了谁,我有药,分你一点,躲着不见面多别扭!”
    顺手推开大半。
    “好好好,快点进来!”洪金宝终于容纳他,一手把他揪进门,又迅速扣上门,在扣门之际,利用门缝偷瞄外头,并未发现人踪,安心不少:“一大早找到这儿,有啥鸟事?”
    “你挖到证据了?”乌龟陈反问。
    “挖到还得了,这双手一定保不住。”洪金宝颇有庆幸之态“这么说,慕容寒雪之死仍是个谜了?……”
    “有完没完?”洪金宝瞪眼:“你是来向我打探消息的?”
    扫帚就要扫他出门。
    乌龟陈赶忙跳开,干笑道:“只是顺便问问而已,我是来传话的。”
    “传谁的话?”
    “采眉姑娘。”
    “采眉?!相思居那个采眉?!”
    “不错!”乌龟陈绅士般点头:“也是慕容寒雪的旧情人,老相好。”
    “她为何找我?!”
    “好像是有线索。”乌龟陈道:“她以为寒进丁出事之后,你会找她,谁知道你找别的女人去了,她等不及,只好传话过来,希望你能去一趟。”
    “有什么线索。”洪金宝颇为泄气:“一切都免谈了,经过昨夜之事,我二叔已禁止我查此事,任何线索也都用不着。”
    “好像真的很严重?”
    “还说,差点赔上性命,还不严重?”
    “是不是那个花贵如姑娘叫你去挖坟的?”
    “别批评人家。”洪金宝还是护着她:“她只是想知道我家少爷到底如何。这码事是我想出来的。”
    “你跟她?……”
    乌龟陈从洪金宝充满爱情眼光猜出什么。
    洪金宝忆及甜蜜事,嫩脸都红了起来:“还用说,她看上我强壮身体,我们已缘订终身。”
    “小心啊,红颜祸水,她又来路不明。”
    “我的事不必你管,以后也不准你在我面前说及这种不怀好心眼的话!”洪金宝扫帚一抖,表明一切不可侵犯态度。
    “不说不说。”乌龟陈识相地把话题转开:“采眉的事,也就是慕容寒雪的事,你不会就此放弃吧?”
    “那又能如何?慕容家都不查,光我一头热,有何屁用。”
    “话不能这么说,慕容寒雪跟你交情匪浅,你不帮他谁帮他?”
    “帮了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把死人变成活人不成?”洪金宝摆摆手:“我不管啦,再管下去,我连这个家都呆不了。”
    “就为了这些小伤?还是为了你二叔?”乌龟陈睨笑着:“你不是那种人,这里不能呆又如何?你不是一直想出来闯?
    何况这事透着蹊跷,迟早你都会发痒。用点头脑,找个晚上或你二叔不在的日子,照样可以查案。至少听听采眉姑娘的线索再做决定,不是更理想吗?”
    洪金宝有些心动了:“我这是为了什么?硬把麻烦事往身上揽?”
    “为了朋友,为了人生啊!”乌龟陈一副自得其乐说道:“人活到一个年龄,不想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做,人生已没什么意义。”
    “所以你情愿当乌龟躲在地洞中?”
    “有何不可,只要心情爽就好。”乌龟陈笑眯着眼:“怎么样?决定重出江湖了?”
    “再等三天如何?我答应遵守三天禁闭,而且,我的伤……”洪金宝摸着伤痕,这比二叔命令更能让他有效呆在家中。
    “呢,我忘了给你妙药。”乌龟陈从腰际取出一大堆药瓶。
    “你是蒙古大夫?”洪金宝消遣他。
    “哪有这本领。”乌龟陈自嘲道:“人长的小,到处受欺负,不留点药在身边,岂能活命到现在。”挑了一瓶白玉带青斑玉瓶交予对方:“早晚抹一次,明天大概就能见人啦!”
    “这么有效?”洪金宝笑着接过手,打开闻闻,清香泌人,果然有灵药味道,当下丢掉扫帚,先往脸上抹去再说。
    “九叶灵芝的汁,当然有效,省着点,下次还能用。”
    “什么话,你咒我再受伤是不是?”洪金宝虚拳捣了过来。乌龟陈急急跳开,直道没这回事,只不过人有旦夕祸福而已。
    洪金宝捣了两记空拳也就呵呵笑起,看在灵药份上,吃点口舌之亏也是值得。
    乌龟陈得知他不再排斥查案之后,心中了无牵挂,遂准备告退:“话已带到,你坚持三天后再出门。我也这么传话回去,生意总算有个交代,我先走啦,祝咱们俩日后合作愉快。”
    拱着手,退出门外。
    洪金宝急声追问:“她给了你多少钱,看你这么热心?”
    “不多,不多,三十两而已,她比你慷慨多了。”
    “吸血虫!”
