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逞兽行色字顶刀
    那座形势峥嵘,绵亘险峻的“旗斗山”遥遥在望的时候,燕铁衣与屠森不由全各自提高了警觉,他们估量,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也就是傍晚的辰光,便可抵达山脚下了。
    如今,天上的日头已略微朝西偏了些儿。
    两匹马不徐不缓的沿着这条窄窄的土路往前这是一条比较僻静的捷径,屠森挑选了这条路的原因便是尽量避免泄露形迹,官道固是好走些,但岑二瘸子在官道上的耳目也较多。
    就在他们经过一道山岗子下的密林边时,两个人同时听到一声窒噎的呼叫──像是一个人被抚着嘴巴时所迸出的叫声,那叫声很痛苦,也很惊恐,更含着一种绝望的颤抖,而且,像是个女人!
    屠森在听到声音之后,仅是略略朝林子里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又头也不回的继续赶他的路。
    燕铁衣犹豫了一下,立时勒住坐骑,目光冷清的朝林子里注视着,他想伸手管管这桩小事──虽然,他也明白这不会是桩好事!
    没听到燕铁衣随后赶来的声息,屠森只好也停下马,转过身来,十分不耐的道:“你想干什么?”
    燕铁衣瞧着林子,目不转睛的道:“方才那声呼叫,你听到了?”
    屠森漠然道:“我听到了。”
    燕铁衣道:“我就是想干这个──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屠森冷冷的道:“开什么玩笑?现在我们已来在对方的脚下,进入人家的地盘里,一举一动应该益加小心才是,那还有功夫去管闲事?”
    摇摇头,燕铁衣道:“不搞清楚,心不落实,屠兄。”
    屠森把坐骑圈了回来,沉着脸道:“我们自己的事情已够麻烦了,岂能再节外生枝另找楼子?燕铁衣,在到‘虎头沟’之前的酒馆里,你曾劝过我不要打草惊蛇,然则你目前想做的事不是打草惊蛇又是什么?”
    燕铁衣平静的道:“事情的性质大不相同──你那是滥杀,而我可能是在救人,你本不须在酒馆生事,我却必须去一探真相好求心安,又怎能一概而论?况且,那酒馆离着‘虎头沟’只有二十里,此地距‘旗斗山’,怕不在六七十里以上?我们再什么吵叫,也惊不着‘八虎将’那些山大王,你放心吧!”
    屠森怒道:“你一定要管?”
    点点头,燕铁衣道:“看来是如此了。”
    屠森冷寞的道:“我可不插手!”
    燕铁衣道:“无须劳驾,我这两把家伙不比你的刀慢。”
    说着,他躯骑奔向林边,屠森悻悻的哼了一声,也无可奈何的随后跟了上来。
    马儿刚刚来到林前,燕铁衣已一飞冲天,在半空中以极度美妙的姿态盘旋半匝,宛如大鸟投林也似的落下!
    当他穿过林梢,悄无声息的落地之际,刚好看到一个体格魁梧的黑衣大汉正在面对林外,侧耳聆听着什么动静!
    燕铁衣掩向一堆杂草之后,目光扫巡,却另外发觉在那黑衣大汉的右边十来步远,有一间半塌的草寮倚架在一片斜坡下,而这时,一个虎背猿腰,面孔狭长泛紫的人物,正从草寮钻了出来,一边抄扎着衣裳,一边犹不停在靴底上抹拭着一柄短刀──血污满沾的短刀!
    站在外头的这个黑衣汉子,似是已经查觉燕铁衣与屠森策骑来近时的音响了。
    那狭脸人物带着一种满足后的疲惫神色,刚懒洋洋的走上坡顶,黑衣大汉已抢进几步,语声低促的道:“八哥,有人来了!”
    紫色的面孔上是一片毫不在意的淡漠之情,他嗓门略带嘶哑的道:“是些什么角儿?”
    黑衣大汉有些紧张的道:“还不晓得,我刚才听到了马蹄声往林边接近,似乎有两骑──。”
    将衣衫整舒齐了,紫脸人嘘了口气:“稳着点,不要瞎搅扰,天塌下来有我辛老八抗着,你含糊个驴鸟?在这附近一亩三分地里,还怕有什么人啃了我们一根汗毛去?!”
    黑衣大汉赧然笑道:“怕我倒是不怕,八哥,只是那档子事,可不能落进别人眼里。”
    朝着那间半塌的草寮瞄了一眼,紫脸人嘿嘿一笑:“那骚娘们业已被我干掉了,再也哼不出一个字啦,娘的,荒山野地,谁叫她独个儿出来砍柴火?八爷看上她,犹还扭捏着不肯顺从,我他娘霸王硬上弓以后,本还想留着她,这小婊子居然口口声声哭嚷着要去告发我,告吧,我一刀子通穿了她的喉咙,看她还拿什么去嚷!”
    黑衣大汉向着林外探头探脑,边道:“八哥,如果有人来,我们怎么办?”
    紫脸人狰狞的道:“不管是谁,若不入林便罢,一旦入林,天皇老子也给他摆平!”
    往前走了几步,黑衣大汉疑惑的道:“奇怪,刚才明明听到了马蹄声往这边来,怎的一下子没有响动了?”
    紫脸人打了个哈欠,道:“说不定你他娘心里恍惚,听错了?”
    黑衣大汉忙道:“不会错,我可是聚精会神在替八哥你把风,马蹄声又恁的个清脆法,怎会听错?起先那蹄声是奔过林子直往前冲下去的,后来又不知怎的绕了回来,朝林子这边移近。”
    紫脸人慢吞吞的道:“我们就等着吧,看看是那一路的牛鬼蛇神要来自触霉头?!”
    那边,燕铁衣早已掩进了坡下的草寮中,在那黝黯又散发着腐湿气息的半塌草寮里,景像之惨怖真是触目惊心──
    一个女人成“大”字形的手脚摊开着,上身的衣裳已被撕成稀烂,裸露出那并不丰满的胸脯来,下体的裙裾亵裤更是撕裂成一条条一块块,血污狼藉的四处抛掷着,那女人头发披散,面孔歪曲──极度的痛苦与惊悸下所造成的歪曲,两眼暴睁,眼球全已突出了眼眶,致命伤是咽喉上的那个窟窿,黏稠的血沾染得女尸一头一脸,而咽喉里尚在缓缓往外冒着鲜血,如果用手拭拭,那血一定还是微温的。
    燕铁衣注视着那女人的面孔,很年轻,约莫只在十八九岁之间,说不上标致,只是中等之姿而已,看她肌肤微带棕黑,手脚粗糙厚实,碎裂的衣裙全是粗布剪裁,简陋得很,于是,燕铁衣知道,这只是一个村姑,一个可怜的村姑而已。
    把眼前的景像,再与那紫脸人从这草寮中钻出去的动作一对照,配上他的言词,便乃铁证如山了──一幕先奸后杀的残酷丑剧,一个心如禽兽的人,不折不扣的凶手,畜牲!
