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角雄风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浓爱生恨
    “惠安客栈”进深院落的“彩鹰”梅香吟、“金戈双卫”、“羽化金剑”吕彬,和“七海穷神”曲挺等五人,都没有回房休息,就在客厅中等候宗元甲回返。
    等人是心焦的……尤其梅香吟等着只身闯入不啻龙潭虎穴的“驭风金雕”辛钰府邸的元哥,不但心焦,更是担心,不安!
    出来客厅,梅香吟抬脸愣愣望着刚才宗元甲离去的风火高墙……
    风火高墙的墙顶,突然人影闪晃,一抹身形轻轻飘落院落……梅香吟急急走近前道:“元哥,你回来啦?!”
    含笑点点头,宗元甲道:“你没有回房去睡,香妹?”
    一指客厅,梅香吟道:“大家都没有回房睡,全在客厅等你回来……”
    客厅众人听到外面谈话声,都急急走了出来……孟达看到宗元甲背上驮负了一个人,咧嘴笑着道:“盟主,把那个臭小子‘偷’回来啦。”
    宗元甲进来客厅,把这年轻人从背上解下放到座椅,众人在灯光下看去,莫不感到惊奇不已……
    这人跟“羽化金剑”吕彬容貌,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吕彬尚未经过易容改装,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无法分别出谁是谁。
    “羽化金剑”吕彬看到这年轻人,亦不由暗暗怔住——天下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
    宗元甲拍开年轻人身上穴道,这年轻人悠悠苏醒过来……张开眼,缓缓游转一匝,惊诧不已的道:“此地何处,我怎会置身这里?!”
    就在年轻人嘴里嘀咕说着时,孟达两颗牛眼一瞪,胳臂一挥,油钵大的拳头擂了过来……一面嘴里吆喝的道:“操你奶奶的,龟孙王八兔崽子,竟敢祸嫁江东,借刀杀人,我一拳把你砸个稀烂……”
    年轻人见这个金刚铁塔似的大汉,挥拳扑来,嘴里叫声“我的妈唷”……
    身子猛朝后面椅背贴去……椅子重心不稳,连人带椅仰天塌倒地上……
    年轻人跟着四脚朝天,翻了个大元宝。
    守元甲急忙阻止,道:“不得下手,孟达——”
    心里却是暗暗猜疑不已——照此看来,这年轻人并不谙武技!
    但,又如何能指挥“金驼”凌峰、“玉蝶”凌玲父女两人,施出这瞒天过海,借刀杀人之计?
    他又是何等样人物?
    宗元甲心念闪转,把年轻人扶起,让他坐在椅子上——试探的问道:“尊驾贵姓,如何称呼?”
    嘴唇抖动,年轻人呐呐道:“小……小的叫‘陶森’……”
    年轻人说出“陶森”两字,宗元甲不由暗暗一怔……这姓名十分熟悉,好像哪里听到过。
    姑娘家心眼细巧,“彩鹰”梅香吟突然想到一回事,脆生生问道:“喂,陶森,你是何方人氏?从哪里来的?”
    陶森道:“小的家居鄂南‘博望坡’山镇……随同凌家父女从‘步云湾’的‘六合庄’来此……”
    这一听,宗元甲豁然想了起来——不错,就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误打误撞,无意中这个陶森撞到自己手里。
    微微一笑,宗元甲问道:“陶森,‘博望坡’镇上开设‘来顺酒店’的陶振川,你可认识?”
    愕然怔住,陶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两眼直直望着宗元甲道:“您……这是小的老爸,大爷,您……”
    宗元甲说出当初在“博望坡”山镇,遇到“来顺酒店”掌柜陶振川的经过……浓眉一蹙,又道:“陶森,你是一个开酒店的儿子,如何跟凌家父女这等江湖中人混在一起,想出那些歹主意,去加害别人?”
    陶森苦下脸道:“大爷,起先小的不知道,等到知道,鼻子已给人拴上环扣,只有听凭人家牵了跑啦……”
    “彩鹰”梅香吟问道:“喂,陶森,你如何会认识凌家父女的?”
    陶森回忆了下,道:“那是四、五个月前的事,小的正帮咱爹张罗店堂时,来了他们父女俩……那位凌玲姑娘对小的十分注意,后来凌峰凌老丈邀小的坐下他们桌座……他们父女俩出酒钱,却邀小的陪着饮酒……”
    从“赤麟”宗元甲、“彩鹰”梅香吟两人话中,这位丐帮帮主“七海穷神”曲挺,已听出有关这年轻人陶森的来龙去脉——接口问道:“陶森,凌家父女邀你坐下吃喝时,你们谈些什么?”
    陶森道:“那位凌老丈问小的会不会武技一小的本对武技十分喜爱,但老爸不准开店买卖人,动刀动剑练武功,小的就把这话告诉了凌老丈——凌老丈说出他们父女两人江湖称号,说是精通武技,可以传授给我,小的听来十分高兴,连连道谢……”
    微微一顿,又道:“凌家父女俩住的‘六合庄’在鄂南‘步云湾’镇的镇郊,相隔‘博望坡’山镇不多远……凌老丈邀小的去他们‘六合庄’……”
    想到刚才陶森所说的话,梅香吟问道:“陶森,你怎么又会给他们父女两人,牵了鼻子跑的?”
    轻轻呼了口气,陶森道:“这位姑娘,小的喜爱练武技,瞒了老爸,偷偷找去‘六合庄’……那位凌老丈告诉小的,要先协助他女儿凌玲姑娘了断她一桩心愿,他才将武技传授……”
    宗元甲已想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接口问道:“陶森,是那桩心愿?”
    陶森还不清楚他们这些人的底细身份,更不会知道旁边那个脸色枯黄憔悴,看来年纪六十多岁的老者,竟是“银虹山庄”少庄主“羽化金剑”吕彬所易容化装。
    见宗元甲问出此话,陶森也就照实道:“凌老丈的女儿凌玲姑娘有个仇家,是鄂中‘银虹山庄’少庄主‘羽化金剑’吕彬……小的容貌跟那个少庄主十分相像……凌玲姑娘的心愿,是要使‘银虹山庄’少庄主身败名裂……”
    这是最引起姑娘家注意的一个话题,“彩鹰”梅香吟问道:“陶森,‘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跟那位凌玲姑娘如何会结下仇恨的?”
    陶森道:“听那位凌老丈说,凌姑娘原来是那位少庄主吕彬的女伴……吕彬用了甜言蜜语骗取凌姑娘身体后,始乱终弃,把凌姑娘抛下不理……”
    旁边座椅上的“羽化金剑”吕彬,脸肉起了一阵抽搐……但,眼前他无法分辩,更无从解释。
    陶森又道:“凌玲姑娘痛失女儿家的清白,要吕彬交出一个公道……凌姑娘并不掩饰的告诉小的,她曾尽了最大心力希望能挽转对方心意,但吕彬始终不愿谈到‘婚嫁’两字,凌姑娘就在那位少庄主身上暗中下了一手‘玉琐金关功’……”
    “羽化金剑”吕彬神色一震,朝陶森看来。
    微微一皱眉,宗元甲道:“‘玉锁金关功’又是何等样的一种武功?”
    “七海穷神”曲挺接口道:“原来这个‘玉蝶’凌玲,还怀有这一种秘门绝技……宗盟主,这种‘玉锁金关功’十分歹毒,只要轻轻拍向对方一处穴道,此人在不知不觉中,‘涌泉穴’渐渐筋血受阻,最后两腿成了残废……”
    暗暗吸了口冷气,宗元甲目光投向吕彬,道:“原来……”
    仅仅两个字吐出口,下面话宗元甲倏然顿了下来。
    点点头,陶森道:“是的,这门‘玉锁金关功’十分厉害……据凌玲姑娘说,她原来是要废掉那位少庄主的两腿,要他受罪一辈子——但听说那少庄主的筋血受阻,已经给人治愈……”
    移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宗元甲问道:“陶森,你又如何指挥凌家父女,接连杀害江湖高手?”
    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陶森道:“大爷,不是我陶森指挥他们父女两人,是我听他们父女俩的摆布——我容貌很像那个‘羽化金剑’吕彬,他们父女两人脸蒙巾布,击杀江湖高手,我作壁上观站立一边,旁边目击的看到,就认为吕家少庄主唆使蒙面高手,杀害江湖中人……”
    一指牛眼直瞪,愣愣听着的孟达,陶森又道:“就是刚才这位大爷说的‘祸嫁江东’,‘借刀杀人’,那个‘银虹山庄’少庄主,就背上这个黑锅……”
    “羽化金剑”吕彬,吐出一缕只有他自己听到的叹息声。
    知无不言,言无不详,陶森又道:“凌老丈告诉小的,只要协助他女儿将此公案了断,不但传授小的一身武技,同时也将他女儿凌玲姑娘,许配给我陶森作妻子……”
    宗元甲微微一笑,道:“陶森,那你是人财两得,双喜临门了!”
    连连摇头,陶森道:“这位大爷,我陶森已不作此痴人梦想……只希望快快回‘博望坡’见到我老爸……”
    听了微微一怔,“彩鹰”梅香吟道:“陶森,凌家父女两人,不准你离开他们?”
    陶森苦下脸,道:“凌老丈曾经向小的说过……公案尚未了断时,如想中途离去,他们父女两人必追踪扑杀,绝不让我陶森逍遥在外……”
    梅香吟想知道更清楚一些,又道:“陶森,你不喜欢那个凌玲姑娘?”
    摇摇头,陶森道:“这位凌玲姑娘有点怪怪的……叫人害怕!”