    洪金宝捡来一块石头相准砸过去,吓得老乌龟落荒而逃,石块击中他那乌龟背,似乎并不疼,他倒是有心情反开玩笑,直道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吸血,然后走得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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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采眉姑娘
    洪金宝斥了几句才把门带上,心想这行业也不错,只要东探一点,西窥一幕,到时愿者上钩,看人开口,少则三五两,多则三五十两或上百两。
    只要值得,任何价码都有人出,远比上山冒生命采什么千年人参,卖个三百两还轮不到人家揩油几次。
    他觉得将来若做这行,该是大有钱途,不禁也想着乌龟陈谋生之道。
    这小家伙到底有何方法打探如此多不可得之秘密?还有,他那乌龟巢到底藏了多少宝藏?
    哪天有时间,或者该光顾光顾一番。
    不到中午,二叔又回来,打断洪金宝美丽幻想。
    他赶忙扫完落叶,还亲自下厨做饭菜,盼能以温情软化敌对态度,并弥补些许过失之罪。
    好不容易吃过中餐及晚餐,二叔绷着脸稍稍松开。洪金宝以为情势将会改观,还在小庭院准备茶水想来个品茶谈心之际,外头却传来急促敲门声。
    “救命啊!”是女人,声音焦切万分。
    “谁?”洪金宝以为是花贵如,急急去开门。
    “是我,快开门,有人要杀我!”
    门一开,哪是花贵如?而是一袭白衣罗裙,长得幽怨而楚楚动人的沈采眉。她双脚已破,血迹斑斑地钻门而入。
    “洪大哥救救我,有刺客要杀我!”惊弓之鸟般躲在洪金宝后头。
    “谁那么大胆!”洪金宝瞧及巷角果然有位黑衣人持刀追来,突然有人挡架,黑衣人犹豫一下,甩头即逃。
    洪金宝大喝:“有胆别走!”
    左脚正跨出半步,突然又想起二叔禁令,赶忙收回,转头瞧一眼,二叔面目冷森蹲在屋檐下,他干装笑脸:“没事,没事,只是一些小流氓闹着玩,已经走了,没事了!”技巧将门带上。
    “他不是流氓,是刺客!”沈采眉不知此处状况,仍惊魂未定直叫:“他是专为杀我而来!”
    “有话待会儿再说!”洪金宝急欲掩她嘴巴,免得越描越不可收拾。
    “她是谁?”二叔冷森斥来。
    沈采眉忽闻声音,这才发现另有其人,一时窘困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她是少爷的女朋友,叫采眉。”洪金宝干笑着:“很早就认识了……”
    “胡说!少爷早就有了未婚妻!”二叔面色更冷:“叫她走,你再胡搞,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说完风头进入屋内,不给任何解释机会。
    “二叔……”洪金宝左右为难。
    沈采眉幽怨了,眉头皱得结成一团,她似乎已习惯此种命运,感伤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
    “说哪儿话,小雪子不在,我当然要照顾你!先坐下,我替你敷药。”
    把她按坐于先前准备用来寒喧的茶椅上,洪金宝已拿出乌龟陈留下来的灵芝刀创液,准备替她治伤。
    沈采眉默默地让他捏着小脚,方才为了逃命而舍弃鞋子,此时已被扎伤数处,鲜血直流,洪金宝却不厌其烦撕下衣角,沾着茶水替她洗涤伤口。
    那份细心瞧得采眉泪水直流,多少年来,又何曾碰过如此善待自己的男人?除了慕容寒雪,也只有这位胖哥哥了。
    外貌古典的她,本就存有一股幽怨,此时又挂下泪水,直叫洪金宝不忍心,急急打哈哈哄她:“没事啦,只是一点小伤,至于那位刺客,哪天我再去收拾他。”
    “谢谢你。……”采眉想挤出感激笑容,但并不容易。
    洪金宝打着哈哈,边替她治伤,顺便也欣赏这位号称花城最美的女人。那瓜子脸的美人胚有着一副灵动如星星的眼睛,若非抹上一层命运煎熬的苦涩,那将是一对动人的灵魂之窗。
    挺挺鼻尖,小小樱唇,配合的恰到好处,直若含苞待放水仙花般幽雅清纯。抿嘴,投眼间立即泛生一股让人不自觉而爱怜神韵。她果然是个绝世佳人,难怪被誉封为花城第一美女。
    洪金宝最重要还是分别她和花贵如差异地方。她是清纯如水仙,花贵如则如冶艳多刺成熟玫瑰,各有特色。
    当然,若以情欲来说,洪金宝是较满意这朵跟自己另有一段情的多刺玫瑰。
    他想,这样也好,免得和小雪子争。人家英俊又有钱又是个世家弟子,当人仆人怎么争都好像差一截,现在总算可以平起平坐了。
    伤口已抹上灵药,待要包扎之际,洪金宝突然而想起自己这张不想见人的脸容,此时不说被瞧个精光?
    他赶忙以手掩脸,急问:“你看到什么?!”还存一丝希望。
    “什么?看到什么?”沈采眉被问得莫名其妙,一时弄不清他话中含意。
    “你真的没看到?”洪金宝希望更浓了:“我是说我的脸有什么特别吗?”