    退出了草寮,同时,燕铁衣也已决定了要怎么做。
    缓缓的沉重的,他也走上了坡顶,而林边,屠森亦正好面无表情的大步行向这边。
    紫脸人与黑袍大汉先发现的是屠森,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注视着屠森的动作,屠森从林外来,却已看见了在那两人后面的燕铁衣。
    就在距离对方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屠森闲闲站住,背负着手,一派“隔山观虎斗”
    的架势。
    紫脸人忽然冷冷一笑,开口道:“这一位莫非是要来找碴架梁?”
    屠森生硬的道:“我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你找错主儿了!”
    紫脸人微微一怔之后随即狠辣的道:“不是你来生是非还会有谁?朋友,你可要搞清楚了,大家吃的全是江湖饭,任是那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屠森不耐烦的朝他们身后一指,大声道;“你少对着我罗嗦,生是非的不是我,是你们后面的那一位!”
    紫脸人与黑衣大汉吃惊之下立即回顾──可不是?在他们身后正站着一位面如冰霜的年轻人,就如同一个大孩子!
    燕铁衣看着对方,往前走了几步,双眼中光芒冷森如刃!
    紫脸人不期然的起了轻视之心,他大刺刺的打了个哈哈,轻蔑的道:“干什么绷着一张脸?莫非没向你娘讨着那块酥糖顶馋?!”
    黑衣大汉“扑”的笑出了声,跟着揶揄:“乖乖,看这半大小子的那股气恨劲吧,活像夜来尿湿了坑,被媳拧痛了屁股蛋蛋一样,多委屈哪。”
    燕铁衣冷冷的道:“先奸后杀,真是歹毒。”
    紫脸汉神色一变,又立即狞笑道:“好小子,你也够精灵,居然先找着地场去捏我的把柄啦?不错,我干我的,你也看见了,请教,你要把我怎么办?”
    燕铁衣缓缓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何况你还是先奸后杀?更该偿命之外再加缀上活罪难逃,我就打算这么办!”
    紫脸人狂傲的道:“就凭你?扮个相公脱下裤子来卖‘腔’差不离,可惜八爷没有艳阳鲜的毛病,否则你正好派上这个用场合适。”
    燕铁衣阴沉的道:“那只是一个可怜的村姑,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你却把她强暴了之后加以杀害,你还算不算个人种?有没有颗人心?你这狗彘不如的畜牲,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
    勃然大怒,紫脸人大吼:“你,你这小狗操的竟敢骂我?”
    燕铁衣狠酷的道:“你的活罪死罪一大串全在后头,慢慢等着消受吧,下流无耻,冷血不仁的恶毒妖孽,江湖的败类,第九等的禽兽!”
    紫脸人咬牙如挫的咆哮:“小杂种,我活劈了你!”
    黑衣大汉也怒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乳臭小子,你死到临头,犹敢在这里充你娘的人王?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祖师爷是谁?!”
    燕铁衣不屑的道:“我知道他是谁,但却吓唬不了我!”
    紫脸人狂笑一声,张牙舞爪的道:“好兔崽子,你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只用一只手,就能活活掏死似你这类的小王八蛋十个八个,你自以为就上了天?”
    黑衣大汉也暴烈的道:“真是有眼无睛,不识泰山当前,小子,你死走了。“燕铁衣深沉的道:“只怕死定的是你们,不是我。”
    紫脸人伸出右手小指,极其藐辱的向燕铁衣勾了勾:“来来来,小兔崽子,你上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是怎生叫我们死定法?”
    燕铁衣古井不波的道:“不用我动手,自有人收拾你们这一对畜牲!”
    紫脸上嘿嘿冷笑:“谁?你是说穿着白袍的那一位?”
    点点头,燕铁衣道:“正是!”
    斜眼睨着那边的屠森,紫脸人狠辣的道:“朋友,这小子指望你帮他充打手呢!”
    屠森淡淡的道:“我不管闲事!”
    得意的大笑,紫脸人满脸骄狂之色:“小王八蛋,你听着了?你期望的这位朋友不肯帮你的忙,人家不愿管这档子闲事,看样子,这个‘打抱不平’的英雄角色,仍要由你来扮了!”
    燕铁衣静静的道:“他会替我收拾你们的,一定会!”
    屠森大声道:“不关我的事,我早说过我不插手,你别往我身上推!”
    紫脸人笑得更张狂了:“这一次,小兔崽子,你该听清楚了吧?”
    燕铁衣没有理会对方,向着屠森安详的道:“如果这一位是‘八虎将’里的辛老八辛伧呢?也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插手么?”
    屠森蓦地双目睁大,精光如电中,他肃然的道:“他是‘八虎将’中的一员?是‘邪虎’辛伧?你不要胡说八道。”
    冷冷的,燕铁衣道:“我一点也没胡说八道,你可以自己问问他,是不是辛伧!”
    屠森忽然变得极其和善──罕见的那种温柔──他对着紫脸人道:“请问兄台,兄台可是‘旗斗山’‘八虎将’之属的‘邪虎’辛伧?”
    紫脸人大马金刀的挺着胸道:“正是,我就是‘邪虎’辛老八,怎么?你认识我?”
    连连点头,屠森阴笑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早思结识,只恨无缘,今日得见,真是‘心愿得偿’,‘快慰生平’──“
    辛伧有些狐疑的道:“你又是谁?报个万儿上来听!”
    屠森答非所问的道:“辛兄,大当家的岑老哥好吧?”
    辛伧慢吞吞的道:“我们大哥很好,你是──“屠森又笑吟吟的道:“大奶奶,也好吧!”
    辛伧端详着对方道:“大嫂当然也好,呃,你这位是………”
    屠森跟着往下问:“你们大奶奶的娘家芳名好像姓贾,是不是?”
    辛伧已有点不耐烦了,他道:“是姓贾,你问得这么仔细干什么?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是谁?”
    屠森极缓的道:“她叫贾仙仙以前,人家都称她‘黑芙蓉’!”
    觉得屠森的口气不大对劲,辛伧戒备的道:“朋友,你净提我们大嫂作甚?你认识她?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屠森似在回忆,又似在梦呓:“这一向她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才几个月不见,她的模样似清晰,却又模糊得像在雾中,唉………”
    辛伧突然厉声道:“朋友,你的神态不大地道,你先是急着追问我们大嫂的近况,又屡屡查探她的过往,再又失魂落魄似的自言自语,你是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干什么?说!”
    屠森摇摇头,阴沉的道:“贾仙仙如今可是你们的龙头大嫂,押寨夫人了,这恐怕还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吧?”
    紫脸泛着煞气,辛伧厉声道:“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怎么样?”
    屠森冷冷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和岑二瘸子姘上以前,是谁的女人?“辛伧粗暴的道:“他娘的,你说话怎么是这种口气,竟敢当着八爷的面对我大哥大嫂出言不逊?我大嫂以前的事你管得着?他是谁的女人更不………”
    突然,辛伧住了口,惊疑的打量着屠森,一边看一边慢慢往后退,脸色在连连变化,却是越变越难看,他不敢置信的结巴着道:“你…你该不是……屠……屠………”
    屠森狞厉的笑了:“不错,我是屠森,‘天刀镂魂’屠森,也就是贾仙仙在岑二瘸子之前的那个男人,现在你大概知道我是想干什么了?”
