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七绝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苍凉古道寒溪怪客
    “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才穿越狭谷离去。
    官道上尘沙弥漫,又有十数铁骑,奔驰而至。
    这些骑士,正是率众回山的“冷云帮”帮主濮阳维,及其属下各人。
    来至近前时,他单手一举,示令诸人将坐骑勒住。
    呈现在眼前的,是横倒着的数十具尸体,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肢断头落。
    濮阳维面上,流露出一股迷惑的神色,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已策马向前,说道:“帮主!看这些遗尸的模样,好似皆是‘黑旗帮’之人。”
    濮阳维微微点头道:“不错,但是除了本帮顾堂主所率之人,会与他们发生冲突剧战外,还会有哪一路的武林人物,来寻他们的晦气呢?”
    二人正在猜测“拐子脚”邱雄已跃下马来,奔至一处矮树之旁。
    原来,那里正隆起两座孤零零的土坟。
    “拐子脚”邱雄,向那两座土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一看。
    不由惊呼道:“啊!原来顾堂主他们,已与‘黑旗帮’在此拚斗过了。”
    濮阳维闻言一惊,身形急掠,已射至邱雄身前。
    两座孤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上,确是书写着“冷云帮”已经战死的两位香主的姓名。
    濮阳维不由黯然,不过他却想不出“八臂神煞”顾子君,原系率领“冷云帮”内三堂各人,径赴临城“黑旗帮”总舵,为老帮主湔雪昔年血仇,但为何却在此处,才与“黑旗帮”交起手来?
    “七煞剑”吴南云此时亦下了马,行至濮阳维身边。
    他双眉微皱道:“帮主,本座以为咱们经过临城时,并未发现任何‘黑旗帮’之人,可能便是他们预谋伏击于此之故!”
    濮阳维微微颔颔首。忽然,他看见狭谷入口的沙地上,印着凌乱的马蹄痕迹。虽然经过风沙弥漫,却仍未将它掩遮。濮阳维大声叫道:“吴堂主,你瞧那谷口蹄印,显见本帮顾堂主诸人,尚未去远,咱们快些追上,也好会合一起。”
    吴南云心知自己帮主,甚为忧虑帮中各人激斗的结果。
    当下答应一声,各人齐皆翻身上马,向狭谷急驰而入。
    这白壁狭谷,高逾百丈,弯曲盘折,仅正中天光一线,微微透入,越发显得十分阴沉险峻。
    濮阳维一马当先,却不时回顾,探视身后不远的心上人。
    白依萍正照应着“粉面罗剎”徐妍容,两匹马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亦每每以柔和的目光,向濮阳维瞥去。
    “粉面罗剎”日前受伤颇重,经濮阳维贯以真力,助其行功,但仍有三分未曾痊愈。
    她一路之上,看到白依萍与濮阳维两人,那发自内心的深挚爱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不多一刻,众人已毫无惊险的穿出狭谷,仍马不停蹄的向前驰去。夜色已逐渐降临,浓浓的像是饱蘸了墨汁的巨毫,在一笔一笔的向大地涂抹。
    在这条迤逦曲折的官道尽头,已可隐约瞧见那不远的城镇,一片有若繁星似的灯火。
    夜行中的各人,不禁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是的,这几日来,连续马不停蹄的奔波,也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濮阳维与“七煞剑”吴南云并辔疾驰。然而两颗心却都落在后面的队伍中!
    “七煞剑”吴南云低声笑道:“帮主!这次到了前面的镇甸,可要让他们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濮阳维又答道:“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可都够累的啦!”
    吴南云又道:“帮主,你那内伤是否已完全恢复!”
    濮阳维将坐骑微微一缓,沉声说道:“我已用本门‘通脉贯穴’的至高心法运功疗伤,再经月余,便可无碍。”他们边行边谈,那片宛如星辰般闪烁的灯火,已愈来愈近。
    忽然,濮阳维在吴南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吴南云已知他要暂时离开队伍,往路旁方便一下。
    吴南云说道:“可要令大队停下相候?”
    濮阳维玉面一红,笑道:“不用,你们可先行入城,找着顾堂主等人,再寻一处客栈住下,我自会去寻找你们。”吴南云笑了一声,已率着一行人继续前进。
    白依萍急急策马前进,行至濮阳维的身前,嗔道:“维哥哥,你要到那儿去?怎么只撇下我一个人?”
    濮阳维急道:“萍妹,你随着大家先进城内,我随后就到。”白依萍想不出心上人有什么急事,要独自留下,一时发了小性子,非要磨在濮阳维的身边不可。
    濮阳维不由大窘,自己内急要方便之事,怎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得出口呢?
    他正尴尬的立在那里,一时不知要用什么措辞表达。
    为众人殿后的秋月大师,恰好已策马行至,他因自家医到极精,这几日来,不但为帮中诸人疗治,自己的伤势,更已完全痊愈。
    这时,他那矮胖的身躯坐在马上,一见自己帮主那窘迫之态,便已了然十分。
    他喧了一声佛号,大声道:“白姑娘,且随老衲先行一步…。”
    他又嘻笑的说道:“神仙虽好,却难及鸳鸯比翼!不过,白姑娘,帮主只是想暂时去解脱一下尘秽而已。”秋月大师一语双关,白依萍也恍然而悟。她粉面略为一红,啐了秋月大师一声,也急急纵马而去。
    濮阳维向大和尚微一拱手,人已闪入路旁林内。就在他才将行及坐骑之旁时,十丈以外,一株高大的巨松之后,却传出一阵,极为奇特的“波波”声响来。
    他惊异的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却因为那株松树甚是高大,枝叶又极是茂密,阴影之下,空荡荡的不见一物。天空中一弯新月正破云而出,淡淡的清辉,点缀静寂萧索的荒郊,十分苍凉凄迷。濮阳维艺高人胆大,他毫无所惧,徐徐向那巨松行去。
    他行至巨松前丈许之处,身形倏然如鬼魅般极快的一闪,目光过处,已赫然发现巨松后面,正孤立着一个体魄修伟,光头青衫的怪客。
    那怪客背向着濮阳维,他身前正临着一弯蜿蜒而清澈的溪流。
    这青衫怪客,正举掌向水中拍去。只见他掌势一登一吸,“波”的一声,一条鳞光闪闪的青鱼,已吃他自水底凌空吸起。怪客单掌一登,青鱼又掉落水中。
    这青衣光头的怪客,彷佛对此极感兴趣,仍自循环出掌,向水中拍去,好似尚未发觉身后有人一般。
    濮阳维见这青衣怪客拍水吸物的手法,竟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虚幻取真”的功夫。
    他不由暗暗一惊。但是濮阳维在第一眼中,便已看出这怪客“虚幻取真”的手法,较之自己所擅的“凌空摄物”尚逊了一筹。
    他双目神光电射,默默立于怪客身后五尺之地。
    同时他亦明白,就凭这青衣人的功力,断然不会在自己已逼至如此距离,尚未察觉之理。而且在这四野无人,清静荒僻之处,他施展此等功力,自是有其目的。
    濮阳维知道,对方故意出声,将自己引来的成份居多。
    这时,青衣人仍自施展他的掌力,毫无回首察视的模样。
    濮阳维亦一声不响,转身面对那条溪流,右手食中两指,向水中虚虚一按。
    只听得“猝”的一声水响,一道水箭,已掠射起丈余之高。
    同时,内中有一条斤余重的青鱼,亦飞向空中。
    濮阳维冷冷一笑,贯力于指,向后疾收。
    那条斤余重的青鱼,竟似流矢般,疾飞向濮阳维手中。
    无论是内劲、火候、眼力、部位,他都拿捏的到了家。
    尤其是他仅以两指之功,便已能施为如此威力,的是骇人听闻。
    这时,那青衣怪客好似微微一震,已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下,但见他面色黝黑,浓眉环眼,颔下?髯如戟,项下载着一圈如三角鳞片似的对象,正闪闪发着寒光。
    濮阳维将手中青鱼拋回溪流,傲然转身,凝视着这光头青衣怪客。
    青衣怪客蓦然一声长笑,其声如巨钹撞击,震人耳膜。
    他洪声道:“‘玉面修罗’之威,的是名不虚传,我‘千手如来’邬长远总算见识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冷冷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名列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的邬前辈,那手‘虚幻取真’的功夫才是绝学!”