    原来不想笑的,“彩鹰”梅香吟听到这话“咭”地笑出声来。
    “七海穷神”曲挺问道:“陶森,你是否知道,凌家父女此番来鄂北‘清河坊’的原因何在?”
    沉思了下,陶森道:“详细情形我陶森还不甚清楚……不过听那位凌老丈说,他们父女两人,原来要使那个吕彬少庄主身败名裂,但中途有了劲敌插手,是吕彬的义兄‘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父女俩自知不敌,找来鄂北‘清河坊’镇上的‘驭风金雕’辛钰这里,希望有一臂之助……”
    众人在客厅谈着时,晨曦初曙,东方鱼白,已是黎明时分。
    朝窗外天色望了眼,宗元甲试探的问道:“陶森,我还是送你回辛钰府邸如何?”
    连连摇头,陶森十分费劲的道:“大……大爷,你已把我救出辛钰府邸,我陶森宁愿遭凌家父女追踪扑杀,再也不想回去他们那里了!”
    敢情眼前这个陶森,只是“像”“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并非“是”吕彬……
    除了酷肖的外貌外,气质、神态、谈话中的措辞,陶森和“羽化金剑”吕彬一比,显然有很大的区别。
    陶森朝厅上众人回顾一匝,向宗元甲问道:“大爷,您等数位是谁啊?”
    宗元甲把自己和厅上众人的来历,名号,告诉了陶森。
    陶森两眼一直,怔了怔,才道:“大爷,您……您就是‘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微微一点头,最后指向吕彬,宗元甲道:“陶森,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陶森朝“羽化金剑”吕彬愣愣看去……脸型轮廓跟自己有几分相仿,但脸色枯黄,憔悴,是个年纪看来六十出头的老者。
    摇摇头,陶森道:“不认识,宗大侠……小的从未见过……”
    宗元甲慨然道:“陶森,凌家父女要你冒名顶替‘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施出瞒天过海,借刀杀人之计,这位就是‘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
    诧然一声惊“哦”,陶森喃喃道:“原来这位就是‘银虹山庄’少庄主……但年岁、容貌,跟我陶森并不完全一样……”
    眼前真相揭开,“羽化金剑”吕彬对这个鄂南“博望坡”镇上“来顺酒店”的少掌柜陶森,并不记恨见仇……陶森并非身怀技艺的江湖中人,他只是给凌家父女牵来作傀儡木偶的可怜虫。
    视线投向宗元甲,“羽化金剑”吕彬道:“宗大哥,我等已清楚其中内委真相,不必再让陶森掺入其间,不如让他回鄂南‘博望坡’山镇……”
    陶森连声道谢,道:“谢谢,谢谢,少庄主,功德无量!”
    微微一皱眉,宗元甲道:“不错,宗某就有这样想法,但凌家父女发觉陶森失踪后,不会轻易放过……”
    清了清喉咙,孟达干咳一声,道:“盟主,我孟达有个主意,不知使得使不得?”
    目注孟达,宗元甲道:“你说来听听,孟达!”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达道:“本来‘真的是假,假的是真,’现在我孟达把话转了过来——‘真的是真,假的还是假’……”
    僧浩哼了声,道:“废话,没话找说话!”
    一脸不解之色,宗元甲问道:“此话怎讲,孟达?”
    孟达有条有理道:“少庄主还是原来的少庄主,陶森还是原来的陶森……少庄主吕彬恢复庐山真面目,他现在这副窝囊相,换到陶森身上——陶森易容扮装成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儿,凌家父女想要追踪扑杀,就是当面见到,也认不出谁是谁……盟主,这可不就天下太平啦?”
    含笑一点头,宗元甲道:“这主意不错,孟达……”
    话题移向陶森,宗元甲道:“陶森,我们替你把脸容化装一下,凌家父女即使当面见到,也认不出是你……”
    陶森显然并非江湖中人,但是非好歹显然分辩得出……向宗元甲连连道谢。
    笑了笑,宗元甲向吕彬道:“吕兄弟,你这副窝囊相可换到陶森脸上,然后恢复你原来的容貌……”
    吕彬脸上敷上“返容”油膏,再用巾布一擦,顿时容光换发,换成一个英姿挺拔的年轻人……陶森骤觉眼前一亮,才看到这位“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的庐山真面目。
    吕彬把“易容”油膏,敷上陶森脸庞,又把“易容”、“返容”两种油膏给他,说出使用的方法。
    陶森在辛钰府邸精舍,给宗元甲制住穴道,负来“惠安客栈”,身上穿的仅是一套内衫衣裤,吕彬把自己随身携带,另外一件替换的长袍,让陶森穿上。
    宗元甲取出一笔盘缠银两,向陶森道:“陶森,这些银子带在身边,沿途使用……快回鄂南‘博望坡’山镇,你老爸向卜详梦,正在牵念着你呢!”
    陶森跪地磕了个头,道:“多谢宗大侠的厚赐,照拂,小的感激不尽!”
    “七海穷神”曲挺,哈哈一笑,道:“宗盟主,‘侠胆义肠’四字,用在你身上再恰当不过……老夫要往鄂南一行,免得发生意外,顺便护送陶森回家——你我后会有期了!”
    眼前的陶森,已是一个脸容枯黄憔悴,看来已六十开外的老者,凌家父女即使迎面见到,也不会知道这老者就是他们所要追踪扑杀的陶森。
    陶森拜别众人,在“七海穷神”曲挺护送之下,离开“清河坊”镇上的“惠安各栈”。
    咧嘴一笑,孟达道:“不会错,盟主,‘玉蝶’凌玲这妞儿和她老爸‘金驼’凌峰,会来这‘惠安客栈’向您要人……”
    僧浩接口道:“我说孟达,一无凭二无据,盟主一无欠二无该,凌家父女凭什么来这里要人?”
    浓眉掀了掀,孟达道:“僧浩,你长了这么大一颗脑袋,里面却是些豆腐渣,不会前后想一想——盟主住在这‘惠安客栈’,‘驭风金雕’辛钰手下那些牛鬼蛇神,早已探听得清清楚楚……刚才盟主说他背出陶森,纵上辛钰府邸风火高墙,已给那里巡夜护院发现……这两件事拼凑起来,凌家父女不会来这里要人才怪!”
    咧嘴一笑,孟达又道:“陶森离开这里,幸亏易容扮装成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儿,嘿,这‘惠安客栈’四围附近,说不定还有盟主不花钱的巡夜护院,暗中死死看着我们呢!”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道:“有此可能……‘驭风金雕’辛钰唆使江湖高手砸毁‘吉祥钱庄’,已知我宗元甲住在这‘惠安客栈’,而不在钱庄……幸亏我们棋高一着,把陶森易容改装后,才让他离开‘惠安客栈’……”
    众人正在客厅谈着时,客栈店小二时来,向宗元甲哈腰一礼,道:“宗爷,外面有‘凌’姓父女两位,前来求见。”
    含笑一点头,宗元甲道:“有请!”
    店小二退下不多久,“金驼”凌峰、‘玉蝶’凌玲父女两人进来客厅……
    宾主尚未见面寒暄,“玉蝶”凌玲指着客厅里的“羽化金剑”吕彬,向她父亲道:“爹,陶森果然在这里……”
    “羽化金剑”吕彬,只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宗元甲含笑招呼,道:“凌老丈,凌姑娘,贤父女二位请坐下!”
    父女两人客厅坐下,“金驼”凌峰朗声道:“宗盟主技艺称绝,一身是胆,昨夜自辛钰府邸盗走陶森。此事既然真相已明,乃是小女凌玲与‘银虹山庄’少庄主之事,跟‘啸天盟’风马牛各不相干,最好宗盟主不必插手,此陶森就让老夫父女两人带走,如何?”
    侧脸朝“羽化金剑”吕彬一瞥,宗元甲哂然道:“不错,宗某不必插手管人闲事,但得问问他本人意下如何?!”
    “玉蝶”凌玲目光投向吕彬,带了解释似的口气,道:“陶森,你是身不由己,给人劫出辛钰府邸,爹不会怪你,我凌玲也不会怪你,我们回去吧!”
    陶森仅是“像”“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但并非“是”吕彬,何况吕彬昔年又是“玉蝶”凌玲意乱情迷,魂牵梦萦的心上人……
    吕彬哈哈一笑,道:“你我并无任何名义,凌玲,你叫我回去哪里?”
    笑声,话声,中气充沛,铮锵有韵,听进“玉蝶”凌玲耳中,脸色骤变……颤声道:“你……你是……”
    “羽化金剑”吕彬缓缓一点头,道:“不错,区区吕彬……凌玲,你不会怀疑你自己认错了人吧?”
    凌玲这张春花般脸上,飞起一层紫青色的冷霜,利箭寒冰的道:“难得在这里跟你见面,少庄主,你我不妨就作一个了断?!”
    缓缓一点头,“羽化金剑”吕彬道:“可以,凌玲,我吕彬敢不奉陪?!”
    眼前这间客厅里,凌玲那边有她父亲“金驼”凌峰,吕彬这边有“赤麟”宗元甲、“彩鹰”梅香吟,另外有“金戈双卫”两人,但谁也无法居中调解……
    敢情“羽化金剑”吕彬与“玉蝶”凌玲两人之间,有过浓浓的爱,也已烙下深深的恨……谁都亏欠了对方,谁都不愿意宽恕对方。
    “玉蝶”凌玲道:“你我剑下作个了断,我凌玲丧命你剑,算是我自求解脱,万一留此残身,也要遁入空门,削发为尼……”
    点点头,“羽化金剑”吕彬接口道:“是的,凌玲,我吕彬血溅七尺,死在你长剑之下,你我之事就此有个结束,不然,也是结庐青山,了此一生。”
    两人从座椅站起,走到外面庭院——宗元甲、梅香吟、“金戈双卫”,和凌玲的爹“金驼”凌峰,衔尾从客厅出来。
    两人来到庭院中央,凌玲侧首向站在石阶处的父亲“金驼”凌峰道:“爹,今日是女儿和‘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之间的事,你老人家不必助拳掠阵!”
