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在天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青龙会大喜事
    劳爱这种异于平日态度,令祈老八等几个在堂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劳爱已十分平静自然的道:“今日我是在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说着,她又向方敬玉道:“方兄请过来。”
    方敬玉也在暗中猜测,闻言起身走近劳爱,道:“当家的……”方敬玉这是以为谈公事,公事公办便不能在这时候称呼劳爱为“爱妹”。
    劳爱看了方敬玉一眼,道:“江湖儿女,虽谈不上巾帼英雄,红装季布,但却也不必有着忸怩之态,我今向各位宣布,我已与方兄在槐山水前辈撮合下订了终身了。”
    劳爱此言一出,青龙会的正厅上一时间竟是僵窒住了,石冲几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劳爱方敬玉二人,各人均流露出惊讶过度而又无所适“喜”的表情来!
    还是方敬玉一抱拳,笑道:“各位——”“啊!”不约而同的爆发了!
    是喜的前奏——正厅上,只见石冲几人一拥而围向方敬玉与劳爱。
    那余唐拍着方敬玉肩头,狂笑不已的半晌才道:“好小子,打从我第一眼瞧到你便觉得你是个人物,哈……果如其然呀!”
    韩彪欢叫道:“这是青龙会大喜事!应该大家一醉。”
    那大元也高兴得奔出正厅把这消息传出去——于是,青龙会总堂一片欢声雷动……这时石冲对劳爱道:“当家的,赶着明日一早属下套车进长安去,我叫展堂主把一应办喜事的东西弄弄齐备,还要赶往金陵二分堂,把好的绸缎多拿些回来,这两处的东西便足够办婚事用的了。”
    劳爱摇头,道:“婚是订了,结婚之日却不急,那得等几桩大事办完,由我妈来主婚,眼前得办的急事才是最重要的。”
    韩彪道:“什么事也没有给当家办喜事要紧,当家的,这打铁可要趁热呀!”
    劳爱一笑,道:“我心中的结未解开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祈老八道:“当家的心事我们全知道,不就是为报当家之仇吗?放心吧当家的,这事也是我们大伙的事,青龙会上下人等绝不会忘记的。”
    劳爱黯然的道:“唉!二年多来,我以为自已的路线摸索的对,不料渐渐的我发觉不对路了!”
    祈老八一怔,望着其余几人,只见几人也在迷惘,不由惊问道:“当家的可是发现什么了?”
    劳爱道:“今晚大家一醉,明日我们再论事情吧!”
    是的,这是个欢乐夜晚,如果再谈辛酸事,岂不是大煞风景!
    劳爱当即举杯笑道:“来!我们干杯了!”
    那青龙会总堂共分五帮人众——祈老八的手下与韩彪余唐的人马各约两百,石冲有近百人为青龙会总堂干杂活,另外大元率领着二十名青龙会精华干部。
    这些便是六盘山青龙会总堂的人马。
    今夜这些人分批赶着向劳爱与方敬玉二人敬酒,那方敬玉可不比劳爱,酒杯在唇边一抿便完事,他得杯杯要干,且又来者不拒,酒未三巡,菜刚五味呢,方敬玉便面红耳赤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方敬玉是怎么回到屋子里去的,他是一些也不知道,因为一个酒醉的人睁着两眼胡言,睡着以后胡语,方敬玉便是这样子。
    第二天午时已过,青龙会的正厅上又见一片严肃。
    劳爱又是平日装扮,端坐在长桌一端。
    那方敬玉的座位便在劳爱一旁。
    就在劳爱听了祈老八对于搔扰狼山风家寨之事说了一遍之后,劳爱半晌未开口。
    她在沉思着……
    往往她有了这种情形,石冲几人便会鸦雀无声。
    一阵沉寂后,劳爱缓缓道:“总以为已经找到许多线索了,却突然间这些线索全断了!”
    石冲道:“可是由于‘黑骆驼’关雄?”
    劳爱道:“是的,就是因为碰上关雄。”
    余唐怒道:“姓关的他说了些什么?”
    劳爱便把这次与方敬玉槐山之行向大伙细说一遍——方敬玉也道:“过去只知龙舌沟水老人家是鉴玉名家,却未曾知道老人家尚有一身武功呢!”
    韩彪道:“江湖多奇士,本不足为奇。”
    劳爱道:“陈家野店一战,姓关的说当年龙舌沟出事的那天,他根本不在天水,早领着人马在关外未归呢!”
    余唐冷笑,道:“当家的相信他的话?”
    劳爱道:“他绝不像在说谎,一个面对自己兄弟面前的魁首,他不能因为保命而胆怯得在敌人面前吐出谎言,否则,往后他又如何去面对黄衣社的兄弟?”
    “如此说来,那件事没有天水黄衣社姓关的一份了?”
    点点头,劳爱道:“我是这么想。”
    石冲道:“这么说来,连那大雁堡的‘大邪刀’司马玄与长青门的‘瘟神’南宫烈也不定是那件事情的凶手了?”
    劳爱摇头,道:“所以我领人马攻击这两处,绝不以为父报仇为由,怕的就是一旦不是他二人,反倒落人口实了!”
    韩彪道:“至少我们还有一条线索掌握着。”
    石冲道:“狼山风家寨。”
    劳爱点头道:“只有这条线索我们必得掌握住,那匹‘一条鞭’应该不会再错吧!”
    石冲道:“对,我们得找上那老家伙了。”
    于是,劳爱又定了她的作战计划,准备攻击狼山的风家寨了。
    端坐在船头上,贝老九手托着旱烟袋仍望向远方。
    远方的河岸那棵老柳树下,这几日总是有个人坐在柳树根上垂钓。
    “包打听”贝老九知道那棵老柳树,树根纠缠,有一半露在水面上下,渭水河出产白漂鱼,这种鱼最喜水面游,而那棵树下面也最多。
    现在——夕阳尚未落山,那个矮小的人又坐在那儿了。
    前几日贝老九并不太注意那个人,可是今日他也心情愉快,独自坐在船头上看景致呢!
    缓缓走下小船,贝老九朝着那人走去——不料他才走了一半,只见那人收起钓竿提了鱼篓,匆匆的走去了。
    贝老九一声哈哈,又走回小船上,心中思忖,这个小个子会是谁?
    二天一早,贝老九刚自小船上爬出矮舱,第一眼他便看到那老柳树下面——
    不错,那个人又在柳树下面垂钓了。
    大概是刚来吧,贝老九不在意的望了几眼,取出些吃的就在船头上望着远方。
    贝老九吃的可真不赖,酱羊肉夹烧饼,暖酒一壶他喝的是香花露,吃饱喝是,抹抹嘴巴,小船上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走下船去。
    贝老九是朝向钓鱼人走去的,而且走得十分快捷,从外面看,他是一步步的走去,但若仔细看,那显然是江湖高手的轻身功夫,如果套句武林人的俗语,贝老九现在的身法便是传言中的缩地神功。
    相隔半里地,等到那钓鱼的看见贝老九时候,双方已是相差十几二十丈远了。
    这时候贝老九也已看清楚树下钓鱼的人了。
    不等矮子起身贝老九已高声笑骂,道:“娘的,狗儿会不吃屎了!”
    站起身来,柳树下面的矮子一笑,道:“包打听,你来干什么?”
    贝老九已到了柳树下面,闻言又笑骂道:“好小子,你的正业是偷,副业是赌,贝大爷知道你偷无可偷,又见你每赌必输,谁教你改行来钓鱼了?”
    不错,坐在柳树下钓鱼的正是“八爪神偷”伍大海。
    这时他哈哈一笑,道:“包打听,这几日生意可好?”
    贝老九道:“我有什么生意?”
    伍大海龅牙一龇,笑道:“替人送消息呀!”
    贝老九怒道:“听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伍大海道:“难道你没有为青龙会做事?”
    贝老九面色一沉,道:“你可是在放闲屁了,这种事也是信口开河的呀!”
    “别紧张,算我没说行了吧!”
    贝老九知道伍大海指的是那日石冲找他之事,但那事十分紧要,自然不能叫伍大海知道。
    心念间,贝老九道:“伍大海,我倒是要问问你,你那日同青龙会当家的二人在叨叨些什么,嗯?”
    伍大海指着自己鼻尖笑道:“你看我能干些什么?”
    贝老九沉声道:“那日我老人家见你骑着青龙会的马,敢情你小子投靠青龙会了?”
    伍大海赌咒发誓的道:“那个鳖娃儿投靠青龙会了,再说那青龙会要我这么一号人物?”
    贝老九突然抓住伍大海衣领,骂道:“好小子,敢情你是在抢我老人家的饭碗了吧,怪不得最近没人找上门来,原来……”伍大海抛下钓竿,双手抓住贝老九手腕,道:“包打听你这是干什么?”
    贝老九怒道:“伍偷儿,我看你是抢了我的生意了。”
    伍大海道:“有何为证?”
    贝老九道:“我先问你,你正事不干,如今腰缠银子反而在这河边钓起鱼儿来了,王八蛋,我老人家越看你越不对路子,你得从实招来,否则我老人家便同你没完没了!”
    伍大海急道:“你松松手怎么样!”
    贝老九一把推去,差一点没把伍大海推到河里,若非伍大海急切间抓住老树根。
    冷冷一哼,贝老九道:“说!”
    伍大海松松衣衫,心中一笑,因为贝老九身上揣的零件竟不知不觉间被他摸入自己怀里。
    坦然的哈哈一笑,伍大海道:“包打听,我来问你,平时你赚的银子为何不往天宝赌场送?”
    贝老九道:“我没那个毛玻”
    伍大海道:“敢情怕输银子吧?”
    贝老九道:“赚银子不易,我老人家当然不会去了。”
    一拍巴掌,伍大海龅牙一龇,道:“对呀,你知道会输银子就不去,我伍大海自然也有清醒时,如今我是在痛下决心戒赌了。”
    指着钓竿,贝老九道:“所以你来河边学钓鱼了?”
    伍大海点头道:“修心养性,怡然自得,神游鱼宫而又能进入忘我之境,钓鱼确实是戒赌妙法子呢!”
    贝老九道:“王八蛋,我老人家看来,八成你是拿钓鱼作幌子,不定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吧?”
    伍大海心中一惊,面上却嘻嘻道:“包打听,信不信就由你了!”说着,他又拾起钓竿坐下来。
    贝老九冷冷一笑,猛的回身向小船走去……伍大海回头望,心中嘀咕——好个贝老九,果真是老奸巨猾,差一点拆穿老子的计谋,这样也好,往后的日子里我看你在弄什么古景!