    “你的脸?……”采眉已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心地善良,并不想让洪金宝感到窘困,心头倒泛起一丝笑意:“我没看到啊,只看到手,……”
    目光刚落向那左手,她心中突然而叫糟,因为那左手也是紫痕条条啊。
    洪金宝也发现自己双手远比脸面还严重,哪还掩得了什么?窘僵地缩了手,自嘲道:“昨夜我也碰上十几名刺客,他们偏偏用暗器,害我受了点伤。……”
    “要紧吗?”沈采眉倒是真心关心。
    “没关系了,已经上了药。”似乎骗过她的感觉使洪金宝坦然许多:“我的脸会很严重吗?”
    “呃,不会,只剩一点痕迹。”“真的?”洪金宝用摸去,脸部本是凸肿感觉少了许多,不禁相信乌龟陈给的灵药,心情随而又坦然许多。
    “那刺客会不会跟方才那位是一路的?”沈采眉特别在乎此事。
    “呃……有可能。”洪金宝得为自己谎言负责:“不过我全部宰了他们。这位一定另外再派出来的。你知道他们来路?”
    “不知道。”沈采眉摇头,心情开始低落。
    “他们为何追杀你?”
    “我也不清楚。”
    “以前都没感觉?”
    “没有。”
    “直到你想告诉我什么秘密之后,刺客才向你下手?”
    “嗯!”沈采眉道:“早上我去找乌龟陈,下午就发现不对劲,我想来找你,结果刺客就出现了。”
    “这么神奇?”洪金宝满头雾水:“他对你的行踪简直了若指掌?”
    “我想他一直都在监视我。”
    “有此可能。……”洪金宝百思不解:“他监视你又为了什么?”
    “大概想明白我跟小雪子的关系有多深。”沈采眉道:“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我是否知道小雪子的任何事情,必要时,先杀人灭口再说。”
    “事情越来越玄了!”洪金宝频频点头:“看来小雪子并不是那么单纯的病死。”突又问向采眉:“你知道什么秘密?
    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沈采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有没有帮助,只是对小雪子的传闻是是非非,你又在查,我想我该把所有知道的线索告诉你。希望能确定他到底是生是死?……”
    “你说就是。”虽然洪金宝已答应二叔,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决定听听线索再说。
    沈采眉点点头,立即说道:“事情是发生在去年中秋前夕,有一次小雪子跟我前去寒山寺祈福,但我感觉出他并非真心祈福,而是想寻求什么。他拿着香东拜西拜之际。眼神总是瞄着里头许多神像、图案,后来他停在寒山跟拾得佛像中间驻足良久,才从佛像上找出几句诗,他背起来,又用指力毁去,我问他那是什么?他则说是一首修道佛谒,若悟通了,人生自是开阔再无烦恼。后来,他又去了两次,却未再带我同行。而后,他就离开苏州,一直到今天,唉……”
    沈采眉轻轻叹息:“我想他离开苏州,一定跟此有关,没想到却一去不回,还传来噩讯。
    说到伤心处,她含泪欲泣,但强忍了下来。
    “有这种事?”洪金宝若有所悟:“这么说,他去九宫山修行,多少牵连寒山寺了吗?”
    “我也这么想。”
    洪金宝沈思一阵,问道:“他在寒山寺到碰过什么人,你有印象吗?”
    “我才跟他去两次,知道不多。”沈采眉道:“但是以我的感觉,他对寺中人似乎不熟,他只关心拜佛,还有寺中一切古迹。”
    “那他一定找到什么了?……”洪金宝哺哺念道:“他到底找到什么?……什么东西能让他那么心动?难道会是那佛谒?不可能吧?他会为了几句话跑去吃斋念佛?还躲在千里深山吃苦受难?”
    他想不出,不禁更为冲动想到寒山寺走一遭,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但意念刚动,不自觉地瞧往屋内,二叔的禁令实在要命。果然二叔又自脸色深沉地立在门口瞪着人。
    “你还在跟人谈情说爱?”二叔瞪向那女人被捏抓着的小脚。
    洪金宝为之干窘:“没有,只是……”
    “我自个来好了。”沈采眉又困又窘,赶忙将布条接过手,准备包完就走人。
    “什么女人能不能碰都不晓得。”二叔冷道:“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晓得?”洪金宝细声反语:“我还怀疑你碰过女人没有?”
    “你说什么?!”二叔听不清,但从他表情总觉得是在唱反调:“连我的话,你也敢顶?”
    “没有啦!”洪金宝僵着脸:“现在有人要杀她,叫她走,岂不送人上西天?”
    二叔为之一愣,他本就是厚道之人。
    沈采眉已绑妥布条,软着身子已想离去:“对不起,给你添麻烦,我走就是。”转向二叔:“多谢老伯宽容。”拜个礼就要走人。
    洪金宝急急拦下她:“等等,让我想想办法再说。”
    二叔实在不愿落个逼人上吊之嫌,冷哼一声,走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洪金宝嘘口气,脑袋转个不停,看样子,非得找乌龟陈想办法,或着宰掉那刺客,以绝后患?