    “金驼”凌峰望了望“羽化金剑”吕彬,没有回答,只是愣愣朝女儿看来……
    “羽化金剑”吕彬身怀之学,自己有几份清楚,玲儿即使舍命相搏,也难占得便宜,最后下场,必是两人落个一死一伤。
    “金驼”凌峰老伴早已去世,膝下就是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凌玲。平时凌峰对女儿的话,百依百从,无不听从,当初在鄂南“博望坡”山镇凌玲发现脸庞酷肖吕彬的陶森,想出祸嫁江东,借刀杀人之计,如果凌峰加以阻上,“玉蝶”凌玲在吕彬身上已下了“玉锁金关功”,吕彬两腿可能在毫无防患之下被废,今日这场亡命相搏的场面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陶森无意中吐露了“玉蝶”凌玲出手“玉锁金关功”的秘密,听进“羽化金剑”吕彬耳里,心头不禁为之一沉,一凛。
    若非“赤麟”宗大哥带了“啸天盟”中“白鹤堂”堂主“玉山儒生”石晶前来“银虹山庄”治救,自己两腿被毁,成了终身残废!
    受罪一辈子,却还不知道两腿被毁的原因——是何人下的毒手?
    敢情男女之间,爱的负面就是恨,“玉蝶”凌玲得不到吕彬的爱,由爱成恨,痛下毒手!
    但,“羽化金剑”吕彬又何尝不然——此番凌家父女找来“惠安客栈”,吕彬壮士断腕,跟“玉蝶”凌玲舍命一搏。
    听凌玲向她父亲说这些话,“羽化金剑”吕彬视线也投向厅门石阶处的“赤麟”宗元甲,道:“宗大哥,你我兄弟一场,如果兄弟吕彬血溅七尺,横尸就地,烦你料理善后之事,并向家父那里带个口讯。”
    “赤麟”宗元甲脸色凝重,微微点头。
    “玉蝶”凌玲已向父亲说出这话……不必助拳掠阵,虽然宗元甲这边数人,也不能踩入这淌混水。
    但宗元甲心里已有了这样想法,这样的决定……
    吕彬和凌玲两人,由爱成恨,成了对垒亡命相搏的场面,自己虽然不能插手其间,可是必须挽救这场灾祸,使损害减低到最小。
    两人站下庭院中央,走马灯似的绕转一匝……“玉蝶”凌玲脚步一停,手中那口晶亮耀目的长剑一指,一招“斜掠拍翼”,剑光落处,娇叱一声:“呀!”
    向“羽化金剑”吕彬中盘斜肩落下。
    庭院边石阶上作壁上观的众人,都是剑术行家……
    “赤麟”宗元甲看到凌玲这一剑出手,看来轻描淡写,但剑气如虹,剑走如云,孕含着上乘内家功力……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居然怀有这等剑术,实是不可轻视。
    “羽化金剑”吕彬一声:“来得好!”
    一个“寒蝉易枝”之势,身形闪晃,闪开对方一招,手中长剑一招“回山环水”,点咽喉,挂双肋,扫胸膛,一招三式。
    “玉蝶”凌玲娇躯游闪如电,对方一招三式走空,一阵风吟似的长啸,手中长剑虎虎生风,舞起一座剑山,把“羽化金剑”吕彬,裹了一个风雨不透。
    宗元甲看得暗暗一怔……哦,这是北派“披风剑”中的招数。
    “金驼”凌峰,脸肉凝得紧紧的,两眼逼视着女儿凌玲和吕彬打斗的场面。
    “羽化金剑”吕彬却是不慌不忙……身法一变,人剑合为一体,卷起一道匹练也似的剑花,上攻下拒,疾如电驰。
    一来一往,眨眨眼之间,两人已走了二十余回合……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玉蝶”凌玲又是脆生生一响:“呀!”
    变招易式,由“披风剑”一变成“八卦剑”剑法……剑光贴地如流,身形半跪半立,接连施展出激厉,浑雄的招数,朝对方致命之处递来!
    “羽化金剑”吕彬,见招拆招,见式破式,“玉蝶”凌玲仍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凌玲一咬银牙,倏地走出一式“独钓寒江”,剑光一闪,直向吕彬面门划来。
    吕彬腕把一翻,剑身一划,“倒洒金钱”,手中长剑剑脊,一记硬招架上。
    一响“当”的金铁交击声中,两剑撞个正着……凌玲握剑腕掌一阵酸麻,虎口一松,手中长剑崩飞脱手!
    就在此石火电光之际,“玉蝶”凌玲一个“潜龙升天”身法,一声娇叱:“照打!”
    腕肘一扬,三点星光,破云而出,直取吕彬面门。
    吕彬手中长剑一格,“铮!铮!铮!”声中,三枚“透骨钉”打落地上,冷然一笑,道:“这些破铜烂铁,也值得卖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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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化敌为友
    这个“弄”字才从吕彬嘴中吐出,“玉蝶”凌玲冷声接口道:“姑娘还有东西照顾你,照打!”
    右手腕把一扬,打出上三下四七点星光。
    壁上观的宗元甲看得心头一凛,一寒……这位凌玲姑娘竟使出江湖上激厉,霸道的“追魂夺命七星联珠弹”暗器。
    “羽化金剑”吕彬已有提防,手中长剑舞个风雨不透,“叮叮当当”金铁交击声中,凌玲打来的“追魂夺命七星联珠弹”纷纷被打飞,坠落地上。
    宗元甲见“羽化金剑”吕兄弟,破除凌玲暗器,正在暗暗叫好之际……
    突然,“玉蝶”凌玲娇躯一扭,脚踏“流水步”,红袖朝吕彬一扬……吕彬“嗳唷”一声,栽倒在地。
    壁上观的宗元甲心头一沉,“冷虹宝剑”出鞘,正要上前抢救……
    就在这眨眼间,仆倒地上的吕彬,一个“懒驴打滚”之势,扑地一转,嘴里冷叱道:“凌玲,你也占不到便宜……”
    左手一抬,一股破风声中,凌玲姑娘“嘤”声惨叫,娇躯晃了两晃,仆倒地上。
    这一双由浓浓爱,变成深深仇的年轻男女,虽然没有魂归地府,但却两败俱伤。
    在这同一时间里,壁上观的“赤麟”宗元甲,和“金驼”凌峰两人,急步奔向场中……
    宗元甲扶起“羽化金剑”吕彬看去,额头鲜血直流……偏左的额上,一口细小的血窟窿,一枚细细的铜锥,半截插进额头,半截露在外面。
    “金驼”凌峰抱起女儿看去,凌玲姑娘右肩处,血水透湿罗衣,凌峰把罗衣撕开一角,一支金钱镖深深嵌入肩肉。
    “赤麟”宗元甲和“金驼”凌峰双方之间,并无解不开的深仇过节,造成刚才那场厮杀场面的,是出于“玉蝶”凌玲,和“羽化金剑”吕彬两人,由爱蜕化成恨的儿女之情。
    宗元甲把吕彬扶起,侧脸向“金驼”凌峰道:“凌老丈,把凌玲姑娘抱进客厅再说!”
    凌峰轻轻叹了口气,把女儿横身抱起进入客厅,放在一张座椅上。
    武家身上,金创伤药随身携带,以防不时之需……宗元甲和凌峰,分别替吕彬、凌玲两人,取出暗器裹上创伤。
    “羽化金剑”吕彬额头裹上布带后,若有所思中愣愣不语……在他心头,糅合了沉重、惧伤、愤怒、惭愧……错综复杂的心情。
    “玉蝶”凌玲那张白苍苍脸上,也无法掩去那份浓浓的幽怨,和那苦涩的神情,轻轻道:“爹,我们耽在这里干吗?该走了!”
    缓缓一点头,“金驼”凌峰向宗元甲道:“宗盟主,老汉有一件事请问……”
    宗元甲问道:“不知凌老丈所指何事?”
    迟疑了下,“金驼”凌峰才道:“那个陶森现在何处?”
    并不接下回答,宗元甲问道:“此刻真相已明,贤父女两位还不能放过陶森,欲将其置于死地?”
    诧然怔住,“金驼”凌峰道:“宗盟主,老汉父女二人并无此意……陶森是无辜的,但却把他牵入漩涡。老汉父女两人取道回返鄂南‘步云湾’时,想顺便送他回‘博望坡’山镇……”
    听到这些话,宗元甲并不隐瞒地道:“难得凌老丈有这番心意——但贤父女俩尚未来‘惠安客栈’前,宗某已赠陶森盘缠,令他回去‘博望坡”来顺酒店’了……”
    话中宗元甲并未提到,有丐帮帮主“七海穷神”曲挺护送陶森回鄂南之事。
    有所感慨的,凌峰轻轻呼了口气,拱手一礼,道:“宗盟主,有扰清静,老汉父女二人就此告辞!”
    回过一礼,宗元甲道:“后会有期,宗某恕不远送了!”
    目注凌玲,“金驼”凌峰道:“玲儿,我们走吧!”
