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二章贾半国为富不仁
    贾致祥往椅背上一靠,淡漠中带着三分厌倦的口气:“燕瓢把子,你是江湖上的一个帮会首脑,尤其更是一个江湖黑道中的帮会首脑,你今天突然来了,强求见我,而我众所周知,我是一个财主,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你对我有所需求,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其它目的……”
    燕铁衣平静的笑着,没有出声。贾致祥又道:“你还没有开出数目,燕瓢把子。”摇摇头,燕铁衣道:“贾先生,你认为你的判断一定正确?”贾致祥缓缓的道:“我是一个生意人,从祖上三代开始就是生意人,我喜欢我的求利方式,也习惯于我的日常环境,我不须同其它行道的人打交道,对于江湖圈子,我更是敬谢不敏!”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们生意人讲究的是将本永利,和气生财,我们过的日子欢愉而有希望,不似且湖道:“充满了暴力、血腥、贪婪、自利、充满了勾心斗角的阴鸷气氛,举凡江湖人,个个如此,毫无例列!”燕铁衣聆听到这里,不由得目光四巡—这敞轩的小厅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好些个江湖人呢,但他们却都是替贾致祥出力的!知道燕铁衣的意思,贾致祥仰起脸来,侃侃而谈:“是的,在我周围也有许多江湖人为我做事,他们充任我的护卫、保镳、甚至夫役,他们只是为我做事,就如同任何行道中替东主做事的伙计一样,并不意味着他们因出身附染而来的恶习有什么改变,他们的劣性仍然存在,但他们对我十分忠耿,忠耿的理由并非我待人和善体贴,只是我有我的方法,绝对自由选择的方法。另外,我付的酬劳极高,高到他们在别处一辈子也拿不到这样的代价!”燕铁衣道:“你倒很懂得驽驭之道——对这干‘劣性’仍然存在的江湖朋友!”贾致祥道:“我从来就懂得运用方法达到我期望的目的,不止此事,几乎事事如此,只要我想做到个什么形态,便往往会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子。”燕铁衣点头道:“你很坦率。”贾致祥深沉的道:“无情隐讳的事便不须隐讳,直接了当,总要比绕弯子更能使得对方容易了解及接受!”燕锇衣悠闲自若的道:“现在,我多少知道一点了—为什么奶会这么富有,贾先生,你是一个果断又聪明的人,而且,十分慷慨!”微抚下颌,贾致祥道:“我一向慷慨,只要是对我有助,我是应该慷慨的时候皆然,我有钱,但是我不做钱奴隶,更不蒙受钱的伤害—钱财原是要被人支配的,支配到使人活得更好!”燕铁衣笑道:“有道理。”眨眨眼,他接着道:“据我想,你一定向许多人慷慨过了。如此说,恐怕免不了有些朋友对你伸手,尤其是江湖朋友?”贾致祥道:“向我要钱的人很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物皆有,但是,他们不见得都能如愿,我有钱却只打发那些值得打发的人,那些真有困难,无以为生的人—或疾病相缠,或老弱妇孺,这类的贫苦者我全不吝施舍,而且施舍之后心中快乐;至于江湖道上的朋友,也许不少伸手的,比较起来,我便相当谨慎了,他们大多难达目的二”燕铁衣有趣的道:“对江湖上的同源而言,贾先生似乎成见颇深?”贾致祥道:“他们都很贪婪,且大多不替对方留存退步;他们向我要钱,不是求帮求助,更没有感恩怀德的心理,他们认为这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肉头,是只可以任由宰割的肥猪!他们凭借暴力做后盾,便认定可以弱肉强食,予取予夺。所以,他们手段专横又龌龊,他们来此伸手,已不是请求施舍,纯系敲诈和勒索!”燕铁衣由衷的道:“我承认江湖道上不少这种散类,忝为道上一员,实在惭愧!”以右手无名指上的‘九龙血痕’指环轻轻摸娑看面颊,贾致祥冷冷笑道:“我有庞大的财势,可以很容易培植起一股武力来保护我自己以及我的产业,多年以来,我已拥有一支相当雄厚的自卫力量,使用这股力量,我曾无数次将那些寡廉鲜耻的江湖流痞,武林蟊贼摒阻于‘十全山庄’大门之外,并且痛予教训,因而近些年来,已少有江湖道上的人物来勒索我了!”燕铁衣轻轻的道:“仍有例外得逞的么?”猛一咬牙,贾致祥恨声道:“有!”燕铁衣向:“在什么情形之下,你才会让他们如愿?”贾致祥愤怒的道:“如果我衡量-我本身的武力不足以和勒索相抗拒,或是将在抗拒之后得不偿失,我便只有满足对方的需求,简单的说,勒索者在江湖上的势力过于强大的话,我的原则是依从他们!燕铁衣笑笑,没有表示什么。嘘了口气,贾致祥道:“好在那些人索取的只是钱财,我便给他们钱财,我有超过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家产,只要他们不过分,我亦不希望流血;破财消灾,也算是支配金钱的一种适当的表现。”燕铁衣道:“贾先生,对于财富的看法,我认为你也已很透澈了。”坐直了身子,贾致祥凝视蓍燕铁衣,神态又变成带看几分讥诮:“已经说了许多,燕瓢把子,你也应该开价了-但在开价之前我必须先提醒你,不要太过贪婪,总该适分才好,我固然不愿流血,相信阁下你也同样不愿吧?”燕铁衣静静的道:“我已有言在先,贾先生,我不是来向你‘勒索’的!”微觉意外的端详着对方,贾致祥古怪的笑了:“燕瓢把子,我知道你功高盖世,精明绝伦,我也晓得你在武林中的威望,在江湖上的势力。因此,我不愿得罪你,为了我将来的日子好过,我有心要给你一笔钱-可是,方才你却表示并非来要钱的,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呢?我们彼此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该不是只为了专程来看我的吧?”燕铁衣深沉的道:“我乃有要事相求。”贾致祥脱口道:“我除了有钱,其它恐怕帮不上你的忙!”燕铁衣道:“你能帮忙,贾先生,否则我也不会来了。”贾致祥有些迷惠的道:“你既不要钱,我还能给你什么呢?要知道,‘钱为万事之母’有了钱,便没有做不到的事了!”燕铁衣严肃的道:“不然,贾先生,天下也有钱办不通,买不到的东西!”眉毛一轩,贾致祥问:“比喻?”燕铁衣沉重的道:“生命。”长长‘哦’了一声,贾致祥道:“不错,钱是买不了命。但,只能说买不了自己的命-在大限届临之时。”随即笑了,他又道:“我还不知道除了钱之外,你还希望我帮你什么忙?”燕铁衣清晰的道:“想请贾先生救一条别人的命。”怔了怔,贾致祥失笑道:“我又不是郎中,怎么救得?”燕铁衣叹息道:“最好的岐黄高手,也已然能为力了!”双手一摊,贾致祥道:“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法子?”燕铁衣肯定的道:“你有,贾先生。”拂然不悦,贾致祥道:“不要同我戏谑,燕瓢把子。”燕铁衣正色道:“不是戏谑,确乃实言—这也是我来此相恳的目的!”思索了一下,贾致祥摇头道:“我实在想不起来我有什么救命的手段,燕瓢把子,你还是明说了吧。”凑近了些,燕铁衣低声道:“久闻贾先生珍藏看两株人间罕见的异章‘鹤涎灵芝’,这种异草,对于医治‘血痨’、‘脾虚’等恶疾俱有神效,几可起死回生,百应百验—我的一位多年挚交不幸便得了‘血痨’之症,因延误投医时久,病情已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几经奔波、才访到一位极负盛名的老郎中,在他亲自诊治之下,亦表示无能为力,但他却指出了一条明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他说,若求得这种珍贵稀罕的‘鹤涎灵芝’为药引,则便可救敝友之命。”,也是那位老神医吧?”贾致祥木然笑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燕瓢把子,不知是谁告诉你我家藏有这种异草?我想”燕铁衣道:“这个恕我不能奉告。”贾致祥不怀好意的道:“那位老神医是何许人呀?”燕铁衣道:“贾先生不愿知道吧?”突然重重一哼,贾致祥面带青霜的道:“燕瓢把子,那个老郎中只告诉过你我的两株‘鹤涎灵芝’对于‘血痨’、‘脾虚’等症俱有奇效,他可也告诉过你那两株异草更能治‘中风’及‘风湿’等多种病症,在活血的功效上,‘鹤涎灵芝’堪称续命奇宝!”
