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尊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两人走到个不十分繁华的英里谷。
    他们几乎把整个英里谷踏遍了,方才找到家小客栈,二人要了间清静的客房住下。
    韦英风为柳亦枫倒了杯清茶,道:“前辈,喝杯茶,歇歇脚。”
    柳亦枫现出他难得的笑容,道:“你这小子,倒懂得敬老尊贤!”
    韦英风自己也啜了一口茶,笑道:“前辈不介意,我……”
    柳亦枫阻止他再往下说,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年轻人刚出道,多学点,不要文绉绉的,不兴这套。”
    这最合韦英风的胃口,他最不喜吐俗的礼仪,大笑道:“多谢前辈教诲!”
    柳亦枫不语,略微沉吟了一阵之后,抬头道:“你本姓一韦?”
    韦英风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乃微微一笑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下韦英风。”
    柳亦枫一瞪细眼,大声道:“令尊……”
    韦英风拿出腰间的玉佩,在手中微晃,道:“前辈……”
    柳亦枫不看则已,一看韦英风手中的“玉佩”,面孔已逐渐变得一片惨白。这是极度的悲怆与兴奋的糅合。
    他嘴唇颤抖着,细眼中泪光隐隐。
    他体内血液阵沸腾,禁不住又消沉了,喃喃自语地道:“万年,到底让我找到了,真的让我找到了,你瞑目吧!”
    他犹陷入昔日的幻境中,他的眼眶一圈圈的扩大,隐约映射着股怒气……
    韦英风见状,一时亦不敢打扰他,好阵子,微微叹息声,沉声道:“前辈,请为我解开身世之谜!”
    柳亦枫神色微形黯然,惨然道:“我不是前辈,我是你舅舅!”
    韦英风的面孔,展露出一个极度的惊愕,他闷声不语。
    紧接着又起了丝痛苦的痉挛,他大声叫道:“你……你是我舅舅?”
    柳亦枫苦涩地一笑,声音暗哑的道:“你终于长大了!”
    空气中仍然是一片沉默,有些窒息的沉默。
    韦英风情绪激动得几乎无法克制。
    他汗如雨下,深沉的瞳孔中,透出一丝难以明言的悲哀。
    自小没有亲人,孤苦伶仃,秋长天细心照顾,他早已习惯自己是个孤儿这个事实,现在有人自称是自己的亲人,他有些不能适应。
    韦英风陷在极端的痛苦中,他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秋长天的惨死一他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哑声道:“舅……舅舅,我应该高兴,至少我还有个亲人。”
    柳亦枫望着韦英风那糅合着刚毅的面孔,心头一阵侧然。
    他早该看出,眼前这位青年,跟昔日名满江湖的韦万年,太相像了,一样英俊,样善良,一样有超人的武学修养……
    只是,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容易的碰上了,他还以为老天爷会再折磨他们呢!
    柳亦枫淡淡的一笑,道:“秋总管,他对韦家的恩情,如同再造,风儿,你要好好待他!”
    闻言之下,韦英风微微一悚,语声有些哽咽,沉声道:“秋伯伯他仙逝了!”
    这句话如一声闷雷,柳亦枫微微叹口气,低沉的言道:“秋总管是为韦家而牺牲的吧?”
    韦英风双目尽赤,大叫道:“我会为秋伯伯报仇的!”
    柳亦枫点点头,道:“是谁杀了他?”
    韦英风毫无表情,淡淡的道:“他来不及告诉我,他只叫我拿玉佩来找舅……舅舅,再设法报仇。”
    韦英风长这么大,都没有叫过“舅舅”两字,所以有点难出口。
    柳亦枫十分清楚,韦英风继承了其父的热情和正义感,为人豪迈磊落,他非常欣慰!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仇当然要报,血债血还,你不用太急。”
    韦英风暗自忖道:“都怪自己,当时放走一个活口,却忘了问他什么来路的。”
    他又道:“舅舅,秋伯伯要我问您……”
    柳亦枫摇摇头,道:“你不问,我也要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家仇你是定要报的!”
    韦英风双眉一皱,急道:“那就请舅舅快说。”
    柳亦枫有些担心说出来,会令韦英风受不了刺激,但这事却非说不可。
    他望着韦英风,沉声道:“你先平静你的心情,你要像你爹做个勇敢的大丈夫。”
    韦英风闻言之下,轻微颤抖,他终于确信自己也曾经是个有“爹”的孩子。
    虽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由舅舅的口气,跟表情,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必定是位英雄。
    柳亦枫又喝了一口茶,哼了声,道:“一想到那些卑鄙的狗养东西,我就恨不得立刻手刃那些凶手。”
    韦英风行些紧张,道:“舅舅……”
    柳亦枫瞪目,摇手道:“别打岔,听我说。”
    他站起来,接着又道:“二十年前……”
    他望着韦英风,忽然改口笑道:“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韦英风微微一笑,点点头。
    柳亦枫有些感慨,怔了怔,道:“这就没错,二十年了。一晃眼,这件事也已经二十年了。”
    韦英风迫切想知道有关自己的一切,柳亦枫却陷入回忆的深渊,恍恍惚惚的,令他更心急。
    他刚要开口催促,柳亦枫又道:“我跟桃花郎是多年至交的好友……”
    韦英风心中暗吃一惊,在明月宫时看他心要致桃花郎于死地,实难叫人相信他们曾是好友。
    柳亦枫哼了一声,微怒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成朋友,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韦英风接道:“什么事?”
    柳亦枫无限凄楚的,道:“韦家灭门血案!”
    韦英风面色全变。
    刹时,一切声息骤而静止,他面孔上说不出混杂习些什么,愤怒、痛苦、辛酸、凄惨……≡≡
    柳亦枫实不忍再说下去,可是又怎能隐瞒?
    他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告诉韦英风:“那年,桃花郎对我说,他患了怪病,需用天山千年的雪水熬药才能治愈,为了救他,我日夜赶去天山,千辛万苦的取回千年雪水,悲剧就在此时发生了……”
    柳亦枫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让自己情绪略为平静些,韦英风不敢再打扰他。
    他喝口茶,镇静的道:“原来这只是一个计,骗我离开韦家,他们才好动手。……”
    韦英风忍不住插咀,道:“他们,除了桃花郎外,还有谁?”
    柳亦枫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是知道,岂能容他们活到现在?”
    韦英风又道:“我们韦家跟他们有什么仇?他们如此狠心下手。”
    柳亦枫霍然破口大骂道:“要有仇,报仇,我有什么话说?他们不过为了韦氏秘籍、‘紫霞剑’及《紫霞剑谱》,就犯下这伤天害理的滔天大罪。”
    韦英风微觉怔,伸手摸摸带在身上的秘籍、剑谱及紫霞剑,想不到竟是整个血案的导火线。
    柳亦枫皮肉不动的道:“你的生日是八月十八日,对吧!”
    韦英风点点头。
    柳亦枫仍是面无表情,怒道:“桃花郎利用我不在,怂恿你爹提早为你庆周岁,广请武林同道至韦家为你祝贺。”
    他气得面红气喘,右手握掌,朝桌面猛力一拍,顿时桌子四只脚应声齐倒,桌面上的茶杯碎了一地,可见他这掌的劲道。
    韦英风叹了一口气,道:“舅舅先别愤怒,风儿自会为爹爹讨回公道。”
    他的话声甫毕,柳亦枫突然狂笑道:“好!你爹在天之灵会瞑目的。”
    韦英风但觉惆怅,原来韦家竟有这些辛酸,又因我的周岁而起,不报父仇,誓不为人。
    韦英风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
    柳亦枫又道:“桃花郎他们的人混在贺客人群中,本来喜气洋洋的客厅,在他一声令下,顿时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场,只要出手阻止的,一律惨遭杀害。”
    说到最后,语声都哽咽住,眼泪直欲夺眶而出,全身不住的轻颤。
    他脸上闪过一种奇异的光彩,蓦然狂吼道:“风儿,你知道吗?一夜之间,死了数百名同道好友,韦家五十多口,除了你和秋总管外,竟无一幸存者,风儿,你没有看到那种情景,一条一条的死尸,断手削足,开肠破肚,风儿,惨不忍睹……”
    他的声音如破锣,又似干嚎,令闻言者,不由全身为之一震。
    他在江湖中颇盛负名,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更叫人颤栗。
    敌人如此残酷不仁,连不会武功的仆役,都不肯放过,怎不令他悲愤呢?
    韦英风惊的像只呆鸟,面孔已气得发紫,张口结舌,声不响。
    柳亦枫见状,甚为不忍,出事的当时,他不过还在襁褓之中,却已身罹这场大浩劫。
    这样的事情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下,幸老天爷有眼,今日能够幸存。
    韦英风只是呆呆地站住,没有滴眼泪,没有一句哀怨。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道:“风儿……”
    韦英风猛地又想起一个人,回首道:“我娘呢?怎没听您提起?”
    柳亦枫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恨声大喝道:“不要提她!”
    吼声中,柳亦枫已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颓然不语。
    韦英风甚不解,他的娘应是舅舅的姐妹,为什么不准提她?
    韦英风踏进一步,伸出右手,拉着柳亦枫的衣角,不解的望着他。
    柳亦枫一抹嘲弄的苦笑,慢慢浮上他的嘴角,苦涩的道:“你娘使柳家不幸,我这个做哥哥的该负大半的责任。”
    柳亦枫好像在刹那间换了个人一般,适才的愤恨,一变而为痛苦、怨恚。
    韦英风不敢再问下去,没有人说话,室内有一阵的沉默。
    片刻柳亦枫偷偷地向韦英风注视了阵,一抹淡然的笑,道:“还好,你像你爹,否则,我真要怀疑你是……”
    韦英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却住口不再说话了。
    韦英风面孔上泛起片迷惘,低声说道:“舅舅是怀疑我什么?”
    柳亦枫深沉的一笑,喃喃说道:“你像你爹就好了。”
    韦英风忽然双眉一蹙,说道:“什么人在外面?”
