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中雄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八章斗顽敌目盲心明
    在他们奔行到这片疏落的荒林子之前,朱瘸子已经跌倒了好几次,连燕铁衣也踉踉跄跄的拌歪了五六遭,当他们灰头土脸,气喘嘘嘘的进入林中,那种狼狈像,燕铁衣便是看不见,心里也老早就有数了--这不是好受的滋味。
    张着口急喘着,朱瘸子一边回头朝林外望,他惊恐的道:“小……小哥……那些人……
    已经攀到土岗顶上啦!--好快!--”
    调匀着呼吸,燕铁衣冷静的道:“不要紧,我会想法子对付他们。”
    朱瘸子手足无措的道:“现在,呃,小哥,我们又该怎么办?”
    燕铁衣低沉的道:“听着,老哥,找一棵较粗的树干,在根部附近安置下你的『捕兽夹』,记住安装的原则,必须要距离树根两尺多左右,夹面上用点草叶浮土掩饰一下。”
    怔了怔,朱瘸子道:“你,呃,小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捕兽!”
    笑笑,燕铁衣道:“我不是捕兽,我是捕人。”
    朱瘸子又是惊疑,又是恐惧的道:“捕……人?”
    燕铁衣道:“不错,老哥,你快点安排去吧,时间业已不多了。”
    于是,朱瘸子紧张忐忑的在林中转了一圈,他挑拣了林子靠岗坡那侧的一株粗斑杂木大树底下,安置妥了他的捕兽钢夹,照着燕铁衣的交待--距离突的树根两尺不到的远近,又用一些草梗枯叶撤掩在钢夹上面。
    燕铁衣伸出剑鞘,由朱瘸子把他带引到这株树下,又在朱瘸子指点里,确实明白了这只钢夹安放的位置,他略一沉思,又道:“老哥,我记得你还带了一把斧头出来,可是?”
    点点头,朱瘸子道:“我是带了柄斧头出来,这把斧头是我吃饭的像伙,利得很呢!”
    燕铁衣低声道:“在这棵树附近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树伸垂由来?最好是不要远在丈许之外,伸张出来的树要比较幼嫩,适合弯曲,也就是说,要有些弹力,弹扬的角度,正好面对着这棵安置钢夹的树干!”
    朱瘸子呐呐的道:“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燕铁衣道:“你暂时也不用懂,老哥,只要你找到我所说的这种树,而且具有这些功用便可,老哥,烦你现在就费心找找看!”
    朱瘸子急忙转头回瞧,边沙着嗓子道:“林子太黑,不大容易看清,小哥,可不可亮火摺子?”
    燕铁衣轻轻的道:“最好不亮,否则光线透困,会被他们在远处察觉。”
    瘸着腿,仰起头转行着,朱瘸子喃喃,的道:“的确太黑,看不清楚。”
    想了想,燕铁衣摸着身边的树干,问道:“这棵树够不够高?”
    朱瘸子道:“很高。”
    燕铁衣道:“我攀升上去,拿我的外衫掩遮着人摺子的光亮,然后,你要很快寻找适合需要的枝,亮火摺子的时间不能太久,老哥,所以你务必要快!”
    急忙点头,朱瘸子道:“我省得,正好你指定的范围就在这一圈,有没有一看就行。”
    于是,燕铁衣贴着树干猛力圾气,他的身躯便像附有吸盘一样黏在树干上缓缓升攀,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张开外衣,“呼”的抖亮了。
    火摺子晕红暗青的光辉摇晃着,映出一圈蒙胧的影像,朱腐子移目回瞧,立时欢欣的道:“有了,小哥,就在你右手边头顶六七尺处,有一枝树垂斜下来。”
    迅速套熄了火摺子,燕铁衣低下头道:“大约够不够弹力,弯拗过去会不会折断?”
    朱瘸子忙道:“我看没啥问题。”
    燕铁衣道:“不会错吧?”
    朱瘸子自负的道:“错不到那里,小哥,什么树硬,什么树脆,那种软,那种韧,我一看便心里有底,打了这许多年的柴,别的经验没有,这点眼力劲还缺不了!”
    一滑落地,燕铁衣伸出手去:“老哥,借你的斧头一用,若有绳索更好。”
    朱瘸子连忙将腰上插着的板斧,挂着的绳索,一并交到燕铁衣手里,燕铁衣没有多说,一跃而起,顺手一把便抓住了朱瘸子方才所说的那条斜枝,连人带枝飞到了那棵树顶。
    现在,那条抓住燕铁衣手中的树枝,已是整个弯曲过来,有如紧绷的弓弦,枝条果然颇为强韧,没有折断,燕铁表又试了试,然后,他摸紧着,用一段绳索将斧头绑牢在枝头上,做好了这些,他压着嗓门向下面的朱腐子招呼:“老哥,你让到一边。”
    朱瘸子才自走向一侧,燕铁去已猛的松开紧扯树枝的手指,只听得“刷”的一声,枝反弹,绑牢在枝头的利斧,便“吭”一声砍进了斜对面的那株树干上--砍入的位置,正好是树干离地五尺半的高度!
    这个高度,也差不多是一个人的头颈部位!
    闪身而下,燕铁衣用手抚摸了片刻,十分满意的找回斧头,又自跃回方才树顶的位置,这一次,他将剩下的绳索系连在枝上,从另一个相反的角度飞落,把索尾缚在突陷地面的一条树根中间。
    迷惘的,朱瘸子问:“小哥,呃,你这是在做什么?”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说出总有点残酷,老哥,我是在做一桩杀人的准备工作。”
    乾涩涩的了口唾,朱瘸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起了哆嗦:“老天--这种事,便永远避免不了?”
    燕铁衣道:“你要谅解我,我必须自卫,他们放不过我,而我唯一自保方法,便是反抗,反抗的手段只有杀戮,他们对我用杀戮,我也就逼得非用杀戮相报不可,老哥,惨是惨一点,但我无从选择。”
    朱瘸子惶悚不安问道:“我真不敢再看下去了,小哥。”
    燕铁衣同情的道:“你心地善良,为人慈悲,的确不过宜一遍又一遍的目睹这种血腥事反覆重演,老哥,请你赶快到林子后的隐蔽处躲藏起来,你闭上眼睛,甚至掩上耳朵,不见不闻,便会觉得好过一点。”
    朱瘸子嗫嚅的道:“但,你呢?”
    燕铁衣无奈的一笑:“我要在这里阻止他们--当然,我的阻止方法甚为彻底,我希望只要费一次功夫,便能永远使他们再也发生不了威胁作用。”
    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朱瘸子的嗓门里像梗塞着什么:“小哥!……你要当心自己……”
    燕铁衣道:“多谢你的关怀,你且去躲藏起来吧,不到我叫你,你别出声。“点点头,朱瘸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拖着步子,一拐一拐的走向树林深处,当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林外土岗的那边,已有轻疾的步履声掩进,而闪闪晃动的火把光辉也阴阴的映进林中。
    这时,燕铁衣便摸索着走到那棵暗置捕兽钢夹的大树下,他极小心的不使自已触动钢夹,把背脊贴在树干上,静静的等候着。
    片刻后,已有人影出现在林边,而低促的谈话声也传了进来。
    燕铁衣只要略略一听,便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来--“大红七”的老四:”皮里阳秋”
    任广柏!
    好像他们对这片林子怀有莫大的恐惧一样,一帮子人尽在那里嘀咕磨踣,犹豫不前,任广柏似在探头探脑,话声忐忑的说话:“奇怪,刚才似是看到这片林子里,有点黯淡的光亮,怎么这一刻又黑漆漆的任什么也没有了?莫不成是我看花了眼!”
