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尊劫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
    这是个晴朗的天气,高空中挂着一轮温和的太阳。
    阳光之下,在绿湖之滨,在柳荫里,有一间精致小巧的玲珑楼阁,即使明亮的日子里看来,如在梦中仙境,美妙,飘逸……
    舒适的小木床上,躺着一个遍体创伤的人,黑色衣衫使他看来更消瘦,他毫无动静的伏在那里,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又过了段极长的时间了……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艰辛的翻了个身,全身上下的伤痕更加痛彻入骨。
    处若游丝般的声息,自他口中断续发出:“水……水……给我水……”
    这时,房门忽然被轻轻的推开,一个白衣,清丽脱俗的少女,婀娜而入,轻轻悄悄的来到小木床旁,银铃般说道:“喂!你醒了?”
    韦英风模糊的意识,由于饥渴的煎煞,已逐渐清醒,朦胧的双眸中,首先映入的是一身新的白色衣裙,对他嫣然一笑。
    韦英风有些奇怪,缓缓的道:“能不能给我水……”
    那白衣少女柔和的道:“醒了就没事,害师父担心死了。”
    白衣少女倒了杯水,喂他喝下,这水特别清洌甘美,一入口即令人精神百倍。
    韦英风直起身子,睁大他的眼睛,向四周殷切的凝望着,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布置得很高雅的木屋,乌心木雕成的支架上置着两只紫玉香炉。
    他一再用手搓揉着自己的眼睛,几幅幽远的山水画分挂壁上,悦目极了。
    这时,他脑中有些晕眩,他喝了芬芳甜美的水,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有一阵浅浅的花香传来,虽不浓郁,却另有一股令人难忘的幽雅。
    韦英风打量着四周,想着:“这里的布置,跟舅舅的小木屋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柔和典雅,只是这里多了一份香味……”
    那白衣少女眨眼道:“你看够了没?”
    韦英风惊道:“在下……在下怎么会在这里?姑娘是……”
    他因好奇,所以一时忘了还有人站在他旁边,直到那少女说话,他才惊醒。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温柔的道:“这里是‘忘尘轩’,我叫唐静儿,是师父在路上把你救回来的。”
    韦英风似乎微微怔,心中忖道:“这里是‘忘尘轩’?我还以为念慈师太是住在尼姑庵里,原来她是住在如此古雅的地方。”
    他渐渐的想起昏迷前的事了,他在雨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韦英风迷惘的道:“念慈师太呢?哦!你是唐姑娘,忘了谢谢你的照顾。”
    唐静儿有些乎足无措,道:“没什么,是师父救你的,我没帮什么忙,我去告诉师父说你醒了。”
    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念慈师太缓步走进来,道:“醒了?觉得如何?”
    韦英风急要起来,念慈摇手示意他别乱动,韦英风颔首道:“多谢师太相救,在下……”
    “那天,我恰好经过那里,看你浑身是血,雨又下得那么大,真叫我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以施主的武功,到底是谁把施主伤成这样?”
    韦英风有点怔忡,喃喃道:“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于是,韦英风将在客栈内前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非常详细,尤其当他想起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他嚎叫,痛哭,他的心就如刀割般的流血……
    但是,他没有谈起自己的身世,所以他也没有提到“千臂神尼”宫南萍,只是他心里却时刻不能忘。
    终于一切在地间归向寂静,语声仿佛在冥冥中隐没。
    念慈如梦方觉,回头道:“静儿,你去给韦施主弄些吃的,这几天昏迷,滴水未进,一定饿坏了。”
    经念慈这么一说,韦英风才发觉自己肚子里的确空无一物,现在“咕咕”直叫,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太麻烦两位了!”
    唐静儿微微一福,碎步向门口行去。
    韦英风已觉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所以坚持要起来走动走动,念慈也不再阻止。
    念慈怜惜的道:“你身上的伤本不碍事,偏偏不懂得照顾自己,又跑出去淋雨,要不然也不用白受这些罪。”
    韦英风颔首道:“在下因心情恶劣,一时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幸好遇上师太,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念慈虽然已立不惑之后,但她白皙的脸庞依然秀丽,现在却蒙上了一层寒霜,韦英风一惊,道:“师太……”
    念慈又恢复原来颜色,柔声道;“韦施主,人生相逢就是一份缘,我们能再次见面,也是缘,施主为何不肯对贫尼说实话呢?”
    韦英风“啊”了一声,疑惑的望了念慈一眼,道:“师太何意?”
    念慈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一点,低声道:“施主身上背的不是江湖至宝‘紫霞剑’吗?只怕施主未必会用吧!”
    韦英风有些颤抖的注视念慈那张祥和的脸,心中起了一丝疑虑,他有些怀疑念慈的出现。
    韦英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师太,你到底是谁?这话什么意思?”
    念慈淡淡笑道:“韦施主不应该对贫尼有敌意,贫尼是友,绝非是敌。”
    韦英风对念慈一直有种莫名的好感,只是自己连连碰到怪事,使他对人不能不有所警戒!
    念慈言谈之时,有一股自然的亲切和说服力,韦英风无法再怀疑她。
    韦英风低沉的道:“在下纵然不才,也不至于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师太待在下,如慈母般爱护,在下怎敢对师太存有敌意?”
    念慈为韦英风这段话震惊,心中一懔,微微摇头,道:“施主言重了,施主,如果贫尼猜测的没错的话,令尊是韦万年,韦万年吧!”
    韦英风全身蓦然一懔,疑惑的道:“师太,你识得家父,你是……”
    念慈眼中含有泪水,颤声道:“你大概是秋长天抚养长大的吧!秋总管一生忠心耿耿,他该有善报的!”
    韦英风汗如雨下,嘴唇颤抖着,虎目中泪水隐隐,凄厉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念慈静静的看着韦英风,如今她已是方外之人,她鲜少激动的,此时,她仍止不住一份汹涌的情绪,缓声的道:“你找着了你舅舅柳亦枫了吗?”
    韦英风撇撇嘴唇,颔首道:“嗯!我见着了。”
    韦英风心中的感受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念慈师太好像对他家的事很了解。
    念慈点点头,略感安慰的道:“那很好,有他照顾你,带领你,令人很放心,你凡事要多请教他!”
    韦英风痛苦的痉挛一下,道:“师太,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的亲人,你是不是韦家的人?”
    念慈沉思了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如丝:“贫尼无此福份,身为韦家的人是一份光荣,贫尼无福。”
    韦英风容光隐隐,神色湛然,低声道:“那为什么师太这么清楚韦家的事?你跟韦家什么关系?”
    念慈淡淡一笑,道:“施主太心急了,贫尼自会把话说清楚,你伤还没有完全好,坐下来,让我慢慢告诉你,韦家还有事,你应该要知道。”
    韦英风很顺从的坐下来,他渴望多听到有关韦家当年的一些事。
    念慈忽然凄凉的一笑,缓缓地道:“你舅舅有没有说你母亲的事?”
    韦英风轻轻的摇摇头,道:“舅舅对母亲似乎有成见,他……”
    念慈阻止他再说下去,幽冷的道:“不是成见,你母亲的确对不起韦家,一辈子都对不起。”
    念慈每一个字,都似钢针一样插入韦英风心扉,针针见血!
    韦英风怅然无语,双目发直的望着念慈发怔,他怎么再为母亲找寻借口?舅舅如此说她,眼前的念慈师太也这么说她,从未谋面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念慈移动下身子,语声毫无感情的道:“你母亲嫁给你父亲,不是因为有爱,而是另有目的,她是怀有阴谋的嫁给你父亲的!”
    韦英风惘然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懔烈,沉厉的大声道:“你为什么要侮辱我母亲?为什么要用这么狠毒的字眼”
    母子连心,韦英风虽未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如此恶劣,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他不要人家侮辱自己的母亲!
    念慈闻言之下,竟然笑了,一点也不在乎韦英风的态度,她反而感到有一种安慰,她了解韦英风的心情,道:“施主,你母亲如果知道你为她如此,她已经满足了。”
    她又叹了口气,苦笑一下,道:“当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如果你还为你母亲辩解,施主,那你将是世上人格最伟大的,远胜你的父亲,只怕不容易。”
    韦英风静静的咬着嘴唇,不再让自己出声,他要仔细听完念慈的话,再做定夺!
    念慈斟了两杯冷茶置于桌上,自己啜了一口冷茶,缓慢的道:“施主先不要问我是谁,等我把话说完,自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念慈轻轻地半阖着眼帘,沉吟了片刻,续道;“你母亲柳亦兰在当年,以娇俏艳丽出名,被喻为天下第一美女,当时倾慕她的英雄侠士不在少数,甚至你爹手下的人,有几位也是因为爱慕你母亲才委身在韦家的,你爹是一位名满天下的侠士,年龄虽轻,不论人品,武功,学识,都是顶尖人物,多少名门千金想攀结这门亲事,但是你爹眼里只有你娘柳亦兰,这么郎才女貌原本是神仙眷侣,但是……”
    说到这里,念慈悄悄的以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这动作韦英风看在眼里,但他不作声。
    念慈又凄然的道:“当你父亲请人去柳家提亲时,你舅舅没有问你娘,他就一口回拒了”
    韦英风有点紧张,大声道:“舅舅不喜欢我爹?”
    念慈摇摇头,悠悠的道:“你舅舅跟你爹,虽然不相识,彼此却心仪已久,可是,那时你娘已经跟另外一个论及婚嫁了。”
    韦英风心头一震,他想起“盖世神偷”司徒忌对他说过的话,他很害怕再听一次,故意讶然道:“那人是谁?后来我娘又为什么没有嫁给那个人,而嫁给我爹呢?”
    念慈仿佛在想一件事,半晌,始缓缓的道:“那个人叫桃花郎”
    韦英风有些惊惧的凝注念慈,良久,始喘喘的低声道:“真的是他!”
    韦英风感到有些寒意自心底升起,问题已渐渐转到核心了。
    念慈勉强定下神来,有些迷惘的道:“以各种的条件来说,桃花郎比起你爹显然还是差一大截,你娘当初不知怎么会死心塌地的喜欢桃花郎,还为了桃花郎委身下嫁你爹”
    韦英风忽然激灵灵的一颤,失声道:“为了桃花郎才嫁给我爹?”