    柳亦枫望着韦英风深意的一笑,甚是满意他的警戒心。
    门口响起小二的话声:“两位大爷,小的是来看看大爷掉了什么没有?”
    柳亦枫、韦英风正感愕然之际,小二又道:“爷们不知道,我们店里一下子,每个客官几乎都掉了东西,又都不知怎么掉的,把整个店里快翻遍了,就是找不到掉的东西,小的来……”
    韦英风心中早已明白,但他还是问道:“店家是来看看东西有没有放在我们这里?”
    店小二连声道:“大爷不要误会,小的只要看看人爷有没有掉了什么。”
    柳亦枫懒得听他罗嗦,大刺刺的道:“没有,去!去!去!不要在那里鬼头鬼脑。”
    韦英风暗自一晒,忖道:“舅舅倒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只是他没有了解小二哥的意思。”
    于是,他又道:“小二哥,有话你就进来说吧!”
    店小二闻言,立即推门而入,见到一地杂碎,不敢多说。
    柳亦枫心情正紊乱,一瞪眼,道:“掉了东西是我们的事,要你来操个什么心?”
    店小二恭身哈腰道:“大爷别生气,说是奇怪,东边那间的客官掉了顶草帽,南边的那对夫妇,就那女的掉了双绣花鞋,还有住在左……”
    柳亦枫已不胜其烦,吼道:“那关我们屁事……”
    店小二觉得已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怎么这位大爷如此不通人情,莫非真会是他们?
    店小二笑道:“小的意思是……”
    韦英风已心里有数,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小二哥,你自己四处看看,有没有别人掉的东西在我们屋里。”
    店小二连声应诺,面带难色,笑道:“本来嘛!我说掉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就算了,偏偏那些人非找回来不可,实在对不住!”
    韦英风笑道:“真难为你了,说不定偷的人已经离开客栈了呢?”
    店小二摇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大半天也没有见着什么人从里面出去。”
    韦英风也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偷了些不值钱的东西,何必呢?
    他微微一笑,窒然不语。
    店小二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乘隙一双鼠目,滴溜溜的向房间四周张望,又不时往韦英风及柳亦枫身上上下打量。
    实在看不到可疑的东西,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原有简单的设备外,什么也没有。
    店小二小心的赔罪,连忙躬身退出房间。
    韦英风,正待开口……
    柳亦枫瞪目道:“难道会是他?……”
    韦英风闻言,道:“谁?……”
    柳亦枫哼了声,怒道:“躲了这么多年,到底出现了,如果让我查明他参与此事,我非剥他的皮不可。”
    韦英风问道:“舅舅在说什么?”
    梆亦枫沉声道:“司徒忌,听说他也参与当年的事,我要找他查证一下。”
    在他语声甫出之际,身形倏然弹出,人已在房外五六丈外。
    他回头对韦英风道:“你留下来等我!”
    余音尚在,人已去得无影无踪!
    韦英风有些莫名其妙,本想跟去看看,可是柳亦枫又叫他留下,即使万般无奈,他也得等柳亦枫的消息。
    韦英风无意识的坐在床沿,想着自己悲惨的家庭,想着柳亦枫所说的每一句话。
    忽然一他的表情凝结了,略感一怔,因为,他发现有人在屋顶上行走。
    他悚然一凛,莫非仇人已发现我们的落脚地方,又跟踪而至?
    这一忖思,上面的人又不动了。
    韦英风十分纳罕的立起身来,抬头望着……
    他双目凝注,心中想道:“来者只有一人,轻功已达炉火纯青,只不知其他功夫如何。”
    过了片刻,那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谨慎的留意来人的举动。
    当他正待开口引出来人时蓦然一声,韦英风知道那人已自屋顶上跃下,正站在他的房门口。
    他有些迷惑的想道:“此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行动又如此小心翼翼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门口有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韦公子,可否容老夫与你一谈!”
    韦英风微一犹豫,道:“在下韦英风,请前辈现身一见!”
    由声音判断,来者年纪可能不小于柳亦枫,故称一声“前辈”。
    韦英风目光移向房门,个瘦瘦小小,形像猥琐的汉子,年约五旬,穿着一身黑衣,他一眼瞥见韦英风,不由全身一震,道:“虎父虎子,韦公子英姿焕发,老夫自惭形秽。”
    这些话说的韦英风不好意思,心中奇怪为何初次见面即如此推崇,此人与韦家必是旧识。
    韦英风淡淡一哂,道:“前辈谬奖,前辈识得先父?”
    那人忽然全身震,道:“韦大侠乃是天下仁义双全的第一侠士,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韦英风心头亦是一震,颇感骄傲,道:“前辈如何称呼?”
    来人淡淡道:“老夫司徒忌是也!”
    韦英风双目倏睁,脱口道:“咦!前辈就是司徒忌?”
    韦英风眼前这位正是江湖上,人称“盖世神偷”的司徒忌。
    他喜欢偷人家的小东西,原因是偷只是他的兴趣罢了。
    他尤其喜欢在武林高手面前表现,使人吃了亏,还不好意思当面兴师问罪。
    司徒忌一见韦英风的表情,面泛红酡,声音痛哑,道:“公子认识在下?”
    韦英风记得柳亦枫说司徒忌或许曾经参与当年韦家血案,而他竟自己现身,这……
    韦英风猜疑了一阵,哑然冷嗤道:“你想来斩草除根?”
    司徒忌闻言,骤然震惊,一脸痛苦,神情凛然,道:“公子,误会了,老夫只是仰慕令尊的人品,特来探望公子的。”
    僵窒片刻一韦英风神色木然,哼了一声,道:“那在下倒要感谢前辈的盛情。”
    司徒忌不愠不火,道:“不敢!公子言重了!”
    声音喑哑。
    韦英风仍对他怀有戒心,道:“听我舅父说……”
    司徒忌打断他的话,接口道:“柳兄,亦是老夫旧识。”
    韦英风故作不解,惑然道:“听他说你曾经参加残杀我韦家的行动,不知前辈有何解释?”
    司徒忌并不急作答辩,道:“有一天,柳兄与公子终会明白的。”
    韦英风见他不否认,怒火陡升,嗔目切齿,手按紫霞剑,正待动手。
    司徒忌面无惧色,气定神闲,说他有恃无恐,倒不如说是视死如归。
    司徒忌不理会即将动手的韦英风,正色道:“老夫今天特地来,只是要告诉公子有关当年血案的始末。”
    韦英风勃然大怒,叫道:“你别想移花接木,我不会放过你的。”
    司徒忌浩叹一声,道:“我要怕你杀我,我还敢来吗?”
    说的也是,韦英风不敢肯定。
    接着司徒忌又道:“有些话,时机未到,恕老夫不便明言。”
    听他语气悠闲,韦英风不禁怀疑,这之间或许有误会,道:“那你来此的目的……”
    司徒忌双目炯炯,深刻而含有深意的道:“因为某种因缘际会,我略知些韦家血案的经过,或许能够提供公子做为参考。”
    韦英风神情怔忡,半晌不语。
    司徒忌涩涩一笑,道:“我们虽是初见,小时,老夫也抱过你呢……”$$
    韦英风怅帐的道:“在下暂且相信你,你要敢骗我,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司徒忌淡淡一笑,随即神形萧索,说道:“公子,放心,对于令尊,老夫十分敬佩,对于他的后人,理当多加照顾。”
    韦英风见他枯干的面孔上,是一片真挚与恳切的神色,道:“或许在下误会前辈了。”
    司徒忌神态僵木,沉静的道:“公子,你可知灭门血案的真凶是谁?”
    韦英风知道是桃花郎,故作惊讶地道:“莫非前辈知道,还请前辈明示!”
    司徒忌嘴角一撇,道:“江湖人多以为是桃花郎,其实,凭他也配?幕后另有主使人。”
    闻言,韦英风悚然一震,青筋暴突,神色阴沉,问道:“是谁主使的?”
    司徒忌面无人色,极其困难的,开口道:“据我推测,可能是‘独尊门’的门主。”
    韦英风闻言之下,全身一震惊,想道为什么自我一出江湖,到哪里所听到的全是“独尊门”,他们的势力果真如此吓人?
    想到这里,不禁嘴角有丝冷笑,目光望向僵立的司徒忌,道:“这该不是借刀杀人之计吧!”
    司徒忌怔忡窒,突然嘶声狂叫,大声道:“老夫司徒忌在江湖上,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不至是个奸诈小人。”
    韦英风只想刺探一下,听他如此一说,反倒难堪,道:“前辈,请勿介意!”
    司徒忌摇摇头,道:“当年令尊对老夫有恩,所以血案发生后,老夫一直暗中调查,只是桃花郎是只老狐狸,狡猾异常,所以我仅知其事有人,根据推测,很有可能是‘独尊门’,只是缺乏证据而已。”
    韦英风实不料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眼前这人,是友是敌,自己一无所知。
    心中一阵混乱之后,韦英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故装若无其事,道:“有件事想请教前辈。”
    司徒忌忙拱手,道:“不敢,公子何事?”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前辈可认识先母?”
    司徒忌猜疑惊惶了一阵,道:“令堂尚在人世呀!”
    韦英风不由欢悦的大叫道:“真的?她人呢?她在那里?”
    司徒忌怔窒须臾,正色道:“老夫并不知道,不过,老夫要提醒你,在柳兄面前,少提令堂的事。”
    韦英风真是不懂,自己母亲的事,为什么不能问,这中间又有什么秘密?
    韦英风急步上前,惑然道:“为什么?前辈,你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
    司徒忌用力颔首,道:“你母亲柳亦兰,长得非常秀丽,娇艳出奇,千娇百媚,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多少英雄好汉都想一亲芳泽,即使她已嫁给你父亲,仍有人为她痴狂而自杀身死。”
    韦英风淡淡一笑,他可以想像母亲是如何的秀美,英雄配美人,多令人艳羡!