    古景也就是事情,伍大海已看出贝老九绝非等闲之辈,因为能眨眼之间从半里外到这柳树下显然贝老九的轻功不比自己差。
    江湖上干包打听或伸暗手的行业,先决条件便得具有一身轻术本不足为奇,但是贝老九的轻功,伍大海还是头一次看到。
    伍大海见贝老九回到小船上,这才掏出刚由贝老九处摸来的东西看,只不过几锭银子。
    这一天,小船上的贝老九就没有再下船来,伍大海一直守到天黑才离开河岸。
    伍大海这日可钓了不少白漂鱼,当他把这些鱼提到驼铃居客店,他的那位堂弟对他是大加赞誉,道:“大海哥,你真的戒赌了,也算我伍家祖上有德了。”
    伍大海笑道:“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过去我算是过了一阵失神乱蹄的日子,现在总算是清醒了。”
    接过一篓鱼,那位堂弟笑道:“我的乖乖,足有四五斤呢!”
    伍大海道:“刨去我吃喝住的,余下的全是你的了。”
    伍大海这么一说,喜的那位堂弟跳起脚,早提着一篓鱼向灶上跑了。
    这晚伍大海与他的这位堂弟同榻而眠睡在驼铃居的后房里。
    二更天,驻马镇上一片黑又寂,这时候月已不见,寒霜飘落,连风声也觉着十分凄凉。
    远处,渭水河岸边,还有一个黑影便在这时候幽灵似的直扑在驻马镇北上五里处的尚武山庄。
    这黑衣汉子行动快捷,行走如飞,沿着驻马镇东西郊外刹时间没入一片荒林中。
    这黑衣人在树林中停留很久,见没有被人跟踪,这才立刻冲出树林外。
    月黑夜,风萧萧,一地的枯叶在滚飘!
    黑衣人似对这尚武山庄十分熟悉,只一进入庄内,立刻腾身而起的登上屋面。
    这黑衣人穿屋越脊攀高走低,转眼之间已扑近尚武山庄后院左厢房。
    只见他先是站在这厢房外的石阶上对着院中种的桂花树望了一阵子——“唔——上次来时满树桂花清香扑鼻,转眼之间全落光了,这一年又要快过去了!”
    黑衣人低喟着,但厢房中却也有了声音传来:“老九吧?进来吧。”
    厢房外面果然是贝老九。
    厢房门是被里面的人拉开的。
    而拉开厢房门的,嗯,还是宇文山。
    “铁臂熊”宇文山把贝老九让进厢房中,二人便在宇文山惯常摆弄宝物的那张大紫檀木桌边坐下来。
    宇文山先是取过一个小铜锅掀开来,笑道:“这是燕窝粥,我还未曾用过,你来了正好我二人用。”说着取出一对银碗先给贝老九盛上,自己也装满一碗。
    贝老九边喝着燕窝粥,道:“这趟也不知我该不该来。”
    宇文山道:“事情有变?”
    贝老九道:“我担心自己被人盯了梢。”
    宇文山一怔,道:“谁会盯你的梢?”
    贝老九道:“伍大海那个偷儿!”
    宇文山闻言哈哈抚髯一笑道:“师弟,你怎的越来越胆小了,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长出犄角倒怕狼了。”
    贝老九摇头,道:“不,我心中有着预感,而且是我过去所没有过的。”
    宇文山呵呵笑道:“师弟,就凭一个偷儿便想对你加以跟踪呀!只你稍动个主意便能叫他永不出头了。”
    贝老九道:“师兄意思是要我做了那个小偷儿?”
    宇文山道:“必要时也无不可!”
    贝老九一叹,道:“事情不是师兄说的那么单纯,我觉得伍大海这偷崽子是受雇于青龙会,当然青龙会如此做法必是已对我起了疑心,方才如此的。”
    宇文山一惊,道:“你是说的劳爱?”
    贝老九道:“不错。”
    宇文山不解的道:“劳爱不是早就十分信任你了,而她爹劳壮也是一直拿你当他的眼线,‘包打听’之名青龙会的人谁不知道?”
    贝老九原来是宇文山师弟,这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这师兄弟二人原是西北道上杀手,后因贝老九被他的姘头割去两只鸟蛋而再也不能人道,一怒之下杀了女的,他远走西域扬言出家,但有人传说他已死了。
    数年后宇文山狠狠弄了一票,才在这驻马镇北五里处建了这座尚武山庄。
    有一年贝老九忽然出现,师兄弟二人一阵唏嘘后,宇文山要这位同门师弟就在尚武山庄住下,只是那贝老九如今心情大变,他十分厌恶女人,宁愿独自一人在外漂泊。
    这时尚武山庄在附近州县也立了分堂,宇文山的霸业蒸蒸日上,于是他又结盟几处道上朋友,其中之一便是那青龙会当家劳壮。
    所谓江湖争霸,各出奇谋,宇文山便想出奇招,暗中把贝老九塑造成江湖上的包打听,由他在暗中为尚武山庄行动一旁相助。
    现在——贝老九一叹,道:“这件事从头至尾我想了一遍,事情可能出在那夜飞鼠崖一战!”
    宇文山道:“提起飞鼠崖一战,最是令我高兴不过,前日那成浩与淡云二人才离去。”他一顿又道:“这两个家伙命可真够大的,一个肚皮上几乎被开膛,另一个一剑穿入肚皮竟会没有死。”
    贝老九道:“我知道青龙会也派出人马到狼山,可是我真不懂他们双方人马就是不相对厮杀,一方的人马在风家寨外面穷吆喝,另一方风家寨的那批回子就是紧闭寨门不出来。”
    宇文山道:“这倒是有些反常了。”
    贝老九道:“这是其一,另外便是那晚我原不该轻易离去的,你知道劳爱这女人再机灵不过,那晚我暗中潜近飞鼠崖观战见风雷三人已伤了劳爱,击杀劳爱至死,也只是时间问题,为了不被风雷三人发觉我是送劳爱来的人,这才决定尽早离去,不料半途又杀出个年轻人救走劳爱,两个人找到河岸见不到我,这才引起劳爱对我的疑心,暗中派那伍大海跟定我了。”
    宇文山抚髯思忖一阵,道:“师弟,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你只管在小船上住着不下来,如何?”
    贝老九道:“对于风家寨那面的情况……”宇文山一笑,道:“如同大雁堡长青门一样,我还是会着人去探察,青龙会有人再问上你,你还是提供情报给他们。”
    贝老九点头,道:“给我消息的时候我们大家小心了。”
    宇文山忽的哈哈一笑,对贝老九得意的道:“师弟,自从青龙会毁了大雁堡与长青门以后,我们外埠七处的买卖收入大增,似是独家经营,没人再同我尚武山庄争抢了,哈……”冷冷一声厉笑,贝老九道:“劳爱永远也不知道她在为师兄免费服务呢,嘿……”宇文山道:“只等青龙会收拾了风家寨与天水的黄衣社,这西北道上便是我宇文山的天下了,哈……”贝老九又是一声冷笑,道:“劳爱这丫头,她是一心在为她爹的死找凶手,还口口声声在为青龙会呢!哼!”
    宇文山摇头,道:“话是不错,但我们却不能否认她这几次行动上的成就与斩获。”
    贝老九得意的道:“但她又如何会知道杀她老爹的人……”宇文山伸手阻止贝老九再说下去,边低声道:“得意会忘形,小心隔墙有耳!”
    贝老九起身道:“师兄,我走了,我这就在小船上足不登岸。”
    宇文山送走了贝老九,捋髯微笑,一副傲岸得意的笑着回上房去了。
    贝老九赶回河岸的时候,满天星斗而不见月亮,现在,他又上得小船,柳树下面他真的把小船系牢,决心好好歇上一阵了。
    东方已在泛白,新的一日又将出来。
    伍大海便在这时又到了渭水河岸。
    仍然是那棵老柳树下面,他有意无意的先是望望半里外的贝老九那条小船,这才轻松的把钓竿钩子甩出去,一手掏出个夹满酱牛肉筋的烧饼啃吃起来,光景是一副渭水河上姜太公钓鱼,上不上钓全没关系!
    又是一连三天过去了。
    伍大海见贝老九竟是连小船也不下来,不由得心中犯滴咕,贝老九难道真的看出自己在盯他老小子的梢?
    闲坐在河边老柳树下,伍大海决定自己得改变一下盯人的方法,不能再如此的僵持下去了,否则青龙会那边自己便无法交待。
    又是两天过去了,伍大海终于发觉贝老九白天尽在小船上睡大觉,伍大海是神偷,当然联想到白天睡大觉夜晚必有事,心中不由暗自思忖:“老小子,总算被我想通了。”
    伍大海仍然白天来到老柳树下面垂钓,只是他把鱼钩子放入水中后自己便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起来。
    远处,驻马镇已见灯火了,伍大海伸伸懒腰这才收起鱼竿回镇上去。
    当然他鱼篓里面连一条鱼也没有,如果不是他把钩竿坐在屁股下面,只怕那支竿子早被鱼拖入水中了。
    匆匆吃饱饭,伍大海暗中又溜到渭水河,月黑风高,他一路潜到了贝老九小船附近,掩掩藏藏的他见小船上正挂了支小风灯,贝老九坐在矮舱一边抽着烟呢!
    腾身而起,伍大海盘坐在一棵柳树上,他心中思忖,倒要看看你这老小子晚上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远处有了梆子响声,细听之下那是打三更。
    贝老九刚刚站起身来,远处便见一条黑影攸忽间已到了河岸边。
    只听得那人道:“消息已经传来了,淡云又去了风家寨,那贺三娘更把她的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兄弟贺飞熊与贺飞虎也从大漠邀到了狼山。”
    贝老九一听,笑道:“够了,够了,足以令青龙会折腾的了。”
    “庄主顺便要我问贝爷,身边的银子够花用不够,他叫我给你送来些,贝爷你收下。”说着取出一包银子。
    贝老九接过来,点头道:“回去吧,告诉庄主,有事我会设法去见他的。”
    那人抱拳回身走去,不料走了十几步,贝老九突自后面又追上去,道:“丁雷,有件事情我得问问你。”
    那黑衣人果然停下来,回头道:“贝爷,你要问什么?”
    贝老九道:“你知道的那个偷儿伍大海,这一向为何不去你们赌场?”
    丁雷笑道:“也不知道那矮王八蛋是改正归邪还是改邪归正,这一阵子他硬是不从我们天宝赌场门口过,真他妈邪门!”
    树上的伍大海可真是惊骇莫名,因为这丁雷正是天宝赌场的大管事,他怎会知道的?
    而贝老九口中的庄主又是谁?不会是尚武山庄庄主宇文山吧!
    一想到宇文山,伍大海不由冷哼,思忖道:“好个贝老九,你小子吃的曹操饭,办的刘备事,青龙会劳当家只怕要上大当了。”
    贝老九又回到小船上,他低头进入矮舱吹熄了灯,光景似是睡下了——伍大海可真高兴,只这项发现便足以对青龙会劳当家有了交待,原来这贝老九竟与尚武山庄沆瀣一气。
    不料他刚刚从树上跃下来,小船上的贝老九正欲走出矮舱,一见有团黑影自树上落下地,先是一怔,旋即沉喝一声,道:“谁?”