    辛伧的紫脸歪曲了一下,他吃力的道:“你,你待如何?”
    屠森酷厉的道:“问得好,辛伧,你的拜把子大哥勾引了我的女人,贾仙仙那个淫浪货背了我偷人养汉,最后索兴卷逃而去,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我找上了门来,辛伧,你告诉我,我找上门来是待如何?!”
    又退后一步,辛伧色厉内茬的道:“姓屠的,你这块招牌拿去吓唬别的庄猢孙犹可,亮到我们‘八虎将’面前,可半文鸟钱不值,贾──不,我们大嫂同你,一无媒,二无证,凭什么算是你的女人?你与她只是一段露水姻缘,缘分尽了,自然拆伙分手,她爱跟谁,你他娘管得着这一段?再说,她压根就厌恶你,却喜欢我们大哥,莫非你还能压着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一辈子抬不起头?”
    屠森冷凄凉的道:“说得中听,辛伧,别把岑二瘸子描绘得那般可人,这个老残废其丑如鬼,却偏生一张能言善道的臭嘴,遇上了贾仙仙那样水性杨花,烂污无比的贱货,一个花言巧语会勾搭,一个冶荡妖媚不守妇道,两掌一拍合做出了这一桩无耻勾当,姓屠的今天来,不问男女,便要拎下他们一对狗头,叫他们阴曹地府再去做搭挡!”
    辛伧吸了口气,大声道:“我们也不含糊你!”
    屠森道:“这才够种,姓辛的,就由你先开始表现你们‘八虎将’的骨气吧!”
    辛伧紫脸发青,他赶紧道:“慢着,我有话说!”
    屠森阴沉的道:“我不急,辛伧,有的是时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犯人弃市前,犹有留遗言的机会,何况你不是犯人,我亦非官家,让我们慢慢来。”
    咽了口唾液,辛伧急切的道:“屠森,你既是来找场的,行,我们‘八虎将’接着,但像这样不明不白的干,却未免太草率,我们约个时间地点,到时双方碰头,再彻底将这桩过节做一了断!”
    屠森望着辛伧嘿嘿笑了起来,越笑越高昂,越笑越激荡,声如狼嗥枭号,刺入耳膜之外,连一身汗毛都被他笑得竖了起来!
    辛伧又惊又怒的咆哮:“你,你笑什么?什么事如此好笑?”
    猛的重重“呸”了一声,屠森暴烈的道:“做你的春秋大梦,瞎了眼的狗东西,你把屠某人看成了白痴!容你施这缓兵之计,好回去调集人手,邀约同党来一场大吃小,众凌寡的围袭?辛伧,你死了这条心吧,就在这里,就是现在,我们便先对上一阵,看我屠森将你们‘八虎将’各个击破,逐一歼杀!”
    那边,燕铁衣平静的道:“我举双手赞成这样的拚斗方式公平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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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恶报应以毒攻毒
    辛伧粗浊的呼吸着,脑门子上已经冒出汗珠,他又是恐惧,又是焦惶,又是懊恼;谁知道在自己的地盘里“小小”的风流快活上一遭,便遇上了这等要命的阵仗?他固然也横惯狂惯了,但是,眼前姓屠的这个人,可不比往昔他碰着的那些对象,姓屠的是狠出名的杀星,挂了招牌的冷酷无情,赶尽杀绝,辛伧对屠森的那把“巨芦刀”更是久已闻名,他非常清楚人家在那把刀上的造诣业已老辣到什么地步,他也知道自己的功架稳浮如何,若是单挑单的上了手,辛伧委实不敢再往下面想下去……
    当然他不会不受到他们“八虎将”大阿哥岑二瘸子的警告,打岑二瘸子把贾仙仙带回来的那一天起,岑二瘸子已经预感到事情恐怕难以轻易了结,因此,岑二瘸子也曾做过可能情况下的预防措施──他召集了他的兄弟们,说明了贾仙仙的来历以及可能惹下的麻烦,他要求他的弟兄提高警觉加强防范,同时,他也对屠森这个人的特征及个性做了种种必要的描述,在岑二瘸子来说,他只能办到这个程度,消极的戒备而非积极的攻击,屠森单刀匹马,飘忽不定,但他们却是有窝有巢的,以明对暗,除了等待之外,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令辛伧大出意料的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这等境况之下与屠森遭遇上,在与屠森朝面的那一刻起,他压根就没往这回事上想过,有关岑二瘸子对于屠森的描绘,也就只是虚虚幻幻的一个轮廓而已,空口说话,同实际的形态往往有些出入,辛伧又忽略了那种比率并不高的可能性,直到他确切明白了自己是中了“大彩”,则除了悔恨惊恐之外,犹有什么好说的?
    “无巧不成书”,老古人说的话呐,不错是不错,只不错得太叫人心里泛寒了……
    还有一件事辛伧不知道,否则,他更要悔恨死了──假如他不干下这么一桩奸杀恶极的罪行,眼前即使遇上屠森,尚有条活路可走,燕铁衣是会暗中帮他一把的,然而,他闯下那样的大祸,燕铁衣不火上加油多补他几家伙已是大慈大悲了,压根儿就不可能再护着他,明里暗里,如今就靠他自己去撑啦!
    这时,屠森冷沉的道:“辛伧,把腰杆子挺直,扮个好汉给我看看,‘八虎将’莫非除了有本事勾引人家婆娘,就再没有别的长处了?”
    辛伧伸手抹了把汗,硬着头皮道:“姓屠的,你冲着我一个人施狠也不见有什光彩,你要充便能让,我们双方兵整将济的彻底干上一场,那才乾净俐落!”
    屠森阴恻的道:“兵整将齐?姓辛的,眼下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你们也有两个人,但只要你回去一吆喝,你们就会变成两百个人,而我们却仍然仅只有两个人,这兵,是怎么个整,将,又是如何个齐法?”
    艰涩的吞了口唾液,辛伧似是挣扎着一样:“我们,呃,不会以多吃少……包给你们一个公道也就是了……”
    屠森眉梢子一挑,蓦然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睁着一双眼净说瞎话,你把我当成三岁孩子?受你这种偏门?公道?你们‘八虎将’是讲公道的人?甭笑掉我的大牙了,一撮吃烂饭、打群仗,阴着坑人的下三滥,你们除了臭不要脸,还懂屁的个江湖规矩?”
    燕铁衣淡淡笑道:“姓辛的说了这一大堆,无非是心怯了,想搪过一劫好求个活命而已!”
    辛伧再是含糊,到底也是个人物,经过人家这一阵冷嘲热讽,又骂又损,委实是受不了,挂不住啦,他一张紫脸涨得通红,激动的大吼:“一对狂徒,两个匹夫,你们当我辛某是何等样的人物?又当‘八虎将’是些什么角儿?他娘的皮,我们也是有字号,有江山的‘霸’字辈大爷,岂容你两个红口黑牙,肆意诋毁!”
    屠森冷冷的道:“有种,辛伧,有种,来,我们试试,你这种是只在嘴皮子上挂着,抑或手底下也摆得出来?”
    辛伧厉声道:“我怕了你不成!”