    司徒忌眨了眨眼,淡然道:“当她与令尊结合,谁不赞声‘金童玉女’!他们婚礼也是当年一件武林大事,被传为佳话,唉!只可惜……”
    韦英风心口突一阵急跳,正待发问,司徒忌又道:“合该你们韦家有事,令堂却没有好好珍惜这神仙眷侣。想当年,令堂也是位人人敬重的侠女,名满江湖,是位难得的武学奇材。”
    司徒忌面孔枯干焦黄,此时更显得憔悴委靡,怅怅的,又道;“有个秘密,令尊至死,犹不知道,令堂原来是桃花郎的情人。”
    韦英风双目倏嗔,厉烈叱道:“你不要如此侮辱家母!”
    司徒忌表情古怪,低语道:“这些原是柳亦枫柳兄知道的,所以他才感到羞辱,不愿提及令堂。”
    他说到这里,语声蓦然停止,双目却睁得甚大,眼角一闪,就看到一个身影。
    原来,是店小二走过,司徒忌虚惊一场。
    韦英风实在不懂,司徒忌似乎很害怕某个人,他一进来,即非常注意外面的情形。
    他不能不有所怀疑,漫声道:“有仇家在寻你?”
    司徒忌一笑,摇头道:“老太早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哪来的仇家。”
    韦英风又道;“那你紧张什么?”
    司徒忌淡然一晒,道;“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些。有一点我还要告诉你,桃花郎是柳亦枫带进你们韦家的。”
    韦英风悚然震,嗔目大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忌神色十分尴尬,韦英风又误会他的意思了。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道:“公子,老夫只是想告诉你,柳亦枫对令堂及桃花郎都极谅解,你尽量少触动他的伤处。”
    他说到这里,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接口又道:“公子不要多心,老夫当承令尊的恩情,又是柳亦枫的好友,老夫全是一番好意,日后公子自然会明白的,老夫……”
    说到此,又警觉的停止,目光再度向门口张望,匆匆道:“目前老夫还不能见柳亦枫,也请公子暂时别让他知道老夫来过,来日自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韦英风已知有人朝这里走来,听司徒忌一说,他尚未及开口,司徒忌已如一缕轻烟,消散无踪了。
    韦英风哑然失笑,自忖一干“三只手”的,什么都可以不行,惟有跑给人家追的功夫可不能差!
    想着,他忽然全身一震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实了我娘跟桃花郎之间又有什么秘密?
    他眼前微觉晃,连忙转目瞧去,一条人影有如鬼魅般闪到眼前。
    这人影即是柳亦枫,他的舅舅!
    柳亦枫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房内一望,他何等老到,道:“有人来过?”
    韦英风不知该怎么说,终于还是说了谎,淡然道:“哦!是小二送茶水来!”
    柳亦枫不再多问,喃喃低语道:“司徒忌这老小子,一向缩头藏尾见不得人,他一定也来了英里谷。”
    韦英风故装糊涂,惑然道:“司徒忌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亦枫皮肉不动,道:“以前他是个好人,现在就不知道了。”
    韦英风正色道:“为什么?”
    柳亦枫无限感慨,沉声道:“他跟我交情不浅,血案发生后,他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是挺令人生疑吗?”
    韦英风半晌不语,低首沉思,忽然,他又道:“光凭这点也不足以证明,他与血案行关啊!”
    柳亦枫欣然颔首,道:“当然我亦不希望有这结果,只是,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不闻不问?”
    韦英风故意问道:“说不定他死了呢?”
    柳亦枫神情一凛,随即涩涩一笑,道:“他也算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不可能死的无声无息,他断然是隐居起来了。”
    韦英风按柳亦枫这番话来判断,他几乎可以肯定司徒忌应该与血案无关,心胸为之一宽。
    但是,却又听柳亦枫说:“据我所知,他私下亦很爱慕你的母亲。”
    韦英风悚然一震,母亲的麻烦真是不少。
    难得,这回柳亦枫提到韦英风的母亲,并没有反应激烈,只是有些凄然。
    韦英风苦笑,道:“这么多的纠纷,令人理不出个头绪。”
    柳亦枫喃喃低语道;“都怪我当初太信任朋友了。”
    韦英风闻言,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他,只得转移话题,道:“舅舅,你看,这事跟‘独尊门’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
    柳亦枫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一副百思不解样,叹息道:“我也曾想过,可是没有一点迹象显示跟‘独尊门’有关连。”
    柳亦枫功夫好,脑筋也不错,只是为人较为冷漠,不太搭理人,或许跟他受的刺激有关。
    韦英风时而抬头,时而低头,用心的思考这件事,心中颇为感动。
    柳亦枫沉声道:“风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韦英风无奈的摇摇头。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这一天,也着实够累了,先歇息歇息,养足了精神,再慢慢调查,嗯!”
    韦英风一笑道:“舅舅比我多打了两场架,一定也很累吧!”
    柳亦枫笑笑,径自闭目趺坐养息起来。
    韦英风一点也不感到疲累,他的内力浩渺如海,源源不绝,但在柳亦枫面前,他却不愿多表现,以后他自然知晓。
    因此,他也坐下,略为运气调息,顿时,觉得体内清清流转不息,目朗神爽。
    他静坐着,正等待第一道阳光升上天际,为新的一天,带来新的气息。

举报

第七章
    韦英风一夜思潮汹涌,为日间发生的事,心中一直无法平衡。
    桃花郎是杀父仇人,其幕后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主使他?
    秘籍、剑谱、宝剑,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如此残杀无辜的人,天良何在?
    母亲真的如司徒忌所说的那样吗?如果她真是桃花郎的情人,为什么又嫁给父亲呢?
    父亲,一个众人如此敬仰的正义侠士,亦难逃小人的暗算,唉!天下还有公理吗?
    舅舅不愿提及母亲,反应激烈,与其说他恨母亲,不如说他恨着自己。
    还有许多韦英风不解的事,左思右想,总是不得宁神。
    这把紫霞剑、剑谱是哪儿来的?无人提及他是韦家的传家宝,韦英风直觉也不是,这把剑一定有其根源,到底又是什么来源?
    据他所知,父亲武功如此高强,即使不能杀光来袭的敌人,难得连保命逃生也办不到?
    或许,父亲是因眼看那么多的生命,为他而死,不忍独自偷生,唉!父亲果是位仁义双全的壮士,只是未免不值,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了秋长天层层密密的保护我,却拥有这么多的秘密,一字也不肯泄露,这不是有违常理?他藏着那只杯子又意味着什么?
    杀秋长天的人又是什么人?他们会是韦家血案的原凶?可恶,我竟放过逼问的机会,否则,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
    司徒忌一再强调,爹对他有恩,是什么恩?他为什么怕见舅舅?难道他也是凶手之一?那他来说那些话又是何用意?有几分真实性?
    而,苏艾青……
    这一连串问题,加以件件分析后,韦英风终于又想起苏艾青了。
    其实,他是真心关心苏艾青的,只是,突然间,他面临这些问题,使他措手不及,整个人心绪紊乱,一时也就顾不到她了。
    劫走她的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以苏姑娘的个性、背景,她不可能有仇家,如果冲着桃花郎,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桃花郎不见得真的关心她。
    那么,是冲着韦英风而来了罗!那他们又跟桃花郎不同伙?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又是什么目的?也是为了秘籍、剑谱?
    如果不是韦家已经有那么多人牺牲了,他真愿把人人视为宝物的秘籍、剑谱,一起丢进大海,让一切风波归以平静。
    经过这些事故的教训,韦英风显然比刚出道时,成熟不少。
    他不禁苦笑,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他一时也难以衡量。
    因这段适当的休憩而使体力大半恢复过来,韦英风望着柳亦枫的面孔止,浮起一层奕奕的神采。
    这时,柳亦枫也醒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韦英风连忙将双眼闭上,他不愿柳亦枫这么快就发觉他雄厚的内力。
    柳亦枫随意浏览了四周的环境,心里踏实不少,他终于找到韦万年的后裔了,至少对得起死去的妹夫了,唉!到底是谁造的孽?
    当他目光移向韦英风脸上,不由使他束然震!
    韦英风面孔上那种神采,有着炫然的光辉,迫人心弦,他的内蕴到底深厚到什么程度?
    先是一喜,自己的外甥,能有这么大的修为,总是一件快慰的事,这倒要多谢秋长天的琢磨!
    继之,柳亦枫脸上又罩一层冰霜,如果韦万年没有那么好的武功,何又至于遭受横害,而波及那些无辜可怜的人。
    想着,韦英风已张开双目,朝着他微微一笑,道:“舅舅,精神好些了吧!”
    柳亦枫闻言,忙将思绪收回来,也没有打算问些什么,笑道:“很好!你呢?”
    韦英风点点头,正待回答,他发觉有人向这边跑过来。
    此时,柳亦枫在他之后,也发现了,他忙站到门口,他已看到来人。
    这人竟然是苏艾青,看她惊慌失措,好似在躲避什么一般。
    韦英风一看是苏艾青,不由欢悦的大叫道:“苏姑娘,你没事吧?”
    韦英风关注的扶住她娇弱的身子,让她坐下来休憩,喘口气。
    苏艾青俏脸全红,又是高兴,又是紧张,还有些羞怯。
    韦英风双目凝注,极其关心苏艾青的归来。◇◇
    苏艾青惊愕了一阵,脸蛋飞霞,喘息着道:“韦公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
    她此时才意识有第三者在场,脸更是酡红。
    韦英风豁然笑道:“舅舅,她就是苏艾青姑娘!”
    转头对苏艾青又道:“苏姑娘,这位是我舅舅,姓柳。”
    苏艾青不解,什么时候他跑出个舅舅?
    柳亦枫淡然一哂,道:“苏姑娘,受惊了吧?”
    韦英风正色道:“苏姑娘,是什么人把你掳走?为什么又放你回来?”
    苏艾青一听韦英风的话,眼眶随即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无限委屈。
    韦英风柔情无限,轻声道:“苏姑娘,一切都过去,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不要伤心。”
    这段话,韦英风或许只是不忍见苏艾青流泪,而出自一片安慰之意,听在苏艾青的耳里,却像一种承诺一股温暖,她不禁双目发亮,探意的望着韦英风。
    柳亦枫双眉紧蹙,冷峻的道:“苏姑娘,先谈谈你被劫后的事吧!”