    “宰他不如逮他,说不定能逼问出什么线索。”
    他有了决定,目标不禁落于采眉身上,以她当饵,那是最好不过了。
    “你认为刺客还会再来找你?”
    “不清楚。”
    “那,用怕来感觉,你怕吗?”
    “有一点”
    “那就对啦,他一定会来,我准备逮他。”洪金宝兴致冲冲:“我要以你当饵,你可愿意?”
    “我能避开吗?”倒是你。”沈采眉道;“为了我、你可能再遭你二叔责罚。”
    “管不了那么多啦,我二叔是明理的人,气头上让他揍两下,等气消了,还不是完好如初。”
    洪金宝决定离家出走,都二十出头,怎么连自己生活都没有:“我们等到三更,你还是照样走回去,然后我躲在后头保护你。当然,你要表现出,我还不能离开这里的害怕感觉,刺客才可能会上勾。”
    “我会试试。”
    “当下两人又坐下来聊些有关慕容寒雪之事。
    二叔倒未再出面赶人,洪金宝也决定三更开溜,若能过关就过关,若被逮着,只有摊牌一途了。
    很快地,三更天已至。
    月影半斜,野犬轻吠,冷风飕飕,今夜显得特别清冷。
    洪金宝找不到绣花鞋,只好将自己大如龙船的鞋子暂借她穿,空隙再塞布团倒也勉强应付。
    沈采眉瞧得自己像演戏小丑,不禁难得露出笑容:“好怪。……”
    “这样也有好处,免得你走太快,我跟丢了。”洪金宝颇为满意自己杰作。瞧瞧天色:“差不多了,你走吧,我随后就到。”
    沈采眉依言轻推门扉,小巷一片黝黑凄清,冷风灌来,不禁打了哆嚏,不必装,心头即已升起一股惧意,她咬咬牙,鼓起勇气踏出大门,直往小巷行去,大鞋叭哒叭哒响,倒成了她唯一感到未置身幽冥鬼界的声音。
    洪金宝还得回头瞧瞧屋内动静,二叔似乎睡了。他遂拿起上次屠龙真人用来屠龙的兵刃——长三节棍。
    他把铁棍接起来,足足比一般长枪还要长一倍半,心想就算对方逃出三丈,照样可让他一枪穿心。
    可惜兵刃有些曲弯,这些日子倒想敲直过,可是它就是硬,怎么敲都不直,只好放弃了。
    不敢稍做停留,他立即掩门而出,老远地跟着沈采眉直往花城方向行去。
    他突然发现了长枪还有好处,像竹竿般把人撑高,竟然可以居高临下,省去绕转许多冤枉路。
    掩行许久,就快抵达花城,还是夜静空空,连打更者都不见,哪来刺客。洪金宝但觉刺客可能放弃行动,或许该找个地方让采眉姑娘窝身才是,免得她冒着寒冷东串西溜,看得多不忍心。
    正想放弃之际,采眉姑娘已行至苏州有名之枫桥,一阵强风突然吹起,翻动裙衫,迫得她靠墩避风。
    猝而只见水底冒窜一道黑影,带着冷森利剑直冲上头。
    冷剑泛光,水花又溅,沈采眉顿时惊觉尖叫,想躲,但那龙船大鞋迫得她行动笨拙,眼看就要命丧剑下,她尖喊救命。
    洪金宝早觉有异,只是一直保持数十丈开外,他哪知这贼刺客是躲在水中,一时想追前救人已是不及,情急中右手凝掌劲,想着前次一掌打得刺客吐血而亡,此时照样运劲,相隔二十余丈,大概伤不了人,倒可惜此掌劲把采眉姑娘打偏,以逃躲那致命一击。
    果然掌劲轰来,沈采眉被轰得滚滚跌跌。滚落那边桥头,已躲过要命一击。
    洪金宝却看她两腿光溜溜很是显眼,大概幻想采眉姑娘可能掉裙子一幕而猛吞口水。行动也就慢了。
    但刺客并不慢,一击不中,凌空连翻三个筋斗,化成狂龙探射,又自冲杀过去。洪金宝见状方自醒神,大喝一声不好,哪还敢再幻想,凌空拔步飞冲过来,长枪狠狠穿刺,直捣那刺客背心。
    那刺客但觉洪金宝还在十数丈开外,根本赶不及救这一剑,自己先杀人再回身反击足足有余,然而他哪知洪金宝手中这长枪竟然长的离谱?
    就只这一判断错误,他长剑正要刺人采眉肩头,猝觉背心一凉,正待感觉不好,已见着前胸穿出一截冷森森尖枪头。
    他全身发冷,惊骇不已,至死都想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他死盯枪尖,身形猛抖抽。
    “这是我的枪!天下第一枪!你认命吧!”