    另一个粗粗的嗓门立时接上:“我想不会是看花了眼,老四,你一向招子尖,而且四周漆黑一片,任何一点光火都能映出老还,扎目得很;先时在岗子下矮树干上摸着一手的血,我想十有八九便是姓燕的沾在那上头的,他挂了彩不是?而你又在这里发现了光亮,很可能姓燕的便隐伏在林子里面。”
    任广柏的口音,有些发颤:“老二,要不要召集其他几组的弟兄们过来会合。”
    不错,那粗嗓门便是“大红七”中的老二“弦月双镰”孟琮,这个大麻子,满天星!
    只听孟琮在道:“我看还是等一下先搞清楚了再说,否则万一将其他几路人马召集过来,而又不曾发现姓燕的,这笑话就闹大了,我们丢人事小,设若因此而疏漏了包围圈,吃姓燕的乘隙溜脱,这个过失我哥俩谁也担当不起!”
    任广柏咬着牙出声:“那我们就进入搜查--老二,房老五,崔老六他们死得不明不白,首狼藉,多半便是燕铁衣下的毒手,好歹我们也要将姓燕的给逼出来,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孟琮好像打了个冷颤:“娘的,我们在那边,与老五老六他们最多也只隔着里把两里路,等我们一听到锣响哨鸣,急忙赶过去,居然已是一片凄惨的情景了,死得一个也不剩!”
    任广柏又是怨恨,又是急燥的道:“老二,到底要不要进林去搜!还是发出信号把人马通通召来?
    迟疑了一会,孟琮犹豫不决的道:“如果姓燕的不在林子里呢?我们把大伙引了来,却任什么也没发现,又怎生交待?海氏兄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一旦发熊谁受得了?他们正在气头上,到时候万一姓燕的脱了身,说不定这两个妖怪便会把责任扣在我们头上,到了那等光景,我哥俩连个喊冤处都没有……但是,娘.的,若实说,姓燕的设若真在里头,凭我们这些人又难以圈住他,看看老五老六的下场,我就不禁心里发毛,他如真在林子中,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他的出手实在太快!”
    任广柏气虎虎的道:“你说了这一番话不是等于没说?老二,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呀!”
    孟琮的腔调有些尴尬:“我们不敢断定燕铁衣是否在林子里,这个主意就不好拿了!”
    任广柏大声道:“依照种种形迹来看,姓燕的很可能在林中。”
    孟琮忙道:“他若不在呢?光是『可能』不行,这不是一桩仅靠猜测的事,要确定无讹,才好决定行动步骤,我们必须看清了姓燕的在此处才好!”
    重重一哼,任广柏道:“我怕是一旦看清楚了,我们的老命也就难保了!”
    孟琮苦恼的道:“但我们又不能冒险扑空,否则海氏兄弟必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任广柏狠狠的道:“老二,我们进林去搜,大家散开点,把哨子铜锣全准备好,火箭上弦,一个不对立时吹哨响锣,发箭传警,同时往外疾退,只圈住这里,不与姓燕的硬拚,一直等到大伙赶来,再一起并肩子干他!”
    孟琮道:“好吧,如今也只有这样做了。”
    于是,任广柏吆喝起来:“弟兄们,火把高抬,将队形散开,小心点往林子里搜!”
    孟琮也在叫:“大家招子放亮,一点不对就马上传警,彼此也相互照应着点!”
    口里叫嚷着,孟琮心中却泛着寒,他自己对自己的话一样没有信心;他晓得,清楚的晓得,如果燕铁衣突然出现面前,他们除了逃命就只有拚命,大家自顾不暇,又有谁能照应得了谁。
    一共是十九个人,散展成一排,在六七只火把光辉的照辉下缓缓的,几乎是异常沉重的进入林中,他们小心得连眨眼都不敢轻眨的往前开始搜索。
    脚步踏在突凹不平的泥地上,踏在残落的败叶断枝上,随时响起一两声极其细微,但却惊心动魄的声音,每走一步,这些人便暗里念一声佛。
    佛是不佑邪恶的,黑暗中,一双木然的瞳孔正在收缩,侧着耳朵也在轻轻耸动。
    燕铁衣的手里已各抓着一把尖长的树叶。
    火把的光芒对他迷蒙雾翳的双眼,有着非常微弱的反应--一团团凝结又颤晃的光影,但是,这种微弱的反应,业已足够他选择目标了。
    突然间--
    空气中响起“飒”“飒”的急锐声音,嚎号立时连成一片,火把纷纷抛落,十一名大汉扑跌翻滚,每人的咽喉上全插着一片树叶,一片深入喉中一半的树叶!
    任广柏侧跃急旋,脱口骇叫:“姓燕的在这里!”
    孟琮也拔空而起,叱尖:“快发箭……”
    “飒”“飒”破空之声,彷佛自幽冥中凝形飞现,狂号连连!剩下的七名汉子也撞跌成一堆,只有其中一个刚刚吹出半声哨音,而那“吱”的一响方自传出,便像又噎回这名汉子的喉里,随着他的一声闷嗥沉寂了。
    急切里,任广柏竭力闪躲,堪堪险极的避开了从他头顶耳侧飞射而过的三片树叶,叶边带风,“夺”“夺”几响,深深插入任广柏身后的树干中!
    孟琮也在跳跃飞腾,手舞足蹈,同时躲过了射向他的另三片树叶,那种扑面如削的锐风,几令孟琮怀疑那是三柄锋利的飞刀!
    这时,任广柏含哨入嘴,奋力猛吹。
    “吱”声尖响,突破黑沉沉的黝暗激扬,但是,“飒”的一下,一片树叶稍差分毫的擦过了他的面颊,吓得这位“皮里阳秋”险些一口把哨子吞入肚里!
    孟琮急叫:“老四小心--。”
    “飒”“飒”两响射向孟琮,他迅速闪避,眉梢处却蓦的一热,跟着便有一股缓缓的暖流淌了下来,带着那么点铁的腥味!
    孟琮心腔抽紧,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仍不死心的任广柏倏然跃起,右手棰、左手锣、狠命敲打,“匡”“匡””匡”--。
    刚“匡”到第三声,“飒”的一股锐气闪至,“当”的一震,将他手中那面铜锣撞飞老高,又“嗡”“嗡”颤响着“丁当”“克当”之声的坠落于黑暗之内。
    孟琮扒在地下不敢稍动,屏息如寂,混身冷汗。
    任广柏却已滚到一株树干之后,喘着气,一条左臂犹在隐隐发麻。
    一片沉寂笼罩林中。
    林子里仍有朦胧的光亮--抛掷在地下的那六、七只火把,仍有几只未曾熄灭,还在那里燃烧着,但因角度太低,火把所映照的范围却小多了,也昏暗多了。
    任广柏与孟琮全已查觉到他们的处境是如何艰险与窘迫,也明白他们失算了--他们现在已无法利用声响,来扰乱燕铁衣的听觉,至少在迫近之前不能,因为他们距离敌人太远,无法直接攻击,是而声响的发出,便给予对方循声掷射的指引;火箭传响又已绝望,负责发射火箭的两名手下业已死亡,此刻,他们确切的了悟了为什么先前他们另一组伙伴,在刹那间全军尽墨的原因。
    林子四周光线沉晦,一片迷蒙,远近是影绰绰的幻像丛生,如今,眼睛对双方来说,所能发挥的功能全相差无几了……
    非常静。
    对孟琮与任广柏更可怕的威胁是,他们到现在为止,尚未弄清燕铁衣的正确位置在那里!