    苏艾青猝然惊悟,羞怯的舐舐红唇,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抓走,一共有两个,他们用快马,把我带到山东,就把我关起来了。”
    柳亦枫闻言之下,霍然立起,洪声道:“山东什么地方?”
    苏艾青被他大声一喝,面色大变,清澈透明的眼珠有一丝惊惶。
    韦英风拍拍苏艾青的肩膀,柔声道:“有话慢慢说,不要怕!”
    柳亦枫早年也是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只是经过这些年岁月的折磨,他早已忘了柔情为何物了,更少与少女相处,一时忘了眼前是位迷人的女孩,态度过于粗暴,自己也难堪,故不再出声。
    苏艾青眼波盈盈,凤目流盼,低语道:“我被关在一个大房子里,他们对我很好也!根本不像是坏人。不过,他们问我很多问题。”
    柳亦枫一脸疑惑,道:“他们问你什么?”
    苏艾青见他不再凶巴巴的,放大胆子,道:“他们直问我韦公子身上带有什么东西……”
    柳亦枫、韦英风相视而顾,两人皆哑然不语。
    苏艾青接口又道:“我说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有什么东西?他们又问韦公子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我都说不知道,他们也没办法。”
    不出韦英风所料,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显然又是为了秘籍、剑谱。
    韦氏秘籍里的武功固然博大精深,紫霞剑谱的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而紫霞剑本身也是威力十足,但这些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韦英风实不愿再见有人因此而丧生,但是,他又奈何?
    他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已觉厌烦,可是,韦家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焉能不报?
    柳亦枫低头沉思许久,忽然,他道:“苏姑娘,你仔细想想,掳你走的人有什么特殊标记,或果你被关地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苏艾青柳眉深锁,使她的鼻子更显挺拔,模样使人怜爱。
    她的尖尖玉指抚弄着飘飘的秀发,她的一举一动,别有风韵,使韦英风简直怡然神往。
    有好一阵子的沉默,苏艾青突然拍手大叫道:“对了!”
    柳亦枫、韦英风异口同声,道:“什么?”
    苏艾青轻轻盈盈的移动身子,道:“我被关起来时,曾大哭大闹,嚷着要寻死……”
    说到这里,苏艾青双颊如一抹绛红,羞怯的柔声再道:“听他们说‘俺鲁门岂能怠慢远来的客人’,对!鲁门。”
    柳亦枫微一迟疑,沉声道:“如果真是山东的‘赤须龙’鲁长春,事情的确有些麻烦。”
    苏艾青、韦英风皆不识鲁长春何许人,不过,看柳亦枫形态僵凝,知其大有来头。
    韦英风问道:“舅舅,这鲁长春是怎么样的人?”
    柳亦枫神色阴沉,冷峻的道:“此人大有来头,他本是宫内第一高手,后来辞官返乡,以一套‘落叶刀法’三十六式,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虽然已八十高龄,一把大刀仍使的虎虎生风,因为生有满脸赤须,江湖上的人,给他一个外号,叫‘赤须龙’,一直雄霸于山东、河北一带。”
    韦英风默默不语,喃喃低语道:“大刀是较厚重的兵器,他的刀法为什么叫‘落叶刀法’。”
    柳亦枫点点头,面露笑容,对于韦英风的细心,表示嘉许。
    他漫声道:“鲁长春虽是个草莽大汉,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的大刀能在瞬那间,将一片树叶落到地面之前,劈成数十碎片。”
    苏艾青吓得伸伸舌头,说道:“好厉害哦!”
    韦英风面不改色,但仍称道:“的确好功夫!舅舅,他的为人如何?”
    柳亦枫深刻而含有寓意的道:“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当不至于助纣为虐,他的性格坦诚,豪迈,只是脾气暴躁,或许,年岁大了,会有些古怪。”
    韦英风不解的道:“那他……”
    才说了两个字,他的语声蓦然停止,双目睁得甚大。
    柳亦枫也注意到了,忙立身戒备。
    韦英风把苏艾青拉到里面,低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放心,我跟舅舅可以应付的,你只要安静留在这里就行了。”
    苏艾青的灼亮大眼,此时,更是明亮,她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忽然……
    门外响起了一叠声苍劲的冷笑。
    柳亦枫示意韦英风要小心,韦英风会意的点头。
    柳亦枫大声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门外又响起冷硬的声音:“柳亦枫,老夫‘赤须龙’鲁长春前来候教!”
    柳亦枫神色微微一凛,嘴角一抿,沉声道:“风儿,来得好快,小心了!”
    鲁长春又在外大叫:“柳亦枫,阁下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角色,为什么不出来会会老夫?”
    柳亦枫做了一个手式,两条身形掠向门外,如流星般,神速无匹。
    韦英风望着门口站的三人。
    中间的想必就是“赤须龙”鲁长春了,此人虎背熊腰,容颜焕发,身材高挑,一股胡须,赤红发亮,此时冷峻严肃,不怒而威,令人不敢逼视。
    在他两旁分立着两位中年汉子,其一是个身材修长,神色阴冷,寒气森森的四旬汉子,另一个年纪略轻,但一样寒气溢布,阴沉冷森。
    看对方来意不善,个个俱是保持着高度警觉,情势很是紧张。
    鲁长春狂笑一声,大声道:“柳亦枫,你他妈的,老子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欺至俺老夫头上来!”
    柳亦枫呵呵一笑,倏而神色一冷,道:“鲁前辈,你兴师问罪,到底什么原因,老夫不明白。”
    直没有启口,身材修长的中年汉子,阴鸷的一笑,冷森森的道:“柳亦枫,不知你何时也如此辣手了,卜雷光跟你什么仇?要你下那么重的毒手?”
    柳亦枫眯起眼睛,沉声道:“雪花门派的白雪山、白雪心,什么时候做了人家的传声筒了!”
    原来刚才说话的是雪花门派的第一高手白雪山,另一人是他的师弟白雪心。
    白雪山鼻子一耸,皮肉不动的道:“姓柳的,少在雪花门派面前神气,你有多少道行,奉陪到底。”
    柳亦枫呸了一声道:“白雪山,在我姓柳的面前,还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你最好滚一边去。”
    白雪山、白雪心两人气得面孔涌起一层羞赧。赤须龙面庞上浮起一丝怒色,厉声道:“柳亦枫,杀人偿命,江湖上讲究恩怨分明,这点道理,想必你还懂。”
    韦英风狂笑一声,空气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鲁长春大喝一声:“小子,如此无礼!”
    韦英风大声道:“如果前辈是为了卜雷光的死而来,在下倒要请教,是他要杀我们,反被我们自卫所杀,不是我们寻着他而动手的呢!?”
    鲁长春冷峻的一哼,道:“这有何分别?”
    韦英风正色道:“当然不同!如果他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怎么会杀他?他要杀我们命,我们不杀他,他会杀我们,江湖上不都是如此?”
    这一番说得正气凛然,鲁长春气得赤胡须飞张,冷然道:“臭小子,你是什么玩意儿,敢在俺老夫面前托大,胡说八道!”
    韦英风抱拳道:“在下韦英风!”
    鲁长春冷峻的一哼,沉声道:“最近,你的风头很健,名气很响亮,真是后生可畏啊!”
    最后这句话,讽刺味极重,韦英风如何听不出来,但他仍然笑道:“前辈,过奖了,只是不知,前辈与那卜雷光什么交情?”
    鲁长春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他是我的女婿!”
    柳亦枫嘴巴翕动,他不敢相信,以鲁长春在武林中的地位,实不该有卜雷光那么不屑的女婿,可是,此事又如何假得了?
    鲁长春额际青筋暴现,双目怒睁,大声道:“他再不屑,俺老夫自会管教,也用不着你来下手。”
    柳亦枫知道这次麻烦大了,自己跟卜雷光本是旧识,怎不知他是鲁长春的女婿呢?
    韦英风徐缓的道:“前辈,要教训令婿,在下资历尚嫌不够,只是令婿的行为,未免有辱您的名声!”
    鲁长春面红气浮,他的确不喜欢卜雷光这个女婿,他共有五个女儿,卜雷光娶的是老三,这个女儿他本就不喜欢,所以严时不愿对人提及,他更不准卜雷光拿他的名号招摇,卜雷光因畏惧他,故平时亦不敢多提泰山的名讳。
    只是,自己的女婿被人一掌打的脑浆四溢,再不出面讨回公道,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现在经韦英风番带刺的话,令人又羞又气,一时无言。
    自始没有开口的白雪心,阴恻恻的冷笑一声,冷然道:“血债血还,你们想狡辩?”
    韦英风对他并不很在意,充其量只是个配角罢了。
    于是,韦英风冷然道:“阁下跟卜雷光又是什么关系,该不是他儿子吧!”
    白雪心骂道:“小子,凭你道行,还是少开你那张臭嘴的好!”
    雪花门派位在寒雪山,可能天气使然,每个人面孔都是罩上一层霜,冰冷傲慢。因此,江湖上的门派汲少跟他们有来往。
    雪花门派从门主白雪王以下,每个人的姓名,都有“白雪X”,外人不易分别他在派内的地位,这也是少有的怪现象。
    韦英风仍是一副活泼、俏皮模样,笑道:“可惜我已经开口了!”
    白雪心仗着鲁长春及他的大师兄白雪山,所以有恃无恐。
    在韦英风语声刚完,他即接口厉声道:“那你是找死!”