    燕铁衣不解的道:“贾先生的意思是?”贾致祥大声道:“老实说吧,我早就有头晕目眩的毛病,且身上关节部位亦经常在阴雨天气隐隐作痛,我的几位专聘大夫诊视之下,都已断定我有中风的倾向及初期的风湿症候,我的大夫告诉我,风湿只是痛苦,尚要不了命。但中风如果发作,轻则残废瘫疾,重则立可致命,因此我必须保留这两株异草,作为有朝一日救我自己性命之用!”燕铁衣柔声道:“我可以向你购买一株!”揄笑了,贾致祥故作惊讶的道:“向我购买?真是新鲜事,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要向我本人出钱买东西的人,燕瓢把子,你打算出多少代价呀?”忍住气,燕铁衣强笑道:“你可以开价,贾先生。”贾致祥似乎想一想,嘿嘿笑道:“这样吧,你既是一番诚意,我就便宜点卖给你,有两种出售的方式;其一,我要全同鸽卵大的珍珠一百斗,色泽,质地、大小必须一样,不能有丝毫差异,另加青砖大小的未剖翡翠一千块,条件亦如前述;其二,你照着我的‘金玉堂’一模一样再给我盖上一幢。因我财力仍嫌不足,原盖的‘金玉堂’使用纯金的地方太少,所以,便烦你替我起一憧全为纯金的‘金玉堂’以偿我的夙愿!”这不是在谈价钱,简直在讲神话了。像贾致祥所开的条件,不要说燕铁衣办不到,纵观天下以个人之力,恐怕也没有第二个办得到的!当然,贾致祥又何尝不知?他所以如此表示,一则故意刁难,二则存心嘲弄,三则也摆明了他根本不想出卖的意念!燕铁衣不笑了,脸色极其难看的道:“你这是在调侃谁?贾先生?”
    贾致祥重重的道:“我只是告诉你一株真正‘鹤涎灵芝’的价钱!”燕铁衣阴森的道:“对你而言,贾先生,我不强取、不豪夺、以礼相见,以情相求,自问洝有过不去的地方,但如你想羞辱于我,贾先生,只怕你的后果也并不见得愉快!”‘地煞’管恩昌已悄悄掩近,敞轩门边的‘斑怪’、‘邪丑’二人也紧张的伸手入怀,那大靠椅后并排的四名红脸汉子,更已全身肌肉绷着随时蓄势待发了!挥挥手,贾致祥叱喝他的保镳们:“退下去,燕瓢把子不是粗鲁莽撞之辈,凭他在武林中的声威及本颁,岂会伤害我这并无半点武功根底约六旬老人?”燕铁衣怔了怔,讶然道:“什么?你已有六十高寿了?”贾致祥呵呵笑道:“六十六喽,正好应了个六六大顺……”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居然只有四旬上下,贾致祥的驻颜固本之术,似乎要比燕铁衣更高明一寿了……”沉默片刻,燕铁衣伤感的道:“我那快要病死的朋友才只有二十八岁……”贾致祥立时又不快的道:“燕瓢把子,年纪大的人并不是就该死!”燕铁衣道:“我并没有这种意思,贾先生,我只是在想,你已享受了大半世的人生,能不能施舍我那朋友一点?让他有个尚可期盼的未来?”贾致祥固执的道:“燕瓢把子,我也得替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燕铁衣恳切的道:“贾先生,你只是留着这两株异草作预防,并非一定会使用。你的病情很轻,在转趋严重之前,相信尚有其它药物可以化解,甚至将来是否能够发作亦未可知,就算真个有那不幸的一天,你还保有另一株‘鹤涎灵芝’当可挽救及时,而我的朋友却已命在旦夕,对这‘鹤涎灵芝’的渴望是迫切又必须的,他不是预防,不是留备,乃是立即用以续命。贾先生,轻重之间,一眼便明,请你可怜我那位朋友,他还年轾,还没有发挥他的抱负,只有你能救他……”贾致祥冷冷的道:“东西是我的,呃!”燕铁衣苦笑道:“当然。”贾致祥狂傲的道:“所以,我要送耍卖,或不送不卖,至我毁了它,拿去喂猪喂狗,也全是我的事,根本犯不上述说任何理由,你也更无权干涉!”燕铁衣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是干涉,更不是反驳你的理由。贾先生,我只是在向你说明一个值得同情的事实,请你帮忙赐助!”贾致祥强硬的道:“没有办法!”燕铁衣再一次委曲求全:“贾先生,我可以出价一万两纹银向你收购,再高点亦无妨。”豁然大笑,贾致祥鄙夷的道:“一万两纹银?那是多大的一个数目呀?以叫我开了眼界啦!”燕铁衣叫着:“贾先生!”猛一拂袖,贾致祥厉声道:“燕瓢把子,从我这‘五福轩’走出去,直入‘金玉堂’你可以随意看看,闭着眼摸一样摆设,也包不止一万两银子!这简直是在儿戏,燕瓢把子,于我贾致祥面谈钱财,你的斤两还太轻了,真正孔夫子门外念三字经!”脸色阴寒,燕铁衣的语调也一样阴寒:“贾先生,奶不再斟酌?”贾致祥坚决的道:“无能为力!”燕铁衣咬咬牙,做最后努力:“贾先生,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多少发挥一点人溺己溺的慈悲!”一扬头,贾致祥昂然道:“不必再说了!”霍然站起,燕铁衣愤怒的道:“我曾见过很多不可理喻以及毫无道义感的人。但贾致祥,你却更是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贾致祥脸色微见苍白,却强硬如故:“这只是你的说词罢了,我不同样你的勒索,难道就是不可理喻?我要替自己的性命安全打算,莫非便是没有道义感?我的东西我当然有绝对的自主权,谁也干涉不了我!”燕铁衣冷酷的道:“你将为你的这种行为付出代价—贾致祥,江湖中人,不错有的是贪婪自利之辈。然则,你的品德却并不高于这些人!”大吼一声,贾致祥气得连嗓调都变了:“你,你敢辱骂我?”不屑的一笑,燕铁衣道:“贾致祥,奶以为你除了有钱之外还有什么?而有钱并不能表示便有了一切,你只是一条金色的蛀虫,一个欠缺良知的土佬倌!”嗔目切齿,贾致祥颤抖抖的指着燕铁衣:“你除了暴力,又有什么?”冷冷一笑,燕铁衣道:“还有以仁义行天下,贾致祥!”贾致祥近乎吼叫的道:“我也一样是个善土,我曾救助过许多贫苦无依的人!”燕铁衣嗤之以鼻的道:“那不是仁义的表现,只能说是一种满足你虚荣心与趣味性的施舍。贾致祥,在你而言,仅只是游戏,是沽名钓誉的游戏,你什么都没有,只有钱,钱太多了,施舍出几文去,更收得个‘行善’之名,你自然乐于师法,这总要比你胡乱花费糟蹋掉要有利些,其实你心中,又何尝有半个‘善’字?”贾致祥双手握拳,愤恨至极的道:“一派胡言,你纯系一派胡言!”燕铁衣萧索的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是真善。做得到的事去做了,远比不上做不到而犹竭力去做的事更有意义,贾致祥,你的人生观,是筑在财富上的,你的自尊、威严,品格:也全和钱字分不开了;你已不是个人的脑袋,你的脑袋里面,已被金银珠宝塞成一团坚硬眩灿的五彩浑球!”猛的跳了起来,贾致祥赤着眼大叫:“燕铁衣,你竟加此诬蔑于我,你就以为我怕了你么?”燕铁衣冷硬的道:“希望你也不要以为我怕了你才好!”挫着牙,贾致祥,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听着,燕铁衣,你仔细听着,我自来不受人的侮辱,不受任何人的侮辱,今天你已经侮辱了我。我将会倾以毕生之力,用尽所能用的方法,叫你遭到报应,而不管你是江湖上的什么三头六臂!”点点头,燕铁衣漠然道:“我会等着,贾致祥!”说完话,他身形往外微移,这个小小的动作,却使得得轩小厅中的七位保镳朋友悚然围聚—四名红脸大汉暴闪向前,将贾致祥遮于身后,而‘地煞’管恩昌、‘斑怪’、‘邪丑’三人却已圈住了燕铁衣!