    “千手如来”邬长远,原为苗疆顶尖高手之一,功力之高,确实令人侧目。
    他绰号虽名“千手如来”其实并非出家之人,而是因为幼时得一荒边江湖怪杰收容,他正在练一种“铁头功”时,将其顶上三千烦恼丝全然剃尽,俟此功练成后,却已童山濯濯,再也生不出头发来了。此人功力虽高,却是一个身介正邪之间的人物。
    平时居于苗疆苦伶岭,甚少与武林各处人士交往,但他却与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他那一手奇诡深奥的“金蚕掌”掌法,与全身无数的凌厉暗器,为他博得了“千手如来”的称号。此人忽然在此地现身,却不由令濮阳维大感惊异。
    这时“千手如来”已沉声道:“濮阳帮主过誉了,老夫这点浅陋之技,实是贻笑大方。”
    他微一顿,双目电睁,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亦不愿虚套,今日将尊驾引至此处,实乃另有原委……”
    濮阳维尔雅已极的一笑,道:“邬兄言重了,倘有吩咐不妨明言。”
    他心中却极快的忖道:“这‘千手如来’乃是苗疆中,有数的高手,今日突然现身中土,又以此种隐秘方式引自己前来,想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他想到这里,已暗自运功,戒备起来。
    “千手如来”邬长远面色一肃,极为慎重说道:“老夫今日与阁下虽是初见,但如阁下此等绝世英才,确是世上罕有……”
    他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本身对于阁下,实是万分景仰,神交已久,但……”
    “千手如来”说到这里,面上微现犹豫之色。
    半晌后,他双手互搓,方说道:“贵帮刑堂吴堂主,及贵帮内三堂诸人,已先后向我苗疆一派‘夜枭’钱卫等人启衅,此事……”
    他尚未说完,濮阳维已冷然插言道:“邬兄,在下有一疑问?”
    他一望“千手如来”又道:“姑勿论本帮诸人与‘苗疆双凶’结怨经过,在下要问的是,江湖素知邬兄与‘苗疆双凶’向无往来,此次邬兄却为何代二人出面?”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老夫虽与他们同属苗疆一派,但与二人确无任何渊源……”他又疑迟了一下,续道:“但是,濮阳兄也清楚,便是人不亲土还亲,钱卫与我同属苗疆,又与老夫挚友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素识,其师郝老前辈,更为苗疆一代宗师,他二人昔日栽于贵帮吴南云手中后,便已回至苗疆说明一切……”
    濮阳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千手如来”又道:“郝老前辈当时便分请老夫及苗疆‘五绝’商议此事,老夫虽然不愿大兴干戈,但武林之中,谁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岂能容人任意欺凌?”
    濮阳维冷冷一笑,仍未置答。
    “千手如来”长吸了一口气,又道:“目下,我苗疆一派,已共同推举郝老前辈为领袖,再度谕令钱卫等二人进入中土,以探察贵帮态度……”
    濮阳维双目望着树梢,淡然一笑道:“邬兄亦必同时受命,暗地护持二人!”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旋即大笑道:“濮阳帮主好厉害的眼光,不错!
    老夫正是奉命如此,但今日老夫却为了铲除一条百年毒蟒,一时与钱卫二人脱离,后来,知道他与鲁巴格,又伤在贵帮‘断魂镖’秦骥,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的掌下。”
    濮阳维冷冷一哂,说道:“邬兄可确实清楚,是哪一方先行启衅么?”
    “千手如来”一时语窒,答不出话来。他素知双凶为人,阴狠恶毒,眦睚必报,更且不择手段。他自己虽然早已对“苗疆双凶”不满,但总是谊属同胞,只好眼睁眼闭,不加闻问。濮阳维如此一问,他确实不能武断的答复。
    半晌后,始道:“濮阳帮主必然知晓,江湖上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之言,不论事情真象如何!我苗疆一脉总是有人受伤,则是事实……”
    濮阳维知道,邬长远为人尚称厚道,平日甚得人缘,他如此说话,实乃势不得已。
    濮阳维轻轻一笑,说道:“邬兄之意,欲待如何?”
    “千手如来”闻言后,默默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老夫亦不愿多言,唯老夫进入中原之时,曾奉郝老前辈令谕,若贵帮确是横行无忌,不肯尊重我苗疆一脉,便实时邀约贵帮,至我苗疆一决胜负。”
    “千手如来”此言,实早已在濮阳维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婉声说道:“邬兄此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愿,想本帮各人,亦早思领益苗疆一脉之诡异绝学!”
    “千手如来”邬长远,洪声大笑道:“濮阳帮主,确是快人快语。”他说至此一顿,又道:“三月之后,我苗疆一脉准于云贵交界之‘青蜈山’黑石岭,聆候教益!”
    濮阳维颔首道:“便是如此决定,在下等决定于三月之后到达!”
    这时,“千手如来”邬长远面上,忽的闪过一丝极为奇异的神彩。
    他好似微微踌躇了一刻,始毅然道:“濮阳帮主,适才阁下施展的那手‘凌空摄物’的内家至高功力,老夫已大开眼界!但老夫仍不自量力,欲与尊驾一较内劲!”
    若论濮阳维武功,确较之“千手如来”邬长远胜上一筹。
    但对方亦是苗疆有数人物,是而“千手如来”提出这个要求后,濮阳维不敢轻视于他。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邬兄目前处境,在下亦深为了然,至于印证一番么……
    在下亦只有舍命奉陪。”
    “千手如来”邬长远豁然大笑道:“濮阳帮主,尚请毋庸客套。”他目光一闪,已向二人身后那株高大的巨松行去。并回头说道:“濮阳帮主,吾等便较量两场,一是手断巨松,一是掌吸溪水,以功力高者为胜,未知阁下是否尚有异议?”
    濮阳维微微一笑,徐步上前。说道:“如此甚好,只怕在下要贻笑大方了。”
    他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心中却是一丝一毫不曾轻忽。因为,这虽是一埸近乎友谊式的竞技,但却关系着“冷云帮”的声名。而且更影响着日后苗疆之约的荣辱。
    “千手如来”邬长远更是如临大敌,十分慎重。他早已听及江湖人物传言,对方功力之高,确是无与伦比。
    自己一身武学,虽则亦可跻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但推己及人,自然不敢有些微松懈。
    这时,濮阳维依旧是一袭白色儒衫,潇洒的站立在一旁。
    夜风轻拂着他的衣角,月光之下,显得飘逸出尘,英挺已极。
    “千手如来”不禁暗赞了一声。
    他大声说道:“濮阳帮主,老夫献丑了!”
    一语方罢,他已凝神提气双掌缓缓推出。
    一股雄厚威猛的劲风,仿若狂涛巨浪一般,随着他双掌的去势,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出,撞击着五尺之外,那颗粗可合抱的巨大苍松。
    “千手如来”掌势推进一尺,那罡烈劲风便增加一分力道。
    俟至尚距三尺远近之处,巨松已忍受不住这巨大劲力的推撞“哗啦”做响摇晃起来。
    蓦然──“千手如来”大喝一声,双掌急推而出。跟着一道强劲无匹的力道,已呼啸涌出。“喀嚓!”一声巨响过处,那株合抱巨松,已齐腰截为两段。
    濮阳维不禁大赞一声:“好雄厚的掌力!”
    “千手如来”适才所施,正是他毕生修为的“巨灵气”。此功施处,威势之强,端的骇人听闻。他此刻面色微红,长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濮阳帮主一哂!”
    濮阳维双目半闭,淡然道:“邬兄过谦了,在下这就现拙。”
    他说罢,已缓缓行向那仅存半截的巨松之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濮阳维。
    这时,只见他半闭的星目中,竟射出一股慑人至极的出奇神光。
    那宽大的白衫亦无风自动,逐渐的鼓涨起来。
    同时,濮阳维身旁升起了一股蒙蒙的青红两色气体,尚带着一圈圈无形的潜力,激得周遭空气回荡,地下杂草纷舞。
    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双掌似毫不出力,轻飘飘的按在那半截巨松之上。
    顿时,他双手指缝中,已冒出丝丝白气。
    “千手如来”邬长远目瞪如铃,惊骇的看着对方,心中暗忖道:“瞧对方施功情形,那一口本身先天真气,似乎竟已达到‘倒转三车’‘神意相通’的境地了!看样子,今天自己恐讨不了好去。”
    他正在想着,濮阳维已飘然垂手,面向自己。
    微微的一笑道:“邬兄,在下勉为其难,总算未缴白卷,尚请过目验试。”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正待微笑作答,但目光掠处,却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他已看到,那株巨大的古松,表皮一层,竟在夜风轻拂之下,纷纷随风飘落。
    而那内层,却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巨干通体嫣红,瞬息间已燃成灰烬,飘散于地。
    濮阳维适才,已将本身性命交关的一口先天真气,融合于苦练而成的“双极真气”
    之中,逼至掌心,以一点炙热三昧真火,将那株半截巨松引燃成灰。
    这手功夫,已足以震惊武林,但是更难得的,却是那手法轻重之妙,竟毫未燃烧至巨松表皮。这场较技,不用多说,已可证明濮阳维功力之高,确是较“千手如来”邬长远,超出多多。
    “千手如来”邬长远黑脸一热,强笑道:“老夫井底之蛙,今日始知中原武学之深奥,确是匪夷所思,无可比拟!”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邬兄!那第二场如何比法?”