    跟尾随着父亲,举步踉跄的跨出客厅门槛,“玉蝶”凌玲侧脸朝“羽化金剑”吕彬投过一瞥,轻轻叹了口气,急步离去。
    凌家父女离开“惠安客栈”后,却抛下一团令人窒息,极不调和的气氛!
    众人都进入不同的沉思中……眼前的客厅,静悄悄的一片冷寂。
    突然,一响摆鼓似的吼喝声暴出,孟达道:“入娘的,真叫我孟达咽不下这口气……”
    这响大得出奇的声音,打断了众人思索,都朝他看来。
    僧浩道:“我说孟达,又是谁咬了你的鼻子,还是踩了你的尾巴,叫你咽不下这口气?”
    牛眼一瞪,胳臂一挥,孟达道:“操他奶奶的熊,‘啸天盟’从来不仗势欺人,那个猪生狗养的龟儿子,张牙舞爪,居然找到我们“啸天盟”的身上来了……”
    宗元甲道:“你是指‘吉祥钱庄’那回事,孟达?”
    点点头,孟达道:“谁说不是……‘驭风金雕’辛钰这个狗养的,‘武大郎戴纱帽’不知自己有多高,趁着您盟主在这‘惠安客栈’,主使江湖败类把‘吉祥钱庄’砸个稀烂,把掌柜的‘双流掌’钮天鹏打伤……”
    一掀鼻子“哼”了声,孟达又道:“我孟达就咽不了这口气!”
    微微一笑,宗元甲问道:“你说,孟达,怎么样才叫你咽下这口气?”
    直了直颈子,孟达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啸天盟’在‘清河坊’镇上摆下这个摊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盟主,定要‘驭风金雕’辛钰交出一个公道来!”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不错,‘驭风金雕’辛钰这一手,是冲着‘啸天盟’来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宗元甲也得拜会一次辛钰才是……”
    目光投向“羽化金剑”吕彬:“吕兄弟,你额头遭‘玉蝶’凌玲暗器‘铜锥’所伤,回客房去休息吧!”
    吕彬额头中着凌玲暗器‘铜锥’,心头也像划下一条深深的剑痕,微微一点头,回去客房。
    朝向‘彩鹰’梅香吟,宗元甲问道:“香妹,昨夜你未曾好好睡去,是不是要回客房去休息?”
    甜甜一笑,梅香吟道:“我一点也不累,更不想睡,你们去找‘驭风金雕’辛钰,元哥,我陪你们一起去。”
    一点头,宗元甲道:“我们这就走吧!”
    “赤麟”宗元甲、“彩鹰”梅香吟、“金戈双卫”等四人离“惠安客栈”,往辛钰府邸而来——昨夜宗元甲也去过一次,是以现在偕同众人走来,并不生疏。
    四人来到“驭风金雕”辛钰府邸前,宗元甲朝孟达一瞥孟达迈步走来大门前,亮起嗓门,道:“里面听着,‘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前来拜会‘驭风金雕’辛钰,快去通报你们主人!”
    紧闭的大门,张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向外面看了看,倏的又缩了进去——不多久,大门又张了开,就是刚才那颗脑袋,弯弯腰,道:“主人有请!”
    一行四人从大门而入,经过一座宽敞的庭院,来到大厅前……大厅中面对庭院的一张太师椅上,大刀金马坐着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
    老者一副黑里透紫的脸膛,尖鼻阔腮,额突眉耸,一双眼珠闪射出绿油油的光芒——这老者就是此间主人“驭风金鹏”辛钰。
    辛钰看到有客来访,并不起身相迎,坐在太师椅上,嘿嘿笑道:“‘赤麟’宗元甲,老夫厅门敞开着,你自管进来吧!”
    宗元甲站在厅门石阶前,微微一笑,道:“辛朋友,宗某来意谅已知道,撇开凌家父女之事不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啸天盟’未见有触犯尊驾之处,辛朋友主使江湖中人捣毁‘吉祥钱庄’,是否尚有其他原委,请道其详?”
    “驭风金雕”辛钰,嘿嘿一笑,道:“‘啸天盟’中俱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徒,还用谈到‘原委’两字……昨夜老夫一时疏忽,由你将陶森盗走……宗元甲,今日由得你来,却由不得你回去了!”
    朗声一笑,宗元甲道:“辛朋友未免把尊府估得太高,视作龙潭虎穴了……你我不必嘴上取逞,还是手中见个高下如何?”
    嘿嘿嘿一阵大笑,“驭风金雕”辛钰道:“说得有理,宗元甲,老夫正是此意……”
    从太师椅长身站起,来到厅外石阶处,辛钰朝“彩鹰”梅香吟、“金戈双卫”三人一瞥,向宗元甲道:“宗元甲,你等是群起围攻,还是以一挑一?”
    辛钰问出此话,庭院四周已站下不少虎视眈眈,剽悍精壮的大汉。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不必群起围攻,区区宗元甲在尊驾手中讨教几招便了!”
    “彩鹰”梅香吟、“金戈双卫”三人,站下庭院边廊沿,宗元甲后退数步,来到庭院中央。
    又是嘿嘿数声冷笑,“驭风金雕”辛钰走下石阶,来到庭院……
    伸手向腰间一抄,“铮”的声中,抽出一条银蛇似的怪兵刃——这兵刃略如长剑,锋分三叉,刃薄如纸,宽有两指,却有三尺多长,一抖开来,直似笔杆。
    宗元甲闪目一望,已知“驭风金雕”辛钰所使的,乃是一种有“二郎夺”之称的兵器。
    此刻“赤麟”宗元甲身穿紫色劲装,三尺八寸的“冷虹宝剑”斜背右肩,二尺六寸的“昆吾金剑”,直挂左胸。
    目注对方“二郎夺”兵器后,宗元甲哈哈一笑,向站立廊沿的孟达,道:“孟达,替我找一件称手兵器来。”
    孟达听到这话,牛眼一直,愣了下……盟主身上佩带长短两柄仙家神兵的宝剑,还……还要找啥的兵器?
    平时,孟达浑浑噩噩,但也有他开窍,聪明的时候……“喳”的应了声,朝地上四处张望,咧嘴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五尺来长,杯口粗的竹竿,一声吆喝,道:“盟主,接兵器!”
    宗元甲一手接过竹竿,用手挥了挥,发出”嘶!嘶!嘶!”破风锐响。
    围立庭院观望的辛钰府邸中大汉,见宗元甲用竹竿作兵器,都哗然大笑起来。
    “驭风金雕”辛钰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脸肉紧凝,原来黑里透红的脸膛,泛出一层赤朱色,嘿嘿冷笑数声,道:“宗元甲,你不用随身宝剑,以此一根青竹,迎战老夫手中‘二郎夺’?”
    敢情“赤麟”宗元甲身怀绝技,一身是胆,根本没有把这“驭风金雕”辛钰放进眼里……
    “驭风金雕”辛钰,跋扈狂傲,目中无人,但宗元甲并不使用随身佩带宝剑,换上一根青竹作兵器,不啻在辛钰脸上,结结实实赏下一记大耳光。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区区宗某与人照面交手,不必用随身宝剑时,就不用了!”
    黄眉一挑,碧眼一瞪,“驭风金雕”辛钰喝声道:“宗元甲,你嫌自己命长……”
    “长”字出口,人影飞到,“二郎夺”出手,一式“独劈华山”,砍天庭,走华盖,又快又疾。
    宗元甲却是不慌不忙,脚下微一错步,身形闪晃如电,已到对方左侧,“指天盟地”,青竹尖疾向辛钰胸口点来。
    辛钰撤步抽身,回过“二郎夺”,“玉带围腰”,往外一挥——“嗖”的一声暴响,雪亮的“夺”锋,已砍在青竹上。
    依一般情况来说,青竹该是应手而断,但就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
    宗元甲手中这根青竹,油滑宛如灵蛇,稍稍沾上“夺”边,立时一盘一绕,已将对方劲力卸去……“太公钓鱼”,青竹疾向对方脚踝扫来。
    “驭风金雕”辛钰心头不由为之一惊——对方使用一根青竹作兵器,竟然以巧降力,施出这等神乎其技的招数……
    当下立即使个“旱地拔葱”之势,纵高五尺,才闪过对方青竹之身。
    倏然一声吼喝,“驭风金雕”辛钰手中这把“二郎夺”,展出“花雨翩落”的打法……
    冷森森的耀起一道刀虹,狂风暴雨似的,向宗元甲着着攻来……舞到疾处,轰轰似有风雷之声,幻成一团硕大光圈,向对方揉身压来。
    “赤麟”宗元甲艺高胆大——不用随身佩带的两柄仙家神兵宝剑制敌,却使用这根五尺长,杯口粗的青竹,就是要在这称雄鄂北的“驭风金雕”辛钰面前露一手。
    这虽然是一枝不起眼的竹竿,但宗元甲已将全身内家功力,贯注到这根青竹上。
    这根青竿运用在宗元甲手中,柔如柳絮,重若泰山,展开一片竹影。
    “驭风金雕”辛钰这把“二郎夺”的走势是崩,拿,剪,破,迎,送,锁,滑,八个字诀……“二郎夺”异于其他兵器之处,是擅于将敌人兵器崩飞脱手。
    “二郎夺”有三叉,凹作锏形,只要刺着敌人身上,见血透风,对方立即倒地。
    但宗元甲以这根青竹作兵器,却是又尖又滑,“二郎夺”固然招式诡秘,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此刻在“驭风金雕”辛钰感受中,自己“二郎夺”根本无法施展出原有的威力,功效,对方这根青竹上,像是敷上一层粘胶似的……
    自己“二郎夺”甫一照面,就给牢牢粘吸住,青竹上似有无穷潜力,“二郎夺”数次冒险进招,欲削断对方竹竿,不但并未得手,还险些把“二郎夺”崩飞脱手。
    “驭风金雕”辛钰跟宗元甲照面交手,心念闪转之际,浑身暗暗泛出一层冷汗……
    不错,“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绝非自己刚才所说,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流。
    “没有三分三,岂能上梁山”……“啸天盟”睥睨天下武林,称雄大江南北,掌门人盟主,果然八面威风,不是一盏省油灯。
    “行家识行家”——“彩鹰”梅香吟乃是一代异人,武林前辈“北江渔隐”池欣的女弟子,此刻看到宗元甲以一枝竹竿跟“驭风金雕”辛钰照面交手,像一个“淘金者”似的,在她元哥身上,又发现了新的一页。
    眼前“赤麟”宗元甲,以一枝青竹制住辛钰锋利无比“二郎夺”的功夫,要比武家所指“束湿成棍”的功夫,又更进了一筹。
    武家所谓“束湿成棍”,那是形容一个内家高手,仓猝遇敌,手无寸铁,就用披风,汗巾等布类之物,用水浸湿,再用手绞上几绞,将此风衣,汁巾,竖立成棍状,作十八般兵器中棍棒使用,杀退强敌。
    但眼前这位“啸天盟”盟主宗元甲,以一根青竹,和“驭风金雕”辛钰对敌,此一身武功已在武家所指“束湿成棍”之上了。
    辛钰手中这把“二郎夺”,连战五十余回合,不但奈何不了宗元甲手上这根青竹,反而连连险象环生,差点栽落对方之手。
    大吼一声,“驭风金雕”辛钰托地跳出丈外,从廊沿壁上观的一名大汉手中,取过一把长剑。
    “驭风金雕”辛钰刚才夸下海口,指宗元甲等众人“来得去不得”,现在跟宗元甲照面交上手,别说不能输,就是打了个“平手”,在围观的众门客、护院眼中,自己这张脸如何放得下?