    笑笑,燕铁衣道:“干什么?想在这里动手么?”管恩昌阴沉的道:“这就要看你姓燕的了!”燕铁衣淡淡的道:“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各位,如果我想对贾致祥不利,今天我就不会以这种方式求见。再说,只要我存心伤害贾致祥,凭你们各住也不一定挡得住;你们的功夫都很高强,可是,我的双剑却更快!”管恩昌全神戒备,口中却冷冷的道:“有些事,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燕铁衣,你若胆敢冒犯太爷丝毫,这‘十全山庄’也就是你人生族途的终点了,你以为我们就只有这里的七个人保护太爷?”燕铁衣安详的道:“当然不止你们七个,外面牡丹花丛里,更不知隐伏了多少七个,就说这敞轩内吧,我相信角隅暗影里也尚有迄未露面的高手—好在这些全不重更,因为我并不想在这时伤害你们的主子,另外,你们也实在对我造不成太大的威胁!”管恩昌道:“不要太狂了,燕铁衣,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完全一厢情愿的!”燕铁衣笑道:“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说着,他转身大步行至门边,又回过头来向那面青唇白却愤怒不已的贾致祥道:“我们这是死约会—贾先生,你找我也好,我找你亦罢,迟早,我们总会上一遭!”贾致祥气得发抖:“我等着这一天,燕铁衣!”挥挥手,燕铁衣不再多说,径自出了‘五福轩’,大踏步离开这片娇艳无限,充满富贵吉祥气氛的牡丹花园。他知道,他很快就会再来的。因为,他的朋友已等不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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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仁义至先礼后兵
    在一条清澈的流溪之畔,燕铁衣坐在那块石头上,双手支颐,默默凝视着潺潺的流水出神;从这里往上看,“十全山庄”便在远处,迤逦连横,好一番巍峨气势﹗这次,他从“楚角岭”“青龙社”总坛,不远千里迢迢赶来,便只有一个目的——向贾致祥恳索一株“鹤涎灵芝”,或是向贾致祥购买一株“鹤涎灵芝”。
    以一个武林大豪,江湖霸主的身分,来对一个圈外人如此要求——纵然那是个富翁,除了钱外也无分量——在燕铁衣而言,业已是纡尊降贵,无限委屈了,不想竟碰了一鼻子灰!
    在燕铁衣最早的推断里,他以为凭他的声望同威势,贾致祥多少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就算不肯出让那株芝草,总也有个好叫他下台的方式,但事实上居然全非如此,贾致祥可以说彻头彻尾的令他“撞正大板”!
    颜面无光犹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未达才更使他觉得事态严重——几有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受,尴尬极了,也困窘极了……
    因为,这里牵扯着一条生命,一条他挚友的生命。
    害了“血痨”恶疾的那个人,乃真正是他的挚交,他们打很长远以前业已在一起了,长远到燕铁衣尚未创建“青龙社”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名叫马修宏,比燕铁衣要小几岁,在燕铁衣尚未扬威江湖之前,他们曾是街坊邻居,也是幼时的玩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已有了情感的基础。
    马修宏的家世很凄凉,他幼年丧父,由寡母扶养成人,母子俩相依为命,在“相依”的过程中,尝够了辛酸悲苦,也受尽了折磨惨痛,但好歹马修宏长大了。
    最早,马修宏的寡母是靠着替人打草鞋或者贩织粗布维生,赶及马修宏长大之后,便接替了乃母的工作,成为一个掮着货色,走遍四乡八野的布贩子。
    在提着“货浪鼓”的单帮岁月里,母子二人也不过就只混了个温饱,及至燕铁衣创立了“青龙社”,在江湖上称雄立霸之后,他在一次回到故居的寻旧追往之行中,偶然听到了马修宏的消息,也因此义不容辞的把马家母子接到“青龙社”来,并替马修宏安排了一个优厚的差事。
    燕铁衣派马修宏在“官桥县”,一家隶属于“青龙社”的粮行里当管帐,这件工作单纯而稳定,马修宏且胜任愉快。
    “官桥县”距离“楚角岭”三百六十里,是个淳朴又安静的地方,燕铁衣每一年中,总要抽出时间去个三两趟,与马修宏聚首盘桓,重温一下幼时的旧梦,也因此,他与马修宏表面上的关系是首从主雇,其实,他们亲同手足,谊如兄弟,毫没有上下尊卑之分。
    燕铁衣对于礼教、渊源极为重视,他一向尊马修宏的寡母为大婶。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
    马修宏害病咯血的症候,是这年余来才开始,并且渐趋严重的,燕铁衣更在两个多月之前方始得悉,等他知道,马修宏的病情已经不易挽回。
    在最先,马修宏只以为是工作过度,偶而的不适,咯过几次血,他也没在意,甚至没向他母亲提起,到后来,病情严重了,他又不敢提,怕他母亲担心,但最大的错失,乃在他的因循怠误,没有积极求医、投药,待到情况恶化被他母亲发觉时,一切也都迟了。
    为了马修宏的病,燕铁衣已花了许多钱,找过好些有名的郎中,可是这些郎中们的答案几乎都是一致的——没什么希望啦;直到燕铁衣又寻着了那位大夫,方才有了这一线之机—
    —“鹤涎灵芝”。
    马修宏的痨病,种根于他以前做布贩子的那段辰光里,沐风栉雨的辛劳,马不停蹄的奔波,过分的乏累加上饮食的失调,他身底子本来也薄,病因便就形成了;来到“青龙社”以后的日子,虽然舒适得多,但马修宏心要为燕铁衣尽本分,责任感也就太重,他努力做好职司之内的工作,甚至做得过度的完美了,其辛苦与身心的负担亦乃必然,早年种下的病根,便一发不可收拾……
    燕铁衣要以他最大的力量来挽救马修宏的生命,固然是挚友的情谊,同时,亦是为了马修宏寡母的将来做挣扎——如果马修宏一病不起,他那可怜的老母只怕也难以独生。
    三间砖屋,两丛翠竹,那一圈砌做空心花格的矮墙,或是向月对酌,抵足被谈,或是把酒相奕,窗影言欢,老人亲手烹调的美点,白发如云的慈祥叮咛,这一切的一切,燕铁衣都要保留下来,他不能任由病魔毁去这些,而他深切明白,只要马修宏死去,这些使他感受过温馨的所有事物,便将仅存回忆了。
    老大夫给他拿回药引的最后限期是一个月,迄今,他已浪费了十一天,而十一天之后的结果,却是一场空幻更加满脸的灰土!