    念慈并没有马上回答韦英风,过了一会,她才忧伤的道:“你舅舅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跟桃花郎是至交好友,虽然你爹条件好,但是他不愿辜负了好友对你娘的感情,所以起初他拒绝了你爹的求婚……”
    韦英风皱了皱眉,道:“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念慈又平静的道:“当你舅舅把这件事告诉桃花郎及你娘之后的第三天,你娘竟然跟你舅舅答应这门婚事,原来你娘跟桃花郎闹翻了,你舅舅起初以为小两口吵几天就好,谁知他们真的吵了,你爹又再请人来,你舅舅就答应了。”
    念慈说得很安详,但是,只是表面的,她内心的激动在此时却非任何语言所能以形容。
    有短暂的寂静。
    念慈又喝了口水,凄然的道:“你舅舅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娘跟桃花郎吵架,不过是个手段,桃花郎甜言蜜语说服你娘,假意嫁给你爹,为的是要得到韦家的剑谱,韦氏秘籍。”
    韦英风有些发怔,双目凝注念慈,道:“‘紫霞剑’及‘紫霞剑谱’呢?”
    念慈淡淡的道:“那原不是韦家的东西,那是在你爹跟你娘成婚之后,偶然的机会里,得到异人的赠予,所以那当然并不在桃花郎的计划之内。”
    念慈面孔上蒙着一层阴霾,深深陷入一个苦闷的境界中,过了一会,又道:“你娘跟你爹成亲后,桃花郎曾失踪过一段时间,你舅舅跟你爹因为志趣相投,所以他也住到韦家去,有一天,桃花郎突然到韦家来找你舅舅,你舅舅为了你娘跟他有过一段情,所以有顾忌,但是,你爹却很热烈的招待他,硬把他给留下来,唉!你爹惨死,却是因为他自己太侠义仁厚了……”
    念慈突然停口不说门被推开,唐静儿端着面漆盘进来,漆盘上有多种小点心,人还未进,点心的香气已隐隐传来。
    但是,韦英风已没有半点胃口,对唐静儿歉然的道:“给姑娘添了麻烦,真过意不去。”
    唐静儿不语,回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念慈低声道:“静儿,我跟韦公子有事要淡,你下去吧!”
    唐静儿恭谨的道:“是,师父。”
    转身离去,屋子里又剩下念慈及韦英风两人了。
    室中又一阵沉默两个人都已沉溺在深深的哀惜中。
    半晌一念慈始缓缓的道:“韦家家财万贯,你爹为人又极豪爽,所以韦家拥有不少食客,你爹全以礼相待,即使是下人,他也像对朋友一样客气,所以他对桃花郎一视同仁,但是,桃花郎暗中仍跟你娘来往,这件事渐渐被你舅舅知道了,舅舅痛斥桃花郎跟你娘之后,也没有告诉你爹,桃花郎怕你爹知道,骗走你舅舅,在你周岁时,勾结一些黑道人物,残杀韦家的人,终于发生了韦家血案。”
    韦英风双目怒睁,道:“我一定要杀尽这些江湖魍魉,为爹报仇!”
    念慈深沉的笑道:“你长得跟你爹很像,连脾气都像极了。”
    韦英风仿佛又想起一件事,道:“我娘,血案发生时,她人呢?”
    念慈一双柳眉顿时蹙了起来,道:“你还是叫他娘,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念慈一个字一个字,深刻的道:“人总是感情的动物,你娘跟你爹结婚了二年多,对你爹的为人,她也非常敬佩,渐渐对你爹也有了感情,只是他对桃花郎亦不能忘情,桃花郎答应绝不伤害你,只要顺利夺得秘籍,宝剑及剑谱就可以了。但是”
    念慈叹了一声,软弱的坐下,悠悠的道:“桃花郎并没有遵照诺言,他残杀无辜,连你也要斩草除根,幸亏你爹力拼到底,才让秋长天安全的带走你及秘籍……”
    韦英风心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韦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会遭此报应?
    念慈定定神,又道:“以你爹的武功,桃花郎那般人想杀他也不是易事,可是,他在突然之间,却失去了斗志,任人宰割,终至含恨而死。”
    韦英风剑眉倒竖,道:“为什么?”
    念慈面容一变,道:“在你爹心里,你娘永远是最完美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你娘都参与了,如果他至今仍不知道,那还好……”
    念慈微闭着双目,一口气饮干了杯内的冷茶,长长吁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停了许久,才凄然的道:“有一个号称‘盖世神偷’,名司徙忌的,却把你娘跟桃花郎的全部告诉你爹,使你爹伤心绝望,完全失去求生存的意志,才遭不幸。”⑩⑩
    韦英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司徙忌口口声声说他对不起韦家,原来如此!
    韦英风内心交战不已,司徙忌这么做对或不对?他如果不说,爹或许不会死,但是一直瞒下去,对爹公平吗?韦英风心乱已极!
    念慈努力展开一丝笑意,但是,这微笑却苦得发涩,道:“有些事你舅舅并不知道,他仅晓得你娘对你爹不忠,哦!对了,秋总管呢!他好吗?”
    韦英风沉声道:“他仙逝了,被人杀了,师太,你可知桃花郎幕后另有什么支持?是不是‘独尊门’?”
    念慈用力摇摇头,道:“你娘也是后来才知道,桃花郎幕后另有主使人,是什么样的人就不知道了。”
    韦英风问道:“我娘呢?你知道她在哪里?”
    念慈擦拭面颊上的泪水,轻声道:“如果你看到她,你还认她这个娘吗?你不恨她吗?”
    韦英风有些窘迫,道:“我不知道,不过,人没有选则自己亲生父母的权利,不管如何,她总还是我的亲生母亲,即使我不认她,我还是她生的,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是不是?她现在人在哪里?”
    念慈淡然的道:“血案发生后,她终于发现了桃花郎的真面目,桃花郎不过在利用她罢了,她就离开了桃花郎,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韦英风发怔,人的思想,往往是无法受心意控制的,他心乱如麻。
    韦英风想了想,道:“那师太你又是何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念慈仰起脸,轻轻的道:“贫尼当年是你母亲的师妹,一直跟她在一起,她嫁到韦家,也把我接过去,你的名字英风还是我取的,所以那天你说你叫韦英风,我就知道了,只是一时心乱才没有告诉你。”
    韦英风看着念慈,心中仍有疑问,但他没有提出来,只道:“当年血案发生时,你是怎么逃走的?”
    念慈闭着双目,道:“因我跟你母亲,情同手足,桃花郎才放过我,我也因此看破红尘,出家为尼。”
    韦英风正待要开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响起……
    只见唐静儿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叫一圆的和尚又来了。”
    念慈皱了皱眉,道:“在哪里?”
    唐静儿惊惶未定,喘息道:“快到我们‘忘尘轩’了。”
    念慈心想韦英风身上有伤,一圆又来穷闹,只怕牵动他的旧伤,道:“我去会会他。”
    韦英风胸有成竹似的道:“师太,让在下去。”
    念慈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你身上有些……”
    韦英风轻轻一笑,道:“这一点小伤算什么,我去看看,说不定不用打,就能吓他呢!”
    念慈想了一阵,心中忖道:“一圆看过韦英风的武功,或许看到他,会胆怯,如果能如此,倒是可以省去一场打斗。”
    于是,他柔声道:“也好,那你小心点,不要动干戈那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一圆的声音已经响起“念慈,臭尼姑,给我滚出来,你再缩头缩尾,我就烧了你的‘忘尘轩’。”
    韦英风身形飘然倒掠出,两臂一震,似头大鸟般冉冉而去。
    念慈心想道:“这孩子真像也爹,出类拔萃!”
    韦英风大步行出,洪声道:“一圆大师,多日不见,伤养好了?”
    一圆大叫一声,退出两步,手指韦英风,嘴唇翕动,久久不能出言。
    韦英风一笑道:“大师,怎么伤一好就不甘寂寞,赶来找揍?”
    圆双目大瞪,额际汗流如雨,向韦英风注视,语声颤抖的道:“你怎么在这儿?”
    韦英风微笑道:“大师,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在下知道大师今天要来‘忘尘轩’,所以赶来等你,老朋友见见面叙叙旧啊!”
    一圆惊愕的看着韦英风,低沉的道:“你想怎么样?”
    韦英风冷冷一哼,道;“大师,是不是觉得那天在下劲道太轻?赶来再挨一次?”
    一圆只觉一股凉意自背脊升起,他十分清楚,再打起来,自己也只有吃亏的份,喘喘的说:“你何必要管这档事?”
    韦英风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师,出家修道,本该慈悲为怀,为何一再对念慈师太苦苦相逼,在下生性爱管闲事,既让在下碰到了,在下就不能袖手不管。”
    一圆面色倏红,低沉的道:“你功夫好,我不是你的对手,今天就算我没有来过,改日我会来拜访。”
    韦英风冷笑道:“不知大师跟念慈师太什么纠纷,如此相逼,不过,念慈师太对在下有恩,如果大师伤了她,只怕在下会反脸。”
    一圆斗然一震,惊道:“你……一定要管?”
    韦英风冷然道:“在下希望大师化干戈为玉帛,大家相安无事,以免多增伤亡。”
    一圆面部肌肉抽搐,想不到自己年纪一大把,却来受此一后生小辈威胁,心中实有不甘,却又莫可奈何,痛苦的道:“好,一圆认栽了,但是,我不会善罢干休,你叫念慈当心些……”
    韦英风目光一沉,寒声道:“大师,当真如此仇恨念慈师太?”
    一圆满面糅合着痛苦,豆大的泪珠纷纷洒落。
    韦英风怔了怔道:“大师,有天大的事,说出来,说不定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决,不一定要以生命相搏。”
    一圆长叹一声,低泣的道:“念慈她废了我的徒……徒弟。”
    韦英风问道:“为什么?”