    极为轻悄的,孟琮在地下稍微爬动了几寸,“飒”的一声,一枚树叶便贴着他后脑袋瓜疾飞而过,火辣辣的刮得他头皮发麻!
    躲在树后的任广柏突然出声大吼:“姓燕的,你有种就滚出来明刀明枪的拚个死活,窝在暗处算计人是那一门子英雄好汉?简直臭不要脸,丢你祖宗八代的人!”
    那边“飒”“飒”声响,任广柏藏身的这棵树干上已“夺”“夺”震动,树皮屑溅落叶簌簌飘,好强劲的力道!
    就趁着任广柏比声叫骂的机会里,孟琮觑准了树叶射出的位置,电单般飞扑过去,手中巨大锋利的半弯月镰兜头猛削,同时口中吹哨如泣!
    站在树干下暗影中的燕铁衣往下急蹲,头顶刃风破空,暴掠而过,他双手挥扬,所有抓在手上的叶片全都射出!
    “飒”“飒”尖啸声里,孟琮上下翻腾,月镰狂舞,他一个斜旋,又闪电般并斩燕铁衣!
    移步倒仰,燕铁衣在枝叶纷中绕着树干急退,孟琮狂吹银哨,长身追扑,陡然间,绕返到树干一半的燕铁衣猝而双剑齐出,冷芒激射,孟琮月镰急回掩架,身形顿挫。
    是的,燕铁衣早就估计好了,他需要的就是对方这身形顿挫!
    一声怪吼起处,紧跟着传出“答”的脆响,孟琮粗大的身体立时弯了下去,往侧一歪,几乎整个人横着摔倒!
    半空中人影闪掠,任广柏飞扑而来!
    燕铁衣像是有些畏惧,身形一弓,鬼魅般隐向黑暗里。
    凌空一个斗站到孟琮身边,任广柏一面挺枪戒备,一边急切的问:“老二,你怎么啦!
    可是着了姓燕的道儿?”
    这时,孟琮业已痛得直在“嘘”“嘘”声从齿缝中出气,他抬起头来,一张面孔泛了青,五官扯扁,满脸的大麻子全盈聚汗水,抖索索的,他道:“痛……痛死我了!”
    任广柏又是恐惧,又是紧张的道:“伤在那里?老二,我先扶你离开此地,光凭我们两人只怕不是姓燕的对手,让我们避过这遭,召集人马回来再圈他!”
    抽搐了一下,孟琮痛苦的道:“我……我走不动,我的脚,我的右脚踝……“急得直跳,任广柏道:“振作一下呀,老二,我的二祖宗,你好歹也得挺住这一阵,起不动也咬牙走,这里尽是山路,崎岖不平,坡度起伏又大,你这大块头,总不能叫我背着!”
    嘘着气,孟琮颤声道:“我的右脚……老四……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那尖锥似的东西……业已穿破皮肉,透入骨踝……好痛……好痛……啊!”
    呆了呆,任广柏立时蹲下身来,他匆匆拨弄开浮草叶屑,打眼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具纯钢制就的捕兽夹,正紧紧咬合住孟琮的足踝,两排利齿般的尖锥,更深深穿透进足踝的骨肉之内,孟琮的一只右脚,齐着靴的往上的小腿,已经粗涨了好大一圈肉肉肿血瘀,好不怕人!
    那具捕兽夹,就宛似一只野兽的血盆大口,死咬着孟琮的右脚一样!
    痉挛着,孟琮呻吟道:“老四……是什么……玩意?”
    任广柏哑着声音道:“一具捕兽钢夹……好歹毒的布置,姓燕的也太心狠手辣了!”
    孟琮痛得直哆嗦:“先别……骂了……老四……倒是赶紧……赶紧想个法子……把这……狗操的……捕兽钢夹从我脚上弄下来呀……痛得叫人……受不了……”
    放下手上的“勾连枪”,任广柏极端戒备的伸手摸索下去,他不禁皱眉道:“这钢夹的机簧好紧……娘的,还有一根铁子系在这上头,子又困定在一条树根上,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创造的这鬼东西!”
    孟琮打着冷颤道:“快一点吧……我这厢……人都要痛瘫了……一阵一阵……像夹到心上来。”
    任广柏忙道:“忍一忍,这就快好了。”
    就在他刚在用力扳开钢夹机簧的一刹那,突然间,斜对面的一棵树木下,传来一声哆嗦轻响--像是什么人在移动!
    霍然站起,任广柏神经质的大叫:“姓燕的,你不要弄玄虚,我已经看见你了!”
    刚被扳开的钢齿,又猛力回弹夹拢,孟琮不由痛澈心肺,他全身一挺,几乎还在哭喊:“唉呀!我的天啊……”
    任广柏才只一惊,斜对面的树后,“飒”“飒”几响,几片如刃的叶子飞来,他往后暴退,“勾连枪”急挥横挑,而就在此际,头顶树梢“飒”“飒”微晃,一条长鞭也似的枝凌空暴弹,任广柏心神早分,紧张过度,在他尚未看清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克察”一声,绑在枝头上的那柄利斧,已将这位“大红七”四爷的脑袋砍跳空中,喷着泉水也似的鲜血又骨碌碌,跌落地下滚出!
    孟琮睹状之下,骇极狂号:“老四啊……”
    斜刺里人与剑合,虹光似电一闪而至,孟琮住后倒仰,胸前血溅三尺,他的一对大月镰抛出老远,连哼也未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燕铁衣站在孟琮前五步之处,微微的喘息着,一双空洞又僵凝的眸瞳茫然平视,他像看得十分清楚他所创下的成绩,缓缓的,双剑归。
    片刻后--
    燕铁衣移动了几步,他非常平静的轻叫:“老哥,朱老哥,没事了,你请出来吧!”
    过了一歇,林子深处传来朱瘸子颤抖的声音:“是你么?燕小哥?”
    燕铁衣慢吞吞的道:“是我,你请过来吧,一切都已解决了!”
    没一会,朱瘸子已拖着脚步,一拐一拐的瘸了过来,就着林中那一点微弱的火把余光,朱瘸子视线一转,已不由呕吐起来!
    燕铁衣走上两步,轻拍着朱瘸子背心,温和的道:“对不起,可是眼前这副光景令你不舒服了,老哥?”
    又乾呕几声,朱瘸子不敢再望向那边,他用衣袖揩擦着嘴角胡根上的污溃,心胆俱颤的打着哆嗦道:“这……这恁情……是一片修罗场……啊!”
    燕铁衣叹了口气:“我要活下去,老哥,而这些人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止他们欲待加诸于我的迫害!!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实没有更妥贴的法子。”
    朱瘸子面色泛青,喃喃的道:“好惨……好惨……”
    关怀的望着这位老樵夫,燕铁衣间:“你没有什么吧?老哥。”
    又抖索了一下,朱瘸子似是站着都有些摇晃了,他畏缩缩的低垂着目光道:“再在这里耽一会……小哥,只怕我就难保不被吓瘫惊痴了……我们,呃,快走吧?”
    点点头,燕铁衣摸索着解下那具沾满血迹的捕兽钢夹,他扳开机簧,拿出了孟琮那只血肉模糊的右脚,用衣袖草草拭擦了一遍,交到朱瘸子手上。
    当朱瘸子忍住另一阵呕吐的翻荡,吱牙咧嘴接过这具捕兽钢夹的时候,燕铁衣已经攀到树顶,解下了那柄利斧,也交还给了朱瘸子。
    掖好家伙,朱瘸子像手上拈着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拚命将两只手掌朝裤管上擦,他一边愁眉苦脸,颤颤抖抖的道:“小哥,我们快点走吧!……这里像是阴风惨惨,鬼影幢幢:
    把人吓得慌了!”