    缓缓站立起来,燕铁衣摇摇头:“不,这尚不是最后的‘结果’隔着最后还有一段距离。”目光幽渺的飘向远处的“十全山庄”,在这里的位置远眺”十全山庄”,真是雕栏玉砌,仙家宫阙,那种瑰丽豪奢的景像,几不似人间所有了。
    燕铁衣喃喃自语:“贾半国,我可是仁尽义至,先礼后兵了,你不受抬举,见死不救,便恕不得我要强行对付你,我一旦再来,就是两个回回打一架——这一回不同上一回了。”
    溪水,仍在静静的流。
    燕铁衣仰首观看天色,快近黄昏了。
    他不打算耽搁,他已决定今晚上就下手——强夺“鹤涎灵芝”。
    当然,下手的时机稍嫌局促了些,但他不愿再犹豫,反正早晚也得这么干上一次,而最重要的是——马修宏等不及了。
    一摔头,他大步行向他那匹新近才选中的坐骑之前。
    ***
    深夜月淡星稀。
    “十全山庄”灯火明灭,有的地方光影隐约,有的地方漆黑一片。
    燕铁衣在一天之中两次进入“十全山庄”,但这座庄院的辽阔广大,仍然令他难辨位置,和第一遭来此的陌生感并无二致。
    现在,他是潜越进来的。
    关于如何夺取那株“鹤涎灵芝”,他已有了腹案,但他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成功,他却必须要试试,一次再一次的试!
    他藏身在一棵松树上,松树的位置,正可俯瞰山庄大门之内的那幢精舍,那幢有着款待来客作用的精舍——白天,他曾在里面盘桓些时。
    他在等一个人——孟明。
    当然,他并不奢望能从孟明口里逼问出那株异草的存放所在,他只想孟明告诉他一件事,一件将令贾致祥跳脚的事,这件事乃他夺取“鹤涎灵芝”的重要关键!
    他等待着,耐心的等待着,他认为一个具有“门卫”身分的人,应该不会远离岗位,即便不当班,也有在附近徜徉的习惯,何况,“十全山庄”的司职人物,出入并不方便——有了他白天和贾致祥冲突的事发生,恐怕就更不会随意出入了。
    耐心的攀附在松树的枝桠间,燕铁衣的双眼不停向四周搜视和观查……
    嘿——他没有错,有两个人从精舍的后面转了过来,其中之一,正是那位”铁戟”孟明!
    在来至精舍门口时,孟明向他的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一位笑谑的拍拍孟明肩头,径自推门进入屋里。
    孟明轻哼着小调,走到树侧,阴暗处拉开裤子就蟋蟋嗦嗦小解起来。
    燕铁衣在树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一点也不急,且待孟明解决了问题他再动手——这也算是一面之识后所留下的交情吧。
    伸了个懒腰,孟明还仰起头来看了看天色,然后,他又哼起小调,便待往外走去。
    没有丝毫风吹草动的迹像,甚至就似从虚无中凝形——燕铁衣已经那么突兀的站在孟明面前,含笑点头。
    在强烈又惊窒的震撼下,孟明先是大大的一步,随即神色倏变,张开嘴就待叫喊!
    燕铁衣的手指便触上了孟明的“哑穴”——当孟明嘴巴刚刚张开的一剎那;动作快,好象他的手指早已触戳在那个部位上了。
    喉咙里瘖哑的咿唔着,孟明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倒地下。
    燕铁衣像影子一样依附着他,孟明倒退了几步,燕铁衣亦同线扯连着般飘至近前。
    急切又惶悚的抚着自己的咽喉,孟明恐怖的瞪着燕铁衣,无处退,进不敢进,求援告警更不可能,这须臾间,他已完全失措了。
    燕铁衣以指比唇,低低嘘了一声,笑吟吟的道:“别嚷,孟兄,千万别嚷,就算你帮我个忙行不?”
    嚷?“哑穴”受刺,孟明又如何去“嚷”?况且他不是白痴,当然知道燕铁衣出手之狠疾绝对超越于他任何求救的举动之前,人家方才那等轻易便点中了他的“哑穴”,又何尝不能偏偏方位改点他的“死穴”?而人体的面积并不大,”哑穴”和“死穴”的距离更不远,只要对方有意思要他性命,这一刻,恐怕他业已挺了尸啦!
    忙不迭的直点头,孟明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呃”了一声,燕铁衣笑道:“这才算够朋友,也是识时务,孟兄,只要你不捣我的蛋,同和我保持合作,下次再见,相信我们彼此之间仍极愉快,否则,你就永远没有再和我见面的机会了,你懂么?”
    又是点点头,孟明脸色已泛了青。
    燕铁衣慢慢吞吞的道:“今晚上我又来宝地,可没按着好心思——所谓先礼后兵,白天,我已尽了礼数,现在就要动粗的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向你动粗,你要知道我并不在乎杀人,我已杀过很多人了。”
    孟明急忙点头——他当然明白燕铁衣不是茹素吃斋长大的。
    燕铁衣温柔的道:“很好;孟兄,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只有一个问题,你老实答复了,我便决不难为你,呣?”
    孟明赶紧又点头。
    于是,燕铁衣轻轻拍开孟明受刺的“哑穴”,在孟明的呛咳声中,他笑笑道:“可以不用咳了,孟兄,如果因为你的咳嗽声引来了人,我恐怕会被迫出手收拾你。”
    虽然是笑着在说话,但燕铁衣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冷锐的寒锋与狠绝的肃煞,使得孟明强行抚住了自己的嘴巴,并且不可抑止的打了几个冷颤!