    圆又是一声长叹,沉声的道:“因为我徒弟他……他非礼一位少女。”
    韦英风面孔倏沉,厉声道:“那他不该废吗?念慈师太没有杀了他,就算仁慈了。”
    一圆默默无语,一副彷惶无主的神色。
    韦英风展颜一笑,忽道:“大师令徒做错事,念慈师太给他一个处罚,也算是罪有应得,大师如果想要一个徒弟,可以另找品德较佳的……”
    一圆唏嘘良久,方才语声沙哑的道:“他现在整日喃喃自语,精神迷乱,已等于废人一个。”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大师,对令徒如此多情,实令人敬佩,只是令徒太不上道,却也怨不得他人。”
    一圆猝然全身一震,惶然凝注韦英风,双目痴迷,悲哀逾恒的道:“事不相瞒,我徒弟是我未出家的儿子,只因其母亲临死前,将他交给我,我已入佛门,不便相认,所以才以师徒相称……”
    韦英风显然为此话一惊,感慨的道:“大师,一切是定数,但愿大师既往不究,在下明白你此刻的心情。”
    一圆如遭电殛,悲伤的道:“入佛门多年,长伴青灯,自以为大彻大悟了,谁知……”
    韦英风沉声道:“佛家有云:因果相循,有因必有果,此乃定数!”
    一圆低下头颅,哑声道:“这是孽!孽!莫非这是报应?报应我遗弃他们母子于不顾?……”
    韦英风心中亦有感慨,道:“大师,愿抛开烦务俗念,早日修成正果。”圆面色凝重,仰首向天,沉吟了半天,缓缓的说道:“施主一句惊醒梦中人,一圆谢过施主,阿弥陀佛。”
    一圆感激逾恒的,双手合什,长身一揖。
    韦英风忙拱手为礼,淡然一笑,道:“大师,千万不可如此,在下如何承当得起,大师,言得了!”
    一圆安祥的道:“请施主代向念慈师太谢罪,老衲无颜再见师太,就此别了,阿弥陀佛!”
    说罢,已边如飘飚般向后急掠而去。
    韦英风转身看到念慈师父及唐静儿已站在身后。
    念慈淡然一笑,道:“小施主果然好能耐!”
    韦英风长身一揖,道:“师太,你对在下说的韦家及我母亲的事,在下永铭在心,如果有家母的消息……”
    念慈心中微有所感,却问道:“如何?”
    韦英风虎目盈泪,却强忍不溢,呢喃道:“就跟她说……说……”
    念慈沉声不语,等待韦英风再说下去。
    韦英风仰首向天,缓缓的道;“如果有家母的消息,就说家父并不恨她。”
    念慈悚然一震,见韦英风神色冷漠,以低微的声音,道:“为什么?施主怎知?”
    韦英风痛苦的仰起面孔,沉声道:“在下前些日子曾遇见一对老妇……”
    于是,韦英风把那对老夫妇的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告诉念慈,然后把纸条的内容也念给念慈听。
    半响……
    念慈目光木讷,喃喃自语:“想是‘天玉夫妻’吧!真造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韦英风看看念慈,又望望唐静儿,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在下想告辞了。”
    念慈微微点头,道:“施主,贫尼久不问世事,只因当年曾目睹事前的经过,又巧遇施主,方才将所知之事,告知施主,但贫尼有一个请求,施主将来不管碰到何人,切不可提起贫尼,以免影响贫尼清修。”
    韦英风正待说话,却见唐静儿对他一使眼角,他不解其意,即不开口。
    念慈双眸向韦英风凝注了一阵,真挚的道:“施主,这就去吧!请施主多保重!阿弥陀佛。”
    韦英风深刻的道:“师太大恩大德,待在下找寻真凶之后,再图厚报!”
    念慈目眶含泪,哑声道:“贫尼只是尽一已之力,对施主何恩之有?只愿早日了却心愿,亦望施主别任意杀生,贫尼不送了,施主慢走。”
    一旁唐静儿柔声道:“师父,让我替你送韦公子一程,好不好?”
    念慈微微一沉吟,道:“也好,你就送韦施主一程,切勿胡言乱语。”
    唐静儿闻言之下,微微一怔,道:“静儿知道!”
    念慈对韦英风施礼,道:“施主多自保重,慢走!”
    韦英风连忙肃身答礼,向念慈再度颔首。
    双方都显得依依不舍,韦英风若有所失的向四周凝望,有些迷茫,他发现念慈,双目始终含着泪水。
    韦英风随着唐静儿走出“忘尘轩”的竹篱笆,韦英风频频回首,胸中有股难化的苦闷。
    唐静儿忽然低声道:“韦公子,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韦英风一怔,望望她俏丽的脸庞,微笑道:“怎么会?以后有空我还是会来‘忘尘轩’探望你跟师太的。”
    唐静儿摇头道:“我跟师父要离开‘忘尘轩’了。”
    韦英风闻言之下,神色一寒,沉声道:“为什么?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住?你们要去哪里?”
    唐静儿眼帘半阖,微一沉默,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你出去会一圆大师时,师父就吩咐我收拾东西,不准我问,也不准我告诉你,我偷偷跟你讲,不能让我师父知道哦!师父一直在哭呢!我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还是看师父头一次流泪,我也好喜欢这里,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离开。”
    韦英风默默无语,仰首遥望天空,万里无云,这是个好天气。
    唐静儿柔美的一笑,道,“韦公子,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师父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不肯让你知道我们要走的事?”
    韦英风他心中当然明白,他怎么对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说清楚?
    他淡淡一笑道:“你师父大概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修道,‘忘尘轩’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终非理想的住所。”
    唐静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韦英风和声道:“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唐静儿睁大眼睛望着韦英风,点头不语。
    韦英风续道:“你如果知道你师父准备到哪里去,你设法留个字条给我,或许以后找个机会,回来‘忘尘轩’做个记号,让我可以找到你们,好吗?”
    唐静儿犹豫的道:“好是好,可是不能让我师父知道才行哦!”
    韦英风颔首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师父知道的!”
    两人互道一句珍重再见,韦英风毅然转首,疾掠而去,终于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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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离开“忘尘轩”,韦英风一时茫然无从,心中郁闷难解,信步而行。
    宽阔的大道,路面上全铺设着丈青石板,路的两旁更有着斑竹栏杆,整洁而平滑,四周景色秀丽,偶尔间,尚可闻到清越的猿啼鹤唳。
    沿途空气鲜冽,韦英风精神为之一振,他边走边欣赏身旁景致,或见怪石嶙峋,或有古杉嵯峨,确是人间福地。
    在这条环山之道,如此安静,不免令人有形单影孤之叹,韦英风想到沈海珊,不知她跟“冷面快手”水寒青回去之后,生活的如何,有时他不禁会怀疑,让沈海珊跟“冷面快手”回去,是对,或错。
    他心中更挂记的是苏艾青,她跟乔志中回“竹森轩”不知如何了?有乔志中照顾,她应该过的比较安定,只是他对乔志中总有些不放心,虽说乔志中已经脱离桃花郎,却也难料定是真是假。
    他肚里明白,他跟苏艾青情谊深挚,只是两人并无名份,苏艾青又无亲人,乔志中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他实无权过问苏艾青与乔志中之间的事。
    韦英风笑了笑,他想,那天分手时,苏艾青是负气而走,如今不知气消了没?
    一路上,胡思乱想,倒觉时间好过些,在转过一个幅度窄狭的弯路后,接上的是一条更宽阔、平坦的道路,韦英风心情一松想道:“噫!此去‘竹森轩’并不远,何不前往探望小青呢?”
    心意已定,脚步也随之轻快多了,一个人走着走着……
    忽然一声凄厉吼叫猝起,一团黑影狂奔急去,从韦英风身傍掠过,瞬息间,踪迹不见。
    韦英风并没有阻止,如果他想干涉,那人定然没那么容易离开,只是,他尚未明白前因后果,不愿贸然出手拦阻。
    在韦英风思维间,有一群手执大刀的汉子,急赶而至。不一会,九名大汉出现在韦英风面前。
    为首是一位身穿蓝色劲装,虎腰熊背的彪形大汉,一脸横气,霸气十足。
    为首的大汉瞪着韦英风,吼了一声,叫道:“小子,刚那人跑哪里去了?”
    韦英风深沉的望了对方一眼,默然一笑。
    那人见韦英风不语,恨恨的呸了一声,厉声道:“好小子,大爷问你话,你聋了,还是哑了?别他妈的装乌龟!”
    韦英风缓缓的道:“好朋友,坦荡大道,各走各的,难道在下不说话也犯法啦?”
    大汉双目怒瞪欲裂,咽了口唾沫,一昂首,凛烈的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对本大爷说话?分明找死!”
    韦英风冷冷一笑道:“不知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报个姓名,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吧!”
    大汉闻言之下,蓦然仰首狂笑起来,笑声高亢,含蕴着无限骄傲。
    笑声倏住,面对面的狠狠注视着韦英风,不屑的笑道:“山东鲁门鲁长春乃本大爷嫡亲伯伯,大爷乃鲁断石。”
    韦英风一听“山东鲁门”四字,心中不由跳了一下,冷静的道:“你就山东鲁门的鲁断石?”
    鲁断石呵呵大笑之下,神色倏而一沉,冷硬的道:“怎么,怕了吧?臭小子,你呢?也报个万儿,让大爷闻闻你的臭名。”
    望着鲁断石神气的模样,韦英风点点头,平静的笑笑,道:“在下韦英风,请多多指教!”
    鲁断石闻言,面孔涨得通红,咬着牙,恨声道:“你真是韦英风!”
    韦英风冷沉地道:“不错,正是在下,朋友,不知你们苦苦追赶的是什么人?”
    鲁断石不回答韦英风,重重的哼了一声,语声沙哑的道:“好,韦英风,血债血债,你杀了伯父,‘山东鲁门’向你索债来了。”
    韦英风注视着眼前的鲁断石,他的面孔上隐隐掠过一抹杀气,韦英风已经明白,这一场打斗,已经在所难免。
    韦英风冷冷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下自认与贵门无纠葛,可是贵门劫持吾妹苏姑娘在先,贵门主鲁老前辈寻隙在后,如此情况,在下焉能束手?”