    仰起头,屠森傲然道:“你不怕么?辛伧?我却看扁了你只是个壳子硬的缩头活王八!”
    将心一横,辛伧怪叫:“我要你的狗命!”
    双手一拍,屠森缓步逼近:“这条命,我送到你面前来,姓辛的,你可要收得下才行!”
    面孔倏然歪扯了一下,辛伧猛的跃起丈余,连串三个筋斗翻落──在每一个筋斗旋转的过程中,冷电骤射,刀芒如串!
    嘿,他用的家伙是“三尖两刃刀”,也是刀。
    屠森半步不动,当强锐的刃光射刺而来,他的右腕暴翻,雪银色的透亮匹练“削”声回绕,带起漫空的晶莹光束,流荡风云,辛伧又一个筋斗反翻回去!
    大侧身,屠森的“巨芦刀”倏忽交织成一面光网,兜头罩向敌人!
    辛伧奋力抵抗,他的“三尖两刃刀”挥劈强猛,式式连密,刃尖的闪动,形成一团参差不齐的光圈,在震耳的金铁交击声里,屠森蓦地游移四周,“巨芦刀”左右两手急速互换,于是,一溜溜一条条的光焰便蛇火也似掣掠飞射,凌厉无匹!
    辛伧拚命跃腾躲避着,汗如雨下,用尽他吃奶的功力拦截招架,然而,却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斜刺里,那黑衣大汉半声不吭,从一边猛扑上来,一条“七节鞭”“哗啦啦”摔缠屠森腰际,同时双脚齐出,蹴向屠森后股!
    冷冷一哼,屠森不退反迎,“七节鞭”“呼”的一声缠个正着,但是,黑衣大汉飞踢的双脚却在屠森“巨芦刀”的猝回下“抬”一声斩抛向空,听吧,那汉子几乎是叫魂般尖号着翻滚出去!
    辛伧虎扑而起,“三尖两刃刀”恶狠狠的直刺屠森胸膛,却在刀光一闪之下又抖射屠森的面门!
    “巨芦刀”便幻成一蓬雨矢般喷洒出去,辛伧的兵刃连遭磕击,汤扬歪斜,他怪叫着扑地滚躲,刀身舞成一圈光幕,护着身子一挺而起──屠森根本没有追赶,他山岳也似挺立不动,双目凝聚,满脸狠酷之色,他等待着,等待辛伧由地下跃起,他的动作与辛伧的跃起几乎是连带的反应,“巨芦刀”宛若一道笔直的毫光,那样眩目夺魄的透空飞射!
    辛伧赖以护身的光幕,随着一声暴起的“克察”震响而消灭,他的“三尖两刃刀”被撞断成数截,血光溅映中,他的身子更倒弓而起,吃“巨芦刀”透胸钉在七尺之外!
    地下,辛伧只是微弱的挣扎了几下,便已寂然不动了,他拳曲在那里,紫脸泛着青灰,一双眼珠子凸出了眼眶,鼻口之间,全凝寒着浓稠的鲜血!
    屠森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猛力拔出透过辛伧胸膛的“巨芦刀”然后,他转身来到那失去双腿,正趴在那边呻吟着的黑衣大汉身侧。
    黑衣大汉虽然处在极度的痛苦的煎熬中,见状之下,犹不忘先求饶命:“屠……屠大哥……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屠森俯视着对方,僵硬的问:“你是‘旗斗山’‘八虎将’手下的什么角色?”
    喘息着,黑衣大汉乞怜的颤声道:“屠大哥……你老明鉴……我只是‘八虎将’属下的……一名头目……跟在辛老八身边打杂跑腿的小角儿……屠大哥……我不情愿也不行啊……凭我这么个芝麻豆点大的人物……又怎敢与你老……作对?屠大哥……求你开恩……
    求你饶命……我如今业已是个残废人啦……”
    屠森冷寞的道:“‘旗斗山’现下都有些什么人在?”
    痉挛了几次,黑衣大汉提着气道:“都在……‘八虎将’的几位大哥都在……我……我是随着辛老八出来谈一桩买卖的……在前面‘安家寨’……买卖谈妥了……正要赶回去……
    不想……不想半途出了这么个岔子……”
    屠森低沉的道:“那贾仙仙也在山上么?”
    黑衣大汉呛咳着,双目往上翻白:“在……在……山……上……”
    屠森木然道:“很好,很好,这样可以少费功夫……”
    挣扎着,黑衣大汉惊恐的哀号:“屠大哥饶命啊……可怜我只是个受人支使,身不由主的小角儿……屠大哥……你开恩……你慈悲……求你……高抬贵手……”
    脸上的任何一条微小筋肉都不见抽动,每一丝纹褶亦不见叠皱,屠森手起刀落,宽大的锋刃,深深透进黑衣大汉的左胸,又血淋淋的拔起来。
    “嗷……唷……”
    黑衣大汉两只眼恐布的圆瞪着,从肺里倒涌的血浆灌满了他的喉管,更从鼻孔里朝外溢,一出声便是一口的血,他的双手刚刚曲勾着抬起,又颓然垂落,连号叫都没叫出一声!
    燕铁衣缓步走了过来,微微笑道:“乾净俐落,屠兄!”
    屠森归刀入鞘──纯银灿亮的刀鞘是佩在他的左胁下──淡淡的他道:“对付这两个稀松货色,胜之不武,赢是该赢,没什么光彩好沾!”
    燕铁衣笑道:“杀得好,两个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畜牲!”
    哼了哼,屠森有些恼火的道:“燕铁衣,你这手‘借刀杀人’的把戏,玩得的确不错!”
    燕铁衣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借刀杀人’屠兄,这是‘宾不压主’,他们是你的仇人,是你这趟来此要找的目标之一,我怎能不征求你的意见便越俎代庖?如果你不下手,当然,就是我的事了,我自会义不容辞!”
    屠森冷冷的道:“你明知在你道破他们的身分之后,我是断不会饶过他们的!”
    燕铁衣和悦的道:“那是你的权利,屠兄,设若你在知晓他们是谁之后仍不动手,就该轮到我来替天行道,诛除淫恶了!”
    屠森摇摇头,道:“总之,我是被你利用了一次,但事实上却又不容我不受你利用,燕铁衣,你可真是文韬武略兼备,智勇俱全了!”
    拱拱手,燕铁衣道:“客气,客气。”
    屠森朝地下的两具体体看了一眼,道:“这两个野种作下什么孽啦?”
    朝那边的草寮一指,燕铁衣恨声道:“一个村姑,先奸后杀,好惨,辛伧是罪首,这断腿的黑衣汉子是帮凶,两个畜牲,一个也饶不得,真是死有余辜!”
    屠森冷峭的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犯得着如此慷慨激昂?玩个把女人,算得了什么?要管这种闲事,一辈子都管不完!”
    燕铁衣惊异的道:“你不觉得这种行为乃是如何泯灭天良又毫无人性的残暴罪恶?!”
    屠森平淡的道:“外头混世面的朋友,任是那一个也免不了好这种调调,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之处,谁叫那村姑不顺从点?她不识抬举,自就只落下挨刀的分了!”