    辛钰有了这样想法,收起“二郎夺”改用长剑,认为如此一来,就能削断对方青竹,取他性命。
    果然不出辛钰所料,双方走到三十余回合,突然剑光一闪,“嗖”的一声,宗元甲手中竹竿,给辛钰长剑削断八九寸长的一截。
    这一来,宗元甲手中青竹,已经不成为“棍”,却像一枝“短枪”。
    宗元甲却是不慌不忙,一声冷叱,脚踏“流水步”,嗖嗖嗖一连踏进数步,棍招变成枪招,嘶嘶嘶破风声中,一连几枪,迫得辛钰连连向后退落。
    “驭风金雕”辛钰,心头暗自震惊——想不到对方变招易式,将棍招变成枪招……
    一声吼喝,辛钰施出“六合剑”剑法,翻翻滚滚,专走下三路——就在这刹那间,双方又走了二十余回合。
    宗元甲突然用了一式“拨草寻蛇”,快如闪电,竹尖向对方下三路挑来。
    辛钰拔身一纵,跳起丈高,身在空中滴溜一转,一股破风锐响过处,连人带剑,“五丁劈石”,直向宗元甲肩膊砍下。
    宗元甲微微一侧身,“拨云见日”、“阴阳手”一个反扣。
    如果是棍,应该是“毒蛇进穴”,此招,直取对方下盘,但这根青竹已断去八九寸一截,尺寸不够——立即单臂吐劲,成了“乌龙掠地”,直向对方足跟扫去。
    辛钰一声怒吼——两脚才一沾地,身子一扭,一个“卧看浮云”身法,纵后六七步……
    突然一个踏步,欺身上前,剑光闪处,“仙人指路”,直向宗元甲面门划来,疾点咽喉。
    宗元甲一个“巨蟒翻身”,竹随身转,反从对方肋下穿出,竹尖点向对方右肘……
    “驭风金雕”辛钰倏地一掉腕把,挥剑如风,“倒打金钟”剑锋贴上竹竿,一兜一推,嗖声响起,青竹又削去尺来长一段。
    如此一来,宗元甲手上只余下两尺来长的半节青竹,更是棍不成棍,枪下成枪……武家对手中兵器,有“一寸长,一份强”的看法。
    壁上观的孟达,一对牛眼直愣愣的瞪了出来!
    但看进“彩鹰”梅香吟眼中,并不替宗元甲担心——她知道元哥身怀之学,幻变莫测,“驭风金雕”辛钰虽然身手不凡,但别想沾到便宜。
    “驭风金雕”辛钰,一副狂傲跋扈之色,嘿嘿狂笑声中,长剑卷起一道剑虹,宛似银瀑倾泻,向宗元甲直攻过来。
    敢情“赤麟”宗元甲乃是震慑天下武林的“啸天盟”盟主,身怀之学,岂是等闲之流所能比拟……
    拳掌刀剑,十八般兵器件件精研之外,对三十六路“大擒拿”,更深得个中三昧。
    “大擒拿”中有“点穴”、“打穴”、“拍穴”、“拿穴”四大功夫——施展这门功夫,就得用上。鸡心铁,判官笔。此类兵器。
    此刻宗元甲手中这根断去半节的竹竿,正是“判官笔”的尺寸。
    一声冷叱,宗元甲手中这根成了半节的青竹,立即施展出判官笔招术……
    挑,点,拍,印,浮,沉,吞,吐,笔尖到处,专指对方穴道要害。
    判官笔有双笔、单笔之分——宗元甲空着那双左手,也不闲下来,戟指如笔,相互为用,闪缩吞吐,进退如风,也成了一枝判官笔。
    “驭风金雕”辛钰,心头不由骇然一惊……这个“啸天盟”盟主宗元甲,竟精研这么多门武家绝技!
    照此看来,自己休想在对方身上,沾到丝毫半分的便宜!
    心念打转,辛钰手中长剑,不期然中略一疏神——一响“嗤”的微细声起,左臂肘处“督脉穴”,立即被宗元甲断竹扫过。
    衣衫划破,左边半身,立时发麻……“驭风金雕”辛钰西腿拿桩不住,噔噔噔往后跌退……
    这一刹那,如果宗元甲手中断竹再进招递上,“驭风金雕”辛钰即使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双方壁上观的辛钰府邸门客,护院,和“彩鹰”梅香吟、“金戈双术”西人,都有如此想法。
    演变就在眨眼间……
    “赤麟”宗元甲施展这身幻变莫测,神乎其技的武技,已震慑辛钰府邸那些门客、护院的胆,谁也不敢赔送一条命,上前援救。
    “驭风金雕”辛钰,在无法自制中身形跌退,一双面临死亡前的眼神,投向宗元甲——已幻出自己接下所要遭遇的命运。
    但,这位“啸天盟”盟主不但没有追招递上,反而扔去手中断竹,目注辛钰站停下来。
    辛钰往后跌退的脚步煞住,原来不想问的,还是把这话问了出来:“宗元甲,你何不趁虚而入,追招递上?”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你我并无深怨夙仇,或解不开的死结,辛钰,是不?”
    脸肉一红,微微一怔,“驭风金雕”辛钰抱拳一礼,道:“胸襟磊落,铁肩担义,不愧脾睨天下武林的‘啸天盟’盟主——宗盟主,辛某刚才冒犯了!”
    回过一礼,宗元甲道:“既然前嫌冰释,宗某等就此告辞……”
    哈哈一笑,“驭风金雕”辛钰道:“‘前嫌冰释’后面尚有四字,那是‘化敌为友’,宗盟主,您说是也不是?”
    宗元甲含笑道:“辛兄说得也有道理……”
    辛钰接口道:“水酒一杯,略作敬意……宗盟主,不会推辞吧?!”
    “彩鹰”梅香吟,和“金戈双卫”两人已走近过来……宗元甲朝三人侧目一瞥,微微一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接着将三人向“驭风金雕”辛钰引见介绍……辛钰肃客迎人客厅。
    盛宴摆上,宾主围桌而坐,酒过三巡,辛钰慨然道:“老夫身经大小无数场面,像宗盟主所怀之学,委实少见,更有此等磊落胸襟,实在令人钦赞!”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好说,好说!”
    “驭风金雕”辛钰问到“金驼”凌峰、“玉蝶”凌玲两人身上时,宗元甲就把凌玲和“银虹出庄”少庄主吕彬之间的经过说出,牛眼一直,孟达突然想到一件事,道:“盟主,这话不知道我孟达该不该说……”
    宗元甲侧过脸,道:“你说来听听,孟达……”
    孟达道:“‘金驼’凌峰、‘玉蝶’凌玲父女两人,怕回不了鄂南‘步云湾’的老家‘六合庄’?!”
    微微一蹙眉,宗元甲道:“‘玉蝶’凌玲和‘羽化金剑’吕彬,虽各中暗器,两败俱伤,但他们所使用的都非渗毒暗器……凌玲姑娘已敷上金创药,巾布裹上伤处,谅来不致会病倒途中……”
    摇头不迭,孟达道:“不,不,盟主,我孟达不是指这回事……”
    僧浩“哼”了声,道:“转弯抹角,说的尽是些废话1”
    宗元甲微感诧然,问道:“不是这回事,孟达,你又是指哪回事?”
    做了下手势,孟达很费劲的道:“怕……怕会给人宰了?!”
    两颗秋水似的明眸滴溜一转,“彩鹰”梅香吟道:“‘宰了’孟护卫,你是说他们父女俩会给人杀了?”
    宗元甲微微一皱眉,接口道:“谁会把他们父女俩杀了?!”