    鲁断石怨责而愤怒的瞪视着韦英风,咬着牙,语声自唇缝中一字一字的进出:“姓韦的,你不要含血喷人,俺‘山东鲁门’在江湖上为人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岂会用此等鬼蜮伎俩?劫持之事,只怕是你莫须有,欲加之罪吧!”
    韦英风寒森的一笑,低沉的道:“当真没有?还是你不敢承认?”
    鲁断石恨的呸了一声,不屑的瞥了韦英风一眼,激动的道:“姓韦的,少在大爷面前装蒜,大丈夫敢做敢当,杀了人为什么不敢承认?”
    韦英风深刻的笑笑,向鲁断石道:“朋友,不管你信或不信,在下都得明言,鲁老前辈是自戕身亡,并非在下动手。”
    鲁断石一昂首,叫道:“姓韦的,你休想再找任何理由,为你的罪行脱罪,鲁门上下绝不与你罢休!”
    “休”字始才自鲁断石口中吐出,他彪悍的身躯已像一根强有力的弹簧猛然弹起,若是一溜流星的曳尾,直射向韦英风。
    就在鲁断石的刀势随着身形一齐射到的刹那,韦英风倏而一阵狂笑,一条人影已洒脱而利落的站至一旁,挺立地上。
    韦英风眼皮子眨了一下,淡漠的道:“朋友,性子何必如此的暴躁,大家有话好说,动干戈总不是一件好的事。”
    鲁断石怒视了韦英风一眼,收刀站在他的面前,大叫道:“哼!今天定要看看,你能狂傲到几时!”
    鲁断石正待挥手,让所有的人一起上,韦英风毫不畏缩的瞪着对方,鲁断石一怔,手竟停在空中。
    半晌韦英风平静的道:“朋友,这之间或许有误会存在,在下想知道是什么人让鲁老前辈前来寻在下消气,阁下又怎知前辈不幸的消息?”
    鲁断石气得大吼一声,怒叫道:“韦英风,你不必假惺惺的,多说这些混帐话,以血还血!”
    哼了一声,韦英风生硬的道:“鲁断石,在下已经给你留了后路,试想,鲁老前辈尚讨不到好处,你又能奈在下如何?”
    鲁断石怒吼道:“姓韦的,你他娘的真要寻死,大爷今天即使杀不了你,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韦英风的脸上有了一股淡淡的煞气,他双手背负身后,静静的道:“鲁断石,在下敬仰鲁老前辈的为人,不愿使他绝后,你还是走吧!”
    鲁断石向身后八人叫道:“兄弟们上!今天咱们要为门主雪耻,杀掉眼前大仇韦英风!”
    随着他的话声,已有八条人影如鬼魅般,像煞白幽冥中出现的魂魄,令人颤栗,快速得目不及迎地移到韦英风之前。
    这八人都是年已四旬以上的中年汉子,面孔上没有一丝儿的深浅波皱,像是石塑木雕一样。
    韦英风平静的凝视着眼前这八位鲁门的好手,倏然的道:“在下不愿多伤人命,为了鲁老前辈之事,在下深深的歉疚,如果各位愿就此尽释前嫌,往后贵会有需要在下之时,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鲁断石仰首向天,断然接道:“伯父的命,难道是你这条狗命所能抵偿?如果不愿动手,你就束手就缚,咱们还留你一个全尸!”
    韦英风深刻的面孔上倏而浮现一丝怒容,但随即又用一抹微笑掩饰住了,平淡的道:“在下先前已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鲁老前辈如此,朋友你亦如此。”
    鲁断石阴阳怪气了两声,露出一副不屑之状,道:“姓韦的,你说的倒好听,好像道理全让你占住了一样,废话少说,干脆一点。”
    韦英风深沉而雍容的望着鲁断石,再望其他八人,轻轻的道:“在下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是,在下仍然希望你带着贵门的八位朋友离去。”鲁断石没有丝毫表情的瞟了韦英风一眼,大叫道:“你他奶奶的,噜里八嗦,废话一大篇,是好汉就在拳脚上见功夫吧!”
    韦英风闭闭眼,用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悠远语声,道:“世事都难顺心,在下实不愿多伤人命,奈何!奈何!”
    鲁断石霸气的面庞上起了一阵痉挛,狠狠的瞪了韦英风一眼,口中叫道:“韦英风,你得便宜还卖乖,今天大爷们一定要来领教领教!”
    鲁断石右手轻轻一挥,八条人影连同鲁断石,像煞白云霄坠落的滚桶,一溜溜虹影骤涨,疾利无匹的泻向韦英风的周身上下。
    就在他们身形拔起的刹那,韦英风“铮”然拔剑出鞘,一溜沁人的寒芒,宛如天桥纵横,他已借着一指弹向敌人刀身的力道倏而升起五尺。
    鲁断石在韦英风一弹之力下飘然而起的瞬息间,已经知道,对方的功力之高,远超过自己合九人之力。
    韦英风脚步奇幻的一旋,一溜晶莹欲滴的星芒已拦腰斩到鲁断石面前来。
    鲁断石吓得连退三步,另有三人急攻而至,韦英风像一个难以捉摸的幽灵,身躯飘渺的移出,他手中的虹剑已连挥十七次。
    韦英风那溜寒芒,似雷神的铁锤,是那么厉烈的围击而上,三条人影猝然离开,又有五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缠斗于一处。
    闪电般的,激斗中的双方,连连互相攻拒了三十招。
    这时韦英风瘦削的身躯猛而在那斩至的刀影边缘连连翻滚,九次之下,在这几乎是刹时开始,刹时结束的九次狠打猛击,山东鲁门的九位好手,已连连被逼退了五步。
    眼前情势,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更凄厉的大混乱,只怕就要开始了。
    于是一连串的刀光弧彩蓦然在十双眸子注视下,迸溅满天,绚烂的彩芒扩散,时而融为一团,时而分成千缕,但是,这一团,这千缕却在一片银白的冷电中受到无形牵制。
    极为迅速的,场中双方的龙争虎斗,已在短暂的时间里又互展了三十五招。
    在这须臾即过的互相攻拒中,韦英风已经试出了这九位鲁门高手的功力,不错,这九人,很可能是鲁门中的菁英,刀术精湛,都得到“赤龙须”鲁长春的真传,但他们却不会是韦英风的对手。
    九人的刀影,仿佛堆砌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牢笼,但是在韦英风有如漫天罗网的剑影下,却显得迟滞而呆板。
    突然韦英风右臂做了九次幅度极小的挥舞,在九个小小的光圈中,他的剑刃碰掉了对方耀目的刀式,只听“当!当”!“数响,九人的兵刃尽已落地。
    韦英风挺立不动,瞳孔中反映出鲁断石那长发披散的冷厉面孔。
    韦英风抿抿嘴唇,沉缓的道:“朋友,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吧!”
    九人均已吓呆了,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
    鲁断石完全失去狂妄的神气,瞳孔中闪耀着极度落寞的神色,道:“山东鲁门菁英尽出,犹不能报仇雪恨,难道鲁门就此完了吗?”
    韦英风利落的收起“紫霞剑”,平淡的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各位无须放在心上,在下多有得罪,就此谢罪!”
    韦英风说完,缓缓转身,往前行了过去。
    鲁断石在他身后,右手已缓缓举起,低沉的道:“兄弟们,掌门已死,我们怎能苟且偷生,为门主报仇吧!”
    他的语声与他的右手同时垂寂,身旁的八人应势拔空而起,向韦英风身后急速扑落。
    韦英风暗里赞叹一声,心中想道:“这鲁断石为人虽然粗鄙无礼,心地倒不失光明……”
    想到这里,攻势已至,韦英风人影狂猛的飞迎而上,在空中叫道:“各位,要特别小心了!”
    语声还在空气飘荡,一片震耳的劈啪声已连响不绝,空中的九人已在这片刻的接触中,各自攻拒了七掌六腿。甫始落地,已战成一团,难分难解。
    韦英风忖道:“想不到鲁门的刀术精纯,连拳脚功夫都如此了得,在江湖上成名诚属不易。”
    在劲风的呼啸中,在掌势的纵横里,韦英风开始以“稳静”来应付,在对方游移飞荡的闪击里,每每在他狠而准的出招里,使敌人迅速退避……
    一笑急厉的劲风,挟着千重掌影,倏而罩向韦英风身侧,大个大吼随着掌影之后响起:“还掌门的命来!”
    韦英风斜步抢出四尺,身躯往外转出,同时反手搂头盖脸劈向那人,左掌连连伸缩,毫无表情的向来人迅速逼近。
    鲁断石小心翼翼的施展他的功夫,左拦右架,一味采取缠斗的守势战法……
    韦英风神色一沉,一声暴叱忽然响起,已连出十六大劈掌,将闪躲中的四人再逼退六步。
    韦英风冷淡的道:“朋友,就此打住吧!”
    鲁断石等人哪还顾得答话,四面纵横,在招式的间隙里左掌伸缩,协同拒敌,险象环生,形态十分吃力。
    韦英风一忍再忍,并不想再多杀生,只是让对手吃点苦头,希望知难而退。
    在韦英风稍一犹豫,已有两人再拾起地上的大刀,有如泼风般杀向韦英风,金刃破空,呼啸有声,像片片雪花,朵朵落英,狠厉无匹!__
    韦英风脚尖旋地,闪晃出仅差一丝的空隙里,淡淡的道:“在下得罪了!”
    韦英风一口真气贯注双臂,有如骤雨狂落,急速得无可言喻的,似漫天波涛,滚滚不绝!
    瞬息间,各人已纷纷拾起地上的兵刃,在一连串的兵刃撞击声中,仿佛来自天深地幽,带着凛烈的呼啸风声,朝着一个焦点韦英风的身上汇集砸到。
    韦英风身影飞舞,猛翻而起,“紫霞剑”同时荡开攻来的大刀,手腕一缩一翘,又及时截住了如毒蛇般,跟随啮向他背后的鲁断石。
    鲁断石大大的吃了惊,他明知自己绝非对方的敌手,但是,他却想不到对方身手竟是如此凌厉快捷,能在同一时间内,展开反攻!