    满意的颔首,燕铁衣道:“这才对,孟兄,让我们回到方才的谈话征结上来——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孟明苦着脸,吶吶的道:“大当家……你一定是要问我那两株‘鹤涎灵芝’的收藏处,我可以向你发誓,我是真不知道。”
    燕铁衣安详的道:“我当然晓得你不会知道——以你在‘十全山庄’的地位来说,还不够参与这种机密的分量。”
    孟明如逢大赦,十分感激的道:“大当家能够体念垂谅,孟明感恩不尽。”
    燕铁衣道:“不必挂怀;我想问的也并不是这一桩事。”
    孟明志忑的道:“那大当家是要查询什么事呢?”
    燕铁衣笑容可掬的道:“在我发问之后,你是否照实相告?”
    咬咬牙,孟明硬着头皮道:“我总尽量使大当家满意也就是了。”
    燕铁衣闲闲的道:“贵庄主有多少子嗣呀?”
    孟明有点莫名其妙的回答:“太爷共有十二位子女,其中七位是公子,五位是小姐,七位公子中,有六位都已娶亲生子,而且各立门户,不住在庄子里了;五位小姐也嫁了三位,只有二位还待字闺中……”
    燕铁衣道:“留在庄子里的那位少爷与两位小姐有多大岁数啦?”
    孟明舐舐嘴唇,道:“七少爷今年十八,四小姐十七,五小姐十五……”
    点点头,燕铁衣道:“没有更小的了?”
    孟明不解的道:“更小的?五小姐就是年纪最小的了……”
    略一沉吟,燕铁衣又道:“最近这些年,你们主子没有再生儿养女?”
    孟明怔忡的道:“这倒没有,大当家,我们太爷业已六十多靠近七十岁啦………”
    笑笑,燕铁衣道:“那么,他不再有侍妾陪寝么?”
    孟明不安的道:“每晚都有,但却不一定会发生那等事儿……太爷日常对于养生保元之道极为注重,等闲不肯稍做伐丧,他最讲究的就是如何珍摄滋润于身心。”
    燕铁衣道:“你们主子贪色不贪?”
    孟明摸不着头脑的道:“这……以前好象比较喜欢,近些年来似乎淡多了,大概人的年纪有关系,何况,他又怕亏损了身子。”
    顿了顿,这位有“铁戟”之称的“门卫”又壮着胆子道:“大当家,你方才不是说只有一个问题要我回答么?现在,你问了这许多我还搞不清你到底想知道的是什么?”
    燕铁衣轻松的道:“别急,孟兄,我问的这几项,并非主题,只是对进入主题之前的状况了解而已,还请你耐住性子,多多包涵,马上我就要请教你那桩原本要请教的事了。”
    孟明期期艾艾的道:“大当家……只怕我位卑职轻,提供不了多少消息。”
    燕铁衣和气的道:“没关系,你所告诉我的一切内容,其价值由我来评估,但是,正确性就要你来负责啦,我的意思你懂么?”
    一身冷汗之下,孟明艰涩的道:“我懂……我当然懂……”
    燕铁衣颔首道:“对,这才叫‘上路’;我说孟兄,你们主子最疼爱的是那位妾侍呀?”
    孟明脱口道:“还有谁比七姨太更得太爷欢心的?”
    “哦”了一声,燕铁衣道:“好吧,我们就决定是七姨太。”
    呆了呆,孟明这才突然会过意来,他惊骇的道:“你——你想绑架?”
    燕铁衣不快的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怎么叫‘绑架’?只是‘交换’罢了,你们主子家财亿万,但我却不要他一分钱,仅是用某样他喜欢的东西和他‘交换’一样他用不着的对象而已,论起来,他并不吃亏!”
    孟明瘖哑的道:“但,但是……你是用七姨太对我们太爷形成威胁。”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这是他自找的,他原不须受这种威胁。”
    孟明沙哑的道:“七姨太本来就是我们太爷的宠妾,大当家,你又怎能拿着我们太爷的妾侍来交换我们太爷的东西?”
    燕铁衣耸肩道:“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自己所有的什么而是你们主子所没有又急须的,所以,只好借你们主子的‘珍藏’易换了,势非得已,我自己也觉很抱歉!”
    孟明十分懊悔自己的失言,他愤愤的道:“大当家,任你名倾四海,威扬天下,却仍脱不了江湖黑道上那种恶劣作风及卑鄙手段!”
    燕铁衣平静的一笑道:“要完成一桩心愿,达到某项目的,可以使用的方法及手段很多很多,这些方法与手段的内容并不值得计较,值得计较的是——待要完成的心愿和目的,其内涵是否乃为正当的,仁义的,无愧于心的?”
    双眉一扬,他继续说道:“譬喻暴力,暴力本质当然残酷又血腥,并非一桩正当手段,不过,若用暴力来阻止另一种破坏毁灭更大的暴力,则暴力又何尝不是一种权宜的仁慈手段?我用这个‘交换’的法子来获得我行仁的目的,虽也说不上是上策,我却不认为有更好的方式了,孟兄,你看还有么?”
    孟明嗫嚅的道:“大当家——你怎能拿我们太爷的异草灵药来行你的仁?”
    燕铁衣笑道:“问得好,孟兄,我要救我的朋友,但我缺乏救友的条件,若我有我绝不吝惜,而你们主子却具备得有救人的能力,这种能力又是他不需要的,是他有余裕的,所以我来求他,但他居然加以峻拒,孟兄,姑不论我的颜面问题,就算人类的同情心吧,你们主子竟也不带丝毫;如果天下人每一个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这天下那里还有人情道义可言?
    岂非全叫自私自利的邪氛布满了?”
    压低嗓门,他又接着道:“而我向你们主子提出这项要求,也是有代价的——以找的声誉、地位、名望、以至少一万两以上的银子,再加上无限的卑辞厚颜!”
    孟明再答不上话来了,面红耳赤,不知如何驳论是好。
    燕铁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就是专指你们主子而言了,我已做到我能做的,他拒而不纳,我便只好用我自己的法子来强求啦。”
    孟明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液,道:“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竟是想绑架七姨太。”
    燕铁衣和悦的道:“我这个圈子不是白绕的,我已经在你的回话中做了妥善的选择;第一,贾致祥的子嗣多寡,可以断定他的妻妾多少;第二,由他妻妾的数目,便知道他对女色的欲念程度如何,从而推测在他的子女与妻妾间,那一样对他的比重较大;第三,他有七个儿子,六个都已娶亲在外,这时时效上说,已不是为我的对象,他的五个女儿也嫁了三个,女儿一旦出阁了,情分自也淡了,亦非理想目标,眼前剩下的一男二女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恐怕不太和他们的父亲接近,这其中就会产生情感上的距离,影响到他们在乃父心中的重要性,且贾致祥儿女多了,以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个性而言,可能他不在乎牺牲一个两个来保有他自己的利益,我不愿冒着徒劳无功的险,我要一下子便击中他的痛处——找一个无以瓜代,独一无二更非使他急欲获还的人来交换!”
    孟明挣扎似的道:“七姨太虽得太爷欢心,但却不见得能用她来迫使太爷低头……你要知道,我们太爷是个倔强又不服输的人。”
    燕铁衣道:“这就要看你供给的消息是否正确无讹,以及那位七夫人对他老爷的诱惑力如何了,不过,对于女人,有些爷儿们是颇想不开的,自古以还,为了女人不要江山性命的主儿都多得很,或者你们老爷也有这个癖好,不会在乎那样‘鹤涎灵芝’异草虽好,有时候其性质却比不上一个小娇娘来得活色生香!”