    “千手如来”说道:“老夫有僭,便先拋砖引玉了!”说着,他已立身距溪水丈余之地。只见他单掌伸出,掌心微微内陷,但闻“哗啦啦”一阵声响,一股水箭,已暴射至两丈之高。他倏然气纳丹田,牛吼似的闷哼了一声。左掌疾仰,已将那水箭托起,转射向三丈之外,一株碗口大小的杉木而去。水花迸溅中,那株粗若碗口的杉木,已吃这股水箭拦腰折断。
    “千手如来”哈哈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班门弄斧,难入法眼,请。”
    濮阳维暗暗称赞邬长远那一身功夫,委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须知武学之中,借力打力这一类的功夫,虽然难练,却未见如何惊人。但“千手如来”却能借着那本身极为柔散的溪水,将其凝成一股劲力,凭空击断三丈外的杉木,这手功夫却不能不令人骇然。
    濮阳维缓步向后行去,行至两丈之外,始停身站住。他飘洒的向“千手如来”说道:“邬兄适才所露绝学,确是一时无双,小可便勉力一试。”
    他双手轻轻抬起,掌心向着溪水。不一刻,那双如白玉似的晶莹玉掌,已变成血也似的红色,好似一块精赤烧红的烙铁一般。
    “千手如来”惊呼道:“好俊的‘赤煞掌’力!”
    他一语未已,濮阳维已清喝一声,双掌手心,已各自射出一股淡蒙蒙的红色气体。
    濮阳维嘿然吐气,双手一兜一抬,一股粗约尺许的透明水柱,已然冲天而起,激射虚空,竟达三丈以上,就彷佛是一条忽而冲天飞升的水龙一般。
    濮阳维疾然大喝一声,双掌已左右挥舞起来……那股极粗的水箭,随着他双掌挥动之势,竟凝结成为一个大约桌面似的水球,在半空中翻滚不已。
    濮阳维手中所发出的红色气体,乃是他本身苦练修为而成的“赤煞掌”真力,此刻已全然逼至双掌之上。半空中的晶莹水球,此刻已愈滚愈急,而且更在逐渐的缩小。
    濮阳维手中发出的红色气体,则更形浓密。
    立于五尺之外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觉出那股炙热逼人的气体,彷若烈火一般。
    邬长远瞠目注视着,那被虚托在半空中,且已逐渐缩小的晶莹水球。
    他心中非常清楚,这被对方“赤煞掌”力抬起的水球,所以能凝紧不散,完全是对方双掌,急骤挥动之功,使那股炙热的劲力,循环不停的流转,毫无间隙,空气亦被紧密封闭,水球故而不散。
    这时,空中的水球,更已逐渐变小。
    这并非是水球已然漏散,而是被濮阳维那炙热的劲力,渐渐烤炙蒸发掉了。
    “千手如来”暗中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分辨不出,这汗珠到底是被那阵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自己过于紧张惊骇所致。
    稍时,空中凝结的水球,已逐渐被蒸发得涓滴无存。
    濮阳维面色仍是十分冷漠,他双手一收。说道:“邬兄,在下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庄稼把式,尚请多予指正!”
    “千手如来”闻言,苦笑了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神技惊人,老夫今日总算大开眼界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三月之后,老夫当于云贵之交‘青蜈山’黑石岭候教!”
    他双手一拱,转身而起,瞬息间人已隐入那迷蒙的夜色之中。
    濮阳维依恃着十年以还,痛下苦心练成的绝技,将威震苗疆的“千手如来”邬长远惊退,但他内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他默默的,漫步向林外行去。心中思忖着:“苗疆一脉,昔日虽然尚未沆瀣一气,那只是他们尚未吃过外人大亏的缘故,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彼此间拉上关系,又有那“五金毒君”郝老卜出面挑大梁,看情形,是势必要与我帮一决胜负了。”
    他双眉紧皱,跨上坐骑,回首望了望那片沉寂的树林,默然抖□而去。
    夜空中,留下了濮阳维临去的一声叹息!他是为了什么呢?由土家族獨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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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波折横生天山铁姥
    时间虽然入夜不久,但郊野的秋风,却吹得人浑身直起鸡粟。
    濮阳维单骑急驰,不一会儿,已可看见前面,那一片黑压压的城垛。
    城内灯光明亮,彷佛正是热闹时分。
    濮阳维落莫的坐在马上,脑中却恍如潮涌般,思量着无数错杂的事情。
    “得得”蹄声,清脆的敲在地下,却扰得他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烦嚣。
    一刻后,他已行至城门之前。
    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外,正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两个小卒,缩着脖子,无精打彩的倚在墙角一隅。
    濮阳维行马向前,两人漠然的抬头;瞥视了他一眼,连问也懒得问一声,又将脑袋缩回。
    濮阳维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腹,已泼剌剌的进入城内。
    他进入的这座城镇,便是“丰集城”城内街道纵横,屋宇栉比。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濮阳维下得马来,正待向前面不远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客栈行去。街道暗处,忽走过来一位步履安详的中年秀士。这人生得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之色。
    他向濮阳维细一打量,已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冷云帮’帮主濮阳大侠么?”
    濮阳维疑惑的瞧着对方。答道:“不错,兄台有何见教?”
    中年秀士朗声一笑道:“岂敢!在下华一杰,承武林朋友抬爱,皆以‘独鹤’称之。”
    濮阳维略一思忖,恍然道:“愿来兄台竟是‘天山派’掌门大弟子,在下失敬了!”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濮阳大侠言重了。”
    濮阳维又道:“在下素闻贵派方姑娘及兄台之名,真是相逢恨晚。”
    华一杰一听濮阳维提到“绿娘子”方婉,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但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濮阳大侠,这里人多口杂,谈话不便,在下尚有一件重要之事,欲与尊驾觅地详谈。”
    濮阳维哂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有几句话,转询于兄台!”
    濮阳维自“绿娘子”方婉,月前负气离去后,便因帮中一连串的大事,占去他全部的时间。是以,根本毫无闲暇探询方婉的下落。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怀着极大的歉疚。
    虽然他知道,目前自己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再去招惹任何情感上的纠纷。
    但濮阳维并非木石之人,他能完全自自己心中排除方婉的影子吗?当然不能,不论他这种感情,是出自男性先天的怜香惜玉之心,抑是仅为了一种道德观念上的负荷。濮阳维不自觉的,无形之中,对“天山派”的各人,都有着一种极为遗憾的感觉,好似欠了他们一些什么似的。
    这时,“独鹤”华一杰要约他至另外一处地方详谈。
    濮阳维却道:“华兄,本帮各人现已在城内寻店落脚,吾等不妨寻着他们,亦可安顿下来,促膝长谈。”
    “独鹤”华一杰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沉重的道:“贵帮各人,已在城南最大的一间‘鸿升’客栈住下了。”
    濮阳维奇怪的瞧了“独鹤”华一杰一眼。心中暗忖道:“看情形,这华一杰好似已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而且他好象是对‘冷云帮’行动十分注意,竟然连他们住在那里,也打听清楚了。”他虽有所猜疑,口中却说道:“华兄的意思是……”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在下已在离此不远之处,租赁了一间房舍,那里十分清静,在下之意,尚请濮阳大侠,能移驾一行。”
    濮阳维十分疑惑华一杰这奇特的举止。但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随着他拐向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二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濮阳维素称机警绝伦,这时,他已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合调。而且,好似有着一种极为不妙的场面,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他暗中一哂,忖道:“不论这自称天山‘独鹤’华一杰的人是真是假,含有什么企图?只要自己一看出不对,那时……哼!”
    想着,他已下意识的将双目转了过去。恰好,正与那华一杰的目光相接。
    华一杰被濮阳维那有若精芒冷电也似的眼神,瞧得浑身一震,不自觉的转过头去。
    濮阳维又想道:“瞧这华一杰模样,倒像是一个守正不阿,极为正直之人,怎的他现下的态度,却又如此令人揣摸不定?”
    这时,二人已行至一座甚为高大的屋宇之前。这幢房屋乃是孤零零的矗立于街道的尾端,与别的房舍毫不相连。四周更围着一片高约丈许的青砖围墙。
    华一杰转头说道:“濮阳大侠,这里就是了,且容在下先行叩门!”
    濮阳维默默点头,已将坐骑栓于门前的树干之上。
    华一杰轻轻举手,在那两扇巨大的黑漆木门上拍了三下。
    但闻得“依呀”一声,两扇大门已缓缓启开。应门者竟是一个凤眉剑目,十分英俊的美少年。他冒冒失失的向华一杰道:“大师兄,那濮阳维可来了?”
    华一杰连忙使了个眼色。
    濮阳维已笑吟吟的道:“这位莫非便是‘天山派’的‘玉郎君’欧明少侠?”
    那少年人循声而视,不由眼前骤觉一亮。濮阳维那美得令人吃惊的面孔,已显露在他的眼前。这“玉郎君”欧明,原本对自己英挺的容貌颇为自负,这时与濮阳维相形之下,亦不由自心中升起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暗忖道:“这‘玉面修罗’果真俊如子都再世,飘逸绝伦!怪不得师妹会为他梦魂颠倒哩!”
    欧明慌忙闪身一旁,拱手道:“在下欧明,请濮阳大侠多予指教!”
    濮阳维一见这“玉郎君”才不过十八九岁,性情甚为纯真,但举止上却十分稳练。
    他不由含笑道:“不敢!少侠之名,在下早已闻得贵派方姑娘提过。”
    “玉郎君”面容一红,但是却在心中暗暗的欣喜。
    因为,名震三江四海的“玉面修罗”能晓得自己的姓名,这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他此时,尚未技成下山哩!