    孟达比手划脚道:“‘玉蝶’凌玲那妞儿,捺不下胸窝那股怨气,找来跟吕彬长相一模一样的陶森——入娘的,报仇该找正主儿才是,这妞儿怂恿了她老爸,却是莫名其妙杀了三个毫不相干的人,来个祸嫁江东,借刀杀人之计……”
    宗元甲心头一凛,一寒——不错,“太极剑”古云、“金锥”常天九、“擒龙手”桑奇,这三人丧命凌家父女之手,不但莫名其妙,而且死得冤枉。
    大口酒送进嘴里,孟达又道:“江湖上一有风吹草动之事发生,很快就流传开来,何况三条人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有亲戚朋友,江湖同道……起先这三个死鬼的亲友找去‘银虹山庄’,但吕庄主已把这件事说个一清二楚……”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达不厌其详的又道:“操他奶奶的,陶森回去他老家,凌玲这妞儿身上挂刺,底牌已揭了开来……三个死鬼的亲友,这下已知道来龙去脉,他们会轻易放过凌家父女?”
    眉宇连连轩动,宗元甲道:“不错,孟达,凌家父女此去鄂南‘步云湾’,沿途确是杀机四伏!”
    把杯底酒干进嘴里,执壶又倒了满杯,孟达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道:“我孟达就想不透……如果我是个姑娘家,张家不要,自有李家娶我,这样芝麻绿豆大的事情,竟会闹出满城风雨来?”
    僧浩接口道:“我说孟达,你下辈子投胎作个女子,就会想透这回事啦!”
    前嫌冰释,化敌为友……盛宴过后,约了后会有期,“驭风金雕”辛钰恭送“赤麟”宗元甲等四人,出府邸大门。
    想到刚才在辛钰府邸吃喝中孟达所说的那些话,虽然事不关己,但在宗元甲心头,却像绞上一个死结,不禁喟然道:“儿女之间,有‘姻缘’也有‘孽缘’……”
    走在边上的梅香吟,轻轻接口道:“元哥,‘羽化金剑’吕少侠,和那位凌姑娘,他们两人究竟是谁的错?”
    轻轻呼了口气,宗元甲道:“做人就像演戏一样,香妹,从娘肚中出来,注定要扮演哪一种角色,就会演出哪一种角色——你问他们两人谁错——谁都没有错……”
    话题移转,宗元甲又道:“去‘吉祥钱庄’钮天鹏那里交待一下,我们取道回鄂中‘啸天盟’总坛!”
    “双流掌”钮天鹏伤势并不严重,休息一阵后,已好转过来,正在指挥匠工整修“吉祥钱庄”,看到盟主宗元甲等来到,急忙恭迎入里间客厅。
    宗元甲把去辛钰府邸的情形说出,又道:“我在‘驭风金雕’辛钰跟前露了一手,现已前嫌冰释,彼此化敌为友——天鹏,‘啸天盟’总坛还在鄂中石旗峰,你在这‘清河坊’镇上有任何情况发生,总坛鞭长莫及,即使派人赶来,事故早已造成,所以我在辛钰身上,留下这一个余地。”
    欠身一礼,钮天鹏道:“是的,盟主……由您盟主露了这一手,‘驭风金雕’辛钰应该识得‘啸天盟’的威望……您和梅姑娘、‘金戈双卫’两人,就此回鄂中总坛?”
    宗元甲点点头,道:“是的,我让你知道有关‘驭风金雕’辛钰情形后,就要取道回返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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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花好月圆
    蹄声答答,一行五人——“赤麟”宗元甲、“彩鹰”梅香吟、“金戈双卫”、“羽化金剑”吕彬……取道往鄂中而来。
    抬脸看去,前面炊烟袅袅升起,官道上行人渐渐稠密,孟达咧嘴一笑,道:“嗨,真巧,晌午时候来到一处闹镇,正好可以吃喝一顿……”
    侧脸望了眼,僧造道:“我说孟达,你脑袋里除了‘吃、喝’两字外,还有些什么?”
    眼皮一翻,颈子一直,孟达“嘿”了声,道:“我跟你打赌,僧浩,三天没有吃,没有喝,看你是还称得起一个英雄,还是成了一头狗熊?”
    两人唇枪舌剑死抬杠,马鞍上的“彩鹰”梅香吟,展开春花般的笑靥,脆生生笑了起来。
    推波助澜,宗元甲含笑道:“僧浩,你愿意做英雄,还是甘心做狗熊?”
    前面洋溢着话声,笑声,落后三五尺外,坐骑上的“羽化金剑”吕彬,脸上却像戴了一张面具,脸肉凝得紧紧的……
    没有说话,没有笑声,更没有任何表情,像戴上一张面具,也像一尊泥塑木雕的偶像,两眼直直地望着前面,像跌入深远的回忆中。
    偏左的额头上,留下一点米粒大的疤痕,那是中着“玉蝶”凌玲“铜锥”暗器,伤口平复后所留下的。
    不只是额头,在“羽化金剑”吕彬的心坎上,也留下这样一块疤痕——心坎上这颗疤痕,将随着岁月的消逝陪他进坟墓,一直陪他抵那无垠的永恒。
    谈着,笑着,宗元甲不经意中旋过头来,怔了怔,问道:“吕兄弟,你不舒服?”
    脸上勉强挤出一缕笑意来,吕彬这张戴上面具似的脸肉,抽动了下,道:“不,没有,宗大哥!”
    五匹骏骑载着五人来到镇上——马鞍上的孟达翘首东张西望,遥手一指,道:“嗨,那边有块招牌,写着‘春阳楼酒店’五个大字……”
    孟达这一指,众人都已看到……“彩鹰”梅香吟轻轻吟出“春阳楼”三字,彷佛离家的游子掠过一抹淡淡的愁思,侧过脸,道:“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元哥,已快到万象更新,大地春回的新年啦!”
    宗元甲含笑点头道:“是的,香妹……回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总坛,过一个值得你回忆的第一个新年……”
    轻轻吟出“第一个新年”,梅香吟甜甜的,羞涩的朝宗元甲一笑……又想到那回事上,道:“元哥,琪弟和尤伯父两人,他们过年不知道快不快乐?!”
    问得出奇,宗元甲也就顺着她口气,道:“香妹,你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他们在湘中‘青岩坪’‘宁河轩’庄院,也会度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嘴里谈着,马蹄并未停下,众人已来到“春阳楼”酒店大门,下了坐骑……店伙急急出来张罗,一个哈腰相迎,一个牵了牲口往后面马厩喂料。
    进来店堂,坐下桌座,宗元甲吩咐店伙端上酒菜……不多时,一盘盘菜,两大壶酒已端上桌子。
    孟达向店伙问道:“小二哥,贵处是甚么地方?”
    店伙哈腰回道:“回客官,小地方已是鄂中地带,这里是‘马会坡’镇上。”
    道谢过后,孟达朝宗元甲道:“这里已是鄂中地带,盟主,我孟达还未曾来过呢……”
    僧浩接口道:“我说孟达,你没有到过的地方,可多呢?”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聊谈……旁边一张桌座,坐下两位客人。
    宗元甲侧目一瞥——一个身穿锦袍华服,年纪六十多岁,另外那个四十左右,身穿劲装,外披风衣,看来两人都是武林中人。
    中年人解下风衣,向店伙要了酒菜,话题转向老者这边,道:“练大哥,这是多久的事?”
    老者浓眉轩动,道:“不多久,就是前些日子……恩仇过节固然须要有个了断,但出手未免过分了些……这件事若是落进我‘金刀耀虹’练川眼中,定要出手阻止……”
    听到“金刀耀虹”练川此一名号,宗元甲又微微旋首一瞥——此名号似有所闻,想必是一位鄂中知名之士。
    中年人接口道:“鄂中江湖已有此传闻,但人传人言,听来不甚真切……我‘飞虎’谢斌对他们双方虽并无渊源,但却也瞩目关心……练大哥,此事发生在何处?”
    两人谈着时,店伙端上酒菜,谢斌提起酒壶在练川杯中斟下满杯,又替自己倒下酒,视线朝练川看来。
    一口酒送进嘴里,“金刀耀虹”练川道:“就在离此地‘马会坡’东南五十里的‘鹤翅峰’山麓……这伙人群起围攻扑杀,父女两只有血溅七尺,横死就地……”
    宗元甲等桌座与练川、谢斌桌座相隔咫尺之间,练川说出“父女俩”三字,这边桌座上众人,自然地意会到另外一件事上,原来谈话的声音停了下来。
    “飞虎”谢斌问道:“练大哥,围攻他们父女俩的,有哪些人?”
    “金刀耀虹”练川沉思了下,道:“不少,其中有‘玉面修罗’席景松、‘丹顶红’华琮、‘翻天手’姜风等人物……”
    微微一顿,又道:“鄂中江湖对这件事,有不少流传……先是牵涉到鄂中‘临泉湾’‘银虹山庄’少庄主‘羽化金剑’吕彬身上,不但江湖流传,而且有人目击指出,少庄主吕彬带了两个身怀绝技的蒙面人,杀人越货,接连杀害‘太极剑’古云、‘金锥’常天九、‘擒龙手’桑奇等江湖高手,盗走明珠金银等财物……”
    两眼一直,“飞虎”谢斌插嘴接上道:“‘银虹山庄’庄主‘游虹剑客’吕敖,有武林一代剑术宗师之称,乃是响当当侠义门中人物,他儿子吕彬岂会做此杀人越货勾当?”