    孟明忙道:“我没有骗你,大当家,七姨太在太爷面前的确最为得宠,可是太爷会不会为了她而放弃一株‘鹤涎灵芝’,我实在不敢断定。”
    燕铁衣低沉的道:“让我们大家都碰碰运气——如果贾致祥的七姨太还不能迫使贾致祥就范,我就会一样一样专找姓贾的肉疼的玩意来试,他家当虽大,我就不相信般俱不放在他的心上!”
    孟明吶吶的道:“你也别以为‘十全山庄’是无人之境……我们庄子里的好手众多,并非个个都似我这般不济说!”
    燕铁衣莞尔道:“贵庄的一干所谓‘好手’,比起我来,恐怕分量不甚够称,比起我‘青龙社’的全部力量,就更丝线缚豆腐——提也不用提了!”
    孟明冲口而出道:“我们太爷有的是钱!”
    微微一怔,燕铁衣道:“这又如何?”
    孟明避开了燕铁衣尖锐的视线,道:“有钱可买鬼推磨﹗”
    燕铁衣并不以对方这句话为渲染狂傲,他默然片刻缓缓的道:“若然,则我倒要看看,你们主子能买得了什么样的人物来为他‘推磨’!”
    孟明肯定的道:“你已经使得我们太爷对你切齿痛恨了,假使你又用这种手段来迫他屈服,他便一生一世不会饶恕你,他将倾以全力来报复你。”
    燕铁衣淡淡的道:“以他一个生意人——就算是最有钱的生意人吧——他又能有什么方法来与江湖上似我这种威望的强者抗衡?又有什么力量来对付像‘青龙社’这般,有组织有潜势的庞大帮会?商贾之民若要同好勇斗狠的江湖黑道组合在武力上比高下,争意气,实在是愚蠢,在这个项目上,我们是行家!”
    孟明不服的道:“大当家,只怕不见得!”
    吃吃一笑,燕铁衣道:“不是我有意蔑视各位——贾致祥就凭了你们这些人?”
    孟明窘迫又难堪的道:“大当家,我们太爷的门路很多,他有钱,会请到不少武林中的高手来助阵!”
    燕铁衣点头道:“或许;但他所请来的人,也同样会考虑到将要对付的主儿是那一个,孟兄,钱财是好的,性命却更珍贵些!”
    嘘了口气,他又道:“我燕铁衣混到今天的地位,不是凭空捡来的,孟兄,我流血流汗,水里来火里去,在生死线上打滚,阴阳界边挣扎,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点小小局面,若是那一位道上朋友想来找我碰碰,只要他还有脑筋,他便会多想想,这将不是桩太过愉快简单的事!”
    孟明有些心寒的道:“我不明白,是什么人能使你为他如此卖命……”
    燕铁衣正色道:“不止是那个人的关系而已,孟兄,这其中尚涉及了道义与同情心的问题。”
    观看了一下天色,他又道:“时辰不早了,孟兄,请告诉我,那位七夫人的香闺设在何处?”
    迟疑着,孟明极其为难的道:“这……这个……”
    燕铁衣脸色一沉,重重的道:“不要这个那个,孟兄,事到如今,也不由得你不说了;我并不希望对你动粗,但你自己却得识相,我想你会明白,对于如何教人说出心里原不想说的话,我有许多巧妙有效却不太愉快的法子!”
    打了个哆嗦,孟明窒噎着道:“七姨太住在‘北凤区’……”
    燕铁衣问:“‘北凤区’?”
    孟明愁眉苦脸的道:“整个‘十全山庄’,分为四个区域,分别定名为‘东鲤’‘南鹤’‘西龙’‘北凤’,七姨太便住在‘北凤区’。”
    燕铁衣哼了哼,道:“真都是些吉祥富贵的名称;‘十全山庄’‘金玉堂’‘五福轩’,再加上鲤、鹤、龙、凤……天下的好彩头,似乎全叫贾致祥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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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栖凤楼有女若兰
    孟明咧咧嘴,没有答腔。
    燕铁衣道:“所谓‘北凤区’,面积一定也不会太小,屋宇楼阁又多,那位七姨太却是住在那个位置,那座楼台里?”
    孟明低哑的道:“‘栖凤楼’就是,位置在‘北凤区’偏南角,那是一幢十分精美的二层小楼,楼房上下爬满一种开粉红色小花的藤萝,楼外门前还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溪流,溪上有朱栏三曲桥横过,桥的两端,全竖雕着大理石的莲花灯座,很好找,老远就能看见那四座莲花灯的光芒。”
    燕铁衣道:“不错,很详尽;请再告诉我,那位七夫人的姓名、特征,也就是模样儿长得如何?”
    孟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国色天香,美艳无比,尤其是她那种艳丽,简直令人不敢逼视,几乎所有美人该具有的条件她都有了,再就是她的眼神,看一眼,能把对方看得魂不守舍,心荡神移……美极了,她的眉心中间生有一颗朱砂痣,一颗大小恰好,红得透亮的朱砂痣……”
    燕铁衣笑道:“姓名?”
    孟明道:“杨小怡。”
    望了孟明一阵,燕铁衣道:“对于这位杨七夫人,孟兄,你似乎很注意?”
    脸孔泛热,孟明狼狈的道:“不,不,我怎敢稍有孟浪失礼之处;我,我只是应大当家之命,向大当家描述她的长像。”
    笑笑,燕铁衣道:“男人的通病,对美丽的女子都免不了特别感到兴趣,甚至产生憧憬,嘿?”
    孟明失措的道:“大当家说笑了,我绝不敢如此放肆,我对七夫人素来尊敬有加。”
    燕铁衣道:“得了,不必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总不会到老贾那里告你的状。”
    频频以衣袖拭汗,孟明赶紧岔开话题:“大当家是否垂询完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是的,问完了。”
    孟明如释重负,急忙道:“那么,我可以走啦?”
    燕铁衣笑吟吟的道:“你还不能走。”
    猛退一步,孟明惊恐的道:“你……你莫非要对我——?”