    燕铁衣伸出剑,安详的道:“尚烦老哥引路--你定下心走,我会杀人,却也懂捉妖,别怕,一切有我。”
    打了个寒噤,朱瘸子不敢再多说了,他手执鞘头,提心吊胆的引着燕铁衣往土岗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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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追兵近草跃龙蛇
    曙光已透自天边,那是一种淡淡的,带着点朦朦的鱼肚色。
    但是,还却表示着一个长长的白昼就要来临。
    白昼,对燕铁衣眼前的处境来说,没有一点好处,有百害而无一利,因为他的视力受到严重障碍,但他的敌人们却能藉着日间的光亮令他难以遁形!
    到目前为止,他已给予他的仇家们以极其惨痛的打击,“大红七”尚存的五人中,他业已剪除其四--老二“弦月双镰”孟琮,老四“皮里阳秋”任康柏,老五“刀不留人”房振隆,若六“黑判官”崔煌;另外,“海氏三妖”的第三个海承佳亦已授首,更加上对方的党羽爪牙无数。虽然他的战果是辉煌的,尤其在他如今目不能视的情形下越发难能可贵,但这样的战果,却并不能给他多大的安慰,他已竭力反抗,竭力削弱了敌人的优势,可是,他仍在威胁之中,而威胁的份量依然足以致命!
    “海氏三妖”幸存的二妖,是断手不会放过他的,他们已有足够的仇恨促使他们来拚命追杀,这原本连系于金钱,而今激发于怨恚,同样的,“大红七”硕果仅存的一个卓飞,当然会更加要竭尽全力的对付他了。
    目前的这些仇敌,对燕铁衣来说,其险恶性更甚于他业已歼杀了的那些,他杀了的差不多都是配角,正主儿,才是现下尚活着的,而且仍在倾其所能要杀害他的这些人!
    燕铁衣最为戒备的对头,乃是“海氏三妖”中的二妖,他知道,由于海承佳的死亡,已经激发起这两个凶人原始的野性,仇恨、愤怒、冲动、与那股子先天的暴戾及自傲,将使这两个魔星不顾一切的来追杀他,迫害他!
    而他们两人的武功又正好是最为强悍难缠的!
    那贺大庸更是个老狐狸,老滑货,骨子里坏出了水的奸狡之徒,他配合着卓飞的凶悍蛮横,亦是狼同狈的比喻,不可轻视的一对!
    这些人,便形成了一片浓稠的阴影,一股沉重的压力,燕铁衣深深忧虑着,他明白自此到达平安之境,中间仍隔着一段漫长又艰苦的距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挣扎过去。
    他脑子里并没有去想别的,任何事他都没想,他只在盘算如何渡此生死关界,思量着怎生覆险却难,他坚决的鼓励自己--活下去,活下去……
    走在前面,脚步艰辛的朱瘸子这时略一停顿,回过头来问道:“小哥,你肚子饿不饿?”
    从沉思中醒觉,燕铁衣低声道:“还好,不怎么饿。”
    又开始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行,朱瘸子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倦乏:“年青人就是年青人,身架骨硬,底子厚,忙累惊奔了这一夜,又挂了恁多的彩,眉头都不皱一下,看看我吧,就差没躺下来哼唧了。”
    燕铁衣伸手抹去了眉梢的露水,苦笑道:“我也是在强撑着,老哥,如果情况允许我睡下来歇歇,我早就这样做了!”
    朱瘸子忙道:“对呀!小哥,何不现在停下来打个盹?养养精神,恢复一下原气?你太累了,就是铁铸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我看,你还是歇会再走吧!“摇摇头,燕铁衣道:“不,我不能停下来。”
    朱瘸子道:“为什么?横竖现在也没有那些杀胚子在眼前!”
    燕铁衣沉重的道:“若等他们到了眼前,老哥,事情就来不及了,我们要争取任何一点可以争取的时间,最好能抢到他们前头远离此地,这是一场生与死的竞赛。”
    乾咳一声,朱瘸子道:“我也是为你好,小哥。”
    燕铁衣轻轻的道:“我知道,但我实在不能让自己稍有松懈,更不能浪费这分寸必争的时光,老哥,你或许不明白,我们一旦停顿,就可能永远停顿下来了!”
    眨眨眼,朱瘸子道:“有这么个严重法?”
    燕铁衣道:“你已亲眼目睹,老哥!”
    朱瘸子道:“不过,眼前可看不出有什么凶险的征兆!”
    燕铁衣微微一叹道:“等你发现了凶兆,老哥,就什么都迟了。”
    嘴巴嗡动了一下,朱瘸子不再说话,只是蹒跚的往前走着。
    半晌,燕铁衣问:“老哥,大约还有多久可达官道?”
    朱瘸子沙沙的道:“不及半里地了。”
    点点头,燕铁衣又问:“我们现在走在那里?”
    朱瘸子道:“这是一片洼地,爬上前面的那片山田,再穿过一道矮松林子,就是路边啦!”
    沉吟了片刻,燕铁衣道:“从山田上往下望,是不是很容易便可看到我们的行迹?”
    抬头看了看,朱瘸子道:“也不见得太容易,因为我们穿走在杂树草丛之间,四周蔓生着野,从上头朝下看,至多也只是隐隐约约瞧个片断罢了;倒是我们由下往上看,山田空荡荡的,一眼望个明白。”
    燕铁衣道:“那么,老哥,请你注意山田上的动静。”
    朱瘸子又扫了几眼,道:“上头任什么东西也没有。”
    燕铁衣颔首道:“一直瞅稳了,老哥。”
    朱瘸子道:“错不了,小哥。”
    吁了口气,燕铁衣道:“等到了山田之下,我们不用往上攀,能不能从一边绕过去?”
    朱瘸子不解的道:“能当然是能,不过呢,可要多绕上一里多地,而且路也难走得很,小哥,为什么近处不走却绕远路呢?”
    燕铁衣勾动了一下唇角,道:“朝山田上攀升就没有杂树草丛绝做掩遮了,容易被人发现。”
    “哦”了一声,朱瘸子道:“原来是这样,唔,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就索性绕路吧。”
    燕铁衣紧执着他的“太阿剑”剑柄,低声问:“天大亮了么,老哥?”
    朱瘸子道:“大亮了,连雾气都稀薄得很,可以一眼看出老远。”
    燕铁衣忧愁道:“这对我们是大大不利的。”
    朱瘸子挪腿迈上一段斜径,道:“怎么个不利法?”
    燕铁衣慢慢跟上徐缓的道:“他们看得清,看得远了,而我们却同夜暗中一样。”
    朱瘸子不大服气的道:“小哥,我这双眼可也并不晕花,瞧出去亦照样清亮得紧。”
    笑笑,燕铁衣道:“我是指我,老哥,你的视力与我的视力,在应付面前的情况来说,其差别之大乃是无可此拟的,你看清同我看得清,对他们的效果大不一样。”
    朱瘸子坦然道:“呃,这却也是实话,但就是因为你盲了眼,他们才敢来迫害你,要是你两眼明炯炯的如同常人,那些杀胚强盗,那个又敢招惹你呀?”
