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七绝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智勇兼备的濮阳维怒发冲冠,他有若狂风般的扑向前去,意欲夺回那昏厥地上的美发少女。
    “魔爪”甘滨桀桀一声怪笑,两只长臂伸缩如电,剎那间已将濮阳维猛不可挡的来势阻住。
    他讽刺的道:“濮阳大帮主,江湖传言,阁下自来铁胆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却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闻言之下,恍似焦雷击顶,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责道:“濮阳维呀!当着强敌在前,为了一个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态,你往日的镇定到哪里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后三丈。
    “魔爪”甘滨满面阴笑,冷笑着道:“大帮主!瞧你市适才模样,这姑娘想必与阁下有着一段极深的渊源么?”他回眸四顾,恶鹫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惨斗,正在进行着…。
    濮阳维此时的神情,已恢复他往昔的冷漠与沉静。
    他听甘滨如此一说,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声道:“姓甘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在下无暇听你如此转弯抹角的废话。”
    甘滨“嘿嘿”冷笑道:“大帮主确是快人快语,甘某人也不愿多所饶舌。”
    他一挥手,两个体魄修伟的大汉,已并排立于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预防濮阳维暴起救人。甘滨双目一转,皮肉不动的道:“濮阳维,你若要甘某将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应甘某两个条件。”
    濮阳维早已料到“魔爪”甘滨,会有这一着。他冷冷笑道:“尊驾确有古代怀璧求城的蔺相如风范!”濮阳维目光,又已射到那倒卧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风吹拂着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么轻柔,彷佛这凄冷的寒风,亦不忍惊动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细腻得如白玉似的面颊,是显得如此苍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泛起一股深深的怜惜。
    这美的少女对濮阳维的影响太大了。因为她就是在“怜香小筑”中,为濮阳维亲侍汤药,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这第一个闯进他冰冷的心扉内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怜爱,若说濮阳维在日夜不断的铁血腥风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这清绝如澄静的白莲花般的女郎,这时竟遭受如此的魔难,怎不令深深挚爱她的濮阳维心神惶乱?
    他说完话后,“魔爪”甘滨已豁然狂笑道:“岂敢!岂敢!大帮主过誉了!不过,这是一笔有利无害的交易,若阁下没有诚意,甘某亦不便强求。”
    濮阳维双目凝注着“魔爪”甘滨,耳边却听见四周不断的悲嚎与叱喝之声。他心中十分着急,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片刻后,他已冷然说道:“甘滨,你且先说出这两个条件,好让在下斟酌一番。”
    说话中,星目中的煞气,又已隐隐现出。
    “魔爪”甘滨武功虽高绝,但在濮阳维那双冷漠而威严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个寒噤。他干笑一声,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说废话,第一,尊驾即令贵帮各人住手,并当众承认过失,今后撒发武林帖,声明诸凡“黑砂岛”人所至之处,‘冷云帮’必定全然回避,并不得再向“黑砂岛”各人找场。”
    濮阳维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毫无表情的说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滨说出第一个条件后,自知这种极为令人不能忍受的无理要胁,对方必然不致答应,甚至有立即动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毕,即刻凝神戒备。
    但|他一见濮阳维却无动于衷,不觉大出意外1这时,他干咳了一声,又道:“这第二件么!便是将阁下那‘雕龙宝箓’暂借甘某一阅,两年之后,必定原件奉还!”
    濮阳维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微笑,似悲伤,又似愤怒,但是,我们却可看出,他是在这虎落平阳的困境中,深深嘲解着自己。
    世界上,有什么事还能比自己能够做到,而又无法去做的事情,来得难受与愤恚?
    何况,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是为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濮阳维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滨的功力异常高强,若自己不用那“修罗九绝式”
    甘滨便能与自己缠斗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发难之际,先行下手将白依萍杀死。
    何况更有那两个功力不知深浅的大汉,在前拦阻牵制。
    濮阳维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势,双目凝注着澄静的夜空。
    他缓缓开口道:“甘滨,咱们现下先不用争论这些乏味之事,谈谈别的好么?”
    “魔爪”甘滨估不到濮阳维,在这凄风血雨的激斗中,受到自己的挟持,仍能如此的闲逸,漫谈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濮阳维!你休想拖延时刻,须知目前贵帮属下,却也未占上风,拖延下去,只有徒增双方伤亡罢了!”
    濮阳维适才暗自环顾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势,确于己方不利。
    “七煞剑”吴南云虽则功力卓绝,却较“黑砂岛”岛主巴豪略逊一筹,二人已激斗了两百多招,“七煞剑”刻已逐渐不敌。
    “独臂金轮”石鲁与“粉面罗剎”徐妍容二人合力应付“北海毒鲨”胡波,亦自捉襟见肘,渐处下风。
    “冷云帮”中的两位香主,与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已与“黑砂岛”岛徒杀做一堆,不知伤亡情形……。
    濮阳维心机深沉,此刻他早已静下心,默默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滨一言甫毕,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红枫山庄’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记‘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丧命!”