    伍大海一听拔腿便跑。
    小船上的贝老九一见,立刻腾身而起衔尾直追,边高喝道:“好小子,你还想逃?”
    伍大海的轻功原本了得,这本是干他那一行的先决条件,如今狂奔起来更是如腾地之飞行——但他在一阵腾跃后回头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绝想不到贝老九竟然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抹头,伍大海奋力狂跃中不知不觉已往高原上攀去,“之”字形的官道伍大海并未走,而是笔直的朝上面登,只因为伍大海对于这段路十分熟悉,伍家祠堂便在这高原上面的一片林子里。
    只不过半个时辰光景,伍大海已穿过这片林子而进入伍家祠堂。
    随着伍大海进入林中的贝老九,似乎没有忘记“铁臂熊”宇文山对他说的话:
    必要时把伍大海这个偷儿做了!
    现在——贝老九就是因为宇文山的这句话而决定要收拾这个令他这些天来坐立不安的伍大海了。
    伍大海以为进入林中贝老九便不会再追了,然而他刚翻上墙头,已见贝老九向他跃过来。
    于是,伍大海真的要靠老祖宗们保佑了!
    灰砖地的院子里,伍大海刚刚跑了几步,眼看跨过台阶便进入祠堂了,墙头上贝老九早嘿嘿冷笑连连,道:“伍大海,你还想躲到哪儿?”
    伍大海并不开口,人影一闪,鼠窜而入了祠堂内。
    贝老九再次冷笑中提着旱烟袋到了台阶前,道:“伍大海,你真的不光棍,当着你们伍家各位祖宗面前丢人现眼,出来吧,我的儿!”
    一连又叫了数声未见回音,贝老九正欲向祠堂内冲入,不料,一声响发自墙外。
    贝老九猛回头,但旋即冷笑,道:“偷儿,你的这点鬼魅伎俩早收起来,贝大爷见的多了,是光棍你就出来吧!”
    仍然不见反应,贝老九一挽手上烟袋,斜身冲入伍家祠堂内,极目在灰暗中四下看——一张方桌后面有座神龛,摆了不少神牌位,正上方有块大木匾,几个破旧的垫子散乱的放在地上。
    现在——贝老九嘿嘿笑了——
    笑声在室中荡漾,只见他双臂用力箕张,人已直往那块木匾处腾去。
    只是当贝老九的一手刚触及木匾一角,抖然一束冷芒向他刺来。
    贝老九早有所备,见刃芒迎头袭到,右手旱烟袋凑撩,人已倒翻落在神案上。
    哈哈一声冷笑,贝老九道:“伍大海,你逃不了的,还是乖乖下来吧!”
    大木匾后面仍然没有动静,而使得贝老九沉声骂道:“偷儿,你小子明明躲在上面且已露出家伙,难道你真的就这么干耗在上面,我操!”
    大木匾后面仍是不见回应。
    贝老九突的破口大骂,道:“伍偷儿,你娘的敢情是要贝大爷上去请你了,需知贝大爷这次再上去,准连那块破木匾也拆下来!”
    一连又喝骂数声,仍是不见上面有反应。
    贝老九嘿嘿笑道:“伍大海,下来吧,只要你告诉贝大爷,是不是受青龙会方面指示你在暗中监视盯我的梢,好歹你只说一句便成,别他妈的窝在上面装孬种总不是办法吧!”
    又是一阵沉寂中,贝老九不耐的骂道:“伍偷儿,你告诉贝大爷刚才河边上你听到些什么?青龙会那面出价多少?贝大爷绝不为难你的,出来吧!”
    贝老九这时又变了个笑脸,道:“刚才河边上那人你小子定然知道,天宝赌坊的大管事丁雷你怎会不认识?他是在向我打听你这位天宝赌坊的常客为何最近不去玩几把,我可并未告诉他你在河边对我盯梢呀!下来吧,许多事情该是我二人商量着办了,伍大海你说呢!”
    大木匾后面仍然不见声音。
    贝老九开始怀疑与不耐了——只听他突的暴喝一声再次长身而起,旱烟袋抖颤如无数金芒,狠狠的直往木匾后面击去——不料贝老九的旱烟袋在一阵哗啦声中,大木匾后面哪还有什么伍大海!
    太奇怪了!
    奇怪得有些离谱,因为刚刚明明见刀芒自木匾后面刺来,如今怎的木匾后面是空的?
    除非伍大海会隐身遁形术,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贝老九跃上大木匾背后,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好贼胚,贝大爷今日算是阴沟翻船了!”
    原来那巨大木匾后面有个尺半大小的洞,显然是被伍大海动的手脚。
    自从上次伍大海在木匾后躲藏以后,当时他便想到如果在这匾后面弄个大洞,不啻便是个绝佳逃生之路。
    就在他以后在这祠堂歇脚的一段日子里,他真的在匾后面挖了个洞,而且他还试过几次。
    贝老九追他的时候,伍大海便想到了伍家祠堂,所以他便一路冲进来。
    伍大海能博得江湖上“八爪神偷”之名,当非傻瓜,如果他一上得横匾便从洞中钻出走,时间上他仍然会被贝老九追赶上——啊!贝老九竟具有这般高越的轻功!
    于是伍大海便觑准式子等候贝老九扑上来。
    果然,贝老九被他一刀逼落地上。
    伍大海这才立刻毫不犹豫的从那个暗洞中穿出去了。
    贝老九伸手试探那个洞,也只能容得下像伍大海这么矮个子的家伙穿越而过!
    走出伍家祠堂,贝老九知道追不上伍大海了,是以缓缓便向渭水河岸走去—
    —一路上贝老九在思忖如何在伍大海未把话传上六盘山时候把这小子收拾掉。
    东方已在剥白,一地的寒霜似把大地蒙上一层灰白纱,贝老九这时把伍大海恨之入骨,因为谁能保证不会因为伍大海而坏了大事?
    装上烟,烟上火,贝老九缓缓走向小船边。
    猛然间,小船边上站了个人,是个大汉,贝老九仔细看,早听得那大汉高声道:“贝老九,你去哪儿了,我在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是青龙会的总管石冲。
    不错,这人正是石冲。
    贝老九心中一惊,但旋即喘气起来……
    他当然要有所表现,表现得人困马乏的样子!
    走近石冲跟前,贝老九道:“全都是为了青龙会劳当家的事情呀!就算是贝老九跑断腿,也得把事情办妥当的!”
    石冲哈哈一笑,道:“贝老九,青龙会两代当家的全信得过你,我石冲当然也相信你,敢请你这是为青龙会跑腿去了,辛苦了!”
    贝老九指着小船,道;“石总管,小船上有酒,大清早我们边吃边聊,我再把探听来的消息告诉你!”
    石冲点头,道:“我连夜赶来便是要听你的消息来的。”说着当先上得小船上。
    贝老九可真热情,把自己备下的好吃的全搬出来,三斤重的一壶女儿红也提在船头上。
    于是两个人对面坐,哥俩好的对喝起来……贝老九不时的环视岸上,他还真担心这时候伍大海找上来。
    当然,贝老九也得好生琢磨出一套说词出来以应付伍大海抽他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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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追赶跑跳碰
    石冲喝着贝老九为他斟满的女儿红,边撕裂着一只山雉腿肉,笑道:“贝老九,要说你的这种生涯也满自在的,不是?”
    贝老九放下酒杯一叹,道:“看起来逍遥自在,实际也担着绝大的风险呐!”
    石冲一笑,道:“几年下来也未见你遇上什么危难的……”贝老九摇头道:“石总管,你可以想得到,万一有一天几处我提供消息给你们的人一旦知道,这后果你可知道吧!”
    哈哈一笑,石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
    一声苦笑,贝老九道:“上回你可是遇上那个伍偷儿的吧?”
    石冲道:“你是说伍大海?”
    贝老九面色一寒,道:“那小子真不是东西。”
    石冲道:“怎么的?”
    贝老九道:“石总管你该想得到的!”
    石冲当然知道伍大海盯梢贝老九之事,但他却淡然的呵呵笑道:“伍大海怎么了?”
    贝老九道:“也不知怎么的,这偷儿这些日子以来尽在我这附近走动,显然他是在监视我了。”说着,贝老九双目直视着啃吃连连的石冲。
    石冲却只是满嘴肉的“呜呜”漫应着。
    贝老九又道:“他这么的紧逼盯人,对我的工作可就大有妨碍,比方这次出去,我也只是打探得风家寨那面……”石冲停止啃肉,目光炯炯的道:“风家寨有了消息?”
    点点头,贝老九道:“若非伍偷儿中间搅和,也许我还能多探得一些消息,唉,那个王八蛋真坏事!”
    石冲道:“他怎的坏了你的事?”
    贝老九道:“任何传递这种消息的人,皆十分秘密,见不得附近有外人,那小子这么一盯梢,你想想坏不坏事?”
    石冲骂了一句:“这贼胚!”
    贝老九又道:“还有呢,这小子有时候满嘴胡说八道,扑风捉影的事他会一诌便是一箩筐,往后你石总管遇上,可得防着这小子骗你口袋银子哟!”
    冷笑一声,石冲道:“他不敢,倒是你该说出风家寨的情况了。”
    贝老九望望岸上,岸上清冷一片,他这才低声道:“风家寨有了生力军!”
    石冲道:“什么样的生力军?”
    贝老九道:“风雷的老婆贺三娘,着人到大漠把他的两个哥哥邀了来,他哥哥你可曾听说过?”
    石冲摇头道:“不知道。”
    贝老九道:“贺三娘的大哥叫贺飞熊,二哥叫贺飞虎,这二人在西北道上甚至塞外,那可是有名的狠角色,同时那‘长腿追魂’淡云也去了风家寨。”
    石冲却平淡的道:“就这些了?”
    贝老九点点头,道:“这已经是我贝老九拼了老命探听出来的了。”
    伸手一抹嘴巴,石冲伸手入怀取出一封银子,道:“贝老九你收下吧,替青龙会办事是不会白干的,至于那伍大海,嗯!
    等我找到他以后自会问问他的。“
    贝老九道:“伍大海那小子说是以钓鱼戒赌,可是他忽略了我是干什么吃的,一眼我便知道他在监视我,哼!”
    石冲已上得河岸,他回头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看我不敲掉他那两颗大龅牙才算怪!”