    洪金宝再推,尖枪头又增长半尺,还挂血,刺客此时才感觉疼痛传身,临死惊骇让他屎尿尽泄:“你……你杀了我?”想转身瞧瞧是真是假,想瞧瞧凶手是何面目都不可得。
    “宰你又如何?你不是很喜欢杀人?也该尝尝被杀滋味吧!”
    洪金宝再抖长枪,刺客终于骇声尖叫,软头断气死了。
    洪金宝更来个威风八面,斜挑长枪,把人甩落河中,叭然一响,溅得水花窜高数丈。他神气地一边把枪尖沉向水中以洗去血迹,一边往采眉姑娘行去。
    “没事了,任何刺客碰到我,只有死路一条!”
    沈采眉惊魂甫定,拍拍胸口,说道:“你不是要逼问刺客?你把他?……”
    “呢,对啊!”洪金宝这才想起此事,想再以长枪把人串起,又怕这枪下去又在刺客身上穿窟窿,他岂不更完蛋?当下赶快绕过桥头到达河堤,拨动长枪把那尸体勾回来。
    “死了?”
    那又早翻白眼,什么鼻息也没有。
    洪金宝摸摸他脖子,脉膊已失,看是救不活了,只能自嘲干笑两声。“功夫实在太厉害了,随便穿就把人给穿死?
    ……到底是何来路?”
    只见这人瘦眼瘦颊,留了短髯,有点獐头鼠目,看来就非善类,不过他手中那把剑倒挺不错,还闪亮亮地。
    “他的来头可不小!”
    “谁?!”洪金宝但闻背后只有沈采眉,哪来男人声音?直觉反应有所异样,顿时举枪就要反刺,但目光一照,皱缩起来:“乌龟陈?你一直跟着我们?”
    “否则我怎知天下事,又怎能嫌你的银子?”
    乌龟陈八爷般晃了过来。他最近似乎嫌了不少,连外袍都特别订做得锦光闪闪,变成了金乌龟一只。
    “你倒是跟屁虫。”洪金宝讪然一笑:“他又是谁?”
    “呃……”
    “你还敢要钱,我捅死你!”
    一枪逼得乌龟陈连连说不:“不收钱,他是有名的刺客,叫阴阳双煞,在武林听说排名第一,厉害得很!”
    “有没有搞错?”洪金宝不大相信:“天下第一刺客,一招不到就被我捅死?”
    瞄向鼠辈,捅的还真不过瘾呢!
    “或许传言有误,不过他真的不差,曾干掉不少有头有脸人物。”乌龟陈道:“也许你的武功真的厉害,也许他太大意的结果,呵呵,你那把枪简直天下独一无二,没见过的怎能料得及?他死有余辜。”
    抖着长枪,洪金宝颇为得意:“哪里,普天之下还没人能逃过我这一枪,我几乎已是天下第一枪,可威猛得很。”
    自始至终,他也只是第一次捅死人,还是偷袭成功,亏他还摆得出如此得意架子。
    “不过,你别得意太早!”乌龟陈眯着看笑话眼神:“我刚才说他外号叫阴阳双煞,也就是说他叫阳煞冷风,他另有个妹妹阴煞冷雪,听说武功比他好十倍,你杀了她哥哥,将来可有得烦了。”
    “有这回事?”洪金宝眉头直皱:“她真的很厉害!”
    “从她出道以来,几乎无人见过她真面目,可想而知。”
    “那又如何?她又未必知道我杀了她哥哥。”
    “你这人倒天真得很。”乌龟陈道:“冷风为什么要来这里杀人?是不是有人雇用他?现在他被宰了,那雇用的人不会偷偷告诉他妹妹吗?”
    洪金宝这才恍然,心头虽有顾忌,但想及她哥哥一个照面就被自己捅死,她未必能强得了多少,有何好担心的?倒是沈采眉闻及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在后头,整个人又开始怔忡不安起来。
    “别怕别怕!”乌龟陈笑的安然:“要怕的是大胖子,那阴煞冷雪虽然厉害,但她从不杀女的。也就是说,她哥哥专杀女的,偶尔也会杀男的,但她却完完全全只杀男人,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采眉闻言方自放心不少,但瞧及洪金宝,还是替他不安:“宝哥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她敢来,照样捅死她!”洪金宝一副信心十足:“我是天下第一枪,怕什么!”
    “有信心的男人值得佩服!”乌龟陈作样拍拍手,随而转话问道:“真搞不懂,你去一趟药王村回来,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武功秘籍,突然间变得威风起来?”
    “其实我只是深藏不露而已啦!”洪金宝耍耍长枪,威风得多:“今后你会发现武林又多了一位第一高手。”
    “希望我没跟错人……”乌龟陈附和诌媚露出笑容,又问道:“采眉姑娘,你已把该说的告诉胖子了吧?”
    言下之意,甚想知道是何事情。
    沈采眉点头,正想说,洪金宝却拦过来:“不能说,这小子,每次都揩油我们的钱,现在要消息,也该懂规矩,拿钱来问!”