    韦英风疾雷闪电般猛劈鲁断石二十七剑,反手十一掌拍向另外一人,倏转三圈,双脚又踢向另三人。
    一个耸升,剑光漫天遍地,韦英风以急快明利的手法同时逼退了眼前五人六步。
    鲁断石微微犹豫了,他们的大仇固然是韦英风,他们原则上不予放过,但是,以眼前的情势,再战下去只会徒增自己人的伤亡。
    当他正在思虑应不应该再战下去时,一阵尖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传来……
    鲁断石向叫声传来之处望去,他的面孔肌肉正带着一丝惊疑意味的微微抽搐……
    场中韦英风在八柄大刀同时交织下掠身而过,反手十剑一抖一颤,洒出奇异的千万寒光莹芒,锐风纵横中,已有一名大汉左足被削断。
    韦英风目光落在倒地的大汉脚上,略一沉吟,淡淡的道:“在下实不愿多见流血,鲁兄弟,趁早带着弟兄们回去吧!”
    鲁断石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心一横,反而平静地道:“豁出去了,如果未能手刃大敌,我待九人血溅当场!”
    一阵豪迈的大笑出自韦英风口中,他凌厉的旋身环侧,倏出十六剑七腿,长身跃起中,雍容不迫的对鲁断石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了!”
    口中讲着话,冷不防鲁断石使了一记险招掠身而进,另两人又趁火打劫,瞬息间两人共急出二十一刀分劈韦英风后颈背脊!
    韦英风却沉如山岳,“紫霞剑”翻飞,招招威猛狠辣,恢宏无匹,毫不慌乱的与三人周旋着!
    山东鲁门精英在此一战中,皆倾尽力量,堪堪与敌人扯成平手,他们心中都自有数,这眼前的平手,只是敌人尚存仁心,只怕难得维持多久。
    鲁断石等八人已气喘咛吁,满头大汗,来不及揩去汗水,鲁断石忍不住,第一个破口大骂道:“你妈的,姓韦的,不相信鲁门奈何不了你,跟你拼斗到底!”
    韦英风宛如宝石般的尖厉的眸子,精光闪烁,低沉的道:“省点力气吧!朋友。”
    韦英风不再多说,身形像煞自幽冥里飞来的电闪倏忽卷到,威力浩荡而难以抵抗!
    鲁断石大吼一声,横胖的身躯微弯急伸,手中大刀一声脆响,在迅速的折反中猛击而落!
    韦英风洒脱的一笑,剑势大开,毫光向四面如波涛般涌去,将五柄刀刃逼于一旁。
    韦英风淡淡一哂,道:“小心了!”
    韦英风语声甫住,又一阵狂放的引吭长啸,在那一阵高似一阵劲风的啸声中,他已如魔鬼伸揽出的手臂,直扑向鲁断石。
    如浓雾弥漫的紫电精芒又蓦而合拢,剑影如山,纵横飞舞,紧紧地围着八条晃掠游移的人影。
    鲁断石臭汗直流,口中大叫道:“他奶奶的,大爷不信邪!”
    他的身躯随着这声吆喝,骤然大刀紧接探出一团劲风,罩向正斜身跃起的韦英风!
    韦英风淡淡颔首道:“好气魄!”
    韦英风行动之间更加谨慎,而且反拒之力却相等的增强,在顿时之间,鲁门的高手感到极大的不便与涩滞,于是,战况在这刹那的时间里,又转为剧烈。
    很快地,近百招过去了。
    韦英风的“紫霞剑”,锋利的刃口闪耀着森森寒芒,如匹练凌厉而猛辣的往返冲刺,光影串串相连,波波汹涌,层层重重!
    韦英风心中正沉思,如此纠缠下去,终不是办法,何不使点辣手,好尽快结束这场拼斗……
    他犹在盘算,他已发觉不远处,有一人冷冷的注视着这里……
    韦英风冷然凝眸向那人站立之处望去,可以隐约看出那人是个毫无表情的四旬中年汉子,一张嘴唇紧闭着,挽着一个高髻。
    满身黑衣随风飘舞,仿佛一尊雕像般挺立不动,态度在冷沉中,有着一股无可言喻的狂傲。
    那人目光棱棱有威的向这里凝视着,在他那张冷峻面孔上有一抹异样的光彩。
    韦英风脸上的神色依然深沉如旧,但是,当他看清楚那人时,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喃喃低语道:“原来是贾如浩!”
    韦英风十分清楚,贾如浩此时出现,恐怕对自己不力,或许他已知贾如龙及石南凤两人的残死,是自己所为,他正等待时机,好下手报仇!
    韦英风已感觉出四周无形的压力已显着沉重的起来,尤其自己由于不愿多开杀戒,与鲁门多位高手,拼斗时久,已耗费不少精力。
    韦英风如再不拿出点狠劲,只怕再下来的硬战,讨不到好处。
    于是,韦英风将精神聚成一点,贯注他的“紫霞剑”中,每一轻颤里俱是罡气回旋,每一招式都那么千变万化,有如雷神的巨锤,电手的光矢,旋映成一片目眩神迷的奇异景气。
    在一旁观战的,的确是“龙凤帮”的帮主贾如浩,他已知他的弟弟贾如龙及弟妹石南凤,都死在韦英风手中。
    他对自己所学虽然十分自傲的,他在江湖中亦是赫赫有名,非等闲的武林人物,但是,那日与“铁臂门”的李虎对打时,已见识过韦英风的武学技艺,自己绝非对手,只好不按规矩,乘人之危,自己再落井石,以报弟仇,虽是下三滥手段,确也无奈!
    正在他思忖中……
    蓦地韦英风手中长剑猛然一振,借着剑身一弯一弹之力,他已倏然升空寻丈,在空中一个转折,一溜虹彩,明亮的光茫已与他的身躯融合在一起。
    鲁断石等人见状之下,即刻左右跃开,各人大刀自横于胸前。
    韦英风手中长剑舞成一片浑厚而绚丽的光墙,有如一条经天长龙,自空中舒卷而下,光墙周遭劲气排荡,滚滚翻翻。
    空中匹练般的光龙略一盘旋,疾刺鲁断石,鲁断石已避向同门一人之后……
    但是“哎哟”一声,那人在寒光过处齐腰断为两截,鲁断石已呼啸一声,飞出三丈之外!
    一大堆肚肠瘰疠满地,鲜血四溢。加上刚才断足的一位,鲁断石已呼啸一声,飞出三丈之外。
    光龙翻滚着暴卷急迫,韦英风已揉身自斜刺里抢进,抖手又刺向惊魂未定的鲁断石。
    鲁断石已发现傲立一旁的贾如浩,奋力推出九刀后,大叫道:“贾帮主,你难道不想报仇?现在正是你我同仇敌忾的时刻,还等什么?”
    贾如浩闻言,嘴角一动,跨前两步,冷然道:“在下自不会放过姓韦的。”
    鲁断石大大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韦英风是咱们共同敌人,但他功力之强,你我合力或有胜利的希望。”
    贾如浩目光一闪,淡淡颔首,老辣的道:“鲁兄道的极是!”
    贾如浩不再多说,双手一探,他手上已多了一对长剑,每一把都锋利无比。
    就在他身形离着韦英风尚有七尺之遥时,身形似流矢般暴射而出,直扑向韦英风。
    上一回,韦英风没有见过贾如浩的双剑,如今看他使来,虎虎生风,他不敢大意,举手投足,莫不预留退路,暗蕴变化。贾如浩双剑挥展,每一招,每一式,无不倾力运用,俱皆贯注全部心神,拼命与敌周旋由于贾如浩的加入战圈,韦英风的处境越形危险,尤其是鲁断石和贾如浩,二人劲力沉厚,攻守之间更是滑溜无比,更衬着其余六人助阵,越显得声势浩大,不可轻侮!
    韦英风剑势连绵中,心里却在飞快思量,他十分明白,他应该速战速决,也就是展开杀戒!
    于是韦英风微一闪身,剑锋横起往上截切,一只足尖已无影无形的挑向鲁断石丹田,在这时,一股殷红的血箭,飞射而出!
    贾如浩大大的震惊了,对方能耐之卓绝,身手之强厉,在他来说,仿佛一座万仞高山,气势磅礴,有不可思议的雄浑威力。
    一个肉身之人,哪能经得起如此强硬的攻势,鲁断石身躯已平躺而下胸口兀自流着血。
    韦英风的镇静与从容,乃是深沉得无可揣测,贾如浩已看得出双方真正的强弱,他从未遇见过,甚至想也没有想过,技艺如此博浩之人。
    鲁门尚存的六人,披散的长发已根根倒竖,贾如浩亦紧张的立定不动。
    韦英风长笑一声,道:“在下一再明言,实不愿与各位为敌,各位何必苦苦相逼!”
    贾如浩落寞的在唇角展开一丝笑意,为淡然一晒,看上去却是如此凄凉,他幽幽的道:“江湖上讲究恩怨分明,人我若是易地而处,你能就此罢手吗?”
    韦英风闭闭眼,深深为对方的语言所震撼,哑口无言,自己不也是为了报仇,才出来闯荡江湖的?于是,他略略平静了一下,真诚的道:“在下明白阁下的感触,只是,即使你真能杀了在下,对于死去的人,一样于事无补。”
    贾如浩沉郁的一笑,双眸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缓缓的道:“在下不过求一个心安而已,就算死在你手下,在地府见了舍弟,亦可问心无愧。”
    韦英风深沉的摇头,冷酷的道:“难道你们都不问问,在下为什么杀了你们的亲人?你们都不想知道原因?”
    他停了一下,又道:“在下绝非嗜杀如命之人,这一点,你们总该相信吧!”
    贾如浩毫无表情,良久,方才低哑的道:“说这些都已失去意义,你的为人,在下甚是敬佩,手足之血,并非三言两语所能化除,如果在下今日不复仇,将如何为天下所耻笑?”
    动作的经过几乎在刹那间开始,又在瞬息间完成,一气呵成。
    从头至尾,他面孔肌肤抽搐了一下,他十分明白,这次能躲过偷袭,有一半是运气,其他方式的攻击,或许很快的会再到来。
    韦英风平静的一笑,道:“各位朋友,在下对各位存有善心,各位却非致在下于死地不可,这未免有失厚道!”