    看着石冲在附近找到他的坐骑离去,贝老九又露出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
    石冲绕过驻马镇往六盘山赶,为的是他在离开总堂口时候劳爱曾对他提起驻马镇上的天宝赌坊蓝风可能已知道儿子死于青龙会人之手,为了免除不必要麻烦而不必再往驻马镇稍留。
    石冲并不惧蓝风,但却不能误了大事,要不他怎的连吃东西也在马上随便吃几口就完事的。
    石冲正自飞马疾驰呢,斜刺里只见一匹怒马狂奔而来,那马上的人尚且大叫着—一石冲侧脸望去,晨阳有些刺目而一时间尚看不出来,直到那匹马从小路冲近山边,才看清马上原来是伍大海。
    一收缰绳,石冲立马笑骂道:“伍偷儿,我正要找你呢!”
    不错,来的正是伍大海。
    只见他施力的连喘大气不已……
    石冲一见伍大海这般光景,遂笑笑,道:“别岔了气逆了血呜乎哀哉呀!伍大海!”
    伍大海先拍拍胸口,这才缓缓道:“石爷可不得了呀!”
    石冲面色一紧,道:“什么事不得了呀!”
    伍大海指指山边一棵大树,道:“石爷,我们到那棵树下慢慢的说去。”
    石冲已听贝老九言及这伍大海的话不可信,闻言指着伍大海道:“伍大海,我可是有急事在身,你要是闲扯淡的编造些瞎话骗我,小心我敲掉你那两颗大龅牙。”
    伍大海点头道:“石爷,你看我伍大海像是拼命赶来向你报假信的?”
    石冲又打量了伍大海一眼,遂点头道:“好吧,我们树下去讲。”
    把马拴在树枝上,两个人盘腿坐在大树下,伍大海翘嘴一咧:“可不得了呀……”石冲道:“你慢慢的说。”
    伍大海手指远处烟氲弥漫的驻马镇,道:“石爷,你叫我盯牢贝老九是吧?”
    石冲点头,道:“这是我们当家的意思,不是一个月支你五十两银子吗,这可是个大数目哟!”
    伍大海道:“不错,这个数目是大,而我伍大海也差半点便为这五十两银子送掉命!”
    石冲双眉一紧,道:“怎么了,快说呀!”
    伍大海道:“贝老九原来同那天宝赌坊有勾结,他也同尚武山庄有来往……”
    石冲一惊,道:“你说什么?”
    伍大海遂又仔细的把夜来河岸听得的消息向石冲仔细说了一遍……石冲噌的站起身来,道:“你这些话全是真的?”
    伍大海指天发誓的道:“句句实言,半丝不假,谁说假话你操他妈!”
    石冲突的冷笑,道:“怪不得当家的要你去盯贝老九,看来这贝老九还真的不简单,妈的,他什么时候被尚武山庄给收买了!”
    伍大海道:“那贝老九的轻功实在高明,若非撤腿快,只怕昨夜我已完蛋翘了呢!”
    石冲道:“干上他们这一行的,要说有点本事防身是有的,若是能列高手之列却还干他这种狗杂碎事,那就令人有所惑疑了。”
    伍大海道:“石爷,我得找地方躲几天了。”
    石冲摇头道:“不,你既拿人银子,使得为人办事。”
    伍大海苦瓜脸一僵,道:“我看得出来,贝老九一旦拧住我,我伍大海准没命。”
    石冲拍拍伍大海肩头笑道:“你小子聪明一世湖涂一时,为什么不化明为暗,暗中去盯牢贝老九呢?”
    伍大海道:“可是万一要是被那老家伙逮着呢!”
    石冲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被贝老九拴住,干脆就告诉他贝老九,说你是受青龙会之托来盯他的,若是杀了你,青龙会第一个就是找你贝老九要人。”
    伍大海思忖一下,道:“贝老九万一不买你们青龙会帐呢?”
    “嘿……”石冲一声冷笑,道:“那时候别说是贝老九,便尚武山庄也休想太平。”
    伍大海一听,猛的一拍胸脯,道:“便真是死,伍大海也认了,娘的老皮!”
    石冲拉马跨上,低头对伍大海道:“这么说来,你已折腾了一夜,快找个地方歇足了精神办正事去。”
    伍大海指着大树下,道:“石爷好走,我就在这儿睡了。”
    石冲拍马疾驰中,心中也在想着伍大海刚才的话与贝老九的话,二人的话作一比较,石冲还是半信半疑,因为那贝老九与青龙会打交道已在十年以上,也就是说青龙会在劳壮当家时代便替青龙会送消息,他若不是忠心,老当家的也不会相信他了。
    似乎,两年多前槐山出现玉王玉后的消息也是由贝老九送上青龙会的,不论结果如何的对青龙会不利,但他的情报却是真的。
    现在,贝老九又把狼山风家寨的情形传来,而伍大海却又说出贝老九原是与尚武山庄有勾结,似这种扯不清理不完的内情,大概只有等当家的去判定了。
    石冲赶回六盘的时候,劳爱正与方敬玉二人在后面楼阁前的花园中练那“降魔剑法”,而方敬玉也开始练那“追魂大八式”。
    石冲进得后院,劳爱正在轼汗,见石冲进来,立刻便问:“这么快赶回来,一定是有了消息了。”
    石冲抱拳,道:“当家的猜得不错,贝老九是有消息。”
    劳爱回眸向方敬玉一笑,道:“方兄,我们前面去。”
    方敬玉点头,立刻跟着走向前面正厅。
    这时候祈老八等几人已在正厅上等候了。
    劳爱招呼大伙坐定,立刻便叫石冲把消息说出来一—石冲先是把风家寨有了生力军之事说了一遍……不料大伙全不认识贺三娘的两位仁兄,那余唐这时沉声吼道:“天底下没有三头六臂的人,娘的,只一朝兜上,且看谁的家伙狠了!”
    那石冲见劳爱在沉思,便又把伍大海的所说又对劳爱说了一遍……劳爱并未出人意料的惊奇,她只是一声轻笑,道:“他们两人的话全都真实。”
    韩彪道:“如果伍大海的话也是真,贝老九便该死!”
    劳爱摇头,道:“如果职业上贝老九与尚武山庄或天宝赌坊有来往,那便是极为平常之事,因为贝老九必需人头多见识广各处全兜得开才能获得他所要得到的消息,天宝赌坊的大管事不是送给他我们欲知的情报吗?”
    在座诸人一听,全都怔怔的未开口。
    劳爱又接道:“我所担心的是那贝老九是否在利用我们,因为我发现这贝老九可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劳爱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觑,因为谁也不相信小船上酷似落泊的贝老九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当然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在座诸人必会引发一阵狂笑,然而这话出自劳爱之口便不同了。
    石冲道:“当家的这么说,往后我得多多留意这老家伙了。”
    劳爱道:“只等我们破了风家寨,逼出当年那七个蒙面凶手,什么事情便全知道了。”
    余唐道:“当家的,我们何时去拿风家寨?”
    劳爱一笑,道:“不急,不急!”
    余唐道:“当家的另有打算?”
    劳爱道:“非是另有打算,而是先叫风家寨这批回子们过上一段风声鹤唳的日子,这也就是说先叫风家寨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上一段紧张刺激却又痛苦的日子,然后我们觑准机会,一举毁了风家寨。”
    石冲道:“当家的,我派出去描绘风家寨的人也该回来了,大概就在这几日吧!”
    劳爱点点头,道:“很好,等那人回来以后,我们再商议如何破那风家寨。”
    她一顿又道:“我突然觉得伍大海似是大材小用了。”
    石冲道:“当家的准备要伍大海不去盯牢贝老九了?”
    劳爱道:“不错,伍大海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八爪神偷’,他在‘偷’的行业中应是翘楚,我想叫他替我办另一件事情去。”
    石冲道:“属下立刻去通知他。”
    劳爱道:“不能只是告诉他,最好把他找来。”
    石冲道:“我这就去。”
    劳爱道:“不,你连日劳累,也该去歇着了,我派大元去找他来。”
    大元立刻起身道:“我认得伍大海,他常去他家的大祠堂的。”
    石冲对大元道:“那伍大海有个堂弟在驻马镇上驼铃居客店当跑堂,找到他,也许可以问到伍大海。”
    方敬玉一笑对劳爱道:“这事不如由我去的为妥,再说我也去过伍家祠堂的,那伍大海我也见过两次面。”
    劳爱道:“为什么你去妥当?”
    方敬玉道:“驻马镇上的地头蛇蓝风可能已知道他儿子死在劳妹之手,当然他也会对青龙会人恨之入骨,如果他见到青龙会人去了驻马镇,势必暗中施坏,我却不然,他们不会认出我来的。”
    劳爱道:“我青龙会哪会把姓蓝的放在眼里,只是目前尚不宜节外生枝,如今你既愿走一趟驻马镇,也好吧!”
    方敬玉一听,当即叫人替他备马,劳爱送他过了吊桥,边谆谆对方敬玉道:“只找到伍大海以后便带他来六盘山,要知有个伍大海在身边那会引起他人注意的。”
    方敬玉点头,道:“爱妹放心,一两天内我便会赶回来的。”
    方敬玉走了,走得十分轻松愉快……
    劳爱却站在前山高处,直到方敬玉消失在烟云茫渺的远方地平下她才缓缓走回去。
    伍大海既知贝老九与尚武山庄有勾结,又知贝老九与天宝赌坊是一家,当然,他也就不敢再住天宝赌坊门前走过了。
    大树下,伍大海一觉醒过来,天都快黑了。
    他伸了个扭身翘臀四肢大开的懒腰,这才又大巴掌在翘嘴巴上捂了一下,找到马匹骑上。
    伍大海坐在马上已思得一计—一先把马匹送到堂弟客店,今夜设法再去河边。
    快二更天时候,伍大海才回到驻马镇。
    他把马送到驼铃居客店,又弄了些吃的,便一个人又溜到了小河边。
    睡了一天,伍大海的精神可大,这次他沿着渭河对岸的山边绕向柳林对岸,从另一个方向摸过去。
    找了一块大石头,伍大海斜躺在大石后面,掏出一大包酱肉,细嚼慢咽的吃着,不时的伸头望向河边贝老九的那只小船,光景可真的够潇洒自在了。
    方敬玉赶到了驻马镇的时候,那已经是半夜三更天了,只差那么一盏茶的时光他没有在驼铃居客店遇上伍大海,阴错阳差的几乎使得伍大海惨死!
    招呼方敬玉的便是伍大海的那位堂弟。
    方敬玉要了间客房先歇下,他竟没有问小二伍大海的消息,倒头先睡下了。
    等到方敬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走出店门外,方敬玉对门口的小二道:“马匹替我备好,等一会儿我要上路的。”
    那小二道:“要多久?”