    “这么现实……”乌龟陈瞄着眼。
    “是你现实还是我现实?”
    “可是,我已准备拜你当头子,还要来这套?”
    “亲兄弟,明算帐,谁不知你这一套,今天拜我当头子,说不定明天又篡位,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这次是认真的。”
    “可以啊,你先把前几次,我和采眉姑娘的银子退回,我一定相信你是认真的,而且会免费把消息告诉你。”
    “这不是比花钱买还要贵?”
    “都是兄弟了,还计较什么彼此?”
    赔本生意没人做,乌龟陈抽抽笑笑,不敢再多话:“我看我们还是有代沟,待将来我们代沟消失再合伙也不迟,夜色已晚,咱们哪天再见,拜拜!”
    招招手,他已先行开溜。
    洪金宝倒未再留难他,战胜般笑了笑,转向沈采眉:“有关小雪子的事,你还是别对他人说的好,等我做过调查再决定如何处理。照乌龟陈所说,阴煞是不杀女人,相信你已经安全,我这就送你回去。你若觉得有异,立刻找地方躲起来,因为我还得找时间去寒山寺看看,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我懂。”
    沈采眉轻轻一叹,虽然回去仍是心惊胆颤,但又怎能老是缠着人家?
    她答应洪金宝照顾自己,于是洪金宝收起长枪,待送她回相思居,再返回住处,已近五更天。
    暗自庆幸二叔还睡得安稳,他似乎未曾发现深夜外出这码事。
    洪金宝得以安心睡个回笼觉。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此乃唐朝诗人张继赴长安应试,落第而归,在一个初秋夜晚,乘船经过苏州枫桥时,在天清月明风和,寒山钟声清亮传来之下,触动情怀,于是写下了这首千古绝调“枫桥夜泊”,使姑苏山水增色,使寒山寺钟声千古不绝。
    寒山寺,又名妙利普明塔院,本建于梁武帝天监年间。
    宋朝赐号普明禅院,但百姓们仍延续唐朝廷称寒山寺。
    寒山之所以称为寒山,乃唐代诗僧寒山子曾居于此而得名。
    寒山子人如济公,集隐士、疯汉、诗人亦是高僧于一身,游戏于风尘中,却在此寺结识拾得和尚,两人灵异通心,遂长居于此修行,并钻进岩洞,缩身入石穴,终隐于此。后世封为和合二圣,视为吉祥,欢喜象征。
    硬闭三天而出关的洪金宝,迫不及待即已赶来寒山寺一探究竟。
    只见得青松成林,寺宇巍峨,寒山碑城高如天塔,大雄宝殿过处,五百罗汉现身,一尊五人高铜鼎香塔压门,气势不凡,延而后才是寒山堂,宽阔庭院,松枫相间数十丈。左侧六角白色钟楼倒挂万斤铜钟,自是声震百里之源。
    一人持荷花,一人捧圆瓶,发如佛头珠,身穿弥勒装,相互迎目而笑,不同于一般佛殿肃穆气息。
    自从改朝换代之后,此香火已弱得多。元兵又曾大肆搜寻,一些值钱东西大概皆已被搜括一空,寺中反而显得空空荡荡。
    洪金宝照着沈采眉指示,找到寒山拾得塑像下角,果然发现曾经被括的痕迹,可惜字体已毁,瞧不清是写着什么?
    倒是须弥坛正中央那本是嵌着一块似如白鹤游仙图的陈旧图样,被人括的不彻底,还留有九宫、八卦等稀稀疏疏字迹。
    光瞧及九宫,洪金宝心念一闪:“小雪子不是去了九宫山?会是因这图形关系?”仔细再瞧,却又瞧不出什么名堂,仙鹤的头都已被砍成两半,这图哪还完整得了?
    “九宫什么……之下,八卦……风云起?……”
    洪金宝猜东猜西,总想找了一个合理答案。
    然而自己书念不多,吟诗唱词还差一大截,读了几次还悟不出什么名堂。正想放弃另寻其他线索之际,却发现内角处有人在窥探。
    这人光头,似是和尚。
    “看什么看?”洪金宝冷眼瞪去,那个人惊觉地又缩回脑袋,洪金宝不禁想想此寺和尚。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已混了快两个时辰,碰上的和尚不及十个,而且他们好像在回避游客似的,一有照面即低头行过。
    “这些会是冒牌和尚?”
    洪金宝这么想,心头不由想弄清楚,于是他也装得鬼崇起来,退回五百罗汉殿中。在大大小小罗汉像中穿梭,偶尔也想盗取什么的东瞄西瞄,待确定有人跟踪过来时,才又急忙闪入两尊大罗汉交界的转角处。
    和尚果然不察,紧跟其后的追上,待至转角,洪金宝暗喝,大手抓向和尚衣领。和尚大惊,正想反抗,猝又想及什么,双手煞住,硬是被捉提衣领塞往墙角。
    洪金宝一抓得手,心头暗自得意自己武功好像天下无敌,自回到苏州开始还未失手过。
    他盯着这位三十不到,眉毛却浓得有些像蕃仔的惊惶和尚。
    “你干嘛跟着我?”洪金宝冷斥:“你是不是冒牌和尚?”