    刚才韦英风本可一剑刺了贾如浩,但他没有,现在又险遭鲁门的暗器射中,贾如浩面孔上微微痉挛一下,淡然一叹道:“在下等技不如人,血海深仇又不能不报,还望阁下见谅……”
    韦英风冷冷一哂,道:“只怕各位未能如愿!”
    话声未落,韦英风手中“紫霞剑”抖得笔直,浑厚的光芒大大摆动了一下,心中却深深一叹:“只怕又得结一次冤了!”
    那股浑圆的,若滚桶般的光辉,又倏转而回,略一盘旋,威力慑人的卷飞向贾如浩面前。
    贾如浩脚一沾地,又踉跄退出五步之外,狠厉的狂叫道:“弟兄们,一齐上!”
    鲁门六人速展出攻势,猛然砸向韦英风,韦英风毫不闪避,剑身急竖,寒光一闪,在千钧一发间以剑柄撞向对方,来势浩荡,不可力敌。
    一声惨嚎像裂帛般传出,热血狂喷,又有一人的头颅已被韦英风削去一半,一颗脑袋仅剩一半,粘在颈项上,脑浆血溢,其状恐怖无比。
    所有的行动都慢了一步,贾如浩神浮气虚,挺胸顿足的大吼:“韦英风,咱们与你誓不两立了!”
    贾如浩拾起双剑,不给韦英风有思维的余地,长剑一翻一绞,快捷的猛扑向前,如一道烈日,直射向韦英风而到。
    在这间不容发的一丝间隙里,韦英风人剑相连,滚桶般的豪光长射过处,又是一片血肉纷溅,两名鲁门弟子被抛摔出三丈之外,闭气丧命!
    贾如浩勉强躲开韦英风的剑光,转了个身,目光一瞥之下惊得目瞪口呆,满头大汗,焦急得五内如焚,慌乱的大叫道:“弟兄们,多留点神!”
    经过这一连串的猛攻急打,韦英风也渐渐感觉到后劲不足,暗自喘息,语声幽远而冷酷的道:“贾兄,如斗下去,各位莫不要全军覆没,葬身在此。”
    贾如浩生硬的牵动一下嘴角,道:“不错,韦英风,你说得对,再拼斗下去,我们将全部葬身于此,但是弟兄们多条性命已然葬身,在下等断无苟且偷生之理。”
    韦英风长长吸了口气,借此略为休息一下,缓缓的道:“贾兄虽然义薄云天,但如此多增伤亡,岂不有违天和?”
    贾如浩狂笑道:“韦英风,你说的倒好听,有违天和,这难道不是你造的孽?不该找你偿还?”
    韦英风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道:“说来倒全是在下的罪过,只是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处在全然的被动情况……”
    未等韦英风把话说完,贾如浩复展出七剑十三式,冷然道:“多费口舌无益!”
    韦英风察觉到贾如浩的攻势已至身前,鲁门硕果仅存的三人亦从不同的方向袭到!
    韦英风手中的“紫霞剑”“嗡”然一颤,幻成千条万缕,光华炫目的向身后反摔而出,双脚急速的对着贾如浩踢去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女声响起“英风!”
    就在这一声惊呼中,尖厉的劲风分成四个方位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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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高手过招,最怕分心,就因这一声惊叫声,韦英风略一分神,他的肩头、右肋已被划了两道深沟,血水汩汩而出。
    这一个叫声是来自苏艾青,她突然出现,发现韦英风与人拼斗,她不由脱口叫出。
    想不到,这一叫,却叫韦英风挂了彩,惊得她花容失色,娇声道:“英风,你不要紧吧?”
    韦英风伤的不轻,两刀都深入他的肌肤之内,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韦英风平静的一笑,淡然道:“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
    贾如浩并不把苏艾青放在眼里,看着韦英风受伤,是个大好机会,大叫一声;“上!”
    他自己手中双剑沉重的夹迎而来,当韦英风的脚尖与贾如浩那两把利剑猛击而来相触之际,他身后猝然起了一片轻响。
    韦英风晓得,眼前他断然不能落地,他左脚尖狂点右脚背,瘦削的身躯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起般,猛然升起。
    苏艾青蓦然叱道:“好卑鄙!”
    她身形倏起,拾起掉在地上的大刀,划起了一道美妙的半弧,刀尖轻轻的,因使不惯大刀,不准确的猛然一弹一抖,向贾如浩射来!
    韦英风压力稍减,狂笑一声:“贾兄,讨不到便宜吧!”
    “紫霞剑”的紫光冷电在韦英风的反手探摔下,涌起重重圈弧,倏尔纵横,零乱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充斥四周。
    两把沉重的大刀在飞舞呼啸的漫天声息中,被韦英风的长剑震出三尺之外,但是,韦英风虎口亦已热血流淌。
    苏艾青力战精疲的贾如浩,已逐渐有了主动的趋势,但她目光却焦虑的向韦英风那边瞟着,她不知韦英风是不是须要协助。
    苏艾青大声叫道:“英风,你伤到底要不要紧?”
    这一转头,险些遭了贾如浩的一剑,惊得她忙回神,持刀站稳!
    有一丝奇异的笑容浮上韦英风嘴角,他向苏艾青看了看,道:“我不要紧,你自己多留神!”
    三条身影无声无息的,顺势猛然砸向身躯摇晃不定的韦英风头上。
    贾如浩已经发现,他不给苏艾青的脑筋有第二个反应,加强对苏艾青的反击,令她自顾不暇,不能救济韦英风。
    韦英风好似未觉,毫不闪避的迎向敌人挥来的兵器,更在千钧一发间,寒光一闪,平射向来袭的三人头项,去势自然,却疾如雷电。
    三人惊得哇呀呀的怪叫,头一缩,身子立即弯了下去,三颗脑袋是都保住了,但是……
    在三人未来得及立起身时,那股浑圆的毫光,长射过处,三人已嗥叫着翻滚而出,在这刹那之间,三人的双臂双腿,甚至兵器,都已在对方疾速翻卷旋飞的剑光中被磨成粉碎。
    突然所有的声音,行动全都静止了下来……
    地上的三人皆已昏死过去,静得叫人毛骨耸然,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寒光骤敛,韦英风持剑站稳,“紫霞剑”仍然晶莹流烁,他却无力举剑,呼吸粗浊,忍不住喘息起来。
    这个变化如此迅速,贾如浩没有思维的余地,他根本来不及有所行动,抢救。
    他揉揉自己的双腿,他如何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人受如此重创,混身是血,哪会有韦英风这般神勇而又猛不可挡?
    贾如浩双目毫不转睛的瞧着韦英风,细细的注视着韦英风,他要看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受伤,“兵不厌诈”莫非自己受骗?
    其实,韦英风不但受伤,而且伤得不轻,刚才他奋力一击,亦是险象环生。
    韦英风凝注自己手中的长剑,那冷寒的刀光正在晃闪,没有愤怒,也没有一丝儿得意,韦英风向前移了数步,轻雅的道:“一切的结果都在预料之中,阁下亲眼已见,以为如何?”
    贾如浩看四周残缺不全的尸体望了望,冷凄凄的笑笑,缓缓的道:“在下不愿流血,而今天不得不流,各位弟兄先行离去,贾某于情于理,焉能不追随?学艺不精,徒叹无奈,不能手刃大敌,贾某愧对各位!”
    韦英风凝视着眼前这位气度高雅的“龙凤帮”帮主,双眸中透出一片如深潭反映出的凛烈波光,缓缓行前了一步,倏然道:“这样的下场,实非韦某所乐见,只是干戈相见,难免伤亡……”
    说到这里,伤口一阵彻骨的阵痛,使他剑眉紧蹙,闭目无语。
    苏艾青扶住他,担忧的眼眶都红了,哽咽的道:“英风,你的伤……”
    韦英风拍拍她的肩膀,平静的笑,低沉的道:“就凭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刚阵痛后,现已没事了。”
    苏艾青大眼睛眨呀眨的,泪珠儿盈盈的道:“英风,都是我害你,我要不叫你声,你也不会受了伤,英风,我……”
    韦英风勉强搂着苏艾青,深沉的道:“别说了,我只是太累了,一会儿就会好的,来,帮我把伤口包好,不要让它流血了。”
    苏艾青哭兮兮的道:“嗯!我差点忘了。”
    她扯下韦英风的衣角,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犹抽噎着啜泣着。
    韦英风怔怔的凝注着苏艾青,看她沉默中含蕴着千万柔情,悠悠的道:“我没有事,小青,你不要担心!”
    苏艾青放下手,泪痕斑斑的抽噎着道:“你真的不痛吗?”
    韦英风又试着去搂苏艾青,苏艾青却推开他的手,道:“你不要乱动,免得又扯动了伤口。”
    两人像一对新婚的夫妻,恩恩爱爱的完全忘了还有第三者的存在。
    半晌贾如浩语声幽远而冷漠的道:“韦英风,今天你我定要做个了断,拼个你死我活方才能结束。”
    苏艾青惊恐的道:“他都伤成这样子,怎么能再打?好,我替他跟你拼斗一番。”
    说到这里,望着韦英风一眼,正待要动手……
    韦英风咬着嘴唇一笑,随即收敛心神,面色一肃,正容道:“小青,我跟贾兄的恩怨,我自己跟他了断,你放心,我还敌得过。”
    苏艾青柳眉儿一竖,瞪着两只大眼睛,道:“你这人怎么搞,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逞什么能嘛!”
    韦英风仿佛听到苏艾青与他厮守的承诺,闭着眼,受用的微笑了一下,嘴唇又紧紧合拢。
    苏艾青有些古怪的瞧着韦英风,半怒半嗔的道:“什么时候,还笑得出来?”
    韦英风长长吸了口气,“紫霞剑”的尖端颤弹了一下,银星点点洒落,他向苏艾青看了看,低柔的道:“你呆会儿看我显神通吧!”
    苏艾青半信半疑,但仍听信的闪向一旁,仍旧关怀的道:“你真的不要紧吗?”