    燕铁衣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老哥,我如今可真是斗栽得不轻。”
    朱瘸子安慰着道:“莫气馁,小哥,你那些对头,可不比你更要来得惨?”
    燕铁衣沉沉的道:“就是因为如此,他们越更不会轻易放我脱走了,他们十分清楚,只要我一旦脱身,他们便仅剩下两条路可行。”
    朱瘸子问:“那两条路?”
    燕铁衣道:“一条是被杀,一条是自杀。”
    呆了呆,朱瘸子喃喃的道:“难怪他们紧迫至此,连口气也不容你喘,似是非要你的小命不可。”
    燕铁衣冷清的道:“他们为了以后的生存,就势须将我铲除,而我为了活命,亦被逼竭力反抗,所以,老哥,你便目睹这一场又一场不可终止的杀戮了。”
    心里又有些发毛,朱瘸子怯怯道:“小哥,从你的口气里,在外头,你似是也有一帮子人?”
    燕铁衣道:“我有。”
    朱痛子问:“此你那些仇家更多?”
    点点头,燕铁衣道:“更多。”
    朱瘸子不禁说了几句“装糊孙”话:“唉,如是你那些人知道你眼下的情景,还不晓得会怎么个焦急法呢。”
    燕铁衣失笑了:“如果他们得悉我如今的处境,老哥,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虎林山』
    区,即将铁骑密布,刀剑如林了,而且,你便会看见更多的血在流,生命在殒灭,杀喊声直凌云霄。”
    吞了口唾液,朱瘸子呐呐自语:“乖乖,这是什么两国交兵?”
    燕铁衣没有回答,却突然站住,他一扯剑柄,低促的问:“老哥,快看看山田上有没有人?”
    朱瘸子抬头望去,山田上头静荡荡的鬼影也不见一个,有的,只是那犁成阡陌的土痕浅沟;眺视了一阵,他笑着道:“你约模太紧张了,小哥,那上头那有什么人?连鬼也没看见。”
    立即蹲身,燕铁衣又轻细的道:“再看看,老哥,再看看。”
    摇摇头,朱瘸子第二次又望了上去,而这一瞧,他却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刚才还空无所有的山田上,只这须臾,业已出现了二十余条人影,他们散散落落的形成一排,方自山田的另一边逐渐冒了出来!”
    喉管里咕噜了一声,朱瘸子觉得全身的肌肉鄱在抽搐,背脊上透出一股寒气,一颗心往下沉,甚至连那三万六千毛孔也收缩了。
    燕铁衣压着嗓门问:“老哥,是不是有人?”
    挣扎了一下,朱瘸子惊恐的道:“有……有……可不是有?大概有二十来个大汉子……
    天爷,怎的猛古丁便出现了?就只眨眨眼的功夫前,还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燕铁衣平静的道:“那是他们正在从另一边攀登上来,尚未曾抵达山田顶头的原因,自他们传山警讯,到现身的距离,只不过是极为接近的几步路。”
    朱瘸子迷惘的道:“但你却怎么能事先知晓的?”
    燕铁衣简单的道:“我的耳朵,老哥。”
    朱瘸子不解的道:“可是,山田挡着风声传音呀!”
    燕铁衣安详的道:“不错,这是他们不小心,惊起了两只宿鸟,鸟儿突然急速振翅的声音,便往往表示它们遭受到惊吓!这就意味着有什么东西从那边接近了。”
    朱瘸子了悟又惭愧的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
    燕铁衣淡淡的道:“不怪你,老哥,你的警觉性与一般本能的反应当然比较迟钝,因为你不曾在这种需要时时防范自己生命受害的险恶环境里躲过,否则,你也就会小心了。”
    朱瘸子赧然道:“你却真叫仔细,小哥。”
    燕铁衣微笑道:“这就是我所以尚能活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
    顿了顿,他小声问:“老哥,山田上的那些人,穿什么颜色的衣看你可看得清?”
    眯着眼,朱瘸子端详了一阵,低声道:“有个穿大红衣裳的最是扎眼,另外那十数几个全是黄、褐、灰不同的衣衫颜色,看样子,着大红衣的好像是头子,他正在指手到脚的不知说些什么。”
    燕铁衣慢慢的道:“『虬髯金刚』卓飞与贸大庸他们。”
    朱瘸子问:“你说是谁,小哥?”
    燕铁衣道:“那是我主要的几个对头之一,昨晚上被我解决的其他四个红衣人,便都是这人的拜弟!”
    朱瘸子哆嗦了一下:“可要小心哪,小哥,他是不会放过你啦!”
    冷冷一笑,燕铁衣道:“他原本也没打主意放过我!”
    眼皮子不住跳动着,朱瘸子惶悚的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燕铁衣静静的道:“隐伏不动,老哥。”
    又朝山田上看了看,朱瘸子忐忑不安的道:“那些人,呃,会不会搜过来?“沉默片刻,燕铁衣道:“我不敢断定。”
    打了个寒噤,朱瘸子恐惧的道:“小哥,如果他们二十来人一直从山田上搜寻下来,便很可能发现我们,那时,我们又如何来应付这些凶神恶煞呢?”
    燕铁衣道:“你已经看过我怎么应付他们了,老哥,再来一次的话,情形的内容也不会多少改变,那仍是令人不愉快的。”
    朱瘸子嘴巴嗡合了一下,像喉咙里噎住什么似的没有发声,而就在这时,燕铁衣又忽然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从右侧方向这边传来!
    一摆头,他凝神侧耳静听。
    看在眼里的朱瘸子,几乎连后颈窝的肌肉都吓得僵硬了。
    俄倾之后,燕铁衣不禁沉重的吁了口气--不错,那自右侧方传来的声音,也是人们在移动时的声音,其内涵脱离不了惯有的声响几种范围!
    同时,燕铁衣还判断出,那个方向的来人,大约也有十七八个以上!
    朱瘸子提心吊胆的问:“小哥,又有什么不对?”
    燕铁衣轻轻的道:“另有一批人向这边接近,大概有十七八个左右,他们行动很缓慢,很仔细,一路走一路在用东西挑拨着草丛树枝,像在搜索着什么,当然,是在找我。”
    机伶伶的一颤,朱瘸子面青唇白的道:“两帮人凑到一齐来了,小哥,又是大白天,我看这一次不妙啦!”
    燕铁衣侧着耳朵,镇定的道:“先别慌,看看情势的发展如何,我们再决定如何对付!”
    朱痛子发抖道:“小哥,我实说了吧,我好怕,胆子都要吓破了。”
    同情又愧疚的以那双凝固的空茫眼球对看朱瘸子,燕铁衣歉然道:“你应该害怕--但你原不须害怕的,老哥,我抱歉累你担惊受吓了。”
    朱瘸子抖索索的道:“不,不,我怕是怕……我可是甘愿挨怕来的……小哥,我胆子小,但我豁上了……你别这么说,我受不了惊吓,我却宁肯来受。”
    燕铁衣道:“多谢了,老哥,我会记着。”
    这时,从右侧方移近的声响,连朱瘸子都听得清楚了,那可不真是人们的脚步声,衣衫擦过什么草梢枝时的哆嗦声?还有硬物拨挑插探的“噗哧”音响。
    有人影出现了,幢幢人影晃闪,果然又是另一帮子大汉--十七、八个人!
    现在,这一批人距离他们,是一个斜角的七、八丈远近,中间还间隔着错杂的矮树草丛。
    燕铁衣与朱瘸子两人,便隐伏在一堆杂乱生长的齐胫野草之后,他们紧贴于地,姿势甚低,除非来至跟前,否则,从任何一个角度观察也不易发觉!