    华一杰举手一让,引导濮阳维向内行去。
    二人经过了一片枝叶已见枯黄的花园后,又踏上一条碎石小径,直向大厅行近。
    这时,那“玉郎君”亦随在身后。
    濮阳维偶然回视中,却见他面孔上竟时而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色!
    濮阳维正自心中纳罕,三人已先后踏上厅前石阶之上。此时,大厅之中,已然灯火通明。濮阳维俊目闪处,已看出厅内,悄立着三人。尚有一位喜颜鹤发,年约八旬的古稀老妇,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濮阳维目光一转,不由险些惊呼起来。
    原来,那立于银发老妇身后的一位少女,赫然竟是那失?近月的“绿娘子”方婉。
    方婉身旁,站着一个唇上留有短髭,双目如电的中年壮士。另外一人,则是年届花信的少妇,姿容极为秀丽。
    濮阳维正自愕然不解的瞧着众人。
    华一杰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大侠,尚请原谅在下苦衷,在下乃奉敝派掌门人师姊之令,出此下策,将尊驾引来此地……”
    随即又低声将厅中各人,给濮阳维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端坐正中,白发皤皤的古稀老妇,正是名倾武林的“天山派”长老铁姥姥。
    那位少妇,却是华一杰的妻室,号称“铁面红线”的梅云。
    立于一旁,唇留短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与“天山派”甚具渊源的“玉杵翻天”万月樵。
    濮阳维缓步向前,气度雍容的向各人环视了一眼,朗声道:“未知铁老前辈相召在下,有何教益?”他因为座中各人,无论武功、名声,都较自己差得太远,而且又恁般无礼,自己到来,各人连一声最简单的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而心中亦自有气,举止之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态来。
    他这时一开口,“绿娘子”方婉已怯怯的低下头来,用手抚弄着一条丝绢。
    铁姥姥冷冷一哼,说道:“濮阳大侠,凭尊驾在江湖上的威望,老身本来斗胆也不敢相扰……”她回头看了方婉一眼。又说道:“但是,目前老身却有一事请教,濮阳大侠就再是人中龙凤,我家婉儿也未见得配不上你……”
    铁姥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使濮阳维大感意外,啼笑皆非。
    但是室中各人却绝未露出一丝笑意,依旧冷冷的瞧着濮阳维。
    濮阳维纵有一身超凡绝世的武功,但这时也是手足无措。他可说从未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一时讷讷不能作答。
    铁姥姥面孔一板,微带怒意的道:“老实告诉阁下,婉儿是老身的命根子,只要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论濮阳大侠你的威望如何?老身也要拚了这条老命,与你一争长短!”
    濮阳维正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光掠处,那娇柔痴情的方婉,已倒在铁姥姥的怀中,幽幽的抽泣起来。若是在平时,有人敢在濮阳维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人就早已尸横就地了。但是,目前的场合,到底不是能以武力来解决的啊!
    他极为窘迫的道:“铁……铁老前辈,此言不知所指何事?”
    铁姥姥怒不可遏地道:“濮阳大侠,凭尊驾的武林威望,老身万万承当不起这前辈二字。”
    她那张若婴儿的红润面孔,涨得更见紫红。
    铁姥姥强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续道:“濮阳大侠,凡事皆有个理字,不论我家婉儿如何开罪你,你也不该将她冷落,害得她孤身流落江湖,险些跳入江中自尽!若不是遇着‘玉杵翻天’万贤侄,老身这孙女儿,如今还有命在么?”
    濮阳维这才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他万万想不到“绿娘子”方婉,竟是如此痴心,在伤痛失望之下,竟尔自寻死路。
    濮阳维心中猛然一跳,极为怜惜的瞧着方婉。讷讷的说道:“方姑娘,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在下并未开罪于你……?”
    方婉娇躯一扭,又轻声在铁姥姥怀中低泣起来。铁姥姥叹息一声,便扼要的将经过情形说出。原来,“冷云帮”开坛誓盟的那天,因为濮阳维并未将帮中任何职位分给“绿娘子”
    方婉。方婉遂以为自己心上人瞧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愿自己留在淮阳山回雁山庄。
    她独自一人愈想愈气,愈气愈悲,便实时溜出“冷云帮”厅外,怆然下山而去。
    但是,“绿娘子”方婉虽然是负气而出,她心扉的深处,却仍然苦苦的思恋着濮阳维。
    她爱他爱得已到了为君痴狂的地步。
    然而她心中,却又忿恨濮阳维当日之举。
    她在各地飘荡了数日之后,只觉得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失去了爱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方婉凄苦之余,情感一时排解不开,竟贸然投入一条急流之中,意图了结这苦涩的人生。正在生死一发之际,恰被路过一旁的“玉杵翻天”万月樵发现。他急急跳入水中,将方婉救起。
    这“玉杵翻天”万月樵,武功极为深宏,又与“天山派”掌门大弟子“独鹤”华一杰,为生死挚交。他一见投水自尽之人,竟然是“天山派”最为美艳的“绿娘子”方婉。
    万月樵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施以急救,并托了他一的位好友“千里追云”司马平,急赴遥遥千里之外的天山去报讯。
    铁姥姥闻悉之下,不由惊急交加,匆匆带了“天山派”二代弟子三人,连夜赶至“玉杵翻天”居处。铁姥姥一见心爱的孙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她又详细的询问了一切经过情形。
    铁姥姥本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知“冷云帮”在武林中,乃是最为难惹的帮会,亦不顾“绿娘子”方婉苦苦相谏,坚持欲至淮阳山落月峰,向濮阳维大兴问罪之师。
    恰于此事,江湖上已传出“玉面修罗”率众分袭“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之事。
    铁姥姥闻讯之下,马不停蹄的向山西境内赶去。意欲早日与濮阳维一清这笔儿女情债。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七天之久,才到达这“丰集城”内。
    六人进城之时,亦已是黄昏时分了。
    各人正欲歇息打尖之际,却见城外已先后驰入两拨人马。
    只见这两拨武林人物,个个气度沉稳,举止精练,其中尚且有伤者在内。
    诸人也是老江湖,一看之下,便已猜测出是“冷云帮”的人马。
    尤其是“玉杵翻天”万月樵,更认出了先后入城的“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
    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
    “独鹤”华一杰当即受命跟?而去,却想不到,并未发现“玉面修罗”在内。
    他早经“绿娘子”方婉,详细的描述过濮阳维的模样,故而又耐心的守候于街旁必经之处。果然,不久之后,被他等着了濮阳维。
    “独鹤”华一杰跟着现身,出言将濮阳维引至这所经“玉杵翻天”向好友商借妥当的高大宅院之内。铁姥姥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濮阳维始才恍然大悟。
    其实,“绿娘子”方婉当日却错会了心上人的意思。
    濮阳维所以未予方婉一席之地,乃是因为方婉对自己有情,已为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证明自己毫无私心,也为了日后的处事方便,故而未派定方婉在“冷云帮”中的职位。但却毫无一丝其它的意思在内。
    他尚未说话,铁姥姥又说道:“濮阳大侠,我家婉儿也不是找不着婆家的丑丫头,老身今日既然千山万水的赶来此处,便无论如何,也要尊驾给老身一个交代。”
    “绿娘子”方婉此时,亦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似的清水脸儿,含情脉脉的凝注濮阳维。
    濮阳维这时,心中的思虑,有如乱丝似的纠结一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得只凭一句应诺,便能完全解决的事。
    若是一个回答不周,可能便会引来终身的遗憾。
    而且那美艳娇柔的白依萍,以及对自己誓许终身的徐妍容,又该怎么办呢?
    濮阳维双眸,迷惘的望着屋顶,怅然无语。
    平心而论,若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毫无情意,那是不确实的,但是,他虽然对方婉亦有着爱恋之情,但白依萍、徐妍容又待如何呢?
    四周的六人,各以一双期冀的眼睛瞧着他,好似濮阳维口中吐出来的一句话,便足以关系着他们每个人的终生命运似的。
    铁姥姥面色凝重,双目寒光隐射。
    她缓缓说道:“濮阳大侠,若尊驾认为老身孙女配不上你,也不用过于勉强。”
    “绿娘子”方婉,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又已充满了盈盈泪水。
    其实,她怎么想得到,心上人有这么多难以取决的事呢?
    方婉的直觉,还以为濮阳维沉吟不语,只是为了对自己无情的缘故。
    濮阳维背负双手,在室中来回蹀踱。忽而,他停止脚步,坚定的望着铁姥姥。说道:“老前辈,适才前辈之言,乃关系在下终生大事,未知前辈是否可允许在下略做考虑!”
    濮阳维艰辛的低首一想,又道:“在下对方姑娘的心意,想方姑娘必然知晓一二……”
    他望了望方婉,续道:“但是,在下如此说法,亦因有甚多隐衷倘若……倘若异日,在下为了师门重任,而一去不返,那岂不是反害了方姑娘一生的幸福!”