    燕铁衣轻柔的道:“别胡思乱想,孟兄,我不会伤害你的,但你却必须留在这里片刻,待我行事完竣,自会放你离开,更明确的说,我虽然相信你的话,却总得去求证一番,若是你未骗我,你便将十分平安的渡过此关,反之,孟兄,我还得回来与你算一算这本帐呢。”
    孟明惶悚又迫切的道:“我没有骗你,大当家,我可以发誓,我所说的句句是实,字字不假。”
    拍拍对方肩头,燕铁衣笑道:“但愿如此,孟兄,但眼下却只好暂且委屈你一会了。”
    孟明慌张的道:“不,大当家,请你听我说,大当家……”
    “家”字的音韵还在他口舌间打转,他人已闷哼一声,软软栽倒——燕铁衣收回点戳在孟明“晕穴”上的手指,顺手抱住了身子软成一团的孟明,然后,他跃上树顶,找了一处既安全又隐密的地方,将孟明四平八稳的搁架在桠上。
    下一步,他就要前往“北凤区”的“栖凤楼”去瞻仰瞻仰那只“国色天香”般的活凤凰了。
    在潜向“北凤区”的途中,燕铁衣保持着最高的警觉性,他知道在经过了白天的那场冲突后,贾致祥一定会全力加以防范处处,小心戒备——对于他这样分量的人物,贾致祥是绝不会有半点轻忽之念的。
    整个“十全山庄”里,显然是以贾致祥本人所居住的“金玉堂”为中心,而“金玉堂”
    的防卫情形也是最为严密的,燕铁衣发现在“金玉堂”周围布满了明哨暗卡,甚至在树梢、廊角、林丛、花影等任何可资掩隐的部位,也都埋伏着人;“金玉堂”内是一片漆黑,外面却灯火辉煌,明亮耀眼,别说是朝里摸,便稍稍靠近一点,也几乎全不可能……
    如果以一己之力,想进入像“金玉堂”这么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去对付某一个人,抑或寻找某一样对象,乃是一桩愚不可及的事,只是“寻找”的时间与工夫,业已成为莫大的浪费,何况,更将遭受层层的阻碍及拦截?燕铁衣并不愚蠢,他当然不会干这种傻事。
    他心里有数,贾致祥摆出这等阵仗来,表面上是显示力量和眩耀威势,骨子里也不啻是在向他提出警告,然则,又何尝没有一点暗示他趋避远走的微妙侥幸意味?
    燕铁衣本来的主意就是要“趋避远走”,他还没有疯狂到为了达成目的而瞎拚乱撞的程度——实际上,在这种情形下,瞎拚乱撞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便让贾致祥高枕无忧的在“金玉堂”中做那黄粱大梦,他尽有方法叫姓贾的安逸不到天亮!
    “十全山庄”的人调配,是以“金玉堂”为重点,做为纵横布署,深广防卫严密是够严密了,但如此一来,其它地区的戒备就显得单薄了许多,他们的好手加上大部分可用之兵,多数调去保护“金玉堂”,剩下的人便有限了,燕铁衣这一路潜往“北凤区”,可以说并没有费什么周折,十分顺当的即已抵达目的地。
    贾致祥与他的手下们,恐怕不会想到燕铁衣会来这一招——“釜底抽薪”,他们会期望燕铁衣知难而退,却未必料及燕铁衣将找“不难”的一环照样下手。
    那真是一条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小溪,流水清澈,呈现着透明的翠绿,点缀着古雅的奇石,溪畔两侧或是花曳柳垂,或是亭几散置,极得自然幽韵,而溪水蜿蜓有致,虽是人工挖掘而成,却不带丁点浮俗意味。
    大理石雕就的莲花形座灯,散漾出迷蒙淡晕的光芒,柔和又温馨;淡晕的灯光反映在粼粼的流水之上,似波波剪碎的珠屑,串串涌连,浮荡明灭,而那些也是晶莹透剔的,有着梦一样的幽幻气息……
    那座附满了青翠萝藤并点缀着粉红小花的双层小楼,便在眼前展现了有如憧憬中的温柔乡,它背后倚着一片色调蓊郁的矮岗,四周是挺秀的龙柏相绕,过了桥,便可直达楼前的门阶,一条铺设着洁白碎石的窄径,连接在桥与门阶的中间。
    这里,并没有任何“凤”的标志,但却使人相信,会有“凤”栖于此。
    一种柔媚的翠色笼照了这里,很幽美,很雅致,很洁净,很绮丽,免不了的,也很高贵。
    现在,燕铁衣已感触到“钱”的力量确实不小,至少,有了钱,已经能够买到“憧憬”,买到某些脑子里想象得到的东西,譬如,眼前的这座“温柔乡”。
    燕铁衣在这时,对于贾致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无可否认的,贾致祥还算是个会用钱的人,他以他的财富制造出一个如此豪奢的环境,但却不俗,天下有很多富豪,一旦身上的油脂增加,便彷佛心也迷了眼也迷了,一举一动,一事一物,总带着恁多铜臭气与俗土味,与贾致祥相较,是不堪承教得多!
    窥伺了片刻之后,燕铁衣已摸清了“栖凤楼”的防守情形——一共有六处暗桩按在附近,每处暗桩是两个人,他们配置的角度很巧妙,可以互相呼应,彼此支持,刚好形成了一个连点不联机的圈子,“栖凤楼”便在圈子的中间。
    这样的防备,对付一般寻常角色是够了,但要阻止燕铁衣却是笑话,燕铁衣不怪贾致祥疏忽,只怪贾致祥的心思用错了地方——这位大财主把他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重要得以为燕铁衣除了他就不要别的人啦。
    从溪边的一角凉亭飞掠到“栖凤楼”顶,燕铁衣使用的乃是一个古老却有效的方法——
    “声东击西”;他投了一块拳大石子向远处的暗影里,石子落地所带起的音响,引得那六处暗桩的守护者本能的注视,而只在他们扭头探查的瞬息间,燕铁衣业已一缕轻烟般毫无声息的飞上了“栖凤楼”楼顶。
    他隐伏在那里,暂时没有动静,稳定得有如是建筑物的一部分。
    直到确定下面的守护者没有起疑的举动后,他才轻轻悄悄的翻转身体,逐一试推檐下的窗户——他的运气不错,第三扇窗没有下栓。
    只是微微一闪,他已安详的站立到房间内,没有丝毫音响,那样轻飘而寂静,宛若一个幽灵。房间里,散漾着淡淡的芬芳,是脂粉和花香掺合的那种气息,高雅、温馨、熨贴、又柔婉,引人遐思,却是点到为止的遐思。
    燕铁衣闲闲的打量着房中的布置,情调之美,如同这沁入心脾的芳香,也是恁般的高雅、温馨、熨贴又柔婉,来到这里,会有一种并不澎湃的绮丽欲望——轻轻拥着原该属于这房间的某一位少女或少妇,低低倾诉些梦样的衷曲,然后,吻落于那含羞带怯的娇媚一笑里……
    翠绿色的罗纱帐轻轻的,缓缓的悬挂在那张紫铜镂花床的银勾上,依在帐边的纱缕旁边,是一张略现朦胧,却轮廓极美的面庞,轮廓固然朦胧,但面庞上那双眼睛,竟莹亮清澈得有如两颗晨星,如此闪耀冷冽的注视着这边,注视着站在窗前的燕铁衣。
    那是个女人,年纪很轻的女人,而且,眉目如画,美艳绝伦,尤其惹眼的是眉心正中那颗殷红朱砂痣!
    燕铁衣对自己的运气喝起彩来——他在想,莫不是只这一撞,就已攫着了那只小凤凰?
    非常自然的,那位少女坐直了身子,她伸手微拢略现零乱的一头乌黑秀发——那袭宽大又质地轻柔的纯白睡袍,并不能掩饰她线条美好,玲珑浮突的胴体,随着她这个小小的拢发动作,她丰满的胸脯便夸张的更形高挺了。
    燕铁衣站立不动,他不否认,他也欣赏对方的这个姿势。
    一双纤柔白嫩的美足,垂挂向床下,轻轻摇晃了一会,那两只冷静明丽的眼睛,仍然凝视着燕铁衣。
    笑了,燕铁衣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喜欢这类典型的女孩,冷静、俏媚、自然而不做作。
    声音是稍带娇慵而且柔腻的,毫不慌张:“你是谁?”