    燕铁衣严酷的道:“男女之间的关系既可如此随便,把一个女子的贞洁又看得这般稀松,屠兄,你对贾仙仙,却何苦恁般看不开?反正玩个把女人算不上一回事,你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得了,犯得着拚这种不值得拚的命?”
    屠森神色立变,厉声道:“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忘了,那是我的女人!”
    燕铁衣强悍的道:“你也不要忘了,那村姑也是人家父母的女儿,嫡亲骨血!只有你的女人才是人,别人家的女人就不能算人?你的女人是宝?别的女人就可任凭糟蹋?简直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双目骤寒,屠森凛烈的道:“燕铁衣,你是想找我的碴?”
    燕铁衣冷笑道:“正是!”
    “格登”一咬牙,屠森凶暴的道:“你当我‘巨芦刀’下,见不得你的血?“眯着眼笑了,燕铁衣道:“要不要试试?”
    屠森冰寒的道:“这可是你说的,燕铁衣!”
    点点头,燕铁衣大马金刀的道:“是我说的!”
    两个人斗鸡似的互相瞪视着,两双眼睛里全透出了那样峭锐酷厉的光芒来,四周的空气,也彷佛刹那时凝冻了!
    猝然,屠森微微一晃“巨芦刀”拔鞘而出,但是,燕铁衣却业已好整以暇的双剑直指向他!
    呆了呆,屠森望着那一长一短,宛若秋水泓漾的剑身,望着那剑尖上吞吐闪缩的芒尾,在片刻的僵寂后,他重重将“巨芦刀”插入鞘内!
    笑笑,燕铁衣的长短双剑右手腕上各绕一转,前后归鞘。
    屠森冷冷的道:“你也不要得意,姓燕的,你出手的速度快不了我多少!”
    燕铁衣安详的道:“武家苦练终生,争的也只是分厘之差,你是内行,该明白一发之别,便是生与死的境界了!”
    屠森恨恨的道:“我们之间在方才仍有距离,燕铁衣,我有足够时间拔刀自卫!”
    燕铁衣道:“不错,但在拚搏进行的过程中,怕你不一定皆能保持住那种距离,届时,谁快一点──只要快上一点点,谁就是赢家!”
    表情阴沉得吓人,屠森缓缓的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想真的试试?”
    燕铁衣静静的道:“只要你想试的话!”
    咬咬牙,屠森道:“燕铁衣,不要得寸进尺,对你而言,我已给予从未有过的容忍了,你要搞清楚,我屠某并不是一个惯于容忍的人!”
    燕铁衣淡淡的道:“说穿了吧,对你,我又何尝不然?”
    屠森大叫:“但我救过你的命!”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就是因为如此,否则,我怎会百般迁就你?”
    屠森凶悍的道:“燕铁衣,我警告你,不要再有一次像刚才那样的情形发生,我可以忍受一次,却决不能再忍受下一次!”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劝你自己也克制一点,屠森,要不然,对你对我,都将是一桩憾事!”
    屠森吼了起来:“你少来威胁我,我屠某人不吃这一套!”
    摆摆手,燕铁衣厌倦的道:“得了,你也不用大呼小叫,我们赶紧点,把那两桩事办完,我还了你的债,马上拆伙,咱们两人,还是少凑合的好!”
    屠森恶狠狠的道:“这正是我的心意!”
    两人一起往林外走去,屠森急道:“燕铁衣,我们吵归吵,到了节骨眼上,你可不能使坏!”
    燕铁衣头也不回的道:“我不是这种人!”
    赶上几步,屠森大声道:“你能记着就好!”
    冷冷一哼,燕铁衣道:“如果我有心坑你,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只要一走了之,自有‘八虎将’或‘烟霞院主’管婕妤他们把你治得面目全非!”
    屠森怒道:“我要面目全非,他们也好受不了!”
    燕铁衣“嗤”了一声:“那就已经达到坑你的目的了!”
    屠森窒了窒,用力拔起几把野草抛了出去,恼火的道:“我若不救你的命,就不会受这些闲气!”
    燕铁衣道:“那么,只在‘虎头沟’,你已与韦无名和‘五绝十刃’等人同归于尽了,也没有机会在此发熊,更熬不到和‘八虎将’及‘烟霞院主’管婕妤朝面的辰光,报仇,就甭提了!”
    狠狠瞪了燕铁衣一眼,屠森的声音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如此说来,全是你的功劳罗?”
    燕铁衣来到坐骑旁边冷冷的道:“至少,一半是吧。”
    双双翻身上马,又朝着“旗斗山”的方向奔去,屠森犹在愤然啾咕:“我并不领你的情,姓燕的,这是我该收的报酬,你不是在示惠于我,乃是在还债,这是你分内应尽的责任!”
    燕铁衣放缓了奔速,低沉的道:“屠森,你的天性是很凉薄的,因此,我们委实难以互相适应,这且不去说他,对于世事的看法,你也有着绝大的谬误与差异,可怕的是,你居然将这谬误与差异视为当然,这就令人更难接受了………”
    屠森气冲冲的道:“我早说过,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强迫你适应我的观念,你也不要想叫我苟同你的想法,咱们谁也不用管谁。”
    看了看策骑并辔的这个怪物,燕铁衣觉得他们实际的间隔是这样近,但无形的距离却远得不能以道里计了………
    屠森继续道:“所以,举凡有关涉及我们彼此之间意念及观感上的问题,还是少提的好,否则,徒伤和气,却于事无补!”
    燕铁衣冷淡的道:“只要你不强奸我的人伦思想,我就饶了高香了。”
    屠森腰杆子一挺,怒道:“说明白点!”
    燕铁衣道:“譬如说──方才在林子里,你表示每一个在外面混世面的人,都免不了恃强凌色,这种行为,请问,我还算是个混世面的角色不?”
    屠森憋着气道:“这还用问?”
    燕铁衣道:“但是,我从来没玩过这类龌龊把戏,同样的,我的手下,我的朋友们,也没有任何一个,玩过这种龌龊把戏!”
    屠森重重的道:“你肯定?”
    用力点头,燕铁衣道:“绝对肯定,否则,他们便早已不是我的手下及朋友了!”
    目光转向远处,他又悠然道:“因此我一提醒你,你的观念谬误,却不要以为每个人全如是想,包括我在内,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南辕北辙,差之远矣,设若你硬要把我或其他人的行为思想认为与你乃是一体,则不啻犯了无形的强暴罪过!”
    屠森寒着脸道:“至少,我见过很多那样的人!”
    燕铁衣沉稳的道:“那都是些武林中的败类,江湖上的害群之马,人间世的渣滓,但有一寸正气的人,皆可诛之无憾!”
    沉默片歇,屠森不解的道:“奇怪,燕铁衣你出身黑道,领袖绿林,却那来这些仁义道德的毛病?”