    铁姥姥闻言,不由一怔。
    她早已听到江湖传言,及方婉对她的详细禀告,知道濮阳维身负重建“冷云帮”的大任,而且,更要为“毒手魔君”洗雪昔日的仇怨。
    但是,他的仇家却都是江湖中,极负一时盛名的枭雄俊杰。
    其中的任何一人,铁姥姥也知道甚为难缠。
    她此时心中想到:“此言果然不错,江湖上险诈诡异,步步陷井,若将来这濮阳维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害了婉儿一生么?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啊!……”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自私的,铁姥姥虽然是武林中,辈份甚高的异人,但她心目之中,却仍不免首先为她的孙女儿打算。
    但是,她又何尝能深深悟解,爱恋中青年男女的心里呢?
    铁姥姥正在暗暗思量,“绿娘子”方婉却睁着一双泪光莹莹的美眸,深情的注视着濮阳维。眼神中,竟含蕴无比的情意与真挚。
    那柔和的光芒,是如此坚定,彷如世界上任何艰辛的阻碍,也挡不住她那似水的柔情。
    厅中各人,除了铁姥姥因仰着脸,瞧不见爱孙的面孔外,其余的人,都能深深的领会到,方婉眼神中的感情。
    濮阳维心中,这时更是百般滋味交集。
    他对方婉凄迷的情意,有着多么深刻的感受啊!
    “独鹤”华一杰低声开口道:“师伯,这件事情,实不能在此种情形下贸然决定,弟子之意,还是让婉儿与濮阳大侠亲自谈谈。”
    铁姥姥那满是皱容的脸上,微微的舒展了一下。
    她咳了一声,道:“也好!便请濮阳帮主移玉后间。唉!这些事情,我们老一辈的想法,的确也作不了准。”
    “绿娘子”方婉,心中“噗通”的一跳,美目凝瞪着濮阳维,意思是征询他的意见。
    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事事过于主动啊。
    濮阳维剑眉一轩,朗声道:“方姑娘,铁老前辈吩咐,未知姑娘意下如何?”
    方婉柔弱的站起身躯,袅袅行向室内。
    濮阳维向室中各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亦缓步随后行去。
    这是一间极为古老的房屋,家俱已十分陈旧,但仍可自那些精巧的摆设上看出,昔日主人,是一个极为富有的风流雅士。方婉纤掌轻举,燃亮了桌上的银烛,怯生生的望着心上人。濮阳维反手将门带上,烛光萤萤中,将“绿娘子”方婉那张哀怨美艳的面孔,映得更加凄迷。濮阳维缓步行至方婉身前,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方婉低声说道:“维哥,你瘦了!”
    濮阳维忽然听到,这幽怨如杜鹃啼血似的声音,心中不由起了一阵激荡。
    他微微仰起目光,说道:“方婉妹妹!你也憔悴多了……”
    方婉全身一阵抽搐,嘤咛一声,已扑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满眶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已若黄河决堤般,潺潺而下,她哀哀的啜泣着,好似要将自己多日来的怨忿,完全化在泪水中倾出。
    濮阳维轻环着方婉香肩,嘴角微微的抽动。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微颤的身影,在壁上渐渐的合在一起。
    方婉幸福而满足的,倚偎在心上人健壮的胸膛里,紧紧的将脸儿,贴在心上人的手臂上。半晌,濮阳维低声说道:“婉妹,你对愚兄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的告诉我……
    唉!又何苦千山万水,将铁老前辈自天山请下来!”
    方婉微微嗯了一声。
    轻柔的说道:“维哥哥,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玉杵翻天’万叔叔,却怕事出意外,所以急着通知婆婆。”
    濮阳维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他心中不住的问着自己:我这样做是对的么?在白依萍以外,尚与另一位女子孤室独处,温言软语。假如白依萍背了他,也与另外一个男子如此,自己会宽恕她么?
    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又能毫不理睬的拂袖而去么?
    不但绝不能如此,而且,也不愿如此。
    方婉怯生生的问道:“维哥哥,你干么又在叹息?你不喜欢我?抑或是根本就厌恶我呢?”濮阳维歉然的着她,嘴唇微微嗡动。
    方婉鼻尖一酸,凄然道:“维哥哥,假如你不喜欢我,我会即刻离开,天涯海角的去飘零一辈子,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去爱第二个男人了,我的心里,会永久存着你的影子,不论你是否早已将我遗忘……”
    她如梦中呢喃,低低的倾诉着这些极难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的话。
    自然,这是当她极爱一个人的时候。
    濮阳维轻轻抚动着方婉柔滑的秀发。
    他霍然转身,在桌上寻了一只半干的紫毫,又拿起一张雪白的纸笺,洒然的写了一行字,回手交给方婉。
    方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方婉心中一震,她喜极的道:“维哥哥!你……你接受我的……”
    濮阳维微微一笑,这一笑中,却包含了多少欲语还休的千言万语。
    方婉双目含泪,欣慰的说道:“维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我一辈子都等着……我唯一所愿,便是求你别拋弃我,别忘记我,哪怕你只在极短的一瞬间记着我,我已足以永生的回味了……”
    濮阳维那如白玉也似的面庞上,轻轻的抹上了一层激动的红晕。
    这美艳的方婉,竟然如此痴心,确实令他深深的感动。
    人,又有那一个会有着铁石般的心肠呢?
    这时,房门外起了一阵极轻微的剥啄之声。
    外面传来“玉郎君”的声音:“濮阳大侠,你们可谈好了?”
    濮阳维轻轻的一笑,向“绿娘子”说道:“婉妹!咱们可以出去了吧!”
    方婉嫣然颔首,二人已并肩走出房门。
    濮阳维俊目一扫,已发觉厅中诸人,全都是面容紧张的凝注着自己二人,好似对他们俩谈话的结果,都趋乎异常的关注。
    濮阳维内心之中,亦深深的为这些人的真挚情感所感染。
    他知道,厅中各人之所以如此紧张,亦无非是为了方婉与自己的相爱能否美满。
    他潇洒的向各人一笑,这一笑中,亦同时冰释了初入厅时,各人对他的礼数不周。
    白发皤皤的铁姥姥首先大叫道:“宝贝儿!你怎么又哭了!”
    原来,方婉的双目,到这时,红肿尚未消褪,面上仍是泪痕斑斑。
    “独鹤”华一杰等人,面色焦虑,张口欲言。
    “铁面红线”梅云已抢前一步。
    搂着方婉说道:“婉儿,你别难过!有什么事咱们都会为你做主!”
    说着,已恶狠狠的瞥了濮阳维一眼。
    方婉脸带着泪痕,微笑的说道:“婆婆!你别误会,维哥哥他待我真好……”
    她如此一说,厅内各人,始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铁姥姥张开那牙齿稀落的嘴。呵呵笑道:“乖宝贝,你可真急煞婆婆了!”
    她又转头向濮阳维道:“濮阳帮主,承蒙如此赏脸,老身十分感激。唉!这丫头是老身的命根子,可怜她自幼父母双亡,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老身怎有颜面,向她那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呢?”
    濮阳维急忙说道:“老前辈切勿如此,在下与方姑娘之事,他日自当向老前辈禀明。”
    铁姥姥老怀弥慰,高兴的笑道:“濮阳帮主,日后你可得多让着婉儿,她有时犯了小性子,你也容忍些儿,平日小俩口要多恩爱,她若受了委曲,老身虽然武功不济,却也不依哩。”铁姥姥这时,一派老人家教训后辈的口吻,俨然以濮阳维的亲家长辈自居。
    濮阳维一时哭笑不得,只有唯唯诺诺,皱眉苦笑。
    “绿娘子”方婉羞得粉面飞红,埋首在梅云怀里,芳心中却似蜜汁一般,甜丝丝的。
    “独鹤”华一杰,“玉杵翻天”万月樵,双双走了过来,向着濮阳维一抱拳,说道:“素仰濮阳帮主为人狂放不拘,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名如其实,不令兄弟失望。”
    濮阳维连连的谦虚着。心中却忖道:“唉!这些人彷佛专为自己娘家的女孩子撑腰似的,假若我适才与婉妹一个谈不好,他们恐怕拚了命,也会给婉妹出气的。”
    想着,他已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各位,在下今日幸蒙铁老前辈宠召,如今事情已了,在下尚有甚多要事待办,且容就此别过。”
    铁姥姥忙道:“且慢!老身尚有两件事情,烦濮阳帮主明示!”
    濮阳维愕然的瞧着铁姥姥。问道:“未知老前辈尚有何事?”
    铁姥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未知濮阳帮主何日迎娶我家婉儿?老身也好准备一番,须知这是老身的心爱孙女,却不可泛泛从事。”
    濮阳维玉面绯红,心中想道:“这老太太倒真是为孙女儿设想周到,一丝也不肯忽略。”
    他尚未及回答,方婉已急急走了过来,羞涩的在铁姥姥耳边低语了一阵。
    铁姥姥略一沉吟,始展颜而笑,说道:“也好!老身便即率婉儿回山,只是濮阳帮主,却不要令我家婉儿等久了。”
    濮阳维暗中叹了口气……想道:“日后若有个这么厉害的亲家奶奶,可够我头疼的了。”
    他又洪声说道:“此事在下自有计较。未知老前辈第二件事为何?”