    “魔爪”甘滨一听濮阳维提起他最最认为奇耻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变。
    怒道:“濮阳维!甘某那时虽则失手落败,却也不至于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却不用卖狂。”
    他话还没说完,濮阳维已乘他言语分神之际,蓦然双掌以奇快的速度挥扬,两溜红光,已如闪电般射至侧面站立的两个魁梧大汉身前。
    直到这时,那两只“赤龙梭”的啸声始才传出,去势之疾,甚至比声音更快。那两个高大的汉子,号称“黑潭双虎”乃为“魔爪”甘滨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为不弱。
    奈何濮阳维的“赤龙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谓已达开山裂石,来去如电之境。
    这两个大汉岂能躲开?但闻惨?半声,两人已双双倒地。
    在同一时刻,濮阳维身形电转,在他转身之际,另一溜红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滨身前。
    “魔爪”甘滨早已风闻过,濮阳维独擅的“赤龙梭”威力惊人。
    但他一来恃着自己身手超绝,再则因从来未曾亲见,故而漫不经心,并不十分相信。
    在这剎那的时间,甘滨只觉得三道红光同时闪掠,已有一股飞袭至自己面前。这来势之速,简直令他惊惧欲绝。
    正闻惨号之声传来,他也来不及回首探视,身形突然向后倒射而出。
    “魔爪”甘滨应变虽然极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际,那“赤龙梭”所带起的尖锐劲风,已如一只火烧的烙铁般,自他肩头擦过。
    甘滨顿时感到,肩头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缕鲜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阳维蓦然施出“赤龙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双掌抬处,三枚“赤龙梭”已呼啸着飞回手中。这是他第一次三梭齐发,却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滨已自地下,翻回他适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见他髻发零乱,满面赤红。他惊怒已极的望了地下的两具尸体一眼,厉叱道:“濮阳维,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不顾信义的险诈之徒。”
    濮阳维冷然哂道:“甘滨,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对付你这种人,亦只有用此种方法。”
    “魔爪”甘滨勃然大怒,气极之下,已顾不得思虑其它,双掌一翻,已将那对满布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宫索命圈”取下。身形电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双环”式中的绝招,已如狂风暴雨般,罩向濮阳维而来。
    濮阳维昔日,曾与他对手过招,深知这“魔爪”甘滨不易相与,尤其他在这双“九宫索命圈”上,浸淫数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轻视。濮阳维厉啸一声,隐于长衫之内的“赤手拐”亦电掣而出,左臂倏伸,将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怀中。
    “魔爪”甘滨的“九宫索命圈”此刻寒芒闪闪,带起一圈圈呼啸银光,若日月轮转般眩人神目。
    濮阳维展开“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飞龙回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决堤,呼轰如雷,劲势连绵,不尽不绝。
    他虽然怀中挟着白依萍,但身形却丝毫不现呆滞。瞬息间,二人已打得难解难分。
    激斗中,偎在濮阳维怀里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转。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只觉得周遭景物在急剧闪动着,颠波甚大。耳际听到的却是呼啸的劲风,与一个人急促的呼吸之声。这呼吸的声韵,又是多么熟悉啊!
    白依萍只见眼前银虹耀体,红龙电掣,彷若两道年节时施放的烟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经知道自己是处在一种什么情形之下,虽然,这是她以前,从来未曾经验过的!她紧紧的将面颊贴在濮阳维健壮的胸前,一阵阵男性特有的粗壮气息,渗入鼻中,濮阳维急骤的心跳已与她连为一致。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丝毫没有惊惧,因为她感觉藏在濮阳维的怀中,是一种最安全的保障,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坚实而宽阔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轻轻的叫一声:“维哥哥……”
    濮阳维正闪过“魔爪”甘滨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时,忽然听到这亲切而柔蜜的声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对方的“赤手拐”已缓了一缓。
    高手过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骛。
    “魔爪”甘滨见机不可失,身形暴闪间,已连连攻出六招。
    濮阳维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还攻,一边低声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觉得不适么?”
    白依萍一见心上人第一句话,便是关怀自己,不由觉得甜丝丝的,好似近日来所受的苦难,都在这低沉诚挚的温语中,得到超额的补偿。
    她“嗯”了一声,轻轻的说道:“维哥,我很好。和你对敌的,可是‘魔爪’甘滨?”
    因为二人动手换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滨等少数几人,能与她维哥哥如此缠战不败的,实在不多!
    濮阳维连挥九拐,甘滨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这厮,萍,你看他功夫,还真不差!”