    燕铁衣正色道:“黑白两道,只是划分江湖中人出身的形式,仅乃各谋生计的法则不同而已,侠义绿林,亦如是解,并非表示黑道中人就一定干的些龌龊事,白道朋友便个个忠义无双,形式的区别,出身的高下,改变不了人的本性,侠义道中不少无耻鼠辈,绿林丛里,尽多血性之士,退一步说,就算黑道里都是些强梁枭雄吧,但大盗亦有道,只是人,便得讲求人性,论点公理,沦入黑道已属不幸,如果再失去善恶曲直之念,就更是不幸了。”
    屠森大不以为然的道:“走江湖,闯天下,凭的是功夫,恃的是胆气,那来这么多歪理好讲?如果我像你这样顾前顾后,夹三缠四,早混不到今天了!”
    笑笑,燕铁衣道:“屠兄,莫非我今天在道上的地位还比你差?”
    又被顶驳得好久答不上话来,半晌,屠森固执的道:“我还是照我自己的路子走比较方便,你那一套,留着给你自己和你那一帮子人受用吧,归在你的属下,也叫倒了八辈子霉,束手束脚,脖子上生像架了把无形钢刀,任什么也不能干了!”
    燕铁衣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做人,也便有良知来克制住种种不端的思想,这样,天下才没有大乱,人类方能平安渡日,如果没有约束,没有纪律,没有是非公理,大家全随心所欲,这人间世还成其为人间世么?只怕早已一片血腥,满目疮痍,形同黑地狱了!”
    屠森硬邦邦的道:“我逍遥自在的过了半辈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如何做就如何做,活到今天,也仍然痛快悠悠,没有出纰漏,而这天下,亦未见大乱呀!”
    燕铁衣寓意深长的道:“这就要感谢上天了。”
    怔了怔,屠森道:“感谢上天什么?”
    燕铁衣道:“幸亏生出像你这样肆无忌惮,独断专行又毫无正义感的人物并不多!”
    屠森勃然大怒:“姓燕的,你又在绕着圈子骂我!”
    燕铁衣笑笑,道:“我说的全乃实情,对不对?”
    “呸”了一声,屠森咒骂,道:“对你娘的头,对!”
    燕铁衣不以为忤的道:“世间有一种病入膏盲的人──在意识上那种人,就属你这个典型。”
    屠森恶狠狠的道:“你才腐迂得应该入土了,姓燕的!”
    指了指远处的“旗斗山”,燕铁衣道:“不要激动,屠森,留点精神准备应付‘八虎将’你那些好朋友吧!”
    抖缰急奔而出,屠森边粗暴的道:“用不着你罗嗦,只要你少出谰言,就算帮我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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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八虎将恩怨情仇
    在“旗斗山”山腰上,突出一片平阳地,四周围满了浓密的黑松树,形成一圈天然的屏障,在这片平阳地靠着山壁的那边,便是整整齐齐摆成“同”字形的石砌屋宇,三排高大坚固的石屋,围绕着中间那座特别恢宏的建筑。
    天已入黑,当燕铁衣与屠森掩进到这“八虎将”盘据的老窝所在时,但见几排石屋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敢情正是进晚膳的时间。
    伏在一株枝干盘虬的黑松之后,燕铁衣朝前窥探了片刻,低沉的道:“他们正在吃晚饭,屠兄。”
    屠森冷冷的道:“怎么样!”
    燕铁衣道:“何妨等他们吃饱了再说!”
    瞪了燕铁衣一眼,屠森火辣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等他们吃饱喝足,好有力气来收拾我们?”
    燕铁衣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迟早都会是那样的场面,我们何妨宽宥点?”
    哼了哼,屠森道:“这也算是慈悲的一种?”
    也有些火了,燕铁衣道:“随你吧,我是帮场的,正主儿是你,你想怎么样悉听尊便,强宾不压主,我附诸骥尾,还有什么话说?”
    屠森道:“这才像话,我们这就上,娘的,他岑二瘸子抢了我的女人,我恨不能剥他的皮,事到临头,这顿安稳饭他就更别想吃了!”
    燕铁衣冷冷的道:“我说过,我只是‘附诸骥尾’而已!”
    站了起来,屠森笑得极其阴沉:“燕铁衣,记住了,可不作兴抽我后腿!”
    燕铁衣板着脸道:“这是什么话?”
    于是,屠森大步踏出松影的掩护,就好像专程赶来赴宴的贵宾也似昂首阔步,旁若无人的往前面那几排石砌屋宇走去。
    当然,“八虎将”这老窑里并非是“无人”的,他们也早有着必要的警戒与防范了,屠森与燕铁衣的身影方才出现,屋角阴暗处,已突的响起几声厉叱:”什么人?站住!”
    “干啥的?不准再往前走!”
    屠森步履如常,照直前行,连回答一声都懒得张口,燕铁衣跟在他后面,就更不便表示什么了……
    屋檐下,倏忽闪出三条身影,一式的黑色劲装黑色头巾,映着屋里的灯火,刃芒闪泛,三人甫始出现,已往上围了过来。
    屠森视若无睹,笔直往中间那幢房子走去。
    三名放哨的大汉不禁勃然大怒,齐齐横过鬼头刀,为首的那个大吼道:“狗杂种,你是活腻味了?叫你站住你装聋,这是什么所在,容得你他娘的横冲直闯?”
    另一个也横眉竖眼的咆哮:“奶奶的,包管不是好路数,先放倒了困起来再说?”
    屠森接近了那三名汉子既不停,也不让,对着他们中间硬往前闯!
    三名黑衣大汉可真忍不住了,其中一个怒叱一声,扁过刀背来便砸向屠森脑壳!
    然而,他刀背方始往下落,但见寒芒倏闪,这个汉子已杀猪似的长号一声,打着转子翻了出去,他的两个伙计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也蓦地抚腹弓腰,惨嗥着倒在地下。
    屠森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仍旧大步迈向他的目标──中间那幢石屋,就好像那三个汉子的死活与他根本毫无牵连一样!
    燕铁衣望了望那三条正在痛苦痉挛的人体,他已见过太多的死亡景像,他知道这又是断气之前惯有的挣扎形态!
    打杀的声响业已惊动了正在用膳的人们,一片惊呼怒叱声中,四边的石屋里立即拥出了不少的黑衣汉子,他们都已抄着家伙,一刹那时便将屠森与燕铁衣包围在中间!
    但是,屠森面如泥塑木雕,仍然毫无表情的往前硬闯,脚步连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人群嚣叫喧哗中,一名魁梧的黑衣壮汉横往中拦,石破天惊的怪吼:“那里来的王八羔子,你们胆上生毛了?居然敢到‘八虎将’的堂口来撒野?都他奶奶的寿星公吊颈,嫌命长啦?”
    燕铁衣生怕屠森又胡干一气,连忙赶上几步,低促的道:“屠兄,屠兄,慢一点,现在正好骂山门,把正主儿引出来……”
    他话尚未说完,屠森己身形暴旋,如带也似的透亮光彩飞掣,除了那拦路的黑衣大汉一颗脑袋骨碌碌的抛上了半天外,四周围上的人们也刹那时鬼哭神号的滚倒一地,有的断臂,有的折腿,更有的被齐腰横斩成两半!
    血肉溅洒中燕铁衣大叫:“你这是干什么?”
    屠森却宛如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他双目泛红,嘴唇紧抿,“巨芦刀”纵横闪掠,翻扫斩劈,寒光雪映里,断体,残肢,血雨齐飞并舞,一片惨嗥哀呼之声,景像凄厉之至!