    缓缓一点头,“金刀耀虹”练川道:“不错……‘太极剑’古云等三人,前后遇害后,三人的江湖同道,遗属亲友,向‘银虹山庄’吕家父子兴师问罪讨回公道,但老庄主‘游虹剑客’吕敖指出,他儿子吕彬抱病在床,三个多月来未曾踏出庄门一步……”
    一顿,又道:“少庄主吕彬与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有义兄弟之谊,宗盟主插手其事,声言要追查此事真相……古云等三人江湖同道的愤怒,暂时平息下来……”
    这边桌座上的“羽化金剑”吕彬,两眼直直地望着自己桌边半杯酒,若有所思。
    “赤麟”宗元甲剑眉微微轩动……原来平静的心河,激起一阵浪花。
    “飞虎”谢斌接口问道:“练大哥,‘玉面修罗’席景松等江湖高手,如何又会群起扑杀凌家父女?!”
    “金刀耀虹”练川,慨然道:“江湖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流传开来……原来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谋算,‘金驼’凌峰之女‘玉蝶’凌玲,跟‘银虹山庄’少庄主有过一段情,后来由爱成恨,牵出一个不谙武技,脸庞酷肖吕彬的年轻人,施了一手瞒天过海,借刀杀人之计,要嫁祸少庄主吕彬……”
    谢斌摇头不已,道:“这谋算真够绝了!”
    “金刀耀虹”练川又道:“这件事会泄漏内中底细,是由鄂北江湖传来的……‘啸天盟’盟主宗元甲,搜找出那个脸庞酷肖吕彬的年轻人,‘玉蝶’凌玲跟‘羽化金剑’吕彬,照面起了一场火并,两人身上皆受伤挂彩——‘玉面修罗’席景松等知道其中内委底细后,就在‘鹤翅峰’山麓追踪拦杀……”
    谢斌接口问道:“凌家父女死得很惨?”
    轻轻叹了口气,练川道:“‘玉面修罗’席景松一手‘快剑’剑法,称绝江湖,‘金驼’凌峰落个块肉分尸……他女儿‘玉蝶’凌玲,丧命在‘丹顶红’华琮之手,这姑娘前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给人破腹开膛,肠子都流了出来……”
    两眼愣愣望着酒杯的“羽化金剑”吕彬,突然一响“哇”的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愕然一震,宗元甲急急问道:“吕兄弟,你……你怎么啦?”
    吕彬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缕笑意,道:“没有怎么,宗大哥,一口酒呛进喉咙!”
    当然不是这回事……为情所苦,爱恨交并,又愧又怒之下,气血攻心,才吐出这口鲜血。
    邻桌“金刀耀虹”练川,和“飞虎”谢斌,当然不会知道,这边桌座的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刚才所指的“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宗元甲等都静静听着,谁都没有举杯动筷,直到邻桌两人付帐离去。
    憋不住这口气,孟达吼了声道:“操他奶奶的,果真有这回事?”
    僧浩半冷不热的道:“我说孟达,以后你最好免开尊口,少说废话——坏事都是从你嘴里出来的。”
    牛眼直瞪,孟达替自己抱屈不迭,道:“入娘的,凌家父女横尸地上,又不是我孟达下的手,管我屁事!”
    转脸望着吕彬,宗元甲关切的道:“吕兄弟,你刚才吐了一口鲜血,体内是否感到有何不适之处?”
    脸上带着一缕笑意,吕彬摇摇头,道:“多谢大哥的关注,兄弟我并无不适之处!”
    众人“春阳楼”酒店这顿午膳,由于听到凌家父女遭受到这样变故,虽然除了“羽化金剑”吕彬外,其他人都扯不上一丝渊源,但各人心中似乎都壅塞着一团喘不过气来的感受,也就匆匆了事,走出“春阳楼”。
    各人登上坐鞍,继续取道鄂中石旗峰……“彩鹰”梅香吟策马挨近宗元甲,道:“元哥,刚才‘春阳楼’酒店两个客人,所指的‘玉面修罗’席景松,和‘丹顶红’华琮,都是些何等样人物?”
    宗元甲道:“此两人都是湘鄂一带高手——但以身怀之学来说,凌家父女不会栽在两人之手,可能‘玉面修罗’席景松,和‘丹顶红’华琮会同‘太极剑’古云等三人的亲朋遗属,江湖同道,不按一挑一的江湖规例,群起围攻扑杀,才会使凌家父女血溅七尺,横尸地上……”
    朝僧浩望了眼,孟达哼了声,接口道:“可不是我孟达多嘴说废话,‘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凌家父女为了玩出一套祸嫁江东,借刀杀人之计,把三个毫无瓜葛,并无一点怨仇的人宰了,嘿,这才使人寒透了心,恨之蚀骨,来个群起围攻扑杀,把这父女两人打下阎王路!”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道:“不错,凌家父女不计日后可能造成的后果,才会罹上如此浩劫!”
    蹄声答答,行程匆匆,一行人来到石旗峰山麓的“界牌口”镇上……
    宗元甲侧过脸,道:“吕兄弟,是否要上石旗峰总坛一坐?”
    摇摇头,“羽化金剑”吕彬道:“不必了,宗大哥,兄弟要赶回‘临泉湾’‘银虹山庄’……”
    吕彬这一说,宗元甲也想了起来——不错,离家多日,“银虹山庄”老庄主吕敖,翘首等着爱子归来,共同团圆过年。
    宗元甲这一想,就即含笑道:“也好,吕兄弟,新年过后我等再聚聚。”
    坐骑上“羽化金剑”吕彬,向宗元甲等告辞,往“临泉湾”方向而去。
    “赤麟”宗元甲带了“金戈双卫”,偕同“彩鹰”梅香吟攀登石旗峰……来到峰腰,过“啸天凌云”牌坊,总坛大门张开——掌法“木笛金环”卜肯,经山麓哨岗弟子“响玲箭书”传报,知盟主回返,率领总坛五堂堂主,“石旗四杰”等,一字并列,在总坛大门外恭迎。
    四人下来马鞍,宗元甲箭步上前,握住“木笛金环”卜青双手,含笑道:“卜兄,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哪来这么多的繁文缛礼!”
    “木笛金环”卜青躬身一礼,道:“盟主旅途辛劳,请里面休息!”
    众人来到“集义厅”,依次向盟主问候过后,“赤麟”宗元甲就将此番偕同梅香吟、“金戈双卫”,和吕彬鄂北之行的经过,告诉了“啸天盟”中众兄弟。
    “翔龙堂”堂主“九天神龙”相云感慨不已,道:“‘玉蝶’凌玲这位姑娘,仅是为了些许儿女间的事,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结果不但赔上自己性命,连她老父也落上—场浩劫……”
    掌法“木笛金环”卜青把话题转了过来,含笑道:“相堂主,谈谈我们‘啸天盟’总坛自己的事吧——新年就将来临,盟主陪伴梅姑娘来总坛,新年固然一喜,接下还有一喜,双喜临门,我们该热闹热闹才是!”
    “彩鹰”梅香吟听出弦外之音,脸蛋一红,羞涩地低下头来。
    目光投向“金戈双卫”,宗元甲道:“僧浩、孟达,过了新年后,你两人就代表我宗元甲去湘中‘青岩坪’一行,接梅姑娘的弟弟‘铁翎’梅少琪,和那位‘开碑手’尤杰来石旗峰总坛。”
    咧嘴一笑,孟达道:“盟主,您这样交待下来,我孟达和僧浩都知道啦!”
    “彩鹰”梅香吟抬起脸,一双星星般的眸子,朝宗元甲脉脉看来。
    “啸天盟”总坛上上下下忙着准备过新年,却把“正主儿”的宗元甲闲了下来……但也并不“闲”,他时常来“月眉轩”梅香吟的闺房,花前并肩,丽影成双,陪伴这位未来的终身伴侣。
    花园中两人喁喁细语时,孟达闯了进来……
    牛眼一直,张大嘴巴,好一阵子才吐出声音,道:“盟……盟主,‘银虹山庄’老庄主‘游虹剑客’吕敖来总坛拜访您……”
    一点头,宗元甲道:“我马上来‘集义厅’……”
    孟达呐呐又接上一句,道:“盟主,那……那位老庄主,看来有点不对劲?!”
    怔了怔,宗元甲问道:“有哪些不对劲,孟达?”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达道:“我说不出来,看来就有些不对劲。”
    宗元甲走向“集义厅”,梅香吟衔尾也跟了进来。
    “集义厅”坐着一个老者,那是“游虹剑客”吕敖,宗元甲抬脸目注的一刹那,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已失去往年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英姿雄风,仅仅相隔并不多久,眼前所看到的“游虹剑客”吕敖,已成了一个风烛残年中的老人。
    宗元甲上前招呼,道:“吕庄主,我那吕兄弟没有来?!”