    蓦然展出“雪花剑法”,迅若雷轰电闪般攻向韦英风。
    他的出手迅捷而凌厉,根本不给韦英风一点余地。
    韦英风双眸微转,猝然旋转,身形倏闪,同时反攻出十五掌十三腿。
    白雪山也即挥剑迎上,两人合作无间,快速狠辣,一声凄厉的血战就此开锣。
    鲁长春一时无动手的打算,他想看看这后生小辈,有多大能耐。
    柳亦枫也没有帮助韦英风,他知道另一场硬战等着他。
    在韦英风宛如狂风的攻势中,白雪山、白雪心森冷的而孔已涨得通红,瞬息间被逼退数步。
    白雪山脚步才站稳,一把长剑当胸一横,随即狂怒的大吼道:“好!韦英风,你在雪花门派逞能,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联手宰了你!”
    韦英风对他们一笑,道,“你们已经联手了,还讲什么规矩,未免太丢人现眼了!”
    白雪心心性较烈,闻言之下,双眸暴睁,怒道:“胜负未分,你少得意,我叫你身首异处!”
    韦英风不愠不火,仍显得儒雅洒脱,自然有股英气逼入。
    他对白雪心笑道:“要在下身首异处,你便试试看,光靠一张嘴是起不了作用的!”
    两把利剑寒光闪耀,在同一时间内,划出夺目的光芒,又猝然抖成万点流星,两人抖手一刺,便向韦英风双腿六大要穴刺来。
    韦英风悠然自在,突然抛肩斜走,游移若虹,轻而易举避过攻势。
    他脚踵一旋,猝然反抛,双掌如汹涌浪涛,一波波猛推而出。**
    白雪心撤步急掠,随即双臂猝然张开,迅捷得不易察觉的又向韦英风刺来。
    利剑进溅出无数火花,劲力澎湃如怒涛。
    韦英风五指箕张,外人看来,他好像要以白手去敌把长剑,令人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
    眼看五指已至白雪心身前,猝然,如流光掠空,虚幻莫测,白雪心竟找不到韦英风。
    速度之快,根本无法以言语形容,好像他根本就不在眼前似的。
    白雪山身为雪花门派的第一高手,其本身的技艺不凡,不是平庸之辈,只是,他也没有看到韦英风是如何移位出招。
    但,白雪山为了保持雪花门派威严,他明知是场硬战,他也不能退缩,而且,他仗恃着在危急时,鲁长春端不能再坐视了。于是一白雪山眼看师弟失利,他的身形在空中略一盘旋,已电光石火般对韦英风攻了五招七式。
    韦英风冷笑一声,身形微仰,右臂略翻,蓦然弹射,逼近白雪山的身侧。
    白雪山被韦英风带来的劲风掌力,逼得马步虚浮的连退三步。
    刚要站稳,不自觉又退了两步才拿桩稳住。
    韦英风不给他凋息的机会,脚尖一点地面,霍然倒掠而起,布掌向后推出,一掌击中白雪山胸口,一股鲜血喷口而出。
    白雪心双目怒瞪,嘶声道:“你这杂种,你竟伤了我师兄!”
    白雪山面色惨白,浑身轻颤,身躯突然摔落尘埃!
    白雪心说错了,韦英风不是伤了他,而是一掌毙了他。
    一声惨厉的嚎叫嘶哑响自白雪心的口中:“你……韦英风,雪花门派与你誓…‖不两立,我要……报仇”
    个高伟的身躯如旋风般急卷至韦英风前面,厉烈叱喝:“你这大胆杂碎,你……今天俺老夫要为武林除害,替雪花门报仇!”
    说话的是鲁长春,声音粗厉,杀气盈溢,只是对韦英风一掌击毙白雪山,惊疑不定,小小年纪,有此能耐,只怕这关不好闯。
    柳亦枫亦掠身入内,面容阴冷酷厉,道:“鲁老头儿,既为女婿报仇,何必找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脱罪,你那位贤婿的作为,该遭天谴,除去他是替天行道。”
    鲁长春不由咬牙切齿地厉声大叫:“柳亦枫,杀卜雷光的你,俺老夫不会放过你,张狂匹夫,小心了!”
    “了”语声未已,手中大刀如山盖下,光芒泛闪不止。
    这是鲁长春成名的毕身绝学“落叶刀法”!
    鲁长春怒极含忿,刀芒涌着嘶嘶劲风,惊人已极。
    他的眼珠似欲夺眶而出,面孔已因愤怒而涨成片紫红。
    韦英风不便加入,免得让江湖上人耻笑,以多胜少,他只是关心的盯着这场拼斗。
    白雪心悲痛逾恒,哆嗦抖颤,望着韦英风,因一度惊惧而面孔扭曲下。
    当他愤恨的盯向韦英风时,面庞杀气盈滥,他发现这是个报仇的机会。
    韦英风全神贯注,整个注意力都投入了柳亦枫与鲁长春的打斗中,于是白雪心一他抽搐颤栗,面容狰狞恶煞,报仇的意念使他不顾江湖道义,突然他手中的长剑飞射向另一边的韦英风。
    他心中雪亮,这样偷袭的伎俩,最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但是大师兄被杀,以本身的功夫又不是人的对手,铁定报不了仇,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一剑洞穿韦英风的胸膛。
    不错,他出其不意的偷袭,的确令人难防,尤其韦英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白雪心的血液几乎在剑射出的同时凝固了,他孤注一掷,他等待胜利的成果就在利剑即将飞射至韦英风胸前,仅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韦英风极其洒脱的猝然出手,左手向外一抛,剑却没有落地白雪心尚未来得及惊异之时,金虹倏闪,骤觉一丝风声电掣而至,金芒迅速地接近,他正想躲开,原本是他长剑,锋利无匹的,洞穿了白雪心自己的胸膛!
    血流如注,片刻已染红了地面。
    白雪心已追随他的师兄白雪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白雪山被韦英风一掌击毙,白雪心却是被利剑所杀,而两人都死的大快了,快得连最后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此完了!
    赤须龙鲁长春厉吼一声,骂道:“你们真是江湖魍魉,杀人不眨眼,俺老夫叫你们抵命!”
    鲁长春气得双目暴睁,那副咬牙切齿的怨毒之状,叫人不寒而栗。
    他蓦然展出“落叶刀法”中的“秋风扫落叶”,迅若电叫般攻向柳亦枫、韦英风两人。
    他的出手是迅捷而凌厉的,没打一丝间歇,滴水不漏。
    在那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瞬息间已将“落叶刀法”三十六招使出。
    可是,柳亦枫、韦英风快速得无与伦比的移位,却使他招招落空。
    韦英风对他,八十高龄的身手,仍如此灵活,招式亦狠辣凶猛,十分敬佩,所以他味的游走躲避,无意反击。
    柳亦枫不同,他以为除恶务尽,鲁长春显然已经被利用了,而且执迷不悟,如果不杀他,往后终会再给自己带来麻烦。
    柳亦枫身形微仰,双掌掀起一波波强劲凌厉的掌风,将迎来的鲁长春逼出两步。
    鲁长春在成名之前,经过了多少年的磨砺经验,多少次在生死边缘,还不一样闯过了,他不相信今天会栽在两个后生小辈手中。
    因此,他不肯稍事退让,口中大吼道:“俺老夫不给你颜色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这两个不开眼的龟儿子!”
    语声未已,一道强烈的刀风,猝然刺向柳亦枫的咽喉。
    柳亦枫身形微闪,人已倏而抛开一尺,仿佛他的人根本就没有重量似的。
    柳亦枫看出韦英风无意伤鲁长春,故朗声道:“风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使点劲吧!”
    韦英风也发现鲁长春非致他们于死地不可,闻言大声道:“是的,舅舅,风儿会意得!”
    话声中,韦英风身形如飞蹿起,倏而腿影如山,倏而又挥掌如削,在刹那间,他已劈出二十三掌一十九腿,全是狠攻猛打。
    柳亦枫在鲁长春的刀网中往来游动,纵横飞跃,反抛掌,掌掌相接。
    鲁长春左手一翻,一道强烈的芒锋,挟着尖锐的呼啸向韦英风胸前刺到,相距尺许,又突然转向一旁,猛刺柳亦枫。
    鲁长春的确是厉害的角色,他的招式,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不留意,容易着他的道,所以,两人亦不敢托大!
    双方彼进此迟,纷纷叱喝不停,交相掩护,身形闪动不息。
    很快,六十回合在眨那间过去了。
    但见幢幢人影,四面蹿掠,上下翻飞,招招不离对方要害,浑厚而凌厉的掌影腿风,倏而指戳肘拐,惊险之极。
    鲁长春的功力无庸置疑,高绝卓越,是武林一流的高手,但他年事已高,体力究竟不如壮年时,而今他面对的又是顶尖的高手,所以感觉十分吃力。
    虽然,柳亦枫不对鲁长春存有太多的仁慈,但对于一位武林前辈,又夙无恶迹,故不肯使出太狠毒的攻势,况且,他们又是以二对。
    鲁长春的刀法以狠辣快捷著称,加上他经验丰富,攻退有致,早已达到收发随心的程度了。
    韦英风的掌法轻妙逸致,身法非常轻飘美妙,每一招一式,一跳一跃,都潇洒自如,儒雅洒脱,一点也不像是在豁命相搏。
    柳亦枫身形闪掣间,抖掌劈向鲁长春的胸腹,脚尖同时飞起,踢向他的脚肘,沉声道:“得罪啦!”
    鲁长春移步闪躲,听到柳亦枫的叫声,哼了一声,却未能躲过他飞射而来的弹腿。
    韦英风霍然起身上步,掌力排山倒海,呼呼轰轰,如群山崩雪,又似江河倒流,威猛无伦!
    这原是小得几乎觉察不出的机会,鲁长春无意识的向自己的腿肘一望,立时给了对方一个绝佳的主动时机。在韦英风罡风凛烈的掌力之下,鲁长春不山立时不稳,倒退三步,模样非常狼狈。鲁长春神色紧张惶恐!
    柳亦枫连连追击一十五腿一十二掌。
    鲁长春顿时收起,再度挺身应战,倾力反扑,力图再取得先机。
    战况又一次掀起高潮,再度转为激烈,场内人影倏起忽落。
    在闪电般的接触战中,双方都是高手,很快的三十回合又告过去了。
    鲁长春身上已被击中多处,虽仍然攻守如风,猛辣无比,却有些不利落了。
    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嘴巴大张,他已逐渐感到有些转动不灵,心余力拙了。
    他知道目前已是紧要关头,丝毫也松懈不得,他奋力反扑!