    铁姥姥呵呵一笑,霍然自坐椅中站起。大声道:“久闻濮阳大侠功力盖世无世,有长胜不败之美誉,老身想要与尊驾印证一番,看看我家婉儿,是否找对了人!”
    濮阳维待铁姥姥那异乎寻常的高大身躯站起时,心中已料到三分,他默默一叹,忖说道:“这件事,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了结?”
    他想着,已开口道:“前辈,在下乃浪得虚名,不足一道,我看还是免了罢?”
    他这时,却衷心的希望方婉,或者厅内的任何一人,出面劝阻一下。
    因为濮阳维十分清楚,依方婉昔日所露的武功看来,铁姥姥必然不是自己的敌手。
    但是,厅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期待的凝视自己,好似极有兴趣,一看这场龙争虎斗似的。
    原来,方婉早已在铁姥姥及其它各人面前,将心上人的武功机智,夸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因而,她芳心中,正想藉此机会,要心上人儿一显身手,不但令各人钦服景仰,同时亦可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独鹤”华一杰及“玉杵翻天”梅云等人,早已闻及名震天下的“玉面修罗”大名,此时,亦极为期冀濮阳维能一显身手,以开眼界。
    铁姥姥双掌一拍,已大步向厅外行去。一面回头道:“濮阳帮主,老身不知自量,孔门卖文,稍停尚请尊驾手下留情。”
    濮阳维知道今日不显露一番,是不可能了。他苦笑一声,随后行去。
    这时,大厅内灯火通明,从内可照见花园外,一片约三丈宽窄之地。
    “玉杵翻天”万月樵,匆匆与友人商借这座巨大的旧宅时,便已考虑到,可能会万一动武。故而,此宅原来仅有的两名年老门房,亦被遗出。
    濮阳维万般无奈说道:“未知铁老前辈要如何比法?”
    铁姥姥大声一笑道:“便请濮阳帮主,在掌法上赐教一番。”
    濮阳维颔首应诺,却步一抬,那硕长削瘦的身躯,已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棉絮般,轻飘飘的,在空中移出两丈。
    这种至高无上的内家移挪之术,不由顿时震得在场诸人,个个张口结舌。
    铁姥姥面色一凛,沉声道:“濮阳帮主,果真盛名无虚,老身有僭了。”
    说罢,身形已急快的在场中盘旋掠走起来。她那高大而健硕的身体,竟然毫无龙钟老态,旋走之中,显得俐落无比。
    濮阳维双目微合,气定神闲,镇静已极。他目光丝毫不动,冷冷的注视着身前。
    然而,铁姥姥游走的方向,他却可借着敏锐无比的听觉在空气的流动中,辨别得十分清楚。
    “独鹤”华一杰等人,皆屏息敛气,凝神注视,目光紧盯着场中二人。蓦地……铁姥姥闷喝一声,身形一闪,已欺身至濮阳维身前,双手极快的拍向濮阳维上盘一十二处大穴。铁姥姥掌势变幻得异常复繁,就在这短短的间距中,她拍出的双掌,已变换了数十次招式。
    濮阳维一声不响,身躯恍如鬼魅般急闪,似一缕捉摸不定的青烟,斜斜移后五尺。
    铁姥姥那诡异无比的掌势,就在这瞬息之间,已全然构不上位置。
    须知武功一道,不论你掌法如何精奥,功力多么深厚,主要就是要构着对方身体部位,发出体内含蕴的力道,始能予敌人以打击。
    但是,如出手后,招式根本构不上方位,则任武功如何精深,亦无济于事。
    铁姥姥一上手,便已使出“天山派”不传之秘“寒灵掌法”。
    这套掌法,主要在于轻灵快捷。出手千变万化,令人无可揣摩。
    铁姥姥为“天山派”掌门人的师姐,辈份极高,浸淫此套掌法,已逾六十余年,功力自是深厚无比。
    但她料想不到,对方竟能如此洒然自如,避开自己这一式凌厉无匹的“天山飞雪”。
    铁姥姥呵呵一笑,身形猝然飞起,她人在空中,手脚一曲,已如一只大鸟般,急扑而下,手指脚中,已连连劈出十一掌,踢出六腿。
    濮阳维随意挥洒拆招,掌势纵横,眨眼间,已将铁姥姥逼退丈许之外。
    濮阳维悠闲的立于原处,并未随势追击。
    铁姥姥估不到,对方只一出手,自己便被逼得如此狼狈。她冷哼一声,罡气狂飙起处,掌势如长江大河般,源源而至。呼啸的劲风中,隐泛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气。
    濮阳维微微一笑,身形如一个捉摸不定的幽灵,飘然穿插于铁姥姥的掌影之中。间或绝招迭出,式中带式。
    铁姥姥虽为“天山派”有数的顶尖高手,但战来却吃力已极。
    “独鹤”华一杰暗叹一声:“罢了!”
    在“独鹤”的心目中,他恩师“天山派”掌门人“云雪老人”可谓“天山派”第一高手。而“云雪老人”的师姐铁姥姥,手法虽不及“云雪老人”的精博,但内力之深厚,却相差无几。如今,铁姥姥与濮阳维交手之下,明眼人一看即知,对方乃有意相让,恐怕只施出原有功力的七成而已。
    “绿娘子”方婉娇艳的面孔上,闪耀着一种极为奇异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婆婆的武功精深,“天山派”无出其右,但如今看来,竟与自己的心上人相差了两筹。
    她一会希望濮阳维大展神技,一会儿又暗祈婆婆不要出手落败。
    但是方婉内心的感情天平上,却仍然倾向于濮阳维的成份居多。
    其实这毫无足怪,女大不中留,本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啊!
    这时,场中的二人,已极快的拆了百招左右。
    铁姥姥心中,寒如冰霜,愈战愈提不起劲。
    她何尝不知道,对方乃是有意相让,但她此刻,已势成骑虎,总不能实时收手称败!
    濮阳维此刻招出如风,身形似电。
    但他心中却正在思忖着,该如何才能在不损及彼此的威望之下,能使双方罢手之法。
    这时,铁姥姥已愈打愈不是滋味。
    她倏然虎吼一声,“寒灵掌法”中,极具威力的“天飙七连环”以骤而施出。这“天飙七连环”共有七招,二十一式,出手快如闪电,千变万化,令人极为不易预防。
    濮阳维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面孔上已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极快的施展着“金罗步”在对方凌厉无匹的掌势中,闪晃穿掠。
    就在铁姥姥万分无奈的施出“天飙七连环”最后一式之际,濮阳维已清啸一声,身形随着掌风,拔空而起。那瘦削的身形,直如一颗流星,闪着微微白光,然已拔空八丈以上。他人在空中,双臂急伸,旋回盘转中,已若一头巨大苍鹰般,悠游自如的升空几达二十丈之高。这几乎不是人类能力所能做到的奇迹创举!
    剎时,在场的各人,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各人脑海中空荡荡的,毫未思虑及其它,心中想的,眼睛瞧的,尽都被这眼前的奇迹怔住了。
    濮阳维身形浮在空中,极为曼妙而优雅的连旋了九道弧线,始轻飘得彷若被空气扥住一般,冉冉的降落地下。
    铁姥姥浩叹一声,默默无语。
    她心中十分明白,这是濮阳维故意给她找下场的台阶。
    适才一掌之下,对方故意做出为了躲避之状,而显露了一手举出无双的轻身之术“鹰回九转”。
    这样做来,不但未损及自己声望,便是濮阳维自己,也一举震住在场诸人。
    铁姥姥这时强颜欢笑道:“濮阳帮主,今日与尊驾一试,始知老身真已到了该归隐的年纪了。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欺我。”
    濮阳维朗声说道:“铁老前辈,自古伊始,可服心不可服力,武功虽佳,若不得人望,又有何用?前辈威名远播,天山各人,更以一睹慈颜,一聆慈训而心慰,前辈如此德高望重,岂又是庸碌在下者,所能及得上万一的!”
    铁姥姥心头一震,那红润如婴似的面孔,也泛起一股湛湛神光。
    她澈悟的大笑道:“濮阳帮主,老身虚长六十余年,却未能领悟这些真挚而简单的道理。你说的对,世上之事,总不能样样都以武功名禄来秤量!”
    她说到这里,眼望着方婉。
    又道:“不过,濮阳帮主,尊驾既然知晓如此深入的道理,也该知老身年已耄矣!
    去日无多,想急着抱重孙子呢?”
    此言一出,方婉粉面娇红欲滴。
    “独鹤”华一杰及万月樵、欧明等却不禁莞尔。
    濮阳维玉面,如染上一层薄薄的朱砂,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向各人拱手道:“此间之事已了,在下即思离去,未知老前辈是否尚有其他吩咐?”