    方敬玉道:“等我去找到人以后就上路。”说完径自走出驼铃居来。
    方敬玉知道伍大海不会去天宝赌坊,这是因为他在走的时候石冲告诉他的。
    当然石冲也告诉他,要找伍大海还是去渭水河,但为了不引起贝老九注意,找的时候别太显露自己,因此方敬玉像个游山观水人似的走向河岸。
    但他绝对想不到,伍大海果真出事了。
    半夜里伍大海躲在大石后面,别看他个子矮,吃起东西来可不比大个子少,他兄弟在他走出驼铃居时候,酱肘子给他包了三个,花蹄盘酱牛肉就是两斤多,另外便是黄澄澄的猪脚四五个。
    已经是四更将尽了,伍大海把带来的东西吃了一大半,仰头又看看远处的河岸,小船上贝老九突然坐在船头上抽起烟了,从烟袋锅不时冒出的火苗子看,知道贝老九必在想心事。
    是的,贝老九是在想心事,可是在那微弱的月光下,突然有着毫光一闪又没,那是在贝老九手上揣着旱烟袋而另一手举着件东西迎向半圆月光时候所发出来的——这光景引起伍大海的兴趣,就在他正欲向小船掩过去的时候,突然附近山石上面几只绿惨惨的闪光,还真的吓了他一跳!
    “狼!妈的,狼来了!”
    本能的他拔出短刀连闪,企图吓退那七八只饿狼。
    不料几只饿狼却慢慢向他接近……
    低头,他才发觉必是自己带来的卤肉香味把这些畜牲引来的。
    本能的,他拾起一些骨头抛去,几只野狼立刻抢着扑食起来……但一转眼间,几只野狼又向他围来了。
    伍大海只得把未啃的肉抛去,于是又见几只野狼在抢食起来……伍大海心中十分明白,只等自己的肉抛完,几只野狼便会扑向自己了。
    这光景只有一途,那便是逃,而且还得快逃!
    就在他抛完最后一块肉的时候,他的人便一跃而起直往远处的柳林中扑过去。
    是的,只要能跑进柳林内,只要自己上得树上,再多的狼也拿他没辙。
    伍大海这时忘了比狼更可怕的贝老九了,他那里刚快要冲进柳林,远处贝老九已发现了他。
    仰天哈哈一笑,贝老九高声骂道:“王八蛋你又来了!”腾身而起,贝老九这次可来的真够快。
    斜刺里见贝老九扑过来,伍大海更是一惊,立刻调头往东北方奔去——是的,东北方是高原。
    高原上有座伍家祠堂。
    而伍家祠堂的那块大木匾上写的是“佑我子孙”,伍大海早已体会到老祖宗当真的保佑过他了,而且是不只一次的保佑过他。
    现在——现在伍大海并不稍犹豫的一路又往伍家祠堂逃去。
    七八只野狼未追来,贝老九却展开轻功狂追不舍。
    伍大海白天大树下睡得着,夜来他又吃得饱,跑起来比之那晚可快多了。
    不料贝老九也是睡足了爬上小船头来的,他的精神自然也不差。
    高原上两条人影疯狂得宛似幽灵般往伍家祠堂中冲去,这时天色已渐渐泛白了。
    伍大海一头冲进祠堂里,如果他这时候再从那大木匾后面小洞中溜出去,那他便不是伍大海而是一头驴。
    但贝老九却不这么想,因为直觉的他以为伍大海这小子必然又会旧技重施的再从那个小洞逃去。
    于是他便在伍家祠堂外面冷笑着自语:“王八蛋,贝大爷外面等活人!”
    贝老九连围墙也未登上去,立刻绕到伍家祠堂那个大房子后面,仰面望着上面的破洞。
    等人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当然贝老九更是等得心里焦躁,因为伍大海竟半天迟迟的不出来!
    但贝老九知道伍家祠堂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如要藏个人,那该谈何容易!
    守着这个小洞口,贝老九突然贴墙上跃,一手攀住那三丈高的洞边往里面望去,不由得骂道:“妈的他不在上面!”
    贝老九急忙又绕向祠堂前面,跃过围墙他到了祠堂内,只见这祠堂内仍然一片寂静,哪里会有伍大海的人影?
    捺住满肚皮的火,贝老九缓缓走出伍家祠堂的大房子,他在那灰砖院子中央一站,高声道:“伍大海,你最好走出来,贝大爷有话同你商量。”
    但他叫了两遍未见动静,遂又高声道:“伍大海,你也是江湖道上名人,当知‘要吃江湖饭,动口不动手’这句话的道理,赶着逼人非动手不可,那得检讨自己了,伍大海,你小子在踢贝大爷的饭碗呀!”
    但恁是他怎么叫,就是不见有反应,这不得不让贝老九怀疑可能自己在屋子后面守着洞口时候,伍大海已自从另一方向溜了。
    心念既生,贝老九忙跃在墙头上望过树林又看向远方,这时候的高原上一片平坦,玉米高梁已收,麦种才刚刚播种完毕呢!
    四下里皆可看得远,哪里会有人影子?
    于是,贝老九肯定伍大海必仍然躲藏在伍家祠堂中,准不会错。
    但他在伍家祠堂又找了两遍就是不见伍大海影子,不由高声骂道:“娘的老皮,前后两次全坏在这破祠堂里,老子这就一把火烧他娘的鸟蛋精光,我看你这王八蛋以后再往哪儿逃哪儿躲!”
    捡起一把树枝,贝老九已燃起火摺子了!
    那干裂破旧的伍家祠堂一旦被燃着,立刻便会化为灰烬,伍大海再没出息也不能因为自己而令老祖宗们死不得安宁的还闹火灾。
    一声尖吭的狂叫,伍大海自大房顶的屋脊背后跃下地,他双手叉腰的往贝老九面前一站,道:“贝老头,你想干什么?”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贝老九戟指伍大海边抛走手上的枯树枝,道:“王八小子你终于出来了!”
    伍大海突然显得不卑不亢的道:“活人拼命还有祸延先人的?你这算哪门子江湖好汉!”
    贝老九冷笑连连,道:“伍偷儿,你别他娘张口一个祖宗,闭口一个先人,似你这种人物还有脸提起自己的先人呀!呸!”
    伍大海大龅牙一抿,怒道:“贝老九,你为什么追杀我?”
    贝老九一咬牙,道:“那得要问你自己了!”
    伍大海道:“你想怎样?”
    贝老九哈哈的一寒脸色,道:“伍大海,你可是在替青龙会办事?”
    伍大海心中琢磨不知该不该承认,因为石冲曾对他说过,如果贝老九果真要杀人,何妨告诉贝老九,杀了我伍大海,青龙会第一个就会找他贝老九要人。
    但在这节骨眼,尚不是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一念间,伍大海道:“这你就管不着了!”
    贝老九道:“青龙会要你监视我?”
    伍大海一咬牙,道:“贝老头,你可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你又怕鸟!”
    贝老九一捋灰髯,怒骂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是在为青龙会当外差了?”
    伍大海嘴一硬,道:“贝老头,随你去猜吧!”
    贝老九突的嘿嘿一笑,手中旱烟袋已握在手上,道:“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伍大海面无表情的道:“你想知道?”
    贝老九道:“当然,因为我要从你的知道多寡而判定你的生与死!”
    伍大海沉声骂道:“贝老头,你是什么东西,伍大爷的生与死你管得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只不过是个渭水河上的流浪汉呀!你神气个鸟!”
    贝老九冷笑,道:“嗯!你小子知道的并不多,否则你便不会如此说话了。”
    伍大海听出贝老九话中意味,心中自也是一惊,难道这贝老头果真的有来头?
    怎的自己会不知道?
    缓步逼向伍大海,伍大海却未退的道:“贝老头,你想怎样?”
    贝老九口角一牵,道:“你都是对青龙会说了我些什么坏话?”
    伍大海道:“你以为我会对青龙会说些什么?”
    贝老九道:“那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才算数,当然,你的死活便看你知道的多少来判定了。”
    伍大海脑中火光一现的道:“听口气,你贝老头果真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了,那么先说说你的真正身份来且由我掂上一掂,如够份量,哪个王八蛋不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知道的全吐出来!”
    贝老九冷冷道:“伍偷儿,你应该知道一旦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一些生机也没有了的,难道你不想想自己的退路?”
    伍大海道:“这是我的事,放眼现在,你贝老头必定早已培养了杀我伍大海的决心,所以我想在您未动手之前,先要知道你的真正来头,为什么隐居在渭水河的小船上一住有年的干起‘包打听’来了。”
    贝老九面色一寒,道:“你小子真的放弃了求生之望了?”
    伍大海道:“你杀不了我的,贝老头,即使你决心要杀我!”
    贝老九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小子便知道贝大爷是不是能杀得了你了!”
    伍大海就是要拿话诱出贝老九的真实身份,他甚至还要弄明白贝老九的真正目的。
    闻言只是冷笑,伍大海那双大龇牙一隐又现的道:“伍大海正洗耳恭听呢!”
    贝老九突的一声枭笑,道:“伍大海,你在听到老夫真实身份以后,你便死定了!”
    伍大海道:“死在我们祖先面前,死在伍家祠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贝老头,你说呢?”
    贝老九又厉声道:“你当真以必死决心换我腹中一句真言?”
    伍大海胸一挺,道:“娘的皮,人活百岁终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死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一瞬间的痛苦而已!却也换得个永远的解脱!”
    一声令人胆裂的嘿嘿枭笑,贝老九道:“行,有种,但我可得提醒你小子,我绝不会一举便敲碎你的小脑壳,我会一点点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完完全全的把你应说的话一字不露的全吐出来!”
    不料伍大海似是十分笃定的道:“别再罗嗦了,贝老头,伍大海在听着呢!”
    贝老九鼻孔一哼,缓声道:“伍大海,想你也是在这西北道上走动的人,十多年前有个人物你可曾听过?”
    伍大海今年三十多,十多年前他才刚出道,但他的偷术高明,又是被人列入侠盗之列,自也知道不少江湖大事,这时闻言,不由道:“十多年前如是大事,也许我听过。”
    贝老九道:“贝重天这个人你听说过?”
    伍大海一听,才思忖一下便面色大变的道:“大杀手贝重天?”
    一阵耸肩嘿嘿狂笑,贝老九已双目精芒闪烁的道:“大杀手……大杀手!哈哈……已经近二十年未有人这么叫过了,哈……”伍大海暴退一步,道:“你……
    你……”贝老九指着自己,道:“我死了,是吗?”
    伍大海道:“传言你是被女人割去卵蛋死了的,你怎的……”贝老九最是厌恶别人提起这件事,闻言怒骂道:“妈的,住口,只你这句话便足以令我非杀你不可!”
    伍大海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了——一哆嗦,伍大海道:“江湖一流杀手之尊,降志辱身于一个江湖包打听,你你——你的目的……”贝老九冷笑,道:“你应该知道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这句老掉牙的江湖人常挂在口边的话吧?”