    拼斗更形厉烈,双方都极力要争取最后、最大的胜利。
    鲁长春面红气浮,转动迟滞,马步虚浮的连迟数步,已呈败象!
    但是……
    柳亦枫或许以为胜利在握,略为大意,攻防上露破绽,鲁长春觑准时机,面色一寒,那把大刀骤然挥向柳亦枫的天灵。
    韦英风大吃一惊,嘶声大叫:“舅舅,留心!”
    高手过招,丝毫大意不得,就在这刹那间,“啧”的声,柳亦枫虽然避免头顶开花,肩膀一刀,却未能豁免。
    韦英风见状,怒火攻心,厉叱一声:“小心了!”
    他不容鲁长春多思索,身形倏然弹出,一柄寒光刺眼的利剑,以匪夷所思的来势袭到。
    这正是韦英风不肯轻易出鞘的“紫霞剑”,他要为柳亦枫要回一刀的代价。
    他的衣衫随风飘舞,一道寒冷的光芒,随着人影急遽飞掠,几乎不及瞬息,已把鲁长春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嘴巴翕动。
    韦英风旋身移步,一道锐利的劲风,有如钢锥般向鲁长春笔直扎来,鲁长春吃惊,却未能躲过这要命的剑。
    一声凄长的嚎叫,已蓦然响起!
    这位武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大内高手,不由羞愤交集地怔在当地。
    韦英风沉默了片刻,他低缓的说道:“前辈,在下敬仰你的英名,不愿与您为难,您去吧!”
    鲁长春气得双目暴睁,咬牙切齿地,厉声大骂道:“混小子,俺老夫与你拼斗到底!”
    话毕,他又竭力,做最后一搏!
    柳亦枫嘲弄的狂声笑道:“鲁长春,在江湖上,你也算是条汉子,晚辈给你留个台阶下,你最好别自讨没趣!”
    鲁长春的面孔由红而白,有如罩了层寒霜,摇头叹道:“罢了,俺老夫生闯荡江湖,未了活到这把年纪,却败在个后生小辈手上,这是定数吧!”
    韦英风发现他神色有异,于心不忍,却待开口安慰几句,鲁长春又强颜笑道:“技不如人,老夫无言!”
    忽然鲁长春双目紧闭,手中大刀用力一抹,在喉头划一条血沟韦英风急忙跃起身来,想去抢救,时间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目光一接触,不由暗自一凛,这个结局太令人意外了。
    柳亦枫叹道:“他倒是难得的硬汉!”
    韦英风也缓缓开口:“只可惜个性太刚烈了!”
    柳亦枫又道:“他可能是被煽动,否则,不会如此反应激烈,哼!用心也人狠毒了!”
    韦英风不再开口,怔窒须臾!
    柳亦枫深沉的道:“我们好好把他葬了吧!”
    挨了鲁长春一刀,柳亦枫伤势不轻,呼吸混浊,韦英风忙扶他坐下来休息,再去料理鲁长春的尸首,顺便也把白雪山、白雪心起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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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英里谷”,柳亦枫养了几天的伤,由于本身武学根基不弱,肩膀挨了那一刀,虽然不轻,但是在韦英风及苏艾青细心照料之下,大致已经痊愈了。
    苏艾青望望外面的天空,微笑道:“今天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
    韦英风呵呵笑道:“怎么天气晴朗就是好日子?那一年到头,倒大半是好日子。”
    这几天的相处,柳亦枫渐渐的喜欢苏艾青,不像刚开始时对她有有一份戒心!
    听两人说说笑笑,他也感染上一份愉快,嘿嘿笑道:“天气好坏,端看心情,心情好,狂风暴雨也觉有趣,否则,再好,也无心欣赏。”
    苏艾青眼波盈盈,乐道:“舅舅说的最对!”
    苏艾青早就跟着韦英风叫柳亦枫为舅舅了!
    韦英风低声笑道:“我说的就不对吗?”
    苏艾青故意道:“才不对呢!”
    然后,窈窕身段,轻轻盈盈的闪到柳亦枫身边,韦英风拿她没办法。
    不过,他不在意,他正陶醉在苏艾青转身时留下一股的淡淡的幽香。
    刚巧,店小二送来午餐!
    自从那天,在客栈里与“赤须龙”鲁长春,及雪花门派的白雪山、白雪心发生拼斗、打杀之后,客栈里躺了三副尸体,店小二对他们畏如厉鬼。°°
    本来,韦英风担心发生命案后,会引来官方的干涉,想另换个地方,但是,附近找不到住的地方,柳亦枫又不宜过度移动,只好冒险住下。
    不过,他采取威逼处诱,方面他恐吓店小二不得声张,一方面又给小二多倍的价钱,小二倒也合作,没有张扬出去。
    他们暂时不便露面,因此,三餐皆由店小二端到房间里来。
    他们另在隔壁给苏艾青订了个房间,但是,除了睡觉时间,她几乎都跟韦英风在一块。
    从第一次见面,彼此都留下了好印象,加上这几天的相处,爱苗已在两人心中滋生,不明究里的人看他们恩爱的样子,真要以为是新婚夫妇呢!
    店小二一进门,头顶就直冒汗,面因为天气燠热,面同因为紧张。
    他们二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凶神恶煞,尤其那年轻的韦英风更是温文有礼,女的花般的娇媚,只是杀起人来全走了样。
    小二惟恐怕招待不周,也惹来杀身之祸,心里直在嘀咕着。
    韦英风当然看得出来,笑道:“小二哥,把我们当一般客人即可!”
    小二心里想道:“要是每个客人都会杀人,那还得了!”
    不过,嘴仍恭敬:“还缺些什么,小的给你拿去!”
    韦英风跟他开个玩笑,一扯把小二拉下身旁,低声道:“小二哥,在下什么都不缺,就少个老婆,你看……”
    小二恭身哈腰,笑道:“大爷,你说笑,那位姑娘美得像仙女下凡,跟大爷真是匹配,郎才女貌!”
    苏艾青早已忍耐不住,叫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韦英风眼角一斜,低声道:“不要乱说,那姑娘可是凶得很,不但会打人,还会杀人呢!”
    小二一听会杀人,吓得直哆嗦,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柳亦枫一看就知韦英风顽性又起,叱道:“风儿,不要胡来!”
    他们现在处在敌人的监视下,随时随地都得小心提防。
    韦英风从腰间摸出一串铜钱,笑道:“小二哥,这拿去喝茶吧!”
    钱,是极其有用的,尤其像小二这个行业,哪个不见钱眼开。
    店小二双手恭敬接过,边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赏赐!”
    一溜烟的不见了!
    苏义青,柔声嗲气道:“你倒像个大财主咧!”
    韦英风正经八百的道:“不敢!不敢!”
    苏艾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迷人的鼻息,韦英风心神为之一荡!
    苏艾青轻推他一下,道:“英风,你着魔了?”
    她不但已经改口叫柳亦枫舅舅,也改“韦公子”为“英风”了。
    她转身对柳亦枫,又道:“舅舅,他像不像个发了横财的土财主?像不像,舅舅?”
    柳亦枫若有所感,冷漠的瞥,淡淡的道:“韦家以前的确是大财主,要不遭横祸,万贯家财几辈子也花不完。”
    话一出,三人立即沉默下来。
    苏艾青对于韦家不幸的遭遇虽然不清楚,但也约略知道韦英风的父亲是被师父杀害的。
    韦英风厉声道:“父仇不共戴天,我韦英风当天立誓,不手刃凶手,誓不为人!”
    柳亦枫低声道:“小声点,不要太明目张胆!”
    苏艾青也感染上那份悲凄道:“你还好,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就是师父把我带大的!”
    此时,她又想起师父桃花郎,虽然为人不正,还想杀韦英风,但是,他从小把苏艾青带大,情同亲生的父亲,他们已许久未见了。
    她也想到师兄乔志中,从小,乔志中是她唯一的玩伴,对她很照顾,到“渭水之滨”也不知怎么了,以后恐怕见面也难了。
    柳亦枫就像一位父亲,柔声的安慰她道:“艾青,跟着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互相照顾,不就像亲人吗?”
    韦英风也道:“对啊!我跟舅舅都会照顾你的,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会找到你师父。”
    这番话,纯粹是安慰苏艾青的!
    柳亦枫却接口道:“风儿,依我看,我们最好分头去调查,可能会快些!”
    韦英风担心柳亦枫的伤势,道:“舅舅,等你伤好些再说!”
    柳亦枫淡淡的道:“我的伤早不碍事了,有些事我急着要去办!”
    韦英风问道:“什么事?舅舅,我去帮你办好了,你再好好休养几天吧!”
    柳亦枫嘴角一撇,道:“不,你去找桃花郎,务必挖出他的根,在他身上就可以找出当年的主凶,这家伙狡猾得很,这么多年,我一直抓不到他的狐狸尾。”
    韦英风一哂道:“那你呢?舅舅!”
    柳亦枫沙哑的道:“我的事,你暂且不要过问,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韦英风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如何碰面呢?”
    柳亦枫略一沉吟,道:“在黑水潭边有一座小屋,是我以前的住所,偶而我还会回去看看,有事我们就在那碰面吧!”
    韦英风喃喃自语,念道:“黑水潭!好,那我们就此分手,舅舅你自己多保重!”
    柳亦枫笑道:“闯荡江湖一二十年,不保重早活不到今日了,倒是你,涉世不久,凡事多小心。”
    韦英风微笑道:“现在我谨慎多了!”
    柳亦枫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千万不要再到明月宫去,等我办完事,再会同你块儿去。”
    一旁的苏艾青笑道:“我从小在明月宫长大,很熟,那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带你们去!”
    两人相视一笑,柳亦枫轻笑道:“再说吧!风儿,艾青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别再发生上回的事了。”
    柳亦枫指的是上回被劫之事。
    苏艾青深觉不好意思,面泛酡红!