    “魔爪”甘滨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龙山秘学:“日月双环”法,哪知用尽了其中的菁华绝学,却仍未能伤得敌人分毫,不由心中大为焦虑,已隐隐感到事态不妙。
    这时,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经醒转,与濮阳维在喁喁私语。
    甘滨不觉怒气突升,忖道:“就凭自己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阳维这厮,竟在与自己拚斗之时,却丝毫不在意的与那妮子谈心!”
    他蓦然怒叱一声,连环三招急出,已将濮阳维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滨骤然跳出一丈之外,大声喝道:“濮阳维,你若要与那贱人谈情说爱,不妨先谈够了,再来和甘某一决胜负,如此藐视甘某,算是哪门子好汉?”
    濮阳维淡然一笑,将怀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声道:“你且先找一处隐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发了这不成气候的东西再说。”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袅娜的隐入一块山石之后。
    “魔爪”甘滨面上浮起一层阴笑,奸声道:“濮阳维,你不要多磨时间。”
    濮阳维豁然狂笑道:“对付你这种人物,难道在下尚会心存怯意么?”
    他正待掠身扑上,蓦然,场中又传出了一声惨叫。
    濮阳维之中一震,他已听出这声惨叫,极像是随自己出来的两位香主之一“紫衫客”
    董承宗的口里发出。
    濮阳维暗惊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却见“紫衫客”董承宗满身着火,倒在地下翻滚哀号不已!他身前,还有两名“黑砂岛”岛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喷壶的东西。向董承宗身上喷射着火焰。
    濮阳维目光锐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这两个“黑砂岛”岛徒,正是适才激斗时,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见之下,不由五内如焚,目眦皆裂。
    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声处,随着他身形飞起的,还有一道精芒如电的蒙蒙剑气。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际,那两名手持喷火利器的“黑砂岛”岛徒,已经半声未吭的倒毙地上,鲜血迸溅,沾得四周各人满身满脸都是。
    濮阳维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罗九绝式”。
    剑光盘绕,如浩荡江河,纵横无际,又好似水银泻地,无处不入。
    眨眼之间,“黑砂岛”岛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岛”岛主巴豪正与“七煞剑”吴南云斗得激烈,且已隐占上风,忽觉眼前银芒电闪之中自己岛上弟子已有多人毙命。
    他回首探视之下,已然明白,对方必已施出那威力无俦的“修罗九绝式”。
    巴豪怒吼一声,掌起起已将吴南云逼退三步,身形一闪,已来至濮阳维身前。
    巴豪手中,此时已多出一对灰莹莹的巨大?形兵器,这兵刃之沉长,较之“黑砂岛”
    弟子所用,尚要大出两倍有奇。
    巴豪一声不响,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习的“阴阳十三?”。
    两道灰蒙蒙的光华,有若海中两条巨大的怒鲨,翻腾戏浪,风狂势疾,罡气汹涌,令人口鼻皆窒。
    他这套?法一出手,较之寻常那些“黑砂岛”岛徒使用出来,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濮阳维右手持剑,左手握拐,往返冲杀,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觉,起手处便是一招修罗九绝式中的“长怅绵绵”。
    剑势如流星划空,摇曳之中,晶莹夺目。
    “黑砂岛”岛主巴豪大喝一声,双?急起,“当”的一声,竟然架了开去。
    濮阳维倏然长啸,银光突盛,剑气带起“丝丝”破空之声,分成两股交剪而至,来势之快,的是罕见。
    这是修罗九绝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双?,疾然舞起一道灰蒙蒙的光墙,同时,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转,“波”的一声轻响,这第二招又被他避过。
    濮阳维心中,亦不由十分钦服对方身手之不凡。
    因为,自他下山以来,除了“七煞剑”吴南云,昔日曾与其以“七煞剑”法印证,并连连挡过四招外,尚没有第二人能逃过他那“修罗九绝式”的第一招之下。
    这时|“黑砂岛”岛主巴豪一声断喝,身形竟奇异的扭动起来,乍看之下好似一条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异的滑动着。
    巴豪生像极为威猛,却展出如此奇诡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来,觉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阳维却绝不感到有什么可笑之处,因为他知道这正是一种极其深奥难练的步法,随着这怪异的滑动,必然跟着有极其厉害的杀着。
    果然濮阳维猜对了,这正是巴豪从“七海秘笈”中,习练而成的高深武学之一“海龙游遁潜身式”。
    随着这扭动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团团旋转飞舞起来。
    濮阳维一言不发,身形抢先而动,寒光电掣中,又是一招“轮回十殿”。
    十丈圈径车轮的光环之中,剑尖急颤,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黑砂岛”岛主巴豪狂吼一声,双?化成数十道灰虹,劲风呼啸刺耳,急迎而上。
    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的第一招。也是当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绝学。
    两团银灰二色的光华,立即绞在一处,濮阳维人与剑合,已连连施出修罗九绝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难合”“碧血三溅”。