    伸手揪他粗眉,揪得他唉唉痛叫:“小僧是出家人啊,施主误会了,小僧法号十空,是今日的司客僧。”
    “真的?”
    揪不下眉毛,洪金宝当然知道那是真的:“只是你的口音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蒙古种?”
    “不,小僧生于大漠,是有点蒙古腔。但我是纯汉人,我爹娘全死于蒙古军之手,我恨他们。”
    “恨?当和尚也恨人?”
    “不瞒大侠,小僧之所以剃头为僧,只是想求个温饱。”
    “算你还懂得老实。”洪金宝这才放掉揪紧的衣领:“那,你跟踪我,是什么意思?”
    “呃……呃……”
    “说实话,否则剃你眉毛!”
    “大侠一直要小僧说,那小僧就说了。”十空抿抿嘴唇,带着惧意:“小僧刚才看您好像对某种东西特别喜爱……,小僧负有责任看好寺中任何东西……”
    “你把我当贼?”
    “小僧不敢!”
    洪金宝右手刚伸起来,本想狠狠刮他一巴掌,但瞧他那副可怜样,力气也就使不出来,敢成拍拍那人嘴巴,轻轻提笑:“你看我像贼吗?”
    “不像,不像!”在淫威下,和尚纵有九条命也只能口是心非。
    “这才像话。”洪金宝满意又拍拍他嘴巴,轻笑道:“我是研究古董的,当然要对很有文化的古董观察的特别仔细,才引起你的误会,不过说开了,大家都没有误会啦。”
    “是……是……”十空干笑着。
    洪金宝突而想到什么:“你来这里多久了。”
    “六七年了。”
    “这么久?……那你一定看过一位很有气质的公子也跟我一样对古董特别有兴趣?”
    “很有气质的公子?……”
    “对对对,大约在一年前,他应该时常来!”
    “可是,来本寺的很有气质公子并不少……”
    “他不一样,他像书生,又有练武人的英气,两道眉毛是直的。”洪金宝但觉描述再多,没有名字来得有效:“他就是慕容府的公子,知道了吧?”
    “是慕容公子?”十空恍然一笑:“见过见过,没错没错,他以前时常来,对本寺东西特别关照,我记的十分清楚。”
    “那你知道他曾经拿走什么东西?”
    “这……呃……,我不清楚,原则上,本寺的东西是不能让人拿走的。”十空反问:“您听过慕容公子最喜欢什么?或许我可以代为询问主持。……”
    “寒山跟拾得神像。”洪金宝但觉不对,说了,不就表示小雪子是小偷?立即打哈哈:“就是那两尊,贵寺能割爱吗?”
    “呃,恐怕不可能,寒山、拾得祖师是本寺开山元老,根本不可能让人拿去。……”
    “所以说,我想问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可以搬的,开个价,我很乐意买下任何东西。”
    “恐怕不可能……”
    “那我不就是白来了?”
    “很对不起……”
    洪金宝无奈,只好放开他:“有空替我问问主持,以后要是缺钱或什么的,要拍卖东西,不妨先找我,我会出高价。”
    “小僧乐于转告……,小僧是否可以……”
    “走吧,别在我后面东张西望就行,否则我很容易神经过敏的。”
    “小僧不敢了。”
    在洪金宝允许下,他立即拜礼退去。
    洪金宝瞄着他的背影,心头若有所思:“这和尚分明是蒙古种,干嘛要在这里出家?难道汉人和尚也遭受不了外族入侵而纷纷改行?”
    他想不通,这人肩膀宽得很,若是相扑,必定是好手。
    眼看四处已逛遍,根本找不出可疑蛛丝马迹,得另想方法才行。或许应该探探这里主持是何许人物?说不定他能提供有关小雪子之事。
    当然,他另想解开此处和尚是否已被蒙古人所代替,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为慕容府一向跟当朝有不解之结,自是对蒙古人有所恩怨——说不定小雪子还是被他们所陷害的呢!