    燕铁衣温和的回话,像怕惊扰了她:“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
    那少女落落大方的道:“我叫杨小怡,这里是‘栖凤楼’,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我的卧室——你来到这儿,竟不知此是何处?”
    燕铁衣心里十分愉快,他庆幸自己的好运道,没有太耗功夫——居然一点功夫不耗,就便找着了他想找的主儿,笑笑,他道:“我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我先前尚不确知你是否乃我要找的那人!”
    微微一怔,杨小怡道:“你来这里是要找人?”
    燕铁衣道:“不错,找人。”
    杨少怡轻声问:“你想找谁呢?”
    燕铁衣微笑道:“你。”
    有着三分讥诮意味的笑了,杨小怡挑着一双新月似的眉儿道:“可是真巧,你一下子就找着我了!”
    燕铁衣笑道:“这是运气,杨姑娘。”
    杨小怡突然冷硬的道:“那是我娘家的称呼,你应该叫我七夫人。”
    燕铁衣不愠不怒的道:“当然,七夫人。”
    打量着燕铁衣,杨小怡道:“你找我干什么?现在正值深宵,又在我的卧室之中?”
    燕铁衣道:“七夫人,你先别误会——”
    杨小怡凛然道:“给我一个不使我误会的理由﹗”
    燕铁衣陪笑道:“只是来向你借一样东西。”
    冷哼一声,杨小怡道:“你的胆子真不小,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什么人?”
    点点头,燕铁衣道:“完全明白,七夫人。”
    盯着燕铁衣,好一会,杨小怡才道:“看情形,你乃是早有图谋,蓄意而为的了?”
    燕铁衣无可奈何的道:“似乎是这样,七夫人。”
    杨小怡缓缓的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搓搓手,燕铁衣显得有些难以为情的道:“要你,七夫人……”
    忽然,杨小怡吃吃笑了:“没有出我所料,你果然是打的歪主意——你想怎么个要法呢?要我的情、我的爱、我的心、还是我的身子?”
    燕铁衣尴尬的道:“你的身子。”
    猛一仰头,杨小怡脸色铁青:“龌龊色狼,无耻淫棍,下流的登徒子,你是迷了眼,失了心啦,竟然把这种卑鄙骯脏的念头动到我杨小怡身上来,你配不配、羞不羞、知不知死活?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里呼喊一声,你就会被他们拖出去活活杖毙!”
    燕铁衣忙道:“七夫人,别气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小怡愤怒的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燕铁衣苦笑道:“我只要你……”
    一咬牙,杨小怡道:“又来了,竟还强词狡辩!”
    燕铁衣低声道:“请听我说完——七夫人,我的来意,绝不似你想象中那样下流,我方才所说要你身子的意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是说,请你跟我走一遭。”
    疑惑的注视着燕铁衣,杨小怡道:“走一遭?”
    燕铁衣咧咧嘴道:“不错,走一遭。”
    冷冷一笑,杨小怡道:“为什么?又凭什么?”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为的是你那家财亿万的老丈夫为富不仁,替你背上了麻烦,凭的是我要这么做,你就只好勉力相从了。”
    杨小怡怒道:“这是绑架——你想借以勒索太爷!”
    燕铁衣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只是‘交换’罢了。”
    咬咬下唇,杨小怡威吓的道:“你若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答应不难为你,并且不将你今晚的行为宣扬出去,否则,只要我叫喊一声,你就是死路一条了。”
    燕铁衣双臂环胸,竟变得特别和蔼的道:“七夫人,你这算恐吓我么?”
    杨小怡狠狠的道:“你不相信?我怕你将后悔不及!”
    燕铁衣安详的道:“我知道楼外四周设有暗哨六处,每处哨卡是两个人,但是,七夫人,可千万不能倚赖他们,那只是些九流饭桶,他们救不了你,就如同我先前潜入你的香闺之内,他们亦无力阻一样——甚至他们连查觉都不曾!”
    倒吸了一口冷气,杨小怡犹倔强的道:“我会叫……”
    摇摇头,燕铁衣道:“我可以在你叫声出口之前便制服你,退一步说,纵然你叫得出口,我也有绝对的把握在他们未及行动之际便挟住你远扬而去!”
    声音更柔和了,他接着道:“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冒这种险,不吃这样的苦头。”
    杨小怡窒噎了一下,开始惧怯了:“你……到底是谁?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燕铁衣诚恳的道:“我不会伤害你,七夫人,只要你不逼我伤害你,暂时请随我去一下,悠闲的待上几天便送你回来,而且,保证毫发无损,起居照常,唯一稍有限制的,就是行动上有点范围。”
    杨小怡紧张的道:“你掳我去,想向太爷交换什么?”
    燕铁衣道:“一株‘鹤涎灵芝’而已。”
    一下子抚住了自己的小嘴,杨小怡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好半响,她才挣扎着吐出了三个字:“燕……铁……衣!”
    拱拱手,燕铁衣歉然道:“真是得罪了,七夫人。”
    面容透着青白,闪亮的双眸也失去了原先那种冷锐与镇静,杨小怡惶悚的道:“你……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他们……他们在那样严密的防范着你……”
    燕铁衣道:“关于如何乘虚穿隙,潜行渗入于刁斗森严的防范之中,乃是我们这一行必修的功课之一,没什么奇怪之处,但我不否认,‘金玉堂’的戒备十分成功,可惜这里却太过松懈了,贾先生只记得保护他自己与那两株异草,竟疏忽了你这位活生生的‘瑰宝’!”
    杨小怡突然有一股火气上升,她恨声道:“不是太爷疏忽,是你太不择手段!”
    燕铁衣微喟道:“贾先生是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下泪,叫我又有什么法子?以礼求仁之不得,莫奈何,只好以暴求仁了,手段虽不足取,动机却还高尚,七夫人,你多担待包涵吧!”
    垂下头,杨小怡幽幽的道:“你这样做,太爷不会放过你的,他将倾以全力来惩治你,报复你。”
    燕铁衣道:“如果我怕,我就不来了,是不?”
    杨小怡喃喃的道:“假设我不跟你走呢?”
    燕铁衣笑笑,道:“那么,我就只有用强啦——纵然这是我极不愿用的方式!”
    难以查觉的抖了抖,杨小怡道:“就算你掳了我去,太爷也不一定会答应以那株芝草来交换我……”
    燕铁衣道:“这是我的事,至少,有点希望;七夫人,请放心,无论姓贾的愿不愿拿一株芝草来交换,我都保证不会侵害你!”
    目光怨恚的注视着燕铁衣,杨小怡凄楚的道:“没有变通的法子,转圜的余地了!”
    燕铁衣抱歉的道:“怕是没有了,七夫人。”
    从床站向地下,杨小怡绝望的道:“好吧,我跟你走便是!”
    燕铁衣踏前两步,柔声道:“你可换件衣裳,并且,带点随身应用的东西,或者会在外面住上好些天,我希望能尽量使你愉快安适的渡过这段日子。”
    古怪又气恼的瞪着燕铁衣,杨小怡无可奈何的开始收拾一些必须的应用衣物;看着她的动作,燕铁衣有个感觉——活像新婚燕尔的小俩口急着赶回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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