    韦英风朝他微笑,点头又立即转头面对着贾如浩,暗自戒备。
    贾如浩的双剑顷刻间连成了一片剑带,刹那间,挥出二十一剑,剑剑连贯,式式不息,仿佛波涛汹涌,重重叠叠!
    韦英风瘦削的身躯,已猝然拔空而起,在半空中骤然一个转折,一道寒光,已如匹练般围卷而至,有若雷火星泻,飞冲向贾如浩。
    “紫霞剑”的窄长剑身,猝然带着一条光亮投入那片剑海之中,他已快逾电光石火的刹那接触,连连挡开了贾如浩的二十一剑。
    在震开贾如浩双剑的同时,韦英风又猛然向后旋转,“紫霞剑”一抽,剑身已似毒蛇般反刺而去。
    这一剑的来势是异常狠毒与诡异的,贾如浩用力一侧,“咔嚓”一声,鲜血已突地溅淌出来,“紫霞剑”尖锐的锋刃,已完全没入贾如浩的脸膛之中!
    同一时间韦英风没有多看贾如浩一眼,更正确的说法,是他根本来不及多看一眼,他身子已颤巍巍的站立不稳,连退了五六步。
    韦英风肩头鲜血淋漓,长剑一撑,身躯宛如骤风中的独木,摇摇晃晃。
    一声强自压抑住的哽咽声传来,苏艾青轻轻啜泣起来,趋身到韦英风身旁。
    韦英风伸臂搂往她,却扯动了伤口,微微呻吟了一声,生硬的道:“现在不是都没事了。”
    苏艾青小嘴一嘟,柳眉儿轻轻一颦,关切的道:“你看你,都伤成这样,还说没事!”
    韦英风语如深川幽谷的回音,深邃而荡入心弦,道:“只要有你在,再重再深的伤,我也不在意,小青,这些日子,我想煞你了!”
    苏艾青又抽噎着啜泣,一半是担心韦英风的伤,一半是欣慰与高兴,真挚的道:“我也想你!”
    苏艾青说完,脸蛋儿一阵酌红,羞得钻进韦英风怀里,韦英风咬紧牙,但还是呻吟了一声。
    苏艾青停止了动作,蹙着柳眉儿,仰着脸,柔声道:“弄痛你的伤口啦!”
    韦英风故意摇头,表示否认,却痛得他闷着没有回腔。
    苏艾青像是想起了一件事,开怀的嫣然一笑道:“我差点忘了,那天那个不知名的大娘,医治师兄的刀创药,她也给了我一些,来,我帮你上药,这药灵验得很。”
    苏艾青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药粉,轻柔的涂在韦英风受伤的创口上。
    起时,韦英风觉得火辣辣的刺痛,十分难受,而且,渐渐有向周身上下蔓延的趋势。
    渐渐地,疼痛的感觉已消退不少,韦英风对焦切的苏艾青微微笑,平静的道:“这下真的没事了,你的药真很灵验,其实,只要有你在,这伤不上药,也会不药而愈的。”
    苏艾青异常心疼的道:“你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心情说笑,讨厌!”
    韦英风淡淡的道:“那是因为有你在的原故,对别人我才懒得说话呢!”
    苏艾青明知韦英风说的不是实话,但她心里仍觉得很甜蜜,假意啐了一声,凤眼儿一瞪,低柔的道:“你越来越会胡说了,花言巧语的,不知跟哪个不正经的学来哄我。”
    韦英风握住她一双小手,爱怜的道:“对你,我不会有一句谎言,句句真出自我的真心。”
    苏艾青感动的直想哭,她体贴的扶好韦英风靠在一个大石头下,手指默默的擦拭他身上的血污,再帮他把头发理好。
    韦英风舐舐嘴唇,嘴唇好似有些干裂,他轻轻的道:“我很高兴你这个时候出现,否则,我心里会害怕,害怕从此再看不见你了。”
    苏艾青有些着急的道:“还说呢!要不是我突然叫你,你现在也不必受这些罪……”
    说着说着,苏艾青已双手捂面,轻轻啜泣起来,鬓发微见散乱,韦英风心想:“小青即使在哭泣的时候,他够叫人心旌摇动。”
    韦英风温柔的道:“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们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反哭了呢?”
    苏艾青面庞红得娇艳欲滴,她羞涩不堪的道:“不害臊,什么新婚不新婚,羞死了!”
    韦英风豁然大笑道:“这只是早晚的事,对不对?小青,告诉我,你愿意当我的新娘。”
    苏艾青埋首韦英风怀中,支吾着不肯回答。
    韦英风又亲匿的低下头来,笑道:“不说话,那表示你已经答应了,对不对?对不对?”
    苏艾青微阖双目,嘟着小嘴,想了很久,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一个比我还漂亮,跟我一样爱你的女孩子,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韦英风全身有些颤栗,他第一次听到苏艾青亲口说爱他,脱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艾青有些吃惊的道:“什么真是?假的?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在说些什么?”
    韦英风嘴唇浮起一线满足的微笑,闭闭眼,平静的道,“你放心,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你,再不会有别人了。”
    苏艾青眨眨眼,咬着下唇,半晌,始疑惑的道:“你不会骗我吧!”
    韦英风沉默了一会,感喟的道:“从小到大,你给我最多的快乐,最大的安慰和鼓励,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了。”
    韦英风轻拍她的肩头,接着又道:“现在我的心意,你总该明白了吧!如果你了解我,你就不会怀疑我。”
    苏艾青点头,再点头,低低的道:“英风,我了解你,我也相信你……”
    韦英风笑笑,深长而悠远的道:“你是上天对我唯一的厚待,有了你,我才肯相信上天是公平的。”
    像是一道电流在这有着一双美眸的少女身上通过,她全身激灵灵的一颤,凝注韦英风,慢慢的靠着他,眼帘微阖,小嘴轻轻张开。∫∫
    韦英风一时忘我,轻轻凑近苏艾青唇边,吻了她一下,苏艾青全身蓦然一栗,韦英风自己也吓了一跳。
    苏艾青羞得将面孔埋入韦英风怀中,柔驯得像似一只毫无反抗的羔羊。
    韦英风爱怜的抚摸着她那一头缎带似的秀发,轻轻的道:“你不是在‘竹林轩’吗?怎么又跑出来了?是不是想我?出来找我的!”
    苏艾青仰起那张秀丽无伦的面庞,微微摇头道:“我才不是呢!我是出来找师兄的,师兄不知怎么搞的,人不见了,我很担心,所以才出来找他的,谁知道就碰到你被围杀了。”
    韦英风吻了苏艾青的秀发,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气,又幽然沁入鼻口。
    他沉思了片刻,道:“乔兄声不响离开‘竹林轩’为的是什么?他难道没有留个话儿?”
    苏艾青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担心,真怕他会出事,英风,你看……”
    韦英风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微晒道:“以乔兄的才能与机智,不会有事的,小姐,你大可以放心!”
    苏艾青幽幽的叹了口气,静静的点点头,韦英风淡淡一笑道:“我正想到‘竹林轩’去找你,想不到在路上就碰到了,真可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叫我大老远的白跑一趟。”
    苏艾青抿抿嘴唇,故意嘟起小嘴,嗔道:“还说呢!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人家,不知人家怎么牵挂你呢!”
    韦英风含着笑意望着她,不经意的,柔柔淡淡的在苏艾青那滑腻嫣红的双唇吻了一下。
    仿佛骤然被一道电流接触,使苏艾青全身又起了一阵一阵猛烈的震颤,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苏艾青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一下,便待要起身,韦英风双臂用力一紧,苏艾青全身一震,就待满面红霞的挣扎起来。
    突然韦英风深沉的道:“有人朝这里来了。”
    苏艾青心中起了一丝疑虑,她有些怀疑韦英风是不是骗她,四周静谧那有什么人?
    韦英风有些发怔,悄声道:“好像只有一个,还好,有你的仙丹妙药,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有什么变化,应该还可以对付的过去。”
    苏艾青本想说话,但是当她看到韦英风专注的表情,她连忙捂着自己的小嘴。
    韦英风温柔的在她额角吻了一下,沉稳的道:“我已经没事了,呆会儿如果有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苏艾青深深的看着韦英风,低柔的道:“那你也要答应我,自己要小心,伤还没有完全好,不可以再受任何伤害了。”
    两人仍靠着石头,凝望着前路,苏艾青有些紧张,韦英风悠闲的端坐着。
    韦英风看了看天色,已是下午时分了,他沉声道:“这时候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呢!”
    苏艾青没有开口,双目却四处留神观察,突然,柳眉微蹙,悄声道:“奇怪,好像是女人身上的香味,这地方怎么会有女人?”
    韦英风轻笑道:“难道你不是?你不是出现在这里,而且身上的香味还很诱人呢!”
    说话中,那阵极为幽淡的香气,越来越明显,却不同于苏艾青身上的,韦英风感觉有一丝儿熟悉,却又似陌生。
    半晌……
    缓缓的,一个穿着件淡青色春衫,袖子窄的,上面绣着宝蓝色的花,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红晕,艳如朝霞,一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瞳,正瞟向韦英风及苏艾青。
    韦英风与苏艾青二人,俱睁大眼睛,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跟韦英风四眼一接触,两人俱是一震,二人同是一个心理:怎么是你!
    原来这个美艳秀丽的女孩子竟是沈海珊!