    洪金宝这么想,心头自是更急于摸清这些和尚的底细。
    他先佯装观赏完毕,悠哉出寺,随又找机会暗自潜回,藏在寺庙附近松树林,想窥探究竟。
    一连三天没动静。
    第四天月圆时分,情况却有所不同。
    还不到傍晚,一些香客皆已被请出寺院。随后大门紧闭,一些小僧很快在天井搭建一座木塔,像要进行某种仪式这活动似相当神秘,待木塔建妥后,几名小僧则掠向四面八方警戒。
    洪金宝若非早就躲在浓密树丛中,此时根本近不了方圆百丈之处,更莫瞧及里头种种状况。
    最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原是不起眼的小沙弥,没想到竟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那几手腾掠功夫,洪金宝恐怕未必赢得了多少呢。
    此处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洪金宝不得不更加小心应对才行。
    初更方过。
    内院走出一位六旬白眉和尚,他却身披棕褐色袈裟,和密宗喇嘛并无两样。一脸方型,更显威武,胸前挂了三口大金环,直如罗汉僧般孔武有力。
    他冷目瞄向四周,随又瞧向天空圆月,但觉时辰对了,方自伸手示意时辰到了。突见四面八方先跳进来十余名喇嘛和尚,向白眉老头拜礼后,随即各自舞动起来,那模样,直如祈拜某神的乩童,虔诚得进入自我催眠般狂热。
    木塔随即被点燃,喇嘛随着焰火高涨,舞得更是狂热。
    猝而人影一闪,七八位长发美女飞身而降,她们衣衫暴露,形态放浪,硬是耸胸摆臀,像要勾引某人般艳舞着,和喇嘛形成强烈对比。
    火势越炽,双方舞动越是狂热,舞到后来,双方竟然脱掉上衣,男士露出结实肌肉,女者酥胸尽现,各尽全力地想相互吞噬般纠缠,挑情、摆浪,还发出情欲般嘶嚎。
    瞧得躲在暗处的洪金宝眉头直皱,欲火渐渐升起,直觉这是一门可怕的邪教仪式,得好好清心寡欲才行。
    猝而火光再闪,映得四周红光乍现。迎着火苗升飞处,一袭红云直降而下。
    那是一名妖艳,全身赤裸而只以红纱罩身的女子,映在红光下,直若着火的妖物,舞出放浪大胆姿态,宛若洪荒发情淫蛇,不断昂舌吐信,早将白眉喇嘛两眼直瞅瞅地扣引过来,恨不得要把她吞入腹中似的。
    洪金宝心绪亦被这女子深深勾引,目不转睛盯瞧过去,但觉眼熟,再醒目瞧去,那不是花贵如是谁?
    除了她,还有谁有此妖艳气势?
    想到自己老婆在十几名男人面前大跳脱衣舞,洪金宝即有一股难忍冲动,怒喝一声,猛往天井冲去,并厉斥不要脸,就想先宰了这位放浪女子。
    突而惊变,所有狂舞者全是一愣,直往天空胖子瞧来,那白眉喇嘛临危不乱,喝声“走”,掌劲劈向熊熊火堆,竟能一掌击熄,四周霎时幽暗,男男女女各自鸟兽般散逃。
    洪金宝岂能让人逃脱,更尽全力扑来,可惜那守护小僧凌空截来。这群喇嘛武功怪异,竟然不畏掌劲,硬把人凌空拦下,十几人就如罗汉僧般训练有素,掌掌串连,再由带引者引力过来,猛然轰向怒火攻心的敌人。
    洪金宝一时不察,任他武功高强,又怎能抵挡得了十数人联手威力?被轰得倒喷十余丈,撞倒一株腿粗古松,跌得他唉唉痛叫。
    还来不及搞清东西南北,十数名喇嘛又欺身过来想取他性命。眼看掌势如刀,个个如怒蛇噬来,突然见金光闪绕而至,那白眉喇嘛已丢出金环阻止众人攻击,再次沉喝声“走”。十数名喇嘛唯命是从,立即抽退,像利箭射向空中,眨眼不见。
    待洪金宝醒神过来,除了青松,明月之外,一切静得可怕,哪还见得着这群稀奇古怪的妖僧妖女?
    “逃光了?”
    勉强起身,怒喝着别逃,瞧向松枝,高墙,也不知该追向何处。
    他还是选择内院追去,这次不但追不着妖僧妖女,就连寺庙本身小和尚也不见半个。
    诺大禅寺空空荡荡,宛若进入深山死城,不见一丝活的东西。
    洪金宝不信自己眼花,方才明明还火光闪闪,艳舞高张,怎生刹那间,什么都没了”
    他走向那堆烧焦木炭,伸手拨去,哪还有半丝热气?就像冰水淋过般,冷得还有点麻手呢。该是什么寒冰掌之类阴冷掌劲所打熄。
    木炭仍在,方才被自己撞倒的松树仍在,自己腰身仍是酸疼,再再都显示方才的确有人在此升火拜舞,根本不是自己眼花,亦非妖法施展出来的幻象。
    然而这群人躲到哪儿去了?
    他们是啥帮派?为何搞这奇异仪式?
    那白眉老头为何要放自己一条生路?还是不想泄密而宁可逃生?
    还有那花贵如,怎生变成妖女,肆无忌惮地在和尚面前赤裸裸乱舞?
    她是真的花贵如?
    虽然自己方才的确瞧个九分像,但当时隔了数十丈,又在闪闪火光下,再加上情急心乱心理作祟,他已不敢肯定方才所瞧那幕的真实性。
    当然,这对他排斥不愿接受心里多少有几许影响。
    “非得赶到雪花庄探探,把这事弄清楚再说!”
    洪金宝实在不愿戴绿帽子,顿时取道直往雪花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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