    好像那一批人直到近前方,才发现了山田上也有他们的同伙,于是,一个粗哑的,燕铁衣曾经听闻过的嗓门,便扯开叫了起来:“那边上头的可是卓老大,贺大哥?”
    传音传了过去,山田上立时响起卓飞的声音:“是老曲么?你们可发现了什么?”
    这位“老曲”,显然便是燕铁衣夜奔之时,第一次遭遇上的“青鹤教”那干人的为首者--当时被他的伙伴称为“曲大哥”,现下却由卓飞口中改成了“老曲”。只听他大声回应:“什么也没看见,卓老大,只在方才两里外与海家兄弟那一组朝过了面,他们也一样毫无所获,连姓燕的影子也未曾发现,不知孟二哥与任四哥他们可有什么消息?后半夜我们就没遇过他们!”
    卓飞的声音透着急躁不宁的在嚷:“娘的皮,姓燕的这龟孙莫非就能飞天遁地走了人不成?夜里来我们五组人手里,已经折了房老五与崔老六的那一组啦!十好几个像牛高马大的汉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全横了,叫人宰了一地,这必是姓燕的干的好事,老曲,血仇如海深啊,不逮着那王八蛋我怎生顺下这口气?我他娘这一辈子也定不了心哪!”
    “老曲”在叫:“卓老大,你放宽心,迟早,姓燕的也会落在我们手里,那时再由卓老大你剖心取肝,活祭房五哥崔六哥和那些受害的兄弟们不晚!”
    卓飞又在喊着:“后半夜你们就没碰上孟老二和任老四的那组人么?我他娘眼皮子一直就在跳,不要又是出了纰漏才好,这一晚上真是受足活罪了。”
    “老曲”扯着喉咙道:“卓老大你不用悬念,不会又出事的,每一组人全带得有银哨铜锣加上火箭,夜深人静,一待有警,这些玩意儿便能将音响光亮传扬出老远,我们早就会发觉啦,既无异状,想是他们也不曾授查到什么?”
    卓飞在那边叫着:“我也但愿如此,可是一想想房老五、崔老六那一组人,又何尝发出过什么传警讯号来着?不也叫姓燕的杀了个净绝?我他娘真是放不下心啊!”
    “老曲”粗声嚷着:“不会出事的,卓老大,姓燕的瞎了双狗眼,那会一再有这等的能耐?咱们再找找,说不定就会圈住他,天放亮了,对我们有利,他若想逃,就越发难上加难啦!”
    卓飞吆喝道:“老曲,大家全仔细点,时间一长我们就更不利了。”
    正当“老曲”在回答卓飞的时候,隐伏在草丛之下的朱瘸子却出了一件天大的意外--一条斑花锦烂的毒蛇,突然由一边的深草里蜿蜓而出,直滑向朱瘸子的脚踝!
    猛的看见了这条毒蛇,朱腐子不由自主的脱口惊叫出声,同时缩腿拳身,往旁滚动,刹那间,毒蛇昂首吐信,倏窜追噬,而燕铁衣的“太阿剑”已连鞘暴闪,将这条花斑斑毒蛇砸了个头烂如糜,飞挑三丈!
    但是,他们的形踪却也因此而暴露无遗了!
    那“老曲”悚然寻视,蓦的跳将起来:“快来人哪,姓燕的就在这里!”
    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彪形大汉立时散开包抄,一面吼叫不绝:“圈稳了,正是燕铁衣!”
    “伙计们小心点,这一次千万不能叫他溜脱!”
    “折磨一夜,总算围住他啦!”
    “注意,好像不只是他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
    他们口里叫嚷喊着,边摆成一个半包围形如临大敌般圈了过来,各人的家伙极度戒备的横护于前,迅速截住了三面通路。
    山田上,卓飞等二十余人也疾若奔马般纷纷跃掠而至,尤其卓飞与贺大庸,更是遥遥领先,眨眼间便来到近前!
    这时--
    一只一只的花旗火箭凌空而起,火箭的焙芒划过朦朦的天际,又再炸开一蓬蓬的五色彩光,缤缤纷纷,艳丽夺目!
    手执“熟铜人”的卓飞瞪日如铃,咬牙切齿:“弟兄们,给我把他牢圈稳,死活不论!”
    贺大庸也呐喊着:“大家照子放亮,看明白了再动,务必防着姓燕的两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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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眼通灵借光腾虹
    草丛下,朱瘸子的一张老脸业已变成灰白的了,他混身上下不住的栗栗颤抖,这须臾间,他不仅是恐惧,不仅是惊窒,更对自己的失慎痛恨和懊恼至极;他又是悚栗,又是惶恐的打着哆嗦道:“坏了……小哥…,坏事了……我该死……我真该死,我搅出了大漏子……”
    燕铁衣温和的拍拍朱瘸子肩头,语声里含着一股奇异的平静:“我并没有怪你,老哥,这不是你的错--那是条蛇,或者有毒,而它是碰巧在这时游出来的,你与我都未曾去引它出来,所以,这也是天意吧,我们和那些凶煞拚命说不定尚有生望,无端叫蛇咬伤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朱瘸子激动得甚至哭出了声:“我……我是一时被惊着了……小哥,要不,我宁肯被蛇咬死,也不愿把我们的行迹暴露出来……这全是我的错,而你却一句话也不责备我。”
    燕铁衣茫然一笑,道:“事到如今,老哥,何苦还自怨自艾?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在重围之下求生。”
    朱瘸子唏嘘着道:“还有生望么?小哥。”
    燕铁衣笑得有点苦:“让我们尽力试试吧,不到最后,我们是不能放弃任何挣扎机会的。”
    朱瘸子抖着声,却横了心道:“告诉我,小哥,我能派上什么用场?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事?无论什么事都行,小哥,我要与这些天杀的强盗土匪拚了。”
    燕铁衣轻轻的道:“你可以帮我很大的忙,老哥,只要你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流血的场面吓着了就行,你认为你撑得住么?老哥。”
    咬咬牙,朱瘸子道:“我……我想我行……如今我们是一条命,这些凶神恶煞真要收拾了你,还会留着我么?好歹也是要拚,小哥,我,我豁上了。”
    血污的面庞在草梗的掩遮下变得似是明暗不定了,燕铁衣低促的道:“好,老哥,等一下当他们向这边围扑的时候,一定会次哨敲锣,用音响来混淆我的听觉,这是对我最为不利的事,因为我一旦听辩不清声音的来处,便无法预防及闪躲,空自剑快也就失去制敌的目标了,这一点你可了解?”
    连连点头,朱瘸子道:“我省得,我省得。”
    燕铁衣迅速的道:“要请你协助我的是,老哥,每当他们的兵器在音响的扰乱里,接近到我身体的时候,你要很快高声通知我--就如同夜里与第一批敌人遭遇之际,你所告诉我的那样做,你还记得?那人的刀砍到我下巴之前,由你及时出声传警,我才化险为夷的?”
    朱瘸子忙道:“就是像那样?行,我包管可以做到!”
    伸手紧紧握了握朱瘸子那只粗厚的,筋络浮突的手背,燕铁衣诚挚的道:”多有仰仗了,老哥。”
    朱瘸子颤巍巍的道:“我们哥俩是在一条船上,你在拚命,我能闲着?”
    燕铁衣霍然站起来,低沉的道:“就在你现在的位置不要动,老哥我可以护着你,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眼睛了!”