    伍大海惊道:“你……”
    贝老九得意的道:“当然,所谓的手段又各自不同,但不论其施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达到目的便算是高明的,你说呢!”
    伍大海惊讶的道:“难道你与那宇文山有勾结?”
    哈哈一声笑,贝老九道:“干脆我便明着告诉你吧,宇文山实在就是我的大师兄,这你该明白了吧……”伍大海几乎是跳起三丈高,他指着贝老九道:“贝老头,你越说越他妈的玄了,我可是常在驻马镇上走动的人,若说你同天宝赌坊有勾结,我伍大海绝对相信,因为那晚我见丁雷找过你,但尚武山庄……”贝老九已在向伍大海逼去,他冷哼一声,道:“从唠叨上我发觉是老了,话也就越说越多,这与我当年在西北道上的作风,简直的南辕北辙而不能同日而语,那时候是三句话便杀光了人,而今……”伍大海道:“你等等!”
    贝老九道:“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伍大海,现在该是你授首的时候了!”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贝老头,我不管你是不是当年西北道上那个杀人如麻的大杀手贝重天,但你绝对不能杀我,确是不争事实!”
    贝老九嘿然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想不透谁来救得了你!”
    伍大海道:“眼前我伍大海也算半个青龙会的人,你若是杀了我,劳当家第一个便会向你老小子要人。”
    仰天一声哈哈,贝老九道:“你别拿青龙会来压贝大爷,压根贝大爷便未把青龙会放在眼里。”
    伍大海道:“你敢与青龙会为敌?”
    贝老九道:“杀了你往野地一抛,大群野狼准会把你连骨头吞光,青龙会即使找上我,我老人家来个死不认帐,他们又能拿我如何?”
    伍大海这时候才真的绝望了!
    如果这时候再回头逃,只怕逃不出伍家祠堂外便被贝老九击毙。
    于是伍大海一狠心,琢磨着——干脆,要死便死得轰轰烈烈,绝不能当缩头乌龟让人站到背上踩,即使鸡蛋碰石头,也得碰这老家伙一身黄汤子,当然,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来个绝处逢生而死里逃生——心念间,伍大海拔出短刀,摆开架式,道:“贝老头,狗急跳墙,人急上房,今日一拼也是你老小子逼的,你出手吧!”
    贝老九哈哈笑道:“有骨气,伍大海你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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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伍偷难斗大杀手
    贝老九慢慢逼前,酷似变了个人般音调怪又淡的道:“伍大海,对于你的这种表现贝大爷十分欣赏,所谓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不表现出像个男子汉呢!”
    随着贝老九的转动而横移着身子,伍大海双目直视着向自己逼近的贝老九,道:“一巴掌,遮不住太阳,贝老头,不论你今日是如何的在我们伍家祠堂做了我,早晚青龙会都会知道的,你——”贝老九的烟袋便在这时猝然击向伍大海的面门,“咝呼”有声,果是高手出招,声势不凡!
    短刀猛旋里伍大海肉身疾退,但旋即一退又上,硬拒对方攻势,同时左掌平劈中,左腿暴踢而上,似是要在这一招之间见真章了!
    贝老九嘿然一声身腾形移,又快,又疾,眨眼间撒出漫天金星,仿佛无数迷幻金芒,盖向矮小的伍大海!
    伍大海早打定了主意,今日虽是被人兜在此地,想要脱身当然还是走为上策,万般无奈,能同对方耗多久便多久,见危便退,能攻便上,说句骂人话,这叫厚着面皮杀。
    现在,伍大海见一天的金芒盖来,右手挥出的短刀只走了一半,便辙地一个倒翻立退一丈外,算是脱离了贝老九的神奇一击。
    贝老九见短刀逼来,正欲敲断伍大海手腕之时,突又见伍大海来了个“急流勇退”,不由骂道:“伍偷儿,你果然狡猾!”
    伍大海全神贯注,硬是紧闭嘴巴不开口!
    不料就在这时候,伍大海见贝老九突然站定身子,缓缓自腰间抽出一把尺长无把尖刀——不!那是一把双尖两刃刀,贝老九极快的旋下烟袋嘴放入怀中,而把那把双尖两刃快刀又旋在烟袋杆头上。
    只见贝老九轻松的把这怪刀在手掌上一阵潇洒旋动,呵呵一声笑,道:“伍大海,你今日应是大开眼界了吧,不过你是应该看到这些的,因为你将付出相当的代价,当然你将会很快的去会你们的伍家列祖列宗了,是吧!”
    伍大海这时反倒是表现出烈士样的道:“最好你能一刀间把伍大爷摆平,否则你不定会同伍大爷一起阎王殿过堂去!”
    嘿嘿连笑中,贝老九道:“一个自知毫无生望而又必死之人,往往便是你小子眼下的这种嘴脸,看起来是他娘的豁出去了,但实际上却是鼠齿对猫爪,发现悲惨而又毫无用处的虚声惆吓!”
    伍大海突的腾身而起,手中短刀疾闪如电,口中一边嚣叫:“老杂种,咱们一块上路吧——”贝老九霍然错步,烟袋杆端上的尖刀急劈上撩似一束喷洒的彩霞送往伍大海的身上。
    手中短刀疾阻又劈,伍大海突的弓腰平身直冲进敌人的冷焰激流中,以忘我存在的决心,一刀往贝老九肚皮上面戳去!
    尖刀疾忙回卷,硬生生与伍大海短刀相磨蹭,火花四溅中,伍大海的身形竟不可思议的往贝老九怀中滚去,借着内翻之势,一脚住贝老九关元踢去。
    这是一种不要命的杀法。
    任何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一旦遇上对方拼命,气势上就得让对方三分,当然也就显得对方的功力似是比平日又高了些。
    现在,伍大海的情况便是这样,只是贝老九的功力比之伍大海高出太多了—
    —就在贝老九一掌拍在伍大海踢来的一脚后,他忽的发出狂笑,紧接着他身躯往侧抢跃,当他的烟袋另一端的铜烟锅碰上伍大海的脑袋,伍大海的短刀也失去了准头的刚刚从他的腰肋擦过——贝老九也是一惊,因为他虽连皮也未伤及,但衣衫却被伍大海的短刀划破半尺长!
    而伍大海在头上挨了一记之后,他连哼也未曾的拧身厉笑,两个大龅牙全被他龇到嘴巴外面宛似要掉下来般。
    伍大海的嘴巴尚未合拢,突见贝老九腾身而起,似鹰搏小鸡般向他杀来,“咻咻”的刃芒劈空声,令他不知对方的尖刀是往哪个方向砍。
    伍大海并未稍有退缩,相反的,他尖亢的叫道:“杀!”
    杀声犹在,他却一头冲进那片似电闪般的毫光中!
    有裂肉声,当然也有金铁碰撞声,就在倏合又分的两人再次站立在地上时候,情形便已明朗化了——贝老九,这位西北道上当年的大杀手,果真表现出他那种大杀手的威猛气度——他不即施身,但却开口了:“十年未动刀,果真生疏多了!”边旋下烟袋头上的短刀包入怀中,又把烟袋嘴子旋好,他竟十分自信的连回头看伍大海一眼也没有的腾身而起落在墙头上。
    本来是越墙而去的,但他竟又回头看了一眼——“嗯!”
    贝老九发现伍大海双手捂着肚皮,血正向外喷,而伍大海哈着痛苦的大气,显然他尚未即时死去。
    再次落在地上,贝老九冷面寒霜的自语道:“我操,果真连下刀的分寸也拿捏不准了!”
    伍大海双目紧紧的闭着,双手用力捂着肚皮,弓腰卷腿,已是离死不远!
    贝老九一声嘿嘿,道:“好小子你这最后一口气果真难以下咽呀!”说着举起烟袋锅来对准伍大海的后脑敲下去!
    也真是巧,伍大海适巧的在偏动他的头,烟袋锅“咻”的一声刮去他后脑一块皮,本能的伍大海一声尖亢的惨叫声,连附近林中野鸟也吓得振翅飞上半空—
    —于是,贝老九又待再击,不料远处已有蹄声传来,且听得马上的人狂叫道:“伍大海!”
    贝老九一惊,既是骑马人,除了青龙会的人之外,还会是谁?不定就是石冲赶来了!
    贝老九低头看伍大海——大龅牙已全露出来,伍大海已双目直视宛如一双死鱼眼,显然是死了。
    嘴角一撩,贝老九鄙夷的一声冷笑,旋即腾身而起人已落在另一面墙外,刹时走得无影无踪!
    不旋踵间,马蹄声已在祠堂门口停下来,青衫紫裤英雄巾的方敬玉箭一般的冲进伍家祠堂里。
    方敬玉惊骇得怔住了!
    台阶前面灰砖地上,伍大海一身一脸是血的卷卧在那儿,一把短刀便落在伍大海的脚旁边。
    方敬玉一冲而前,低头伸手在伍大海的鼻孔一探,忙自怀中取出些刀伤药来,急急的塞了一把丸药在伍大海的嘴巴里,又抽出布带把伍大海头上的伤包扎起来,方敬玉这才拉开伍大海的双手细看肚皮上的伤。
    一声惊呼,方敬玉十分奇异的望着伍大海的肚皮——原来伍大海的肚皮外层皮肉已裂开几乎一尺长,就是没有伤及肉层,贝老九如果当时拉开伍大海的手查看,当然他也会发觉他那当年最厉害的开肠破肚杀着,并未令伍大海当场丧命,势必他会再补上一刀的——只是,他贝老九太自信了!
    他以为伍大海双手捂着肚皮是在阻挡五脏六肺的外溢才本能如此呢!
    真正令伍大海昏死过去的还是头上挨的一招!
    原来伍大海当时肚皮中刀,急切问他抛刀捂肚,原也想骗过贝老九的,不料贝老九去而后返的又补了他一烟袋锅,也算命大的竟会凑巧的没有被敲碎脑袋!
    现在——方敬玉忙着又为伍大海敷药,十分小心的把伍大海的伤紧扎起来,又取出水来为伍大海面上的血迹擦试干净——一切弄妥当,方敬玉稍作思忖,觉得最安全的方法还是把伍大海带回青龙会。
    所幸伍大海是个矮个子且身材又瘦小,方敬玉决定把伍大海抱上马。
    于是,方敬玉带着重伤得奄奄一息的伍大海赶回青龙会去了。
    原来方敬玉在驻马镇附近未找到伍大海,他便去至河岸小船上找贝老九,不料船上没人,再向驼铃居客店小二探听之下,知道伍大海常去伍家祠堂。
    当时方敬玉便觉出事情有些不妙,立刻命小二备马,自己疾驰向高原来。
    不料他已驰近伍家祠堂外的树林边,突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声——方敬玉一急,就怕伍大海遭到毒手,这才敞开嘴巴大叫一声:“伍大海!”人也直往祠堂跃来!