    韦英风对她深情的一瞥,更使她红霞满面。
    韦英风拉开嗓子,高声叫小二前来结账。
    小二见三人要止,喜忧参半,喜的是从此不用再担心他们会再杀人。忧的是也挺可惜的,这个大方的财神爷就要飞走了。
    三人会清了账,即离开了客栈,至门口,柳亦枫游目四顾,确定没有人窥视,方才大步离去。
    韦英风跟苏艾青则朝另个方向走。
    两人有说有笑的,暂时忘了所有的痛苦和烦恼,这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人似的!
    片刻间,他们已经离开了英里谷,正走在一条铺满碎石的小道。
    韦英风步履之中,英气逼人,儒雅脱俗,苏艾青柳腰轻摆,摇曳生姿,两人走在一起,真要令人误以为是神仙春侣呢!
    在一个小小转弯,韦英风略一沉吟,他发现有人跟踪而至。
    韦英风拉着艾青加快脚步,大步走出。
    来人亦加大步子跟上来。
    彼此相距始终保持一定距离,韦英风又故意放慢脚步,来人已接近他们了。
    韦英风低声道:“来人功夫不弱,小心点!”
    其实,苏艾青一身所学,仍足以自保,照顾自己,偏偏她胆子小,又很少与别人过招,所以显得过于文弱,令韦英风放心不下。
    韦英风霍然止步,来人急急跟上。
    韦英风猛然一个转身,道:“朋友,有事?”
    此时,韦英风方才看清来人,此人长得眉清目秀,一点也不像练家子,五官俊逸,英挺,倒像个书香世家的公子。
    可是,此人看来很不爱说话,可说沉默得令人不耐,真是很奇怪的事。
    这人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是他的架式,却是经验老道的武林中人。
    苏艾青有韦英风在一旁壮胆,脆银铃般笑道:“你是哑巴?干嘛不说话?”
    苏艾青天真模样,不像是骂人,所以那人好像也不动怒!
    韦英风含蓄的笑,四周一望,确定仅有他一人,他很满意。
    此人仍然不说话,一身白衣随风轻飘,很潇洒,但手中握着长剑,使他看来更冷漠!
    韦英风见他一直不肯开口,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哑巴,不过,他仍耐心的等着。
    那人两眼炯炯有神盯着韦英风,对于玲珑剔透,曲线分明的美女苏艾青却视若无睹,简直像个出家修道的和尚。
    双方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僵持着。
    约莫片刻后,韦英风淡淡一笑,道:“兄台,在下认输了,有什么话请说吧!”
    这条小径十分清静,没有什么行人,对方选择这里出现,的确高明!
    来人闻言之下,好似极不情愿,道:“你叫韦英风?”
    韦英风含着一抹深刻的微笑,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沉静的望着这位年轻人。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在下韦英风,朋友如何称呼?”
    那人嘴角微撇,冷漠的道:“‘刽子手’段飞英!”
    苏艾青似笑非笑的瞅着那叫段飞英的人,全身上下打量,笑道:“你这么瘦怎么做‘刽子手’?”
    原来,这人就是江湖第一流的冷面杀手段飞英,因为他的职业就是杀人?只要有人肯出合理的价钱,他可以去杀任何人,因此,外号叫“刽子手”。
    段飞英没布回答,其实,应该说他根本不回答,更可以说他根本没行听到苏艾青的话。
    怪只能怪韦英风跟苏艾青,武林中人皆识的段飞英,偏偏他们不识。
    段飞英平生不近女色,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当然,缺德的人就会在背后说他有“断袖之癖”,至于,事实是否如此,因为他太冷漠了,所以无人敢问。
    苏艾青微微摆子,笑道:“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算了!”
    这些天,苏艾青离开明月宫以来,见的都是粗脚大手的汉子,有一个较为斯文,她就误以为人家一定是好人一不知道这位段飞英正是杀人无数的职业杀手呢!
    韦英风睨着段飞英,道:“我们从未见过面,不知阁下有什么指教?”
    段飞英萧然的道:“我想要你的命!”
    闻言之下,韦英风面孔陡的寒,道:“我们远无仇,近无冤,阁下为的是什么?”
    段飞英双目半闭。冷冷的道:“为钱,你的身价不低!”
    苏艾青轻蔑的挑柳眉,水汪汪的眸子向段飞英瞄,道:“无冤无仇,就为了钱杀人,你太残忍!”
    不知他对女孩子特别能忍受,还是根本不理会女孩子,他仍面无表情。
    韦英风则闲散的背负双手,剑眉一扬,道:“不知是谁这么大方,在下小命一条,也蒙他看得起?”
    苏艾青微微一怔,道:“对呀!是谁要你来杀我们的!”
    苏艾青的声音清脆动人,非常好听,可是段飞英仍然无动于衷。
    段飞英宝剑当胸,毫无感情的道:“无可奉告!”
    韦英风神色一凛,冷冷的道:“既是如此,阁下看着办好了!”
    转头轻声对苏艾青道:“你站边去,小心别让他伤了!”
    苏艾青鼓足勇气,道:“我跟你联手!”
    韦英风双眼望向段飞英,生硬的道:“不用了,我一个人足够了!”
    苏艾青不敢违拗,急忙站到一旁。
    韦英风安闲的一拂衣袖,道:“朋友,可以办事了!”
    段飞英并不急躁,他杀人极多,大小场面见过不少,深知以静制动的道理!
    韦英风淡淡的笑道:“这么耗着,怎么跟老板拿钱呢?”
    “呢”字适才出口,一股劲风带着寒气,已袭向他身上的要害死穴,来势奇怪,威力稍嫌不够,有投行问路之意!
    韦英风听风辨位,猝然横移一步,右手略一伸缩,“紫霞剑”已如漫天暴雨般倾泻向段飞英身上,来势奇特,狠辣无比!
    段飞英根本未细看敌人的剑移向何处,却拿捏得奇准,巧妙的微微一侧,已躲过!
    韦英风一笑道:“阁下果然身手不凡!”
    说罢,左手剑鞘闪电般向敌人袭去。
    段飞英正奇怪,韦英风为什么不用剑,而以剑鞘为武器呢!◢◢
    原来,这乃虚招,在敌人不解其意时,“紫霞剑”如鬼魅般欺身而来。
    段飞英只得后撤数步,方能避过,对于这位对手,他有了新的评估。
    只见韦英风嘴色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笑意中流露出极端的轻藐与不屑。
    段飞英心中一凛,暗忖道:“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自出道以来,可能以这号人物最棘手了!”
    韦英风倏忽身形暴转,长剑极快的一晃,已将段飞英中腹七处重穴罩住。
    段飞英连忙挥起宝剑,划了道弧圈,勉强护住中腹!
    韦英风的剑,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段飞英的也是大有来头,在江湖上亦享有盛名的“飞霜剑”。
    所以,这一场不但龙虎斗,还是宝剑对宝剑的大拼斗!
    两把利剑在阳光下,却泛射着秋水也似的澄莹寒光,两人心中都不禁赞道:“好剑!”
    段飞英要争取制敌先机,剑光如狂风暴雨般袭卷而上,寒气森森,似雪花片片飘向韦英风身上!
    韦英风猛然大旋转,刹那间,他已脱离了段飞英的剑网。
    有闪躲的同时,他以不易察觉,神速无比的速度,电掣般挥出十几招!
    他剑剑凌厉,换招时是那么恰到好处,一气呵成,使人根本找不到空隙!
    段飞英面孔煞白,心中一跳,厉喝连连,倏如风起,暴斩飞削,掣闪如电,招中有招,式中藏式,变化万千,极其凌厉!
    韦英风其实也尽了全力在应敌,可是他看来还是如平时般的优雅,似是轻描淡写,反而显得段飞英捉襟见肘,处处危急!
    对两人而言,都是生平棋逢敌手,所以格外小心攻防!
    顷刻之间,四十回合已经过去了,攻势仍没有缓慢下来,仍闪若电掣,招招式式皆不离敌方的要害,你来我往,急闪如电!
    韦英风猝觉劲风袭来,速度非常惊人,他脚尖踮地,双脚倏起,绝快的闪掠。
    韦英风心中暗忖道:“看来,面前这位年轻人剑术相当精纯,想要取胜,也不是易事!”
    想着,他身形迅速如闪电般,一口气展出,电光石火般剑风绵密,密不透风,威力之恢宏,令人不敢相信。
    段飞英无奈,将手中幻化成一片浑圆的光影,人影俨然飞晃,移后两步。
    他毫不迟疑,倏忽身形暴转,银芒溜闪生辉,对韦英风展开狂厉而猛辣的攻击!
    韦英风冷冷笑,道:“来得好!”
    身形如幽灵般,诡异之极,不但躲过了攻势,右手一翻,有如电光石火般,连环不断的穿插在段飞英的剑势反攻中,奇妙得出奇!
    一声惊叫随之而起,一条身影骤退两丈。
    苏艾青完全把自己溶入这场拼斗中,当韦英风处在险招下,她樱桃小口就会微微翕动。当韦英风取得优势,她又有拍手鼓掌的冲动。
    她简直比场内人还要紧张,她恨不得立即一剑穿胸把段飞英杀了,可是,她又不敢杀人!
    转眼之间,二十回合又过去了,两人的剑仍如流星掠空,可见双方内力都极佳!
    段飞英一声厉喝起处,人影倏闪,寒光猝抖,左腿亦猛闪而出,变化万千的使出十一招五腿!
    韦英风“紫霞剑”上搁下戳,闪电般抖手,轻巧的一一挡过。
    段飞英又厉叱一声,身形闪动间,又狠辣无比的攻来六招十三式,间不容发,密不透风,滴水不露的急攻猛打!
    劲风如飘,凌厉无可伦比,若一道洪流狂卷向韦英风。
    段飞英细目大睁,冷道:“你身手的确不凡!”