    剑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绝快速度,来回奔驰,毫光森森,煞气毕露。
    周遭激斗各人,早已纷纷停手,张口结舌的注视着这场中原顶尖高手,与海外第一魔头的生死抟斗。
    众人屏息如寂,寂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黑砂岛”岛主巴豪知道眼前这一战,不仅关系着自己日后在天下武林中的声望,更关系着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声,“搏浪三?”已循环施出,灰虹如闪电般急掠,进退之间,声如奔雷海啸,已与濮阳维缠斗在一处。
    这时,“冷云帮”各人,已自动的排成一线,严密戒备着“黑砂岛”各人乘机蠢动。
    “七煞剑”吴南云暗自环顾属下,只见十二红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随濮阳维出山的两名香主,亦仅有“拐子脚”邱雄一人生存。
    “独臂金轮”石鲁全身浴血,双目怒睁,炯然注视斗场之中。“粉面罗剎”徐妍容亦是面色苍白,神态困乏的将手中铁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岛”方面,更是伤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滨满脸阴笑,双目注视着埸中战况。
    令“七煞剑”吴南云奇异的是,那“黑砂岛”仅存的三大卫宫之首--“凶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鲨”胡波搀扶着他。
    虽然,曹逸站立的身体,尚然在微微摇晃。
    这时,寒夜寂翏,凄风袭人,看天色该是已交四更的时分了。
    濮阳维循环不绝的以修罗九绝式中的前五招对敌。
    “黑砂岛”岛主巴豪仍然奋力招架,乘隙还攻,眨眼间,二人交手已近两百招。
    “黑砂岛”众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奋。因为,自闻“玉面修罗”之名以来,武林中人,尚没有能在他“修罗九绝式”下,连续对上五招而能保持不败的。
    甚至于连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剑”吴南云,亦接不住修罗九绝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溅”。
    二人身形晃闪如电,濮阳维身剑合一,已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剑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银龙矫空,全身融于剑光之中。
    “黑砂岛”岛主巴豪也将“搏浪三?”使至极限。再合以那奇诡无伦的“海龙游遁潜身式”亦自威势惊人,无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绝奇招。有时,招出一半,立即变化别式,有时却在极短的距离内,一连使出数种不同的身法招术。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贯注兵器之上,剑?指处,无不劲风如削,触肌似割。
    须臾之间,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阳维手中那柄吹毛截铁,锋利异常的“修罗剑”虽曾数次砍实在巴豪手中那色灰体大的双?上,但却丝毫未能将其损伤。
    原来巴豪手中的双?,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处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种“水火岩”将其提炼后,采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鳗的精血,千锤百炼而成,端的坚硬无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败了多少四海称雄的水上好汉,故而他将这双巨?取名为“长胜双?”。
    此时,濮阳维已感到非常焦虑,因为“黑砂岛”岛主巴豪的身形,虽然已不如开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时间内落败。
    何况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魔爪”甘滨等大敌正在伺机而动。
    他暗一横心,剑光疾起,带着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处重穴。身形亦适时拔空,他从未施展过的“修罗九绝式”第六招“魂归极乐”已猝然使出。
    巴豪蓦觉眼前银光暴闪,一缕尖锐劲气,已透过自己重重?影,疾然袭至。他大惊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长胜双?”急急缩成一片弧虹,暗保身前。
    濮阳维面罩寒霜,他知道胜负之分,已在眼前,一声刺人心神的厉啸骤起,手中“修罗剑”光幕如山,重重叠叠,如江河倒泻,绵绵而至。
    浩荡的剑影之中,泛出九股细如拇指,却又锐利无匹的银线,煞气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这正是“修罗九绝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阳维周身剑气盘绕生辉,冷电精芒四处迸射,威风凛凛,有若使剑之神重生。
    “黑砂岛”岛主巴豪但觉环身真气激荡,若滚汤烧雪,自己护身之招剎时崩解无存。
    手中双?,亦吃一股绵绵潜力震开。
    他心中十分惊恐,面上急骤的抽搐着,正待涌身后撤,已觉双手“太阳小肠经”的三根主脉之处,一阵澈骨钻心的巨痛,全身一阵战颤,人已软软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时,四周哗然惊呼中,响起了数声暴喝,几条人影,已电闪般掠至场中。
    濮阳维面容冷如寒冰,“修罗剑”已在这剎那之间,插回鞘内。
    掠身而来的是“北海毒鲨”胡波,及“黑砂岛”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见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对方挑断“太阳小肠经”经脉,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废了。
    胡波顾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将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满面焦虑的道:“巴兄…巴兄,你没有什么吧?”