    几条人影便在此刻掠空而来,先是四个人从四个角度猝然扑击,四种不同的兵器交相合聚,威力之强,难以言喻!
    屠森的“巨芦刀”暴展,在四射的冷芒蛇电中,“叮当”撞响之声充溢入耳,空中的四条身影落地,屠森的滥杀也被阻止了!
    那四个人分成四个方位挺立着,八只眼睛全像喷出火来似的怒瞪着屠森,呼吸之间,也全都那样的急促沉重……
    站在屠森身后的燕铁衣,也被对方无形中圈了进来,他平静的打量着这四个人──前面靠右的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付恂恂儒雅的书生风范,只是手上那柄“月牙铲”冷森森的有些霸道,左边的那位,黑黝黝的如同半截铁塔,窄额扁鼻嘴唇奇厚,斜举着一条两头带勾的生铁扁担,活脱要劈开一座山的架势,后头两位,一个光脑袋的组横汉子,豹眼鹰鼻,更见野气十足,另一位,却白白胖胖,面团团的“和气生财”模样,尽管瞪着那双眼,依然有股子笑眯眯的味道……
    书生似的那人冷冷的开了口:“朋友是何方神圣?我们又在何时何地开罪了阁下?是好是歹,总该先把过节交代明白,那有一上来二话不说便如此心狠手辣,乱开杀戒的道理?”
    屠森僵木的道:“看样子,你是‘八虎将’里的老四‘玄虎’任宇澄了!”
    那人十分冷静的道:“我是任宇澄,你又是谁?”
    屠森又望了望那半截铁塔也似的彪形巨汉,生硬的道:“这是坐第五把交椅的‘巨虎’潘照奇……”
    眼角瞟向那光头仁兄,他又沉沉的道:“呃,老六‘疯虎’薛敬堂……”
    白胖胖的那位平心静气的道:“不用说,你也会知道我是‘八虎将’中倒数第二的‘无爪虎’全世晖!”
    屠森突然“呸”了一声,火爆的道:“其他三头瘟虎呢?岑二瘸子呢?叫他们通通滚出,今天聚齐了你们,好一遭算帐!”
    “玄虎”任宇澄峭锐的道:“朋友,你大概是叫鬼迷心窍了,凭你这块料,还用得着我们八虎聚齐?就我们四个,已足够送你上路!”
    屠森冷凄凄的道:“瞎了眼的狗王八蛋,你放这种狂屁,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活祖宗是谁?”
    任宇澄稳如磐石般道:“无论你是谁,你这项上人头也再带不走了!”
    “疯虎”薛敬堂粗悍的大吼:“老子眼下若不碎了你这野种,老子这薛字就倒转来写!”
    “巨虎”潘照奇也咆哮着:“横到‘八虎将’的头顶上来了,这可真是新鲜事,不分了你这匹夫的尸挂起来,当腌肉卖,还让人家以为‘旗斗山’的哥们都姓了‘孙’!”
    屠森缓缓的道:“去把岑二瘸子那几个人一起叫出来,让你们凑成一堆,此较乾脆些!”
    任宇澄不屑的道:“你配!”
    屠森这一次倒是相当有耐性,他残酷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这次来,主要是拎岑二瘸子的脑袋,你们只不过是陪榜而已,正主儿不伸头,你们就不明不白的挺了尸,岂不太过窝囊?”
    “疯虎”薛敬堂霹雳也似叱喝:“什么鬼头蛤蟆脸?人样都长不周全,居然也敢卖这等人卖的狂?你撒泡尿照照你那副熊样,衬不衬你他娘的?”
    潘照奇跟着大叫:“掠下这龟孙子,他劈了我们多少儿郎,我们便生剜他身上多少块肉!”
    微微摆手,任宇澄有些狐疑的道:“你与我们当家的有什么过节?”
    屠森狠厉的道:“不共戴天之仇!”
    皱皱眉,任宇澄道:“有这么严重?”
    屠森暴烈的道:“你懂什么?去把岑二瘸子叫出来!”
    任宇澄打量着屠森,迟缓的道:“你是──?”
    缓缓的,屠森伸手入襟,一声清脆的声响起处,净亮如雪,寒气森酷的“巨芦刀”斜映于他的面颊之侧,冷莹闪眩的光华,明幻不定的照着他那阴狠恶毒的脸容,模样残布凶悍之极!
    猛退一步,任宇澄神色大变,脱口惊呼:“屠森!”
    冷峭的,屠森道:“不错,‘天刀镂魂’!”
    就接在他这句话的话尾,三条身影自一侧分开人丛走了进来,为首那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人沙哑回应道:“你果然来了,屠森……”
    说话的人年约五旬,业已秃了半个前额,乾巴巴瘦瘪瘪的身子,一张面孔又黄又扁,在灯火的映照下,鼻侧腮边还散布着疏淡的暗黑麻点,那副尊容,的确令人不堪承教。
    然而,人却不可以貌相,这位其貌不扬的人物,即是北地自成一股势力的领导者,独辟局面的另一位大豪──“八虎将”头一号“混世虎”岑云,岑二瘸子!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屠森霍然转向岑二瘸子,双目中宛似闪着淋淋血光,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声音里煞气盈溢:“岑二瘸子,你总算伸头了……”
    在岑二瘸子身边那个体魄壮实,面部轮廓有如刀削斧凿般棱角突出的人物,立时脸色下沉,铁铮铮的道:“姓屠的,你嘴巴放乾净点,二瘸子有你叫的?”
    屠森冷冷一笑,微微昂头:“就算你真是一条‘煞虎’吧,黄长定,你也吓不住屠某!”
    这位在“八虎将”中,高踞第二把交椅的“煞虎”黄长定,闻言之下暴烈的一笑,语声有如撒了一地的冰珠子,又脆又冷:“我们就会知道你说得对不对,屠森!”
    另一位跟在岑二瘸子身边的人,是副赤脸虬髯的威猛生像,他端详着屠森,四平八稳的开了腔:“模样倒是挺歹毒的,屠森,今晚上来,只怕你是存了心要大干一票了?”
    屠森重重的道:“你真有点心眼,巫子咎,你不该叫‘虬虎’,应改称‘刁虎’才对!”
    “虬虎”,巫子咎深沉不动的道:“屠森,别狂过了头,在这里,在眼前,你不一定就能吃得住!”
    屠森慢慢的,却极其傲倨的道:“姓巫的,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
    巫子咎淡淡的道:“或许你是被你的自大冲昏了头也未敢言。”
    屠森阴冷的道:“不要在那里安慰自己了,巫子咎,很快你要吞回你所说的这些幼稚童言!”
    “煞虎”黄长定果断的道:“屠森,地下的这些条人命,你全都得给背上了,我们会与你一桩一桩的结算清楚!”
    屠森凛烈的道:“很好,但是我认为先从岑二瘸子那里开始结算比较合适!“黄长定冷森的道:“对我们当家的,你态度上要放慎重点,屠森,混到今天,你已不能说是青皮二流子那一行当的角色了,就不该学那套无赖才具有的粗陋下数!”