    铁姥姥含笑摇头,华一杰等人皆长身一揖。
    濮阳维目光凝注“绿娘子”方婉脸上,他看得出,这痴心的女孩子,眼中那一股依恋不舍,及充满希冀的光彩。
    濮阳维轻声道:“方……婉妹,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云山虽远,却勿忘愚兄的一丝怀念。”
    方婉嘤咛一声,伏在一旁的梅云肩上。
    抽搐的道:“维哥,你也保重。”
    濮阳维答应一声。身形已飘然而出。
    夜空中,传来了“玉郎君”欧明的声音:“濮阳大侠,你可要早些来啊!”土家族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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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客栈会师贯日圣手
    这是“丰集城”的城南,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这时已因夜深人静,而显得无比的沉寂与冷清。
    濮阳维离开了铁姥姥方婉等诸人后,自那座高大的旧宅策马而出,加鞭急驰,奔向城南的“鸿升”客栈而来。
    这时,他已缓下?辔,翻身下马。
    因为,眼前已出现了那方白底红字的招牌:“鸿升老栈”。
    他游目细细打量,只见这鸿升客栈,果然不愧为丰集城内首屈一指。
    客栈门前,高高的挂起一对红色灯笼,上面写着“鸿升”二字,一色大麻色的石阶旁,尚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狮。
    门是黑漆,环是黄金,果然好一番气派。
    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举步向内行去。
    忽然,屋角阴暗之处,人影一闪,已掠出三条大汉来。
    这三条黑影一见濮阳维,不由大声叫道:“帮主!可急煞我们了!”
    濮阳维闪目一瞧,原来来人竟是秋月大师及两名香主。
    濮阳维柔声道:“如此寒夜,尚劳大师与二位苦候,在下实感不安!”
    秋月大师这时也顾不得帮中礼数,急急握着濮阳维的双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他微带埋怨的说道:“帮主,你只是方便了一下,却耽搁这许久,全帮上下都以为又出了意外,白丫头及徐姑娘更是急得坐立不安,已出城外寻你去了……”
    濮阳维急急问道:“大师,在下并没有事,二位姑娘已走多久?”
    秋月大师低声道:“帮主逾时未归,大家都急得彷若热锅上的蚂蚁,吴堂主率白、徐二位姑娘,及十二红巾,已出城寻找……啊!对了,顾堂主已与我们会合,都歇足在这客栈之内,而且,本帮丰集分舵舵主,亦已率人前来拜竭。”
    濮阳维闻言之一下,又急问道:“顾堂主他们可都安好?”
    秋月大师浓眉微皱道:“顾堂主及褚堂主二人俱皆负伤,另外尚有香主数人亦受了创,幸而伤势皆不十分严重。‘黑旗帮’的党羽,在峡谷之外,已吃他们杀了个丢盔弃甲……”
    跟着,秋月大师已详细的,将他们入城之后,寻着“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及顾子君告诉他们的近日经过,一一转述了一遍。
    濮阳维感到心中一宽,加手于额,默默称庆不已。
    秋月大师又道:“‘双连掌’浩堂主及‘独臂金轮’石堂主,已率领属下,分头前往寻找帮主,‘断魂镖’秦骥堂主兄妹已赴城内各地查探,恐怕周围百里之内,已查寻殆遍了。”
    濮阳维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欣慰。
    他为了帮中各人对他的赤诚热情,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始转头道:“便烦二位香主即刻出发,点燃本帮‘千里传鸿’信火,召集各人尽速回来,唉!天冷雾寒,真害苦各位了!”
    两各香主躬身答应,已齐齐掠身,消失于黑夜之中。秋月大师伴着濮阳维,徐步向客栈行去。
    叫开大门之后,二人已随在店小二身后,穿过一条曲回雅致的长廊,行向后面的一座偏院。
    这鸿升客栈十分宽大,屋宇重重,层层叠叠。
    偏院之内,更是植满了各色花卉,树木苍郁。
    此时,虽已时至深秋,却仍可宛然看出,昔日的一片锦绣团簇。
    此偏院房屋,共有一排十间,明窗净几,异常清幽。
    这时,已完全被“冷云帮”群众包下。
    濮阳维与秋月大师才一跨入,暗中已闪出两名大汉,向二人躬身为礼。
    濮阳维颔首微笑,却十分赞许帮中各人,这种丝毫不懈的防卫之心。
    二人缓步行至首间房屋之外,房门已“呀”声启开。应门的一位香主,已跪地迎接。
    濮阳维将他轻轻扶起,目光闪处,瞧见室内两张酸枝锦床之上,正盘膝趺坐着“八臂神煞”顾子君,及“生死判官”褚千仞二人。
    二人头顶上正冒起丝丝白气,面上汗渍斑斑。
    濮阳维知道二人正在运功调息,亦未出声惊扰,只与秋月大师二人,默默立于室中。
    一刻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缓缓睁开虎目。
    他身在榻上,双抱拳道:“本座有伤在身,未能以大礼迎候帮主,尚祈恕之!”
    濮阳维急急掠身上前,一扶顾子君道:“顾堂主,伤势是否已见好转?褚堂主的伤势最重吗?”他一言未已,“生死判官”褚千仞已长身大笑,双目骤睁。
    向濮阳维躬身,说道:“承帮主垂怀,本堂已无大碍,倒是适才帮主未归,确令全帮上下,焦急不已。”
    濮阳维连道罪过,与秋月大师相偕坐下,将他自遇“千手如来”邬长远起,及与铁姥姥较技的一番始未,详细说出。
    当然他与“绿娘子”方婉,孤室晤谈一节,却不大好出口。
    他简单扼要的说出经过之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沉声道:“‘千手如来’邬长远,乃独霸苗疆一方的人物,此人功力高绝一时,然而心性却十分磊落,只是苗疆那‘五全毒君’郝老卜,乃是出了名的诡辣狠毒,如今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竟推举此人为首,恐怕日后,将要多事了!”
    “生死判官”褚千仞豪迈的一笑道:“不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堂就不信,他苗疆一脉能强得过我‘冷云帮’。”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二位所言,都极有道理,不过此事,尚须待各堂首要集齐后,再详细商讨取决。”
    一旁闷坐了许久的秋月大师,此刻一扯那大嗓门,道:“老衲之意,亦是如褚堂主所言,这些魑魅魍魉,不予他们以痛击,直是不知人间尚有真理存在,所以,佛曰……”
    秋月大师话尚未讲完。门外已飘入“七煞剑”吴南云的声音。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声到人到,吴南云已躬身向濮阳维行礼。
    秋月大师呵呵笑道:“吴堂主,老衲看来,尊驾也可剃去三千烦恼丝,入我佛门……”
    吴南云洒然一笑,说道:“大和尚,只怕还要你接引一番呢!”
    众人闻言,不由相偕莞尔一笑。
    濮阳维正待相询,帮中其它各人是否已回。
    门外香风飘处,那美艳绝伦的白依萍,已掠身而入。
    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已被秋风吹成红通通的颜色。
    她一见濮阳维,眼眶一红,两滴晶莹的泪珠,已莹然欲滴。
    濮阳维知道室中各人,皆为自己的生死之交,也一时情动,身形一闪,已将白依萍双手握住。
    这个动作是那么自然,毫无一丝牵强,室中各人,亦绝没有些微突兀的感觉。
    白依萍娇声啜泣道:“哥,你到哪儿去了?我好找哟!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请你也让我一起去吧!”
    濮阳维激动的,握着她那两只冰凉的小手。讷讷的说道:“萍妹,都是愚兄不好,你……你别难过。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令你担心。”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掠身而出。
    他知道“粉面罗剎”徐妍容会随后来到,徐妍容虽然知道濮阳维对白依萍的相爱之情,但是这种场面,总是不宜让她看到为妙。
    女人都是喜妒的,何况徐妍容更不能受到太重的刺激,她尚有病在身。
    故而,吴南云已迎上前去,准备请“粉面罗剎”歇息一刻,再入室内。
    室中,秋月大师故意打了一声哈哈,说道:“帮主,还是请白姑娘先休息一下,她也够累的啦!”