    “黑砂岛”岛主巴豪仰首狂笑,笑声嘶哑凄凉,含着一股英雄落莫的凄怆。
    濮阳维表面毫无所动,其实,他心中亦颇为惋惜巴豪这一身卓越高强的武功。
    濮阳维本身功力之强,使他成为一个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了解,一个不凡的超人,一旦变成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时,他心中所包含的难受与悲伤!那往日的声名与荣誉,已不复存在,跟着而来的,将是多少悠长而凄凉的无聊岁月。
    濮阳维一言不发,冷寞的望着夜空,他同样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施展辣手伤敌,那么,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蓦然,一股锐风,已毫无声息的,袭至濮阳维背后。
    濮阳维头也不回,依旧冷然望着前面。
    随即又响起了一声惨号,那暗袭之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截。
    原来暗袭濮阳维的,是“黑砂岛”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见自己岛主受伤,急愤之中,已不顾后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鲨断肠?”
    尚未触及濮阳维背后时,“七煞剑”吴南云即已惊觉“珠耀剑”倏然挥出,已将这黑砂凶徒,毙于剑下。
    “黑砂岛”岛主巴豪,蓦然大喝一声,道:“濮阳维,要杀要剐,尽可冲着本岛主来,如此残杀老夫门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齿冷么?”
    濮阳维冷冷一笑,挥手止住了吴南云。
    这时,“黑砂岛”众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岛”岛主巴豪满目怨毒的瞪着“冷云帮”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变得无比的凄厉,脸部肌肉,扭由成条条极为愤激惧人的线条,髻发散乱,满眼红丝,看来狞狰可怖!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看见那“北海毒鲨”胡波,面上毫无表情,双手搀扶着巴豪,但是,他发际的那朵红花,却在轻微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正在激动的思忖着一件事。
    濮阳维目光转处,心中一动,又发现远远孤立的“凶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视着这边。
    濮阳维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声轻微的叹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来,一个名震天下,令人畏惧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间,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论别人是如何的雀跃兴奋,但在他本身来说,总是悲哀的。
    其实,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漠视既往的声誉与地位呢?
    濮阳维缓缓开口道:“巴岛主,今日之战,确如尊驾所言,乃是解决你我双方纠纷最有效的方法,本来世间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绝难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贵岛与本帮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帮昔日作风,贵岛诸人,便应个个诛绝……”
    “黑砂岛”岛主巴豪哑声道:“濮阳维,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语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老夫既败在你手内,早已不做生还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顾,叹息一声,又道:“老夫只请你将本岛其余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这“黑砂岛”岛主巴豪,近年来称雄七海,慑服群豪,何等的威风,但在这力败身伤的情形下,又与那阶下之囚,有何分别?
    难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却仍然顾着他的属下。
    巴豪如此一说,语调之凄凉,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怆然之感。
    此刻,余下的“黑砂岛”众人一阵哗嗓,齐声狂吼道:“咱们誓与岛主共生死!”
    语声激愤异常。
    “冷云帮”众人飒然四散,兵器纷纷出鞘,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
    濮阳维微微一笑,又极温文的道:“便凭各位这几个人么?”
    “黑砂岛”岛主巴豪怒道:“濮阳维,今天我“黑砂岛”一脉,败于你‘冷云帮’之手,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他说话如此讽刺,可莫怪老夫要骂人了!”
    濮阳维剑眉一轩,随即笑道:“巴岛主,阁下如此责备区区,怎的就不约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头一望手下各人,恰好与身后扶着他的“北海毒鲨”胡波,打了个照面。
    他甚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见“北海毒鲨”胡波面无表情,然而双目中却隐隐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与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习性,阴狠诡毒,处事易走极端,他知道胡波内心不忿,还想再度引起战端。
    其实他哪里知道,胡波却包藏了更大的祸心?
    这时濮阳维已冷然道:“武林规矩,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获全胜,亦不愿多造杀孽!”
    他环目四扫,又道:“便请巴岛主率众返回贵岛,‘冷云帮’之人绝不留难。”
    此言一出,双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岛”徒众随即个个围拢属主身旁,面带喜色。
    濮阳维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各人实时鸦雀无声,目光凝注在濮阳维的脸上。
    他续道:“这条件正如贵岛盟友,‘魔爪’甘滨适才所言,便是贵岛今后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云帮’人,更须回避退让。”
    “黑砂岛”岛徒众,顿时又鼓噪起来。
    巴豪举起两只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说道:“也罢!老夫等既已认栽,便何妨栽到底?
    现下由老夫答允下来,今后,黑砂一脉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须知江湖之,无论正邪两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岛”岛主巴豪这种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说过不算。他一语甫毕,已另有两名“黑砂岛”弟子过来,将他扶起。
    巴豪双手一揖,道:“濮阳帮主不杀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图报!”
    濮阳维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岛主太客气了。”
    “北海毒鲨”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还多说么?”
    他回头向“冷云帮”众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岛”众叱道:“走啊!还站在这里现什么眼?”
    胡波一反适才的阴森,那跋扈之态,俨然他已取巴豪岛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阳维看得心中一动,却未说些什么!