    勃然色变,屠森怒道:“要轮到教训我,黄长定,你还嫌太嫩了,再回你师娘裤裆下磨蹭几年再来现世吧,什么东西!”
    黄长定眼神一冷,方待翻脸,岑二瘸子已摆了摆手,越前一步,十分缓和的道:“屠森,事情总要解决的,但不论用什么方式解决,谩骂却不是有益的法子,今天你来‘旗斗山’,想是为了仙仙吧?”
    一声“仙仙”,又叫得屠森妒火中烧,两眼泛赤,他痛恨的道:“仙仙,仙仙,仙仙有你这野种叫的?真是奸夫淫妇,一对狗男女,我若不把你两人生剜活剐了,如何对得起天下的纲常大道?”
    站在屠森背后的燕铁衣差一点笑出了声,老天,像屠森这样的人,居然也把“纲常大道”挂上了嘴皮子啦!
    围峙四周的“八虎将”以及他们的一干手下,在听到屠森对岑二瘸子如此辱骂之后,不由群情愤激,鼓噪出声,眼看着就要乱将起来!
    岑二瘸子双手微举,压制下众人的愤怒,相当平静的道:“屠森,你的来意不外是用暴力报复,而在你造成这样的血腥情势之后,我们也无法再行容让,彼此交锋只乃迟早之事,但,在刃血之前,道理却要先讲明白,你我知道我们为何相拚,同样的,我的手下,以及天下同道也应该知道我们为何相拚,辩过一个曲直之后,我们自可豁命,那时,生与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屠森粗暴的叫:“强词夺理,满口胡柴的东西,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什么曲直可辩?
    你勾引我的女人,诱使贾仙仙那婊子不守妇道,偕同私逃,正是男盗女娼,畜生一对,你还能辩出个什么仁义道德,冰清玉洁来?”
    大吼一声,“煞虎”黄长定嗔目切齿的道:“你是满肚皮粪便,一嘴的荤腥,污言秽语,下流龌龊,尚称你什么天下第一刀的字号?你也不怕辱没了你把刀?”
    屠森狠辣的道:“黄长定,你只不过是岑二瘸子手下的一头忠实走狗,马前喽罗,就凭你这副巴结奉承的态势,你还当成得了气候?呸!”
    黄长定神色冷凛,口气凶猛:“姓屠的,我们不妨试试,看看你又已经成了什么气候?”
    屠森生硬的道:“正想一试!”
    伸手一拦黄长定,岑二瘸子道:“且慢,我话还没有说完!”
    屠森萧煞的道:“还有什么话说?”
    后面,燕铁衣轻轻碰了屠森一下,小声道:“让他说。”
    屠森咬牙道:“不用再让他们拖延时光……”
    燕铁衣十分有兴趣,也十分坚定的道:“让他把话说完,时间有的是,不必着急。”
    重重哼了一声,屠森强行忍耐着不再作声了。
    岑二瘸子缓慢却清晰的接着道:“屠森,不错,贾仙仙是跟了我,但不是我用花言巧语骗她,也不是以财帛金钱买她,更不是使暴力胁迫她,她跟了我,乃是心甘情愿,两相同意的,至于她以前和你的那一段,我也很清楚,你们只算有过一个时期的交往甚或同居关系,然而,她并不能算你的女人,因为其一无凭无媒,其二未曾经过婚姻仪式,其三她也没有在你那里获得任何名分,她走得乾乾净净,没有取走属于你的一件一物,她是在与你毫无瓜葛牵连的情形下才走的。“
    屠森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岑二瘸子又接着道:“如果硬要指她有什么不对,就是她在离开之前未曾征得你的同意,就是不顾你对她的感情束缚,可是,这不能构成她的罪名,屠森,你想想,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同你比,甚至还优于你的?当然没有,我年纪超过你许多,既丑且残,也并不富有,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亦未见能与你相拟,表面上的一切,我全不及你,然而贾仙仙为什么宁肯冒险放弃你跟着我走?”
    屠森火躁的迸出一句话:“她犯贱!”
    摇摇头,岑二瘸子道:“不,她一点也不犯贱,屠森,她离开你而跟了我,只因为一样──我有人性,贾仙仙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灵气的女人,她也需要相对的情感温慰及精神寄托,而不是仅仅供人泄欲,供人凌虐,供人像一件装饰般冷冰冰的摆在那里!”
    屠森忽然阴沉的笑了,笑得好毒:“说得真动听,岑二瘸子,你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为你们这种无耻淫行作辩解?”
    岑二瘸子老丑乾瘪的面孔上浮现起一种无比安详又澄静的光彩,他和悦的道:“当然有,屠森,在你与贾仙仙相处的那段时光里,她得不到快乐,得不到慰藉,得不到一点点情感的温润及心灵的充实,你只是给她吃穿,你从没向她说过一句柔和的话,表露过丝毫爱悦之情,连任何体贴的举止都没有,你对她一直冷淡漠视,一直专横霸道,更一直只把她当作一件附属品来看,你言语无味,生活毫无情趣,你完全忽视了她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女人,她也需要过正常的日子,真正像一个主妇的日子。”
    屠森咒骂了一句,在嘴里。
    岑二瘸子声音略略提高了:“但是,这些皆不足以促使她下定离开你的决心,因为她怕你,屠森,令她实在不能忍受的却是你加诸于她身心两方面的凌虐──你多疑善妒,经常对她的细微言行监视盘诘,或为辱骂,或为殴打,你不把她当人,却也不容许别人把她当人,更压制她自己去求得像一个人,你是个暴君,是个变态者,是个确确实实的冷血,孤癖,怪诞,又毫无人性的凌虐狂!”
    叱吼如雷,屠森厉叫:“放你娘的狗臭屁,奸夫淫妇,罪大恶极,你还有些什么歪理谬论好讲?不管你说些什么,我是一概不睬,杀,我只要杀,杀,杀……”
    岑二瘸子淡然道:“不必冲动,屠森,你来此的目地,便只抱了‘杀’字一个,我明白,也不打算逃避,只要把话讲完,无论豁命之下是个什么结果,是非也自有定论了!”
    屠森歪曲着睑,两眼赤红,杀气腾腾的道:“岑二瘸子,我要把你全山上下通通斩尽死绝,鸡犬不留,掘土三尺,我要烧你们的屋,碎你们的尸,刨你们的祖坟啊……”
    “煞虎”黄长定大叫道:“姓屠的,你在吓你那一个爹!你喊给谁听?有本事你尽管施展,看是你坑了我们,还是我们能将你活埋?”
    “虬虎”巫子咎也镇定的道:“屠森,把形势看清楚,只凭你一个人,只怕胜算的把握不大──恁情你是天下第一刀!”
    狂笑一声,屠森狠厉的道:“来者不善,善者就不来,你们八个人加上一干爪牙喽罗,我单刀双拳和你们玩?你们一窝子倾巢上,莫非我就邀不得帮手?豁开来卯上,你们就知道谁的胜算不大了!”
    直到他提及“帮手”二字,“八虎将”的朋友们方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一直半掩在屠森背后的燕铁衣身上,他们全要仔细看看,屠森所请来的“帮手”,到底是一位什么样三头六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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