    于是,朱瘸子也支撑着,抖生生的站了起来,立在燕铁衣的背后。
    在他们四周,四十余名彪形大汉早就将此处围困起来,严密得宛如铁桶,树影摇晃,野草婆娑中,尽是一条一条结棍的身体,与一闪一闪的寒刃光芒!
    朱瘸子心里念了声佛,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燕铁衣沉稳如山,卓立不动,他站在那里,杂草掩遮着他的下半身,他的”太阿剑”便斜斜抗在肩头,表情上不带丝毫内心的反应。
    包围着的人们早已停止了喧哗吼叫,人人屏息如寂的圈堵于四周,空气中是一片僵窒,一片沉闷一片泛着隐隐血腥气息的怖厉。
    了口唾液,卓飞硬起头皮大吼:“燕铁衣,我看你再往那里的?新仇旧恨,你这就一遭给我结算!”
    贺大庸也愤怒的指着朱瘸子叫:“原来是你这老狗操的,在暗里帮着燕铁衣搞鬼!难怪他跑得如此滑溜;老匹夫,你这是在我死,姓燕的怎么个下场,你也一样免不了!”
    咬着牙,卓飞咆哮着:“这老王八蛋,早知他与姓燕的勾结,昨天晚上就该把他活剥了,娘的反,好奸诈的混帐东西,瞒得我们吃了多少闷亏!”
    贺大庸阴森的道:“一歇,将这老狗吊死在树上曝!”
    缓缓的,燕铁衣开了口:“不要叫骂,卓飞、贺大庸,你们也知道光是凭着一张嘴发生不了任何作用,你们想怎么办,何不付诸于行动?”
    卓飞怒叱:“我们怕你不成?”
    燕铁衣慢慢的道:“至少你们该明白我也不在乎你们!”
    目光向两边探望,卓飞吼道:“你不要狂,姓燕的,你的期限就要到了,你以为你还会有昨天下午那样的运道?呸,别做你娘的好梦了,等着挺吧,你!“燕铁衣冷冷的道:“有种的就上,卓飞,你不敢么?”
    卓飞顿时暴跳如雷,捋袖掳臂,口唾四溅的厉号:“你以为你唬得住我?你当老子真含糊你么?老子要将一笔一笔的血债全部同你结清,燕铁衣,我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肝。”
    拉了怒气透顶的卓飞一把,贺大庸阴沉的道:“姓燕的,你这激将法未免也太幼稚了,你想激使我们在人手未曾集齐之前使贸然行动,再出你各个击破,逐一收拾?嘿嘿,你的算盘敲得精细,奈何我们也不是楞头青,不会这么容易把脖子伸进你的圈套里去被你摆布;你就耐心等着吧,只待我们其他几路的弟兄一到,就是你挨刀断头之时了!”
    燕铁衣生硬的道:“贺大庸,你以为你们还有『几路』人马?”
    心腔子猛一收缩,贺大庸的小眼睛翻了翻,色厉内荏的道:“这不必要告诉你,我们知道房老五与崔六的那一组人业已遭了你的暗算,但是我们仍有足够的力量来收拾你,你只要明白这一点也就够了!”
    卓飞目瞪如铃的叫哮:“我每一个把弟的血债,每一个遭害朋友的性命,通通要你连本带利的偿还!”
    燕铁衣淡漠的道:“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叫我偿还的本事了,另外,我不妨再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你们便是等到白了头,也最多能等来海氏兄弟那一批人而已,孟琮同任广柏他们,永远不会再来了--拂晓时分,我已在一座土岗上的林子里将他们全数格杀,无一幸存!”
    刹那间,卓飞像是全身血液凝固,整个人都僵窒住了,他如雷殛顶般被震得耳鸣眼花张口结舌,好久说不上一句话来!
    贺大庸也是心惊胆颤,冷汗涔涔,他却硬着嘴大叫:“胡说--你纯是一派胡说,凭你瞎了双狗眼,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你能杀得了老五老六他们?简直在混扯你娘的蛋!”
    燕铁衣道:“然则,房振隆与崔煌那批人又是怎么被杀的?莫非他们全是活腻味了自己,一个个横刀割颈的么?贺大庸,你这头龌龊的老狐狸,你除了只会摆弄下三流的邪门歪道,你何懂得什么断论现势的心法?”
    贺大庸气得青筋浮额,咬牙欲碎,他切着齿吼叫:“你完全是无中生有,夸大编造,我们绝不相信你方才所说的谎言,姓燕的,我也等着看,看看是你的脑筋活,还是我贺大庸的法门高!”
    燕铁衣道:“不用等了,再等多久,孟琮与任广柏他们也不会到来支援你们,因为死人是不可能活动的,而我更不愿候到各位的其他帮凶赶来徒增困扰,所以,我现在便要突围离去。”
    卓飞全身肌肉突然绷紧,他大叫:“燕铁衣,你往那里逃。”
    燕铁衣的身形一闪而前,在上前的同时他又已退了回去,就在这疾若石火的一瞬间,两名牛高马大的汉子业已跳起三尺,又长号着摔向两傍!
    斜刺里,一个身着青色劲装,胸前以白线绣刺着一个“鹤”字的朋友猝然旋进,一条包铁三节棍“哗啦啦”猛力扫落!
    燕铁衣不闪不动,“太阿剑”连鞘暴翻,在准确无比的磕截中,他左手寒芒倏映,那位连棍带人正往后退的仁兄已“哇”的大叫,弃棍捧腹踉踉跄跄,萎顿倒地!
    于是,又是两个同样打扮的汉子分左右迅速扑击,燕铁衣身形急闪飞翻,”太阿剑”在半空凌虚旋滚,他的左手恍同光流伸缩如电,“吭”“吭”两响,那一声青衣汉子喉间血标似箭,各自一头撞跌进草丛之内!
    不错,这三个在片刻间毙命的人物,全是“青鹤教”“青鹤十英”所属!
    贺大庸气急败坏的大叫:“慢点上,慢点上,你们忘了要先扰乱姓燕的听觉,像这样硬干不是明着找亏吃么!老曲,把你的人先指派好坊位,隐着……”
    卓飞双目如血,声嘶力竭的吼:“哨子呢?快吹哨子,铜锣在那里?拿出来狠命敲呀,你们一个一个猪头还楞在此处看什么把戏?不成气候的东西!”
    燕铁衣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带得有这几样『法宝』了,不须急,慢慢拿出来『法宝』,我等看便是,各位的『法宝』灵与不灵,一试即知!”
    他刚刚说完了话,哨音已尖锐刺耳的响起,铜锣谁也敲成了一片,听吧,”吱”“吱”
    的银哨子声,“匡”“匡”的锣响,几乎就闹翻了天,若有人不知道,包管还以为这里是在聚庙会,耍猴戏,抑是有着什么庆典呢。
    于是,在这沸腾了一样的音响纷乱中,“青鹤十英”剩余的七个人在那粗壮魁梧的“曲老大”率领之下悄然狠扑上来!
    七个人分成七个不同的角度,又狠又快又矫健的一拥而上,七件锋利的兵刃却集向一个焦点--燕铁衣的身上!
    挺立不动的燕铁衣,长剑连鞘斜举,左手附于胸前,他聚皱双眉,聆听动静,可是,除了盈耳的一片哨锣噪音,他是任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站在他背后的朱瘸子惊恐的大叫出声:“七个人从七边来啦!”