    冷冷的瞧着“黑砂岛”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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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群魔乱舞草木皆兵
    “冷云帮”各人,目送“黑砂岛”的残众离去,相互一视,发自内心的狂笑起来。
    这笑声,充满了胜利的欢愉。
    “七煞剑”吴南云四周环顾,倏然一惊,急急对濮阳维说道:“帮主,那‘魔爪’甘滨自巴豪受伤以后,便一直未曾出现,这家伙不要是有什么阴谋?”
    濮阳维闻言之下,他已想起那身体孱弱,隐于石后休憩的白依萍来。
    他来不及说话,身形急掠,已扑到那巨石之前。
    但是,他却不敢实时转到巨石之后,因为,他又怕白依萍向雁儿一样悄然飞去……
    人影一闪,“七煞剑”吴南云已跟?而至。
    他适才虽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却也隐约看到,濮阳维怀抱一位白衣少女。
    此时他一见帮主呆立石前,面上表情连连变化,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低声道:“帮主,可要本座转至石后一探?”
    濮阳维一横心,点头道:“南云,咱们一起去看看!”
    两人身形一闪,已来至巨岩之后,果然不出濮阳维所料,岩石之后寂无一人。
    濮阳维黯然无语,目光却是凝视着晨曦微现的天边。
    “七煞剑”吴南云亦是过来人,他以前也曾听濮阳维隐约说过,他与这白衣少女的情感。
    虽然,濮阳维仅简略笼统的说了一些,足智多谋的吴南云已可测知,那号称“白雁”
    的少女,必与帮主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
    他轻轻向濮阳维说道:“帮主,请暂莫焦虑,适才那位姑娘,可就是帮主日常提到的那位?”
    濮阳维微微苦笑。
    吴南云略一沉吟,又道:“帮主,现在焦虑也不是办法,我们目前可以断定,便是白姑娘的失?,定是‘魔爪’甘滨这厮的手脚!”
    濮阳维默然颔首,他向吴南云道:“此言甚是有理。不过……”说到这里,稍稍的一顿。
    吴南云望着他,想知道下文是什么?
    濮阳维续道:“不过吴刑堂亦应多加保重,秦姑娘亦是……”
    “七煞剑”吴南云,已逾不惑之年,却只有“青蝶”秦柔柔这个红粉知己,二人早已暗订鸳盟,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正式定亲。
    他见濮阳维处在此时,尚有心思调笑于他,不由面上微红,道:“本座亦不用相瞒,“笑面佛”与秦堂主等人失?之事,确令本座十分忧急……”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出去,和石堂主、徐姑娘他们计议一番,看如何进行下一步骤。”
    二人缓缓行将出来,“独臂金轮”石鲁等人,已焦急的等候在外。
    濮阳维向此行随自己出来仅余的七人一看,不由感到一阵黯然。
    他回顾地下的几具尸体,面上微微抽动……他缓声道:“各位随在下及刑堂吴堂主出山以来,大小激战已有数次之多,跟随在下的香主,已有九人战死,吴堂主属下十二红巾,亦有七人……”
    言犹未已,十二红巾余下的五人,已虎目坠泪,相对唏嘘不已。
    濮阳维知道,这十二红巾,自当年追随“双连掌”浩飞以来,最为忠诚不过。
    十二人之间,更是亲若兄弟,感情极为深厚,昔日,“九指魔”公孙无畏勾结江北绿林盟下的舵主,亦即是现在的“天雷叟”马亮,联手算计“双连掌”浩飞,夺取浩飞盟主大位之时,十二红巾曾拚死卫护,与“双连掌”浩飞相偕隐去。
    十二红巾自与浩飞投效“冷云帮”以来,更是赴汤蹈火,忠心耿耿,如今,与“黑砂岛”一战,十二人中,竟已谢世七人,怎不令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们凄然泪下。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濮阳维心中一酸,缓步向前,安慰了各人几句。
    他又向“粉面罗剎”徐妍容道:“徐姑娘,今日本帮能护全胜,姑娘之功,不可磨灭,日后姑娘有用及我‘冷云帮’之处,但请一柬相招,不论刀山剑林‘冷云帮’自区区以下,定然全力相助。”
    徐妍容粉面微晕,微微裣衽道:“公子言重了,我……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闻言不由一怔,暗忖道:“这‘粉面罗剎’徐妍容与本帮素无交往,这次仗义插手,虽可说得过去,怎能说是应该的呢?”
    他微微一瞧濮阳维的面色,不由恍然大悟道:“哈!帮主真好艳福,敢情这冷面冰心的女煞星,也对帮主生有情愫……”
    一旁硕果仅存的化龙堂下香主,“拐子脚”邱雄道:“启禀帮主,咱们目下是否还要搜寻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下落?”
    濮阳维颔首道:“这个自然,不过我等先行下山,寻一处农家,暂时休息一下,待大家养足精神后,再行搜寻不迟。”
    他目光向地下的几具尸体一瞥,又道:“现在我们先将崖上这些尸体,掩埋停当……”
    各人应诺一声,同时动手,不多时已分别挖出一大一小的两个深坑。
    众人将“黑砂岛”人遗尸,送入大坑之中,将“冷云帮”中战死之人合葬入那较小的土坑之中。
    诸事已毕,各人默立哀悼一番,便由濮阳维领先,十余条人影,已如脱弦之矢,掠向崖下而去。
    这时,天已大亮,旭阳初升,霞光万道,好一个明朗气爽的秋晨!
    众人下得恶鹫崖后,奔行不及十里,已见到一座土丘之下,有着三间竹篱茅舍。
    这三间简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洼洼的麦田,晨风吹拂,麦浪起伏,一派淳朴的农村景色。
    各人齐齐缓住身形,举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红巾中的二人,首先来到那茅舍门外,叩门呼道:“里面有人么?请出来一下,我们有事相求。”
    他一连叫喊了两声,屋内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了半晌,始自里面慢吞吞的走出一个龙钟老人来。
    这老人手扶竹杖,满头银发,行动之间,显得甚为呆滞迟缓。
    他抬头向竹篱外的“冷云帮”群豪,细细打量一番,微显惊愕之色。
    老人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门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儿应门来迟,尚请恕罪则个……”
    这两个十二红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伦,二人闻言之下,不由相视一笑。
    暗想道:“这荒村野老,想不到却恁的知礼。”
    侯尉双手一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连夜赶路,至今粒米未进,我家居停命在下前来,向老丈商议,暂借贵宅休憩一时,行时必多奉银两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各位快快请进,出门人谁不能行个方便,只怕蜗居狭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濮阳维已缓步行至,长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实不敢过扰老丈。”
    说着,一行十余人已进入竹篱之内,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濮阳维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众人一入室内,身子一坐落下来,紧张的神经已渐松弛,疲累的感觉随即袭来。
    但是各人碍于帮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无状,个个勉强打起精,硬撑着那重若万钧的眼帘,枯坐椅上。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且请休息,此时不比寻常,勿拘于虚礼。”
    此言一出,“冷云帮”众人齐齐应诺一声,齐随身仰倒,闭目养神起来。
    “粉面罗剎”徐妍容功力甚高,内劲亦极为深厚,虽日夜奔劳,却仍能支撑,况且,满室皆是须眉大汉,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阳维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来的连续剧战,他却毫无倦容,双目炯然环视着室中布置。
    “七煞剑”吴南云为人最是极警绝伦,无论行至何处,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这时他正背负双手,立于这茅舍窗前,远眺着四外景物,其实,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势。
    濮阳维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进忙出,他不由问道:“老丈,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么?”
    老人端着一杯热茶,颤巍巍的放在濮阳维身前。
    叹息道:“唉!小老儿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便只有一个幼儿与老朽相依为命,靠那几亩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将就过活!”
    濮阳维叹息了一声,举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请自便,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劳。”
    老人笑道:“无妨!小老儿这几根老骨头倒还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来。”
    老人一笑之下,却使濮阳维发现了一宗可疑之处。
    原来这老人虽是满头银丝,嘴上须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额头眼角之间,却丝毫没有皱纹。
    濮阳维双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双手洁白细润,哪像是个靠做重活为生的农人?
    他虽在心中犯疑,却毫未显露出来,缓缓起身,向厨房走去。
    老人抢先两步,极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这厨房之内,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体,实不宜入这污秽之处。”
    濮阳维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
    他回首视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独臂金轮”石鲁,尚在调息运气外,其余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见底。
    濮阳维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虑,他口中朗吟道:“荒岭大泽有龙蛇,穷山恶水出洞天!”
    “七煞剑”吴南云身躯未转,已惊觉濮阳维言中示警之意。
    他微微一笑,漫声道:“修罗神威谁敢犯?七煞剑下星月寒。”
    二人相视一笑,绝不在意。
    “粉面罗剎”徐妍容冰雪聪明,二人如此一对一答,她也警觉眼前有变。
    玉手伸处,已有意无意的,将身旁铁琵琶拿起,铮铮的弹了起来。
    老人这时,自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稀粥。
    “粉面罗剎”徐妍容柳眉凝煞,双目垂注着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悦耳的京片子,说道:“老人家,您脚下那双鞋儿,可真美着哪!”
    濮阳维随声望向老人脚下,只见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隐隐露出一截金丝缕线的鞋面来。
    老人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实啊!这双鞋还是我那蠢儿在日前老朽贱辰之时,特地从城里买来的。”
    一旁负手闲眺的“七煞剑”吴南云,朗朗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令郎确是一位孝子,想日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劳!”
    老人放下手中的锅稀饭,愕然道:“这位公子,此话怎讲?”
    吴南云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随意问出。因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粗活,老丈的一双手掌,怎的会如此细润?”吴南云话中,如含利锥,令那老人又是一震。
    他勉强笑道:“客人真会说笑,老夫这一双手掌,生来便是一副富贵之像哩!”
    “粉面罗剎”徐妍容娇躯自椅上站起,右手提着铁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饮过的清茶,袅袅行至老人面前。
    柔声道:“老人家,咱们来了这么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阵,这杯茶请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
    银发老人双目倏然一睁,随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谢谢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琐碎事物,稍停再来领情。”
    说罢,一阵沙哑的大笑,已快步向厨房走去。
    濮阳维一直没有讲话,双目凝视老人。
    他已看出这银发老人,正以一阵沙哑的笑声,来掩饰他面上所流露的不安。
    室中几人早已听出,这老人的笑声是显著如何的勉强,好象是被人硬逼着发出来似的。
    “粉面罗剎”徐妍容,见这老人不肯喝下自己手中的这杯茶,心中已然雪亮,俏然一笑,已晃身抢在老人面前。
    手中茶杯仍然端着未放,她格格笑道:“老人家,您就赏赏脸吧。哟!别这么红面孔呀!像个大娘子似的。”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粉面罗剎”日常的刁钻与厉害来,她此时虽然仍是笑咪咪的请老人喝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实包含着极大的威胁成份。
    濮阳维这是第二次看见“粉面罗剎”如此刁钻,而且又是语出如珠。
    其实,“粉面罗剎”徐妍容早已将一颗心交给了濮阳维,虽然她知道对方不见得肯予接受。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心情,怎能够开朗起来。
    所以,她在濮阳维面前,一直沉默寡言,自然有她的隐衷。
    这时,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习性,一出口便将老人窘在当地。
    濮阳维微微一笑,冷然的瞧着这幕活剧。
    老人满脸尴尬之色,这杯茶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一时竟怔在当地。
    他嗫嚅的道:“姑娘,这是你的茶杯,小老儿如何使得了!”
    说话中,老人已悄然伸手入怀。
    立于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朗声一笑,双手食指疾然弹出,锐风突袭,五台派嫡传的“双阳指”已经使出。
    老人蓦的大喝一声,双掌一前一后,分做两个不同的方向击出。
    前劈“粉面罗剎”的酥胸,后拒“双阳指”劲风。
    出招应变之快,不啻为江湖上一流高手。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手臂伸缩间,已疾快的拍出九掌,掌掌指向老人全身三十六处大穴。
    银发老人大喝一声,已被逼三步之多。
    “七煞剑”吴南云冷哼一声,单掌连挥,运足“金龙掌”劲力,猝然劈向老人背后。
    任是这老人的一身武功高强,在这斗室之中,亦无法同时应付两位当世高手的夹击。
    只听他闷哼一声,已被濮阳维点中了肘弯“曲池穴”翻身栽倒在地。
    濮阳维面色沉凝,回头一瞧,“粉面罗剎”徐妍容正焦急的摇动着躺在椅中沉睡的人。
    濮阳维轻声说道:“徐姑娘,不用多此一举,这老儿早在茶水中,放了迷魂药物……”
    “七煞剑”吴南云突然掠身,进入那侧室厨房之内。
    濮阳维急急上前,探视“独臂金轮”石鲁。
    只见他满头大汗,胸口正在急速的起伏。
    濮阳维一看他面前的茶杯,尚剩下有一多半,知他中毒尚不太深。
    他单掌抵住石鲁背后“命门穴”上,运足一口真气,助他行功驱毒。
    此时,隔室已传出吴南云声音道:“帮主,厨房内有两件紫衣衫,咱们快些准备,这老杀才是‘红魑会’的人。”
    此时,石鲁已长长吁一口气,双目缓缓睁开。
    哑着声音道:“好险!估不到这杯茶水之内,竟施有极为厉害的蒙汗药。”
    濮阳维收掌起立,沉声道:“堂主!你目下可感到碍事么?”
    石鲁摇头道:“还好!幸而中毒不深!”
    “粉面罗剎”徐妍容已将老人提起,置于椅上。
    濮阳维缓步向前,冷然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阁下以这下五门技俩,来迷惑区区等人,也未免太将我们看小了!”
    老人双目怒睁,一言不发。
    濮阳维嘿嘿一笑,道:“好!在下就喜欢如阁下这等铁铮铮的汉子!”
    他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只“赤龙梭”来,按在老人手臂阴脉之处,微一运劲,那枚精钢炼就,成三角形的龙舌,已“喀嚓”一声弹出,深深陷入老人肌肤之内。
    银发老人顿时觉全身一阵急颤,如掉落在极寒冷的