    不料果见伍大海昏死在灰砖地上了。
    方敬玉带着伍大海驰回六盘山的青龙会,一路上伍大海只是在方敬玉的怀中蠕动几次,想出声说上几句,却是一阵“咦呀”,然后而昏死过去!
    驰近六盘山,方敬玉命人小心把伍大海抬上山。
    劳爱正在同祈老八几人研议着如何攻掠风家寨事情,见方敬玉回来,又见伍大海气若游丝,满身血迹,一副惨不忍睹样子,不由惊异的问方敬玉:“这是谁干的?”
    方敬玉道:“我找伍大海,驻马镇附近全没见着,这才又赶到了伍家祠堂,发现他已被杀,看情形事情发生的并不久,我以先救人要紧,就没有去追凶手,把他带回山寨觉着比较安全,这才一路赶回来了。”
    石冲冷沉的骂道:“妈的,八九不离十的是贝老九干的。”
    劳爱道:“伍大海虽以偷名江湖,他的武功也绝非泛泛,如果真的是贝老九干的,那么贝老九就不会是简单人物了。”
    余唐道:“属下去把贝老九抓来,我们给他来个严刑逼问,不怕那老小子不招。”
    劳爱摇头,道:“那还未到时候,且等我们到风家寨证实他的情报是否正确再决定。”
    劳爱所说的情报,当然是贝老九说的风家寨有了生力军,贺三娘的两个兄长与“长腿追魂”淡云全去了风家寨的这件事。
    石冲又仔细看了伍大海的伤势,口中“啧啧”连声,道:“我的儿,全他娘的是要命地方!”
    劳爱低声叫道:“伍大海!伍大海!”
    但伍大海哪有反应,一息尚存,全身不动,光景是阴阳桥上独徘徊去了!
    劳爱对一旁的石冲道:“伍大海必然知道许多我们欲知的事情,否则对方不会对他如此下毒手,你马上快马加鞭把平凉平安堂的钱大夫请来,告诉他伤的人只要能医好,青龙会摆上一千两银子等他来拿。”
    石冲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平凉,姓钱的大夫只一见了属下便会立刻赶来的。”
    点点头,劳爱道:“替钱大夫挑个脚程快的马,伍大海的伤我看可真够他呛的了。”
    石冲稍做整备便立刻上路了。
    伍大海被抬入一间小房子里,劳爱命人专门守护着,只要伍大海一旦醒活过来,马上向她报告。
    然而一夜过去了,伍大海就是没醒转。
    直到第二天夕阳下山,石冲领着钱大夫急匆匆的又赶回来,伍大海仍是未醒来!
    那钱大夫仔细看了伍大海伤势以后,摇摇头道:“这位仁兄正赖着一口气不即死去,像是胸中有什么话未吐出来,一时间就是不走呢!”
    劳爱道:“不错,他正是有话要对我说,你快救他!”
    钱大夫指着伍大海的头,道:“当家的,这位仁兄要命的地方可并非在肚子上,而是后脑勺这么一下子,他冲门伤重会失明,风池已毁,只怕连话也难以开口,我以数十年治伤经验,此人只怕要成残废了!”
    劳爱道:“别管怎么的,你先救人再说。”
    钱大夫果真的施出浑身解数,一时间他又是下药敷药,针炙补合的全都施出来……果真不出钱大夫所料,伍大海在第二天已能挥手,只是他都是伸手乱舞,双目直视,呜呜哑哑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劳爱问了几声,伍大海浑然似没有听到。
    这时一旁的钱大夫叹口气,道:“比我想的还要惨,他连听力也失去了!”
    说着伸手在伍大海眼前一阵挥动,又道:“他也失明了!”
    劳爱道:“一个又瞎又哑又聋的人他不是成了十全十的废人了?”
    钱大夫道:“也不尽其然,有时他也许会突然醒转过来的,但那要看这人的体能与耐活力了!”
    劳爱一喜,道:“如此说来,伍大海尚有一线希望了!”
    钱大夫点头道:“天下本就没有绝对绝望的事,所谓奇迹,便是看个人的造化了。”
    劳爱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便稍稍放心了。”
    于是,伍大海便在六盘山的青龙会住下来了,白日劳爱命石冲派专人侍候着。
    原本劳爱是要伍大海为她办另外一件事的,那是她要伍大海去偷取一件东西的,因为她相信那件东西有可能在宇文山的宝库中。
    每次,劳爱在掠得不少财宝中,她必然会仔细的去找那件东西,那件她老爹经常挂在身上的一件至宝——青龙钻。
    当年劳壮成立青龙会,便是他在得了这件青龙钻以后才在这六盘山设立青龙会总堂口。
    劳壮被运回青龙会,劳爱便发现了老爹的那颗鸽蛋大的青龙钻已不见了。
    当时她便暗下决心,只要找到青龙钻,那些围杀她爹的凶手便不难找出来了。
    青龙钻!
    是的,青龙钻上面那万道青芒中隐隐现出的龙形彩芒,劳爱不止一次的托在手上看!
    她记得每次看的时候,劳壮总是笑呵呵的道:“等你过门的那天,爹便把这颗青龙钻送给你当嫁妆!”
    至今劳爱尚未忘记这句话。
    这日正午时候,忽然山前有人传来话,贝老九来了。
    劳爱与石冲等人一怔间,余唐立刻道:“老狗这是送上门来了,看余大爷怎的折腾他吧!”
    劳爱摇手,道:“且看他来说些什么再做道理!”
    贝老九是呵呵笑着走进青龙会的正厅,他一进正厅,先就是四下环视一遍,抚髯笑道:“几年未来了,这里还是未变,只是老当家的——唉!”
    说着忙向劳爱施礼,道:“当家的你好,贝老九来向你请安了!”
    劳爱指着一张空椅,道:“贝老九,你坐!”
    贝老九的礼貌可真周到,又一一向在座的石冲几人施礼又问安的这才错着屁股坐下来。
    劳爱道:“贝老九!”
    贝老九忙毕恭毕敬的面向劳爱,道:“劳当家的吩咐!”
    劳爱一笑,道:“驻马镇上天宝赌坊兰风的一千两银子你可是赚进腰包了吧……”贝老九忙慌恐的站起身来,道:“当家的,要说我贝老九爱银子是不错,但要我贝老九为了那一千两银子而把当家的杀死兰风儿子的事说给兰风知道,打死我也不屑于干,那兰风什么东西,弄了个天宝赌坊他害惨多少好人家,再说我贝老九十多年与老当家的交情,我会那么做?开玩笑!”
    石冲突然开门见山的道:“贝老九,你怎的会杀了伍大海?”
    贝老九猛摇头的道:“我的妈,是谁这么说的?”
    石冲道:“难道不是你?”
    贝老九跺脚不已的道:“我发誓绝不是我!”
    劳爱道:“你来此是不是要看伍大海究竟死了没有,是吧!”
    贝老九心中一惊,因为劳爱的这句话才是他来此的目的,当然他也想到万一伍大海未死,万一伍大海说出他的底细,他将如何应付的方法。
    现在——劳爱话一落便双目直视贝老九。
    贝老九唉声叹气的道:“我刚从狼山走来,为了替当家的探听这项消息,贝老九几乎跑断腿呀!我的当家姑奶奶!”
    劳爱面无表情的道:“是吗?”
    贝老九突然压低声音道:“不错,我打心眼里是希望伍大海完蛋翘,因为他小子这一阵子总是盯住我,令我心中不痛快。”他一顿看了厅上各人一眼,又道:“劳当家是知道的,干我这一行的最是怕有人盯梢,这会带给我生命上的危险呀!”
    劳爱道:“如今伍大海一死你心安理‘不’得了吧!”
    贝老九摇头,道:“伍大海确非我所杀,这几天我是一直的守在狼山附近,当家的不信,我可以找人证!”
    劳爱道:“先说吧,你给我带来何种消息?”
    贝老九道:“劳当家的,如果你知道了我这次送来的消息以后,你便知道我贝老九是如何的忠心不二为青龙会效劳了!”
    劳爱道:“不错,你是为青龙会一直送来十分可靠的消息,包括我爹在的时候。”
    贝老九一叹,道:“提起老当家的,贝老九至今有时夜里还常梦到他呢,唉,老当家的那么的英雄盖世,反倒……”劳爱淡然的道:“说吧,说你带来的消息!”
    贝老九道:“前日我在大散关附近官道上碰见了天水黄衣社当家‘黑骆驼’关雄了。”
    劳爱双眉一挑,道:“姓关的黑炭头。”
    贝老九道:“不错,就是那个大黑子。”
    方敬玉一旁问道:“关雄去狼山?”
    贝老九道:“关雄狼山之行显然是在同风雷联盟呀!”
    劳爱淡淡笑道:“关雄的向风雷投靠,必然受到风家寨方面的欢迎了!”
    贝老九道:“据我探得的消息,只等当家的扑向风家寨,那关雄便会率领天水黄衣社兄弟自后面包抄,准备一举把青龙会主力消灭以后,然后合力攻下六盘山的青龙会总堂,当家的,这一招可够狠的了!”
    祈老八早破口大骂,道:“妈的,我们先找上黄衣社去。”
    劳爱似是不为所动的淡然对贝老九道:“除此消息之外呢!”
    贝老九道:“狼山风家寨齐备,而且又有了后援,就不知驻马镇尚武山庄那面有何动静,宇文山可是个老狐狸,我为青龙会着想十分的注意尚武山庄动静呢!”
    这段话才是贝老九胡说八道胡诌出来的,因为他是胡诌,所以他又非常注意劳爱面上表情。
    当然这是他来青龙会的手段之一,他要从这句话中判断出伍大海究竟死了没有——如果伍大海没有死,那么伍大海必然会扯出他的秘密,甚至那夜他在小船上取出的那件宝物迎着月光欣赏的事情,也全会向劳爱报告。
    如果伍大海已死,那么他的这句谎言便多少会引起在座青龙会人的点头。
    原来方敬玉救走伍大海以后,过午不久,贝老九便又溜进了伍家祠堂,发觉地上除了一大片血迹外,只有伍大海的一柄短刀。
    于是他真的吃惊了。
    他绝对不相信一个肚子已破脑袋开花的人会能活过来,他也不相信伍大海真的会应了伍家祠堂墙上挂的那块大木匾上写的“佑我子孙”四个剥落了的大字。
    但伍大海已不在,总是不会错的。
    那么,伍大海准是被救到青龙会了。
    贝老九心中嘀咕又犯疑心,直到晚上他还是坐立不安心的猛吸着烟……半夜,他又去了尚武山庄。
    当然,他又同他的师兄宇文山好一阵商量。
    于是,宇文山给了他另一项情报,那便是黄衣社与风家寨联手对付青龙会的事。
    宇文山要贝老九亲自把消息送上青龙会,如果伍大海未死而说出贝老九底细,何妨给他个死不认帐!