    濮阳维悚然醒悟,将白依萍扶在椅上坐下,自己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她。
    门外又是人影连闪,“断魂镖”秦骥,及“青蝶”秦柔柔已掠身而入。
    二人尚未及开口。
    门外已传出“双连掌”浩飞的大嗓门:“啊哈!帮主已回来啦!可急煞本座了。”
    接着,那魁梧高大的身躯,已出现在门内。
    濮阳维与诸人一一叙礼完竣,已纷纷各自落座。
    “双连掌”浩飞不甘寂寞的嚷道:“帮主,你果然了不起,‘天雷叟’马亮那老小子,竟然已被你宰了,哈哈!真为老哥哥……不,为本座洗雪了一半仇怨……”
    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却看见“七煞剑”吴南云,伴着苍白孱弱的“粉面罗剎”缓缓进入。
    濮阳维心中一酸,急忙立起道:“徐姑娘,唉!你这是何必呢?身体尚未复原,便又出去寻找在下,若万一受了风寒,在下这罪过就大了……”
    徐妍容凝眸低颦,落莫的一笑。
    不识个中滋味的秋月大师,已大声道:“帮主,且请放心,老衲专医跌打损伤,善治百疾,保可药到病除。”
    此言出口,室中各人俱皆忍俊不已。
    濮阳维哭笑不得,只好轻轻摇头。
    白依萍已立起身来,将“粉面罗剎”徐妍容轻轻扶坐椅上,为她拂去身上的尘迹。
    “七煞剑”吴南云的目光,却已与“青蝶”秦柔柔,偷空做了个会心的抚问。
    “断魂镖”秦骥旁观者清,扭头他视,装做未曾看见。
    “双连掌”浩飞哈哈大笑道:“我说大和尚,你就藏藏拙吧!真是大煞风景……”
    他自以为懂得很多似的,向濮阳维一本正经的滋牙一笑。
    “冷云帮”之所以能够威震江湖,屹立不倒,除了各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神鬼莫测的卓绝武功外,主要的,尚是各人之间,那真摰的情感,与义薄云天的豪气。
    这时,濮阳维双手一拍,朗声道:“适才在下因事延误,累至各位于此肃煞杀夜,四出寻找,在下深觉歉疚,目前各位既已集齐,在下亦有数事提出,以便各位商讨裁决。”
    接着,他已将适才自己所经历的事,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冷云帮”群豪,纷纷起立发言,众人详细的商讨之后,已决定于三月之内,准时赴苗疆之会。至于人选问题,将于回到回雁山庄总坛后,再予商定。
    夜露更寒,烛影摇曳,各人在分道晚安声中,各自回房休息。
    一列雅致的明窗,灯火已相继熄灭。
    寂静的院落中,却仍可看到数条黑影,在幽暗中往来巡视,这都是“冷云帮”守卫值夜之人。
    濮阳维独自居住在一间正中的雅室之内。
    这时,他将侍立一旁的一名十二红巾遣出歇息。
    自己独自坐于桌前,思潮如涌。
    他想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全帮的盛衰,武林中的明争暗斗,自然,还有着纠缠不清的儿女情怀。他落莫的立起身来,望着桌上的包里。
    包里旁边,“修罗剑”剑鞘之上,那镶饰的蓝红色宝石,正泛出隐隐寒光。
    濮阳维信手拿起,缓缓的抽了出来。
    狭窄锋利的剑身,反映着室中的清幽烛光,更显得寒气森森,砭人肌肤。
    濮阳维心中感慨万千,弹剑低吟道:“掌中剑,怀内箫,拔山移鼎意气豪,魔魍谁敢当?高歌林泉,痛饮狂啸,无悠悠之岁月可悲,任三千华发之渐霜,柔情千斛,柔情千斛,红粉知己,空洒泪莫回绕……”
    吟着,他已逐渐坠入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领悟的境界中。
    万籁俱寂,空气中,仅有濮阳维细微的呼吸之声。
    忽然,濮阳维隐约听到,窗外竟起了一连串轻微的弹指之声。
    他双目骤睁,精芒四射,冷冷的喝道:“是谁?”
    喝声才住,窗户已自轻轻打开,烛光微晃,一条硕长的人影,已飘然而入。
    濮阳维一见,来人竟是“七煞剑”吴南云。他惑然的问道:“南云;莫非有什么事么?”
    “七煞剑”吴南云回手将门窗关好。说道:“帮主,你可察觉徐妍容徐姑娘,今夜脸色不太对?”
    濮阳维轻轻点头道:“不错!我看得出来。唉!这些女孩子,真也太死心眼了!”
    吴南云微微一笑,说道:“帮主,依我看来,徐姑娘很可能会在今夜独自离去。”
    濮阳维骤然一惊说道:“南云,你也知道我为徐姑娘疗伤的那回事。唉!真是令人烦心,你看我要怎么办呢?徐姑娘有伤在身,无论在那一方面来说,我们都不能让她独自离去。”
    吴南云于白依萍自外面回到客栈,与濮阳维忘情相对之时,便已急急出去,意欲先绊住“粉面罗剎”一刻,以免她见着心中不好受。
    “粉面罗剎”困倦的回来后,便急问“七煞剑”吴南云,濮阳维是否已经回来了?
    吴南云告诉她后,徐妍容又跟着询问白依萍是否亦已转回。
    徐妍容得到回答,面色却极为悲戚,因为,她可以想象得到,濮阳维见到白依萍后那种亲切真挚的抚慰。但是,她自己呢!却算什么?亦能得到这相等的慰藉么?
    “七煞剑”吴南云乃过来之人,尤其是他对“粉面罗剎”徐妍容,有着极大的好感。
    徐妍容面色不对,他早已看出,但是,当着帮中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怎能对濮阳维讲明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是而,只有在大家都休息了之后,才悄悄的独自溜来,向濮阳维说出。
    这时,濮阳维早已为这紊乱的情丝,扰得心神迷乱。
    这温柔滋味,原是最难令人消受的啊!
    吴南云正待回答,门外已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濮阳维剑眉一皱。低声道:“进来!”
    门开处,十二红巾中的候蔚,已躬身禀道:“启禀帮主,适才经守卫弟子传报,与白姑娘、秦堂主同室的徐妍容徐姑娘,已独自出去,越墙而走……”
    濮阳维闻言之下,叫了一声“糟”!人已晃身急出。
    吴南云匆匆向候蔚说道:“不得张扬!”
    身形一闪,亦跟踪而去。
    濮阳维掠出外,毫未停顿,已往墙顶电射而上。
    他身形急掠中,已闪自向四外寻视,但见街道寂寂。周遭冷清,哪有一丝人影。
    濮阳维心中一慌,纵身跃起,已急快的在客栈四周寻搜起来。
    忽然,他瞧见极远之处,彷若有一点黑影一闪。
    濮阳维绝不迟疑,身形如脱弦流矢,风驰电掣般,急追而去。
    前面那条黑影一见有人追来,已放开脚程,疾若奔马,向前狂奔。
    濮阳维暗暗一笑,长长吸一口真气,脚尖微一点地,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的暴射而出。
    一纵之力,竟远达八、九丈之遥。
    那前行黑影,如何能在这种速度之下,逃得开去?
    不用三五个起落,已在一片木屋之前,吃濮阳维追上。
    濮阳维在黑暗之中,闪目一瞧,不由怔在当地。
    原来,这黑影并非“粉面罗剎”徐妍容,而是一个以青布蒙着面孔的陌生人。
    濮阳维冷然问道:“尊驾何人?于此深更半夜留恋不去,未知意欲为何?”
    那蒙面怪客,适才已为对方那匪夷所思的高绝身法震住。
    此刻,他痰咳了一声,阴阴说道:“阁下此言,未免太也牵强!这丰集城内,又非私人所有,阁下来得,大爷便来不得么?”
    濮阳维一听,对方口音竟恁般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他冷冷一笑,说道:“尊驾何名?”
    来人声如怪枭似的狂笑一声,道:“你管得着么?大爷却知道你是‘玉面修罗’濮阳维!”
    濮阳维毫不惊异,他早已晓得,自己虽已记不起这蒙面人的声音,但是对方必然会认识自己。
    濮阳维面上一寒,随即又强忍了下去。
    他问道:“尊驾适才曾否见到一位紫衣姑娘?”
    那蒙面人咄笑一声,说道:“真是莫名其妙,你连个大姑娘都看不住,却来问我怎的?”
    濮阳维双目中煞气隐现,他缓缓上前一步,沉声道:“今夜只怕尊驾要委曲一下了!”
    蒙面人身形,微微后退,显然,他是在畏惧了。
    濮阳维冷然一哂,说道:“假如你的确未见着那紫衣姑娘,本帮主也要揭开你那见不得人的面幕,看看尊驾到底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蒙面人的身形,已渐渐退至一幢,无人居住的残破木屋之前。他低吼道:“濮阳维,大爷与你的新仇旧账,势必要结算清楚,现下大爷尚有要事,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才说完,后面已传来吴南云冷冷的声音道:“老相好,你不用待以后了,咱们今夜亦可一并结算。”
    说罢,吴南云身形已在木屋后出现。
    讥讽的说道:“相好的!你当本堂主不知你是什么变的么?哼!稍停将你蒙面罩布撕下,再证明本堂主猜测不虚。”
    那蒙面人急怒之下,倏然狂喝一声,倾全力,抖掌向后劈去。
    吴南云哈哈一笑,双掌斜迎,“金龙掌”已疾挥而上。
    “轰然”巨响中,吴南云身形一晃,蒙面人已退出三步之外。
    濮阳维冷冷一笑道:“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他一言未已,蓦然背后已有一股锐风袭来。
    风劲力大,速度极为凌厉快捷。
    濮阳维冷冷一笑,头也不回,身形已霍然躺下,贴着地面三寸之处,如流矢也似的倒飞而回。
    他早已自那股凌厉劲风来处,测出敌人隐身之所。
    就在他身形才到,暗影处已响起一个粗豪的口音,道:“免崽子,再接这个!”
    两股锐风,又急袭而到。
    濮阳维目光瞬处,已看出袭来之物,竟是两只极为沉重粗短的钢叉。
    他冷哼一声,不闪不躲,右掌五指如?,霍然迎上。
    左掌却带起一股狂涛也似的炙热掌劲,向来人存身之处,猛袭而出。
    “哗啦啦”对象塌倒声中,一条黑影已大笑着冲天而起。
    那人身形极为魁梧壮实,却中气十足,震人心神,显然亦非庸手。土家族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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