    韦英风剑眉一舒,笑道:“段兄也不弱,在刀口上讨生活,到底不是件易事。”
    段飞英神色阴沉,冷峻的道:“今天定然要分出个高下!”
    韦英风朗朗一哂,道:“那么,在下只好奉陪到底罗!”
    段飞英面无人色,道:“就算你死在我的剑下,亦不枉此生了!”
    说话中,身形适时而动,游走不定,虚幻莫测的移动中,绝着险招,已绵绵而出。
    韦英风挥洒自如,在电光石火般的交击攻拒中,他越战越勇!
    场中人影再度翻跃晃闪,剑芒四溅,幽忽弧光,厉烈无比!
    一旁的苏艾青不觉露齿一笑,心中忖道:“英风一身所学,只怕江湖上难有对手了,以前觉得师父、师兄的武功卓绝无比,跟英风比起来,还差一大截呢!”
    苏艾青眼波盈盈,凤目流盼,随着两条人影忽进倏退。
    顷刻间,四十回合又过去了。
    忽然一段飞英,发出一引厉喝,“飞霜剑”疾若雷电般攻出。
    苏艾青心头一震,呼道:“英风,小心!”
    高手过招,旁人最好不要出声,免得引得当事人分心,苏艾青也是一份关注,却令韦英风愣了下……
    当苏艾青的语声未完,段飞英口中发出震天的叱喝声:“着!”
    来势犀利而猛烈,韦英风略一分神,就在这容发之间,“飞霜剑”已猝至身旁一苏艾青樱口微张,柳眉紧皱,美目凝注,真替韦英风担忧。
    韦英风冷硬的一笑,快捷无匹,倾力躲闪之下,衣袖仍被削掉了。
    段飞英趁势追击,在顷刻之间,剑芒似万道金霞,威猛又迅速的推出。
    苏艾青又是一阵惊呼,但她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小口。
    韦英风不愠不火,“紫霞剑”跟他的剑法,配合得紧密无间,一连串神鬼莫测诡异的招式,宛如天罗地网般,神奇地向敌人反卷而上。
    苏艾青方才放下了心!
    韦英风微微一笑,道:“段兄这几剑的威力万钧惊人,在下佩服得很!”
    段飞英冷然道:“干戈相见,少废话!”
    韦英风长笑一声,道:“段兄,真是干脆!”
    一股劲风已袭面而至,韦英风身形如流星般掠出丈外。
    三十招又在瞬息间过去了!
    两人棋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真可说震惊武林的大拼斗。
    习武的人,一生如果能碰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那可是一件快事,现在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攻防仍在继续,但是,两人都有英雄相惜的心情,招式送变虽快,但已没有先前的致命狠相,反倒是互相观摩学习的味道重些!
    这种心理反应,对“刽于手”段飞英来说,太不可思议子,因为,他一向冷漠,对人无情,凡是他想杀的人,没有人能再活下去。
    职业杀手对敌人有了不忍之心,听起来不但好笑,而且荒唐,但却是个事实!
    蓦然一韦英风有如焦雷般,抖手便是一十三招攻向段飞英,诡异凌厉,宛似迅雷惊电!
    段飞英神色微动,猛然退后三步,右手急翻,溜白色闪光径向韦英风刺来。
    韦英风不由暗赞一声,想道:“如此纠缠下去终不是办法,他只是受人收买,为人倒也光明磊落,不如让他知难而退!”
    想着,韦英风身形有如缕轻飘的烟雾,不可捉摸的飘掠而来,那么虚无、奇异,几乎不像是个人体,可是一至跟前,却出乎预料,急扑面至,威力之大超出想像之外。
    段飞英心头大震,猝而拔空数丈高,如腾起的隼鹰,凶猛无比!
    可是,韦英风的攻势迅速而刁狡,又猛烈异常,好像早知敌人是往哪个方向掠闪,他的利剑,立即又指向那方,威力之大,真是惊魂夺魄!
    段飞英升起落下,道银芒似乎已等在那儿,当他身形即将落下,见状连忙一个大斜身,劲风还是袭体如飚!突然剑芒宛如狂沙般翻卷而至,心中大惊,已知情势不妙,“飞霜剑”当胸一挡,护住要害。
    韦英风的“紫霞剑”本身是把吹毛截铁,锋利无比的好剑,他着实想让段飞英吃点苦头,知难而退,于是,当两把当今的宝剑,甫接触……
    韦英风将全身的功力运至于“紫霞剑”上,暗中使劲,段飞英也使力抵挡……
    段飞英的脸上浮起一层深刻的震荡之色,在他脸上有表情,也是难得一见!
    就在这时一只听“铿锵”一声,段飞英手中的“飞霜剑”竟断成二节……
    这样的结果,两人都呆住了……
    韦英风只想震落段飞英的剑,但是,段飞英运功抗拒,两股沉厚的内力相拒之下,再强韧的兵器,只怕都难以承当。
    段飞英脸色全走了样,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神色木然,一语不发。
    韦英风深感愧疚,一个成名的杀手,经过了无数的狂风巨浪,凭得真本领,方能闯出名堂,而剑正是他的生命,而今……
    段飞英受的屈辱尚不止于此,他身上丝毫无伤,而最大、最深、最严重的伤口,却在心里,在心头深处,而这伤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痊愈!
    他颤抖的直望前面,目光充满了悲愤与痛苦,他心里吼着:“天啊一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段飞英怎么会败,怎么能败”
    可是,他败了,彻彻底底败了,败得如此,他毫无回避的能力与机会!
    “飞霜剑”断了,失败的耻辱不可能洗刷了,就算有朝一日,他再打败韦英风,断了的利剑,也不可能再弥合。
    不可能,“刽子手”段飞英不会败,江湖上早就投有人可以躲过他的快剑,眼前这个,不是人,是鬼?还是神?他不是人!
    在他还算英挺的面孔,又不自觉的抽搐抖动,从来他只知道成功,他没有尝过失败的苦果,他受不了精神的折磨与负担一恍惚中,天地在旋转,他不愿去想,他不知这是清醒,或在睡梦中……
    可是,这样刻骨镂心的失败,他又如何能忘?如何能忘了一韦英风嘴唇微抿,他想开口说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艾青在一旁,亦有些不忍,清脆的浯声自她小嘴中响起:“剑断了就算了嘛!英风又没有伤你,你不要太难过!”
    她话一出,韦英风吓一跳,惟恐段飞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诚知,“飞霜剑”被震断,比他的人被千刀万剐还来得痛苦而深刻!
    苏艾青不懂一名杀手的心情,虽知道他是为了失败而颓丧,却不知他正忍受着万蚁啮心的痛苦。
    可是,段飞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仍一动不动的僵着一韦英风轻轻发出一声带有感叹意味的低呼,他实不知该如何……
    突然一段飞英全身骤然抽搐颤抖起来,双眼怔忡,随即又露出阴冷酷厉的神色……
    现场寒气森森,死静可怖,没有一点声音……
    他露出森冷笑意,像魔鬼般的狰狞,一声惨绝凄厉的嚎叫忽然响起:“天啊!”
    他又一次悚然大叫:“天啊!天啊”
    他用力扯乱自己的头发,撕破身上的衣服,原先漂亮的面孔倏而变成极端的扭曲与恐怖。
    苏艾青吓得靠着韦英风。
    接着一段飞英如同厉鬼般的大叫,身躯一晃,突然,拔足狂奔,嘴里又在喊着:“天啁!天啊一”
    苏艾青尚未发出再次的惊呼声,他已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韦英风怔愕的呆立不动,他做梦也想不到,段飞英会因此发狂,这难道不是自己的罪过?
    苏艾青向他一瞥,唏嘘的道:“好可怕!他怎么会这样?”
    韦英风先不回答,又向苏艾青望望,始沙哑沉声低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否则,痛哭一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苏艾青微微颔首,具有深意的道:“他心里一定难过极了!”
    韦英风避重就轻的道:“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其实,他心里有数,只怕段飞英再难成为一流杀手,恢复本来面目了。
    苏艾青茫然无语。
    韦英风亦垂首沉思,四周,俱是一片静寂。
    苏艾青宛如大梦初醒,笑道:“我们站在这干什么?走啊!”
    韦英风悚然醒悟,朗朗一笑道:“对啊!这一阵耽搁,你看,太阳都下山回家了呢!”
    苏艾青小嘴一撅,轻声道:“再不快找个地方落脚,晚上可得餐风露宿罗。”
    韦英风眼帘半垂,悠然道:“只要跟你一起,睡哪儿都一样。”
    他怕引起误会,随即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在一块儿。”
    苏艾青垂下玉颈,十分羞怯。
    夕阳已经偏西了,晚霞映着苏艾青的脸庞,更显得娇艳可人。
    苏艾青迷惑的眨了眨眼睛,道:“到底是什么人要他来杀你?”
    韦英风搓了搓手,笑道:“不必管他,反正已经过去了!”
    两人心里都同时想到一个人桃花郎。
    苏艾青虽然疑心,可是,她却逼着自己不要往这方面去想。
    韦英风一开始就想到,但,他如何对苏艾青启口,可能是她师父收买人来杀他的呢?
    两人脚步缓缓向前面行去,心事皆放在心上,慢慢沉思。☉☉
    在这样的黄昏,身旁伴着一位散发出淡淡雅香的少女,令人有如同坠入梦幻的世界,的确是人生一件大乐事。
    虽然,天色将黑,但,两人仍不急不徐,随兴而起,走走停停,时而见朵路边小花,韦英风也会殷勤的摘下,帮苏艾青插上。
    韦英风眼角一瞥,微笑道:“鬓上插朵花,像极了要出嫁的新娘!”
    苏艾青脸蛋飞霞,面泛酡红,柔声嗲气的道:“你胡说!”
    虽只有三个字,听起来甜甜蜜蜜,叫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
    韦英风故意又道:“只不知你的新郎是谁?”
    苏艾青轻啐一口,道:“讨厌!”
    追着他要打,韦英风身形飘然而出,似头大鸟冉冉而去。
    两人就这样追追打打,打打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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