    失神的眼珠,浮上一层薄薄的泪光,吕敖轻轻道:“唉,彬儿这孩子……”
    欲语还休,滴下两颗泪珠。
    心头一凛一寒,宗元甲接口道:“吕兄弟怎么啦,吕庄主……难道……”
    一双震颤哆嗦的手,从腰袋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宗元甲,吕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渍,喑哑的道:“宗……宗盟主,您……您看这封信……”
    “集义厅”上,除了“彩鹰”梅香吟,还有掌法“木笛金环”卜青、五堂堂主、“石旗四杰”、“金戈双卫”等也都已悄悄坐在一边。
    宗元甲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纸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就朗声念了出来:
    爹,孩儿不孝,撇下您老人家而去,养育之恩,来生报答,您老人家找个近亲中孩子,作为吕家香烟后代……彬儿跪拜。
    宗元甲念出这封书信,“集义厅”中没有一丝声息……各个心头壅塞着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感受。
    抹去两眼流下的泪水,吕敖道:“宗盟主,彬儿跟您不啻同胞手足,您……您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突然想到一回事,宗元甲浑身一寒,暗暗打了个冷颤……
    那是在鄂北“清河坊”镇上的“惠安客栈”,“玉蝶”凌玲曾说过这话:“我凌玲丧命你剑,是我自求解脱,万一留此残身,也要遁入空门,削发为尼。”
    “羽化金剑”吕彬的回答是:“我吕彬血溅七尺,死在你剑下,你我之事就此有了个结束,不然,便结庐青山,了此一生。”
    此番回来鄂中“啸天盟”总坛,途经“马会坡”,在镇上“春阳楼”酒店用膳,曾听到邻桌一位武林中人“金刀耀虹”练川所说,“玉蝶”凌玲被破腹开膛,丧命在“丹顶红”华琮之手。
    “玉蝶”凌玲魂归离恨,吕兄弟为了要实践自己向凌玲许下的诺言——不错,定是结庐青山,了此一生。
    心念游转,宗元甲道:“吕庄主,我吕兄弟回家,可有跟您谈些什么?”
    摇摇头,吕敖道:“彬儿只说‘很累’,就回自己房去……老夫虽然急需知道你数位陪同彬儿去鄂北的经过,但彬儿脸色苍白,身子疲累,老夫本想待他休息过后再问——第二天久久未见出来,老夫进他房里一看,彬儿桌上留下此信,人已不知去向……
    轻轻叹了口气,吕敖问道:“宗盟主,您等数位和彬儿去鄂北,当时经过情形如何?”
    听这位“银虹山庄”吕庄主问此话,宗元甲就把所有经过情形,详详细细说出,接着道:“‘玉蝶’凌玲在‘马会坡’东南五十里鹤翅峰山麓遇害,吕兄弟要履行当时许下的诺言,可能……”
    话到半截,宗元甲顿了下来。
    两行老泪簌簌流了下来,吕敖道:“彬儿,你为了些许儿女之情所苦,竟忍心撇下你年迈苍苍的老父?”
    宗元甲听到此话,忍不住鼻子一酸,几乎流下泪来……抑下自己心头钓激荡,安慰道:“吕庄主,这是吕兄弟暂时想不开,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微微一顿,又道:“宗某策动‘啸天盟’各地分舵,再邀请天下武林同道,寻访我吕兄弟的行踪下落……吕庄主,‘百善孝为先’,吕兄弟不会不想到这五个字!”
    轻轻叹了口气,吕敖从座椅站起,道:“宗盟主,老夫告辞!”
    跟着站起,宗元甲道:“吕庄主,我送您一段路……”
    宗元甲陪伴吕敖,跨出“集义厅”门槛——他已分担了这位老人家心头的沉重。
    宗元甲送“游虹剑客”吕敖出“啸天盟”总坛回来,就即吩咐“石旗四杰”铁剑”蒲雄、“闪刀”邵中、“飞斧”马森,和“金枪”吕鸣四人,写下“箭书”,用“响铃飞箭”分驿投递,送往“啸天盟”各地分舵,谕示寻访“银虹山庄”少庄主“羽化金剑”吕彬的下落。
    清清喉咙,孟达干咳了声,道:“盟主,这话不知道我孟达该不该说?”
    侧过脸,宗元甲道:“你说来听听,孟达!”
    耸耸肩,摊摊手,孟达道:“其实不必去寻找……”
    怔了怔,宗元甲接口道:“孟达,你是说不必去寻访‘羽化金剑’吕彬的行踪下落?!”
    舌尖舐舐嘴唇,孟达道:“这位少庄主既然已有离家的打算,能不能找到是个问题,找到了肯不肯回家,也是个问题……”
    一声轻“哦”,宗元甲进入沉思中。
    孟达又道:“即使找到少庄主,用‘八人大轿’硬把他抬回来,他已不是‘银虹山庄’庄主‘游虹剑客’吕敖的儿子……也不是您‘啸天盟’宗盟主的兄弟了……”
    微微一掀眉,宗元甲接口问道:“此话怎讲,孟达?”
    孟达有条有理道:“就是您刚才那句话,盟主,‘百善孝为先’,接下还有一句是‘万恶淫为首’,这是谁都知道的处世准则……”
    微微一点头,宗元甲目注孟达。
    朝宗元甲边上的“彩鹰”梅香吟,弯弯腰施了个礼,孟达道:“梅姑娘,我孟达向盟主直话直说,您听了可别见怪……”
    梅香吟摇摇头,含笑道:“不会的,孟护卫。”
    话题移向宗元甲这边,孟达又道:“这位‘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彬,没有将一桩儿女之事好好交待清楚,结果,三个江湖高手莫名其妙进了枉死城,怨冤相报,凌家父女也走上阎王路——这位少庄主不把前因后果自己想了想,扔下他年迈苍苍的老爸,一走了事,这……实在不像是侠义门中人的行径……”
    皱皱眉,宗元甲道:“据你看来又如何呢?”
    用手揉了揉鼻子,孟达道:“盟主,我孟达粗人浑话,是不是该这么说……那位少庄主吕彬想透了,自己会回家的,如果他还是想不透,就是揪他回来也没有用。”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又进入沉思中。
    “年”来得快,去得也快……“啸天盟”总坛的众家兄弟,过完年后,又开始忙第二桩“喜事”,那是他们盟主“赤麟”宗元甲和“彩鹰”梅香吟的结婚大典。
    新年一过,“金戈双卫”两人,衔了盟主宗元甲的谕示,取道湘中“青岩坪”“宁河轩”庄院,接梅少琪、尤杰来“啸天盟。总坛。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似乎眨眨眼间,已是鸟语花香,春到人间的时候。
    “铁翎”梅少琪在尤伯父尤杰,和“金戈双卫”陪伴下,来“啸天盟”总坛见到姊姊梅香吟。
    宗元甲对梅少琪,原来“梅兄弟”,现在已改口为“琪弟”的称呼;而那位义薄云天的“开碑手”尤杰,他也跟着梅家姊弟,恭称一声“尤伯父”。
    “赤麟”宗元甲和“彩鹰”梅香吟的结婚大典,真正接到邀宴观礼请柬的来宾并不多,绝大多数是慕名而来的武林人物……他们参与这项盛典,谁都想一睹这位陴睨江湖,君临天下,称雄武林的“赤麟”宗元甲庐山真面目。
    “啸天盟”富堪敌国,金银盈库,为了接待这些观礼嘉宾,早在婚礼正日的前十天,已包下“界牌口”,和附近镇甸,县城的大酒店、大客栈,并派下总坛兄弟,凡往石旗峰。啸天盟”总坛贺礼的宾客,打尖止宿,都不必支付金银。
    婚礼正日渐渐接近,只剩下三天,就是宗元甲和他香妹花好月圆的佳期。
    孟达闯进后面“月眉轩”香闺,捣捣嘴,脸上带着出自由衷的笑意,指了指“月眉轩”圆形拱门,向宗元甲道:“盟……盟主,他来啦,还有他老爸……”
    淋了一头雾水,宗元甲道:“我说孟达,你指的‘他’是哪个‘他’啊?”
    衣袖抹了抹嘴唇咧裂嘴一笑,孟达道:“就……就是那个想不透的‘银虹山庄’少庄主吕少侠,嗯,现在想透啦,他老爷陪了他来‘啸天盟’总坛拜访您,和梅姑娘……”
    敢情“赤麟。宗元甲对这位吕兄弟着实关心,虽然孟达说出一番似通非通的大道理,但心里还是暗暗惦念……希望这位吕兄弟早日平安回来。
    听到孟达这些话,宗元甲脸上展出欣慰的笑意,道;“香妹,我们去外面‘集义厅’!”
    两人来到“集义厅”,“羽化金剑”吕彬从座椅长身站起,恭恭敬敬一礼,道:“兄弟吕彬见过大哥,见过未来嫂子!”
    梅香吟含羞一笑,回了个礼。
    微微一皱眉,宗元甲以长兄的口气,道:“家里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吕兄弟,这些时候来你去了哪里?”
    一声“宗大哥”,欲语还休,吕彬缓缓低下头来。
    座椅上的“游虹剑客”吕敖,替爱子解释似的道:“宗盟主,你吕兄弟自鄂北归来,心里闷得发慌,去外面溜达走走,但怕家里的爹惦念,就回来‘银虹山庄”了!”
    宾主坐下,宗元甲道:“过去的事业已过去,别再魂牵梦萦结在心头,吕兄弟,吕庄主膝下就只你一个孩子,朝夕侍奉,除了你外,还有谁?”
    欠身点点头,吕彬道:“是的,宗大哥,兄弟知道。”
    目光投向梅香吟,“游虹剑客”吕敖含笑道:“梅姑娘,再过三天,就是你和宗盟主大喜的日子啦!”
    梅香吟脸一红,轻轻一笑!
    孟达比手划脚道:“盟……盟主,再过三天就是您和梅姑娘大喜日子,我……我孟达看来,吕庄主和少庄主别再回‘临泉湾’‘银虹山庄’,就留在‘啸天盟’总坛行啦!”
    僧浩接口道:“我说孟达,这话该是盟主说的,有你插嘴的份?”
    微微一点头,宗元甲含笑道:“吕兄弟,你和吕庄主不如留在‘啸天盟’总坛,大哥有不少事想偏劳你!”
    “游虹剑客”吕敖接口道:“彬儿,你大哥大喜之日,有不少琐碎的事,咱爷儿俩可以张罗张罗。”
    吕彬一点头,道:“是的,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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