    沈海珊眼波流动,一张似嗔似喜的俏脸对着韦英风,眨了眨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娇叫道:“韦公子,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韦英风怔了怔,似笑非笑的道:“真巧,沈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再碰到坏人。”
    沈海珊脸上又起了一阵红晕,但眼睛却直视着韦英风,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诱惑,道:“我是来找你的。”
    韦英风一时不知所措,略微有此忸怩的道:“沈姑娘不是已经跟‘冷面快手’水寒青回去了吗?怎么又一个人出来,可有什么要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顾自说个没完,根本没有把苏艾青放在眼里。
    苏艾青看着沈海珊,本来显然很惊讶,韦英风跟她竟然相识,渐渐嫣红的面颊也变得有点发青。
    沈海珊这位美艳慧黠女孩,无视于苏艾青的存在,嫣然一笑,妩媚的道,“我们能不能不要谈他,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全是他一派胡言。”
    韦英风闻言之下,当然知道是沈海珊在对他表白心意,他却故意装不懂,正色道:“水兄对你情深意重,姑娘千万别辜负水兄的片心意。”
    沈海珊忽然笑了起来,刁蛮的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跑出来找你,想再回他那儿也已经不可能了。”
    韦英风含有歉意的回头看了正在发怒的苏艾青,轻轻道:“小青,我……我忘了替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沈海珊沈姑娘,这是苏艾青苏姑娘。”
    韦英风借着转移话题,来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
    沈海珊忽而展颜一笑,道:“苏姑娘真漂亮,你一定跟我一样偷跑出来找韦公子的吧!只是你动作快了些。”
    此话一出,苏艾青美丽的面孔上一阵惨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要逞口舌之利,苏艾青当然不是沈海珊的对手,她为人又较为矜持,三言两语,苏艾青已处在下风,体内不禁一阵寒栗。
    韦英风尴尬的笑笑,道:“大家有缘才会相识,沈姑娘可能比小青大一点,以后你们互相多照顾。”
    这些话说的索然无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在背书似的,古板单调极了。
    沈海珊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哟!韦公子,你叫我左一个沈姑娘,右一个沈姑娘,叫起苏姑娘,却开口小青,闭口小青,你也不怕我打破醋缸子。”
    韦英风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苏艾青已经忍耐不住,跺了跺脚,恨声道:“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说完了这句话,眼眶一红,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瞪了沈海珊一眼,恨恨道:“你不要脸!”
    韦英风想追,却让沈海珊硬拉住不放,苏艾青窈窕的身影瞬间已经不见了。
    虽说女人是弱者,但面对情敌时,却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沈海珊就是一个例子。
    韦英风用力摇头,正色道:“沈姑娘,小青还是个孩子,你这样……”
    沈海珊眨了眨那双秋水似的美眸,悄细的道:“她是个孩子,那我呢?你看我还是个孩子吗?你说话嘛!”
    韦英风长长吐了一口气,口中喃喃的道:“小青无亲无戚,一个人上哪儿去……”
    沈海珊忽然一跺脚,有些怒意的道:“这苏姑娘长的实在漂亮,娇滴滴的,怪不得你为她着迷,可是凭什么骂人?岂有此理,实在太过份,下回碰到,定要跟她评评理。”
    韦英风苦笑打了个哈哈,奈何不得的道:“小青她没有恶意,只是一时……”
    说到这里,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措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吁了一口气。
    沈海珊仍不甚高兴,嘟着嘴巴,道:“我冒险出来找你,你不问问我怎么回事,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你这人……”
    韦英风怔忡着没有说话,一片沉寂宠罩场中,而这是一片极不调合的沉寂。
    沈海珊神色一冷,向韦英风嘲笑道:“你在生我的气?又不是我赶走苏姑娘的,你怪我干嘛!”
    韦英风叫苦不迭,缓缓的道:“我们走吧!找找苏姑娘,她一个人走太危险了,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想必不会走远。”
    沈海珊格格笑了,她是一个笑也好看,哭的时候也好看的女孩,叫人拿她没办法,舍不得怪她,舍不得骂她,苏艾青显然缺少这方面的魅力,但是,她的纯真、善良、真诚,却更叫韦英风倾心。
    沈海珊正色道:“离开这里也好,附近有死人,想起来怪恶心的。”
    韦英风身形微挪,才发现伤口虽已大好,但是仍有些僵硬,较为不便,他先让自己四肢活动活动,感觉舒坦多了。
    沈海珊忽然愁眉苦脸,道:“你怎么受伤了?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会伤呢?你太不小心了。”
    韦英风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颇受感动,柔声道:“上过药,已无大碍,我们走吧!”
    沈海珊很愉快的笑了,还拉着韦英风的手一起走,这么漂亮的女孩主动拉你的手,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忍心拒绝吧!
    韦英风当然也不好意思甩掉她的手,可是他却没有高兴的样子,因为他实在担心,万一给苏艾青看到了,只怕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海珊不再说话,只是很满足的靠着韦英风,慢慢的往前走。
    忽然韦英风停住了脚步,全神凝注,好像有什么事发生。
    沈海珊嫣然笑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
    韦英风以手示意,要她别说话,有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这声音很急促,好像是一个人在急急奔掠的声音,会是谁在这夕阳西下的黄昏,如此匆忙的奔走呢?
    韦英风与沈海珊同把目光注视声音的来处,一个粗犷的声音,已大刺刺的传来:“他奶奶的,胡走乱走,怎么到了这鸟不拉尿的地方来了,半天没见个鬼影子……”
    随着语声,一条庞大的身影已隐隐约约的出现,好似正在向这边奔来。
    韦英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朗,沈海珊正在纳闷地望着韦英风,那硕大的人影,已龙行虎步的走过来,口中犹在哇哇大叫。
    这胖大的汉子满身油污,灰头土脑,像有些疲惫,显示赶了不少路,右手一只铁手臂。
    沈海珊看他长得一副不讨人喜欢的样子,吓得紧紧偎着韦英风。
    胖大的汉子发现咐近有人,只是光线不甚明朗,看不清何人,微愕之下,脸上肥肉一鼓,大吼一声,叫道:“奶奶的,莫不是遇着冤家了?”
    胖大汉子脚步一叉,双掌交胸,大有泰山石敢当的气概,沉厉的道:“哪一个龟儿子在这里,大爷李虎,不怕死的就过来。”
    韦英风一直笑吟吟的注视李虎,此刻朗朗一哂,平静的道:“李虎,才多久不见,不记得在下了?”
    沈海珊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原来两人相识,免得再起于戈。
    李虎像被什么踢了一脚似,口中大叫着奔向韦英风。
    李虎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叫着:“师父啊!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你跑什么地方去了,我以为找不到你了。”
    韦英风轻拍他肥壮的肩膀,微笑道:“你不在‘铁臂门’出来找我,什么事?如果为拜师的事,免啦!”
    李虎正待开口,一眼瞟见沈海珊,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妈的,老子最不喜欢女人了,见着女人只有倒楣的份了,奶奶的,走的什么运?”
    沈海珊嫣红的脸变得铁青,瞪着眼,冷冷的道:“是你来看到我,又不是我去看你的。”
    韦英风笑笑,道:“他是李虎,这位是沈姑娘,李虎,到底什么回事,看你一副狼狈样。”
    李虎胖脸一吊,有些尴尬的道:“奶奶的,不提还罢,一提就是一肚子气,咱们‘铁臂门’被破啦!”
    韦英风有些迷惑的道:“怎么回事?‘铁臂门’的铁臂,不是刀枪不入吗?谁奈何了你们?”
    李虎恨恨的道:“真他奶奶的,咱们‘铁臂门’跟‘三星会’一向还颇有交往,不知怎么地,‘三星会’的上官痕跑来,要咱们听令于什么‘独尊门’,咱老大不肯,他奶奶的,他们竟在酒里下毒,连打也甭打了……”
    李虎说到这里,“呸”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又跟沈海珊打了个照面,不由咧了咧嘴,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艰涩表情。
    韦英风颔首哂,道:“他们既在酒里下毒,难道你不爱杯中物,所以才没有中毒?”
    李虎咬牙切齿的道:“老子刚巧出去,否则,他奶奶的,那些杂碎哪有让他好过的。”
    韦英风将目光望着远方,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他仿佛正在想着一件事情……
    他忽然低缓的道:“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在路上碰着什么仇家了?”
    李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我回去一看,那还得了,就跟他们动上了手,奶奶的,他们人多,一上来便打群架,老子不是对手,只有边打边走,想来寻师父,替我找回这场过节。”..
    韦英风轻轻摇头,低沉的说道:“‘三星会’在下早晚要跟他们碰面的,你放心,我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但是,以后,你也别叫我师父了,挺不习惯的。”
    李虎闻言有些愕然,叫道:“那老子我干脆叫你主人算了,马马虎虎,反正我要跟着你,学功夫好报仇。”
    此时,韦英风嘴里如果有东西,一定喷出来了,对主人自称老子,李虎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韦英风忍住笑,淡淡的道:“算了,算了,什么主人不主人的,在下也不习惯。”
    李虎哇哇大叫道:“你真麻烦,不管啦!不管啦!想了半天,只有主人比较好叫,我就决定了。”
    沈海珊哧哧笑道:“你既然叫他主人,那你就是仆人了,仆人要服侍主人的,你知不知道?”
    李虎听得一愕,随即口中大叫:“有什么事要老子去做?说说看,不讨厌的话,做就做嘛!”
    沈海珊正待启口,韦英风已微微一笑,摇手阻止,笑道:“以后大家路上有个伴就是,李虎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只是个代号罢了。”
    李虎拉开嗓门呵呵大笑道:“刚才没有看清楚,还认为又是那些兔崽子呢!呵呵呵!”
    韦英风低声问道:“他们沿路追杀你?”
    李虎蓦然一惊,回首四顾,急道:“可不是,好他奶奶的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还以为老子怕他们,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子懒得招呼他们。”
    韦英风目光一直凝视着前路,此刻冷冷一笑,淡淡的道:“在下倒要见识一番‘三星会’的朋友,看他们除了饭桶外,还有些什么东西?”
    韦英风说到这里,前面的灰尘飞动,树叶轻轻的飘拂,他道:“来了,共是五个人。”
    话刚完,五条人影如鹰隼般纷纷掠到,身手奇绝。
    为首的还是一个年约五旬,身形修长的汉子,白皙无须的面孔上配着细长的眉眼,五人皆着红衣,此人胸前有白色的三星标记。
    在此人身后,是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年约三四十之间,眼睛不大,眯起来,就好像一双弯弯的新月,令人有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感觉。
    另三人,韦英风认得,一个是“辣手郎君”上官招的跟班包无光,还有就是“三星会”的左右护法郑一招及乾坤。
    看来,“三星会”的首领尽出,当知事情已非同小可,只是,他们是冲着李虎而来的,还是对上了韦英风?
    五人向韦英风三人望,面孔上没有丝表情,毫不犹豫的奔他们所立之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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