    现在——贝老九似是放心了——伍大海只要没说出自己底细,青龙会便拿自己没辙,当然伍大海必然真的已死了。
    贝老九表面惶恐,心中嘿嘿狂笑。
    劳爱突然对石冲道:“封一百两银子给贝老九送他下山!”
    贝老九道:“当家的,上回收的银子尚未用完呢!”
    劳爱道:“一件情报一次代价,这是你辛苦应得的,再说我不愿别人替我青龙会白跑腿办事情!”
    贝老九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与老当家一样作风,从不刻薄人,我贝老九替老当家办事多年,一直为他的这种作风所感动!”
    不旋踵间,石冲提了一百两银子走来,道:“贝老九,有句话我石冲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说给你听,你可得掏空耳朵仔细听着!”
    贝老九道:“石总管,你我交情也不是一天半日的,什么话你只管的说,我贝老九绝对的听在耳里,吞在肚里,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石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上有句话,人嘴两张皮,说话有动移,你可别横啃八方的惹祸上身呀!”
    贝老九哈腰点头,道:“石总管,有你这几句话贝老九十分感动,不过你放心,贝老九今年五十整,半百岁月也不是白活过来的,好歹也会分出屎香屁臭,日久见人心,再说我贝老九哪回送来的消息有假?”
    一百两银子往贝老九怀里一塞,石冲道:“走吧,我送你下山去!”
    贝老九走了——来时紧张的贝老九,走时可真够轻松的。
    石冲一旁察言观色,却也看不出伍大海真的会重伤在贝老九之手。
    而贝老九,他绝对想不到伍大海还未死,否则,他便不会如此这般的轻松了。
    望着贝老九离去,余唐道:“当家的,这老小子的话你相信?”
    劳爱道:“至少他送来的情报不会错。”
    祈老八道:“别管伍大海这件事了,还是策划攻掠风家寨要紧!”
    韩彪也道:“对,我们已经有了一条可靠消息,其他的还操的什么心事,我赞成立刻攻掠风家寨!”
    这时石冲走回来,他笑对劳爱道:“贝老九走的可轻松,只差没有笑出来。”
    劳爱道:“贝老九的事先放一边,我要你立刻传书第一分堂堂主展飞赶回来,他应该早回总堂来的。”
    石冲道:“那得一个来回五七天呢!”
    劳爱道:“我不攻掠风家寨,他们是不敢稍动的,这便是操之在我,晚攻几日对我们只有好处,也好叫那些回子们多恐慌几日。”
    石冲道:“由我亲去?”
    劳爱道:“不,派个得力的人去就成了!”
    那展飞乃是当年劳壮的四大天将之一,西北道上跟着劳壮为青龙会打天下,他可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只因为这展飞做事十分精明,所以被劳壮派去长安主持第一分堂,劳爱心中明白,当年如果展飞在爹身边,那件事情便不定会发生了。
    于是,青龙会开始调派人马了——调派人马是石冲他们几人的事,而劳爱只是叫他们加紧在六盘山操练——方敬玉与劳爱二人只是在后楼前的花园中勤加演练“追魂剑法”——往往,他们会练得废寝忘食而满身是汗。
    日子便在这种紧张中过去——就在这日黄昏,展飞终于快马驰回青龙会。
    劳爱见展飞走入正厅,起身笑道:“展叔!”
    那展飞生得十分温雅,他鬓发稍见灰白,大眼隆鼻阔口,一部山羊胡子,加上一袭青衫,宛似个大字号的掌柜,左手拿着个细长布袋,青龙会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家伙,一只装了十六支银箭的乌心钢管。
    展飞忙抱拳,笑道:“不敢,当家的快马召唤,展飞便连夜赶来了!”说着他望向正厅中的每个人,直到他看到了方敬玉,这才大步到方敬玉面前——一巴掌搁在方敬玉肩头上,展飞可把方敬玉看了个够的哈哈笑道:“小伙子,的确一表人材呀!”
    方敬玉早听得劳爱向这位第一分堂主称展叔,闻言忙施礼笑道:“展叔,久仰你的威名了,快马赶来,快坐下说话!”
    展飞未坐下,他似是十分激动的道:“小伙子,你可算得是幸运中的幸运者,能叫我们当家的青睬,西北道上还找不出一个人,而你……”他咽了一口向内流的泪水,又道:“此生你可得好生对待我们当家的呀!小伙子!”
    方敬玉感动的连连点头,道:“展叔放心,方敬玉把命也交给青龙会了。”
    劳爱忙又招呼展飞快坐下来。
    展飞虽是坐下来,但他还是直不愣的望着方敬玉而令方敬玉有些忸怩起来—
    —当天晚上,劳爱吩咐青龙会摆酒痛饮,预祝三天后攻向狼山风家寨成功!
    田里的麦苗子冒头了,那望过去黄惨惨的田地里,只一有了绿意便有些生气,嗯!小麦发芽霜风寒,北国冬季就快到临了!
    远处,只见近三十辆鸡公车“吱吱咛咛”的过了大散关往南推,邀有近二十四高大骆驼,每头驼背上一个汉子,缓缓的也在往南面移动,这些车队与骆驼,显然是运着青海盐往陕南的,这原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情。
    现在,这些鸡公车停在一个大青草坡前面,连骆驼队也在草坡上歇下了——
    大草坡,嗯,正是风家寨前面的那个大草坡!
    车队与骆驼刚停下来不久,便看到从风家寨一路冲出一彪人马,刹时团团把这些车与骆驼全围起来——早见一个大汉,高声挥手喝叫道:“你们这是哪里来的?领队的人呢?”
    鸡公车那面早走过来个小老头,走上前道:“老乡,这是干什么呀!”
    那大汉沉声道:“你们怎的不走了?”
    老者扶扶头顶上的风帽指指天,道:“老乡,天都黑了,我们只是在这草坡前歇一宿,又不打扰你们的寨子,难道不可以?”
    大汉道:“在平常时候当然可以,可是现在——”老者道:“现在不是一样!”
    大汉指着北方道:“不定六盘山的强人会来,你们不怕?”
    坦然一笑,老者道:“怕什么,大不了一拼,要知道我们能在道上南北走动,就不会怕那些打劫强人,我们做生意,可也不怕别人来施横。”
    大汉一怔,道:“我看你们还是再赶上一段路吧!”
    老者指着一大片草地,道:“这儿是扎营好地方,我不相信就那么倒楣,偏就今夜六盘山的强人会赶来,老乡你回寨里吧,只要六盘山强人果真来,看我们怎么对付他们吧!”
    大汉一琢磨,心想:反正你们又不会入寨,倒要看看你们这群傻蛋怎样的去对付六盘山青龙会的人吧!
    心念间,他冷冷一笑,道:“话我已经对你们说了,真个有事,风家寨可歉难支援你们了。”
    老者抱抱拳,道:“请吧!我们还得埋锅造饭呢!”
    只见大汉一挥手,风家寨的人立刻又进入风家寨了。
    隔着这大片的青草坡望向风家寨,只见风家寨内隐隐有不少灯光闪动,风家寨那个巨大的寨门楼上人头攒动,不少举着矛枪的大汉在上面走动,光景是一片戒备森严。
    鸡公车一辆辆停放在官道边,近二十头骆驼全散卧在那长约一里的大草坡上。
    风家寨里已响起了二更的梆子声,只有那个近山边的小山溪附近还有声音—
    —不错,是野虫的声音,推车赶骆驼的人们全挤进撑起来的小帐蓬中了。
    这时候天上的繁星拱着大半个月亮,星月宛似洗过般的可明亮了!
    便在这似是进入万籁俱寂的时刻,远处突然的马蹄声雷动,蹄声中更夹杂着喝骂吼叫声——不错,青龙会的人马又再次冲来了。
    灰色的夜光中看去,这批黑巾包头的马上大汉们,一个个举着明晃晃钢刀,人数与上次完全相同。
    怒马狂奔中杀向风家寨来了!
    只是当这批人马只冲到了那个大草坡前面,却正迎上那些赶骆驼与推鸡公车的,双方只一接触便立刻对永狂砍起来……早听得马上一个大汉狂骂道:“青龙会的兄弟们,围起来杀呀,一个也别放生!”
    不料推车中的那个老头更尖声大叫:“六盘山青龙会原是一窝强盗,我们大伙拼了!”
    刹时间双方包在这草坡上杀得难分难解。
    就在这时候,风雷早伙同贺熊贺虎淡云赶到了寨楼上遥望——淡云沉声道:“老风呀!你看事情真有这般巧合?”
    风雷道:“管他巧合不巧合,反正这两方面的人死伤与我风家寨何干!”
    贺熊笑道:“对!最好统统死光!”
    正在这时候,寨楼下面风雷早厉叫道:“杀得好,杀得痛快呀,哈……”风雷等正观望呢,只见青龙会的人在大吼声中疯狂的又往后撤去。
    但不旋踵间又见另一批青龙会的人马杀到,这次已把那些赶骆驼的人逼过了那条小溪,就在风家寨前面一阵好杀——刹时地上躺了不少人……只听得那老头儿叫道:“表弟,顺子,你们认准了杀,青龙会这群王八蛋好狠毒呀,连我们这些贩盐运粮讨生活的人也掠夺!”
    他叫的声音可真尖亢,因为站在寨上面观望的风雷等人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淡云对风雷道:“老风呀,可要我去露一手?”
    风雷摇头道:“淡兄,留着你的气力吧,也许今夜或者明夜,青龙会必然会大举杀来,那时候得看你的了!”
    淡云道:“可是眼前……”
    风雷道:“青龙会故技重施,也只他娘的骚扰而已!”
    贺虎嘿嘿笑道:“这就叫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嘿……”风家寨外又是一阵砍杀过后,不少人倒在地上,青龙会的人马便在一声狂叫中又疾驰而去,对于风家寨,他们竟是连个边也不去沾一下的便走了!
    月光下只见赶骆驼鸡公车的已只余下不到一半了。
    只听那老者叫道:“大顺子,我们快把人集中起来,如果再看到青龙会的人冲过来,我们便同他们拼了!”说着对地上躺的几个人连踢带骂,道:“你们这些青龙会杀胚也会死呀!”
    风雷可把这情景看的清楚,这时只见不到十几人而已,随即高声吼道:“贩盐的,天黑时叫你们上路,妈的,你们偏不信邪,这时候该知道了吧!”
    那老者回头叫道:“风家寨的老乡们,听说你们也是真主子民,大家原是一位真神,今日在兄弟门前挨刀,我们算是认了!”风雷一听,忙叫道:“清真兄弟?”
    老者道:“清真兄弟!”
    风雷已在寨上跺起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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