    他的叫声未已,燕铁衣往前倏抢三步,左右双手飞旋,寒芒交叉穿射,两名青衣人奇叫着打横摔出,鲜血溅散中,三件兵刃沾上了燕铁衣的身体,他贴地猝翻,短剑暴闪,一名青衣大汉抚着肚皮一头栽倒,长剑起一蓬骤雨般的冷电,又两名青衣人撞成一团,再倒仰出去!
    血迹斑斑的燕铁衣蓦而凌空弹起,剑光流颤斜挂,一名青衣大汉五次挥动兵器拦截却同时落空,剑尖猛挑,直将这青衣入透胸摔出了七步!
    狂号一声,那“曲老大”疯虎般从燕铁衣背后扑来,手中“霸王镧”力扫疾砸,在一片劲风中雷霆万钧的罩卷而到!
    燕铁衣得到那声昂烈的吼叫指示,就在对方双镧压头的一刹,他身与剑合,快不可言的长射如虹经九天,“碰”的一声,直将“曲老大”撞跌出一丈多远,当那粗壮的身体重重摔落之际,殷红的血水早已喷得满空尽赤!
    朱瘸子也好像被这近日所见的鲜血,死亡,强暴而刺激得开了性,将他那股子原始的疯狂本质勾动,他嘶哑的大喊:“往前七尺许有人--。”
    燕铁衣飞掠七尺,长剑的灿亮光辉抖起连串的弧芒,短剑石火般掣挥,四个彪形大汉叫都来不及叫,便立时翻仆出去--口中还塞着未及拔出的银哨!
    朱瘸子眼珠突出,口飞溅:“往左三步--。”
    流光般左旋,燕铁衣双剑交互闪缩,又两名汉子尖嗥着滚跌倒地!
    手舞足蹈的朱矫子怪吼:“右后方九尺许啊……”
    凌空一个斗翻弹,剑芒暴映,一名黄衣大汉的家伙尚不及举起,已被拦腰斩为两断,肠脏并溢中,燕铁衣单膝着地,长短声剑分为前后飞插,“嗷”“嗷”两声惨号像是被压挤出人的腹腔一般,吐自另两个汉子的嘴里!
    卓飞当头冲至,手上的“熟铜人”幻闪由光影千百,自四面八方卷向了燕铁衣。
    朱瘸子引吭大叫:“又一个上啦……”
    燕铁衣身形斜转,倏滑丈远,人出去时凝映的影子还在丈外,却又鬼魅般反折至卓飞身侧,短剑抖颤,恍同碎星殒落般泻向了卓飞!
    怪吼一声,卓飞咬牙嗔目,怒挥“熟铜人”奋力抵挡!
    漫天的晶莹光点尚在凝形,“太阿剑”已宛如来自虚无,猝然笔直穿向卓飞胸膛!
    开声吐气,卓飞虬髯莲竖,“熟铜人”的前端猛往回砸,“当”的一声震开了燕铁衣这突来的一剑,但是,他的一只左耳以及大片毛发却在头顶的星芒掠闪中“刮”的飞溅起来!
    “哇呀呀……”
    卓飞狂叫着扑地滚动,三名大汉拚命挥刀抢救,燕铁衣身形猝然横翻,双手交错出剑,只见空中星影抛掠--六条人臂业已血淋淋的上了半天!
    这时,从后面,传来了朱瘸子尖厉的求救声:“小哥,救命啊,有人追来杀我了……”
    燕铁衣的去势强劲如脱弦之夫,循声而到,他凌空缩身又猛而伸展,“太阿剑”一颤斜飞,光华夺目中,“丁当”一记便磕开了一样兵器--“子锥”,左手暴翻,“照日短剑”
    稍差一线的贴着那凶徒的颊边擦过!
    惊吓得发出“猴”的一声怪叫,那人几乎四仰八叉的没命倒翻而出!
    燕铁衣双眼空茫的直视,他冷冷的道:“是你,贺大庸!”
    不错,那名追杀朱瘸子的凶人,正是又老又奸又滑的贺大庸!
    急忙伸手在腮帮子上抹了一把,看看没有挂彩,贺大庸方才惊魂甫定,气喘吁吁的跺脚大骂:“燕铁衣,你算什么野种?居然抽冷子偷袭人?你还是『青龙社』的头子?简直是个不折不扣,死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你他娘的皮!”
    燕铁衣毫无表情的道:“总要比你意图杀戮一个不识武功的半残废人要高明得多,贺大庸,你不止是个帮凶,是个为虎作伥的走狗,你更是一个不仁不义的江湖败类!”
    贺大庸直着嗓子,气得两眼血红的尖号大叫:“放你娘的屁,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来辱骂于我?燕铁衣,你早没有什么可以仰仗的了,今日此地,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处!”
    冷森的,燕铁衣道:“试试看吧,贺大庸,看看我们彼此之间谁会落得这个下场!”
    挥动着他的“子锥”,贺大庸气涌如山,扭曲着面孔吼叫:“你跑不掉的,燕铁衣,我们发誓要分你的,挫你的骨,扬你的灰,燕铁衣,我们要用你的血来抹手,用你的全副心肝来祭奠被你杀害的亡魂啊……”
    燕铁衣木然道:“贺大庸,你是一只狡狐,不错,但你却更像一头疯狗!”
    贺大庸又在破口大骂,他叫骂声中,卓飞已气急败坏,脸色铁青的在那边发了话:“老哥儿,我们朝后撤几步,别光顾着发熊了。……”
    悻悻的往后退走,贺大庸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呃--卓老大,你的耳朵?”
    用手抚着左边贴耳的伤处,津津血水业已浸染得卓飞满手猩赤,他歪曲着脸孔,一声又一声的吸着气,两只眼更是通红的:“贺大哥……不杀燕铁衣,我绝不再苟活下去,我会用尽一切方法,以最狠酷的方式,来将他零碎处死,我恨……恨过了顶!”
    贺大庸也激动的道:“我们与他誓不两立,仇不戴天,这个理该千刀剐,万刀剁的野生杂种!”
    又吸了口气,卓飞咬牙道:“贺大哥,我们不能再往上扑了,为了保存实力以待大伙聚齐后重展攻杀如今只好远远围住他,且待两路人手到达再说。”
    点点头,贺大庸恨恨的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我们且忍住这口心头恶气,等他们来了加强力量后再干!”
    在卓飞的调度下,他们的人手完全后撤了十丈之遥远远布成一个大圈监视着圈中的猎物,他们已寒了胆,不敢再往上硬冲,可是,心中的怨毒却更加深沉了!
    贺大庸阴森的道:“这一场惨败,我们完全是吃了那瘸子樵夫的亏,若不是他在姓燕的背后指点引导,姓燕的瞎了双眼那能那么灵巧法?”
    “克崩”一挫牙,卓飞凶戾的道:“由此推想,我们其他遭害的弟兄也很可能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被坑了的--那狗娘养的瘸腿野种,他居然有这大的胆量敢帮着姓燕的与我们作对,看我等歇怎么整治他!”
    贺大庸狠毒的道:“这个老匹夫--不管稍停情况如何演变,我们专门找出闲隙来用暗青子对付他,他敢帮着姓燕的以眼睛使坏,我们就剜他的眼,他用舌头传话,我们便割下他的舌头。”
    用力点头,卓飞粗暴的道:“就这么办,两个人谁也别想活命!”
    在包围圈的中央,燕铁衣平静的说话:“朱老哥,那姓贺的没伤着你吧?”
    余悸犹存的朱瘸子面青唇白的哆嗦了一下,呐呐的道:“没有……好险哪,只要你再晚来一步,不,只要晚上那么一丁点时间,他那把尖尖的锥头便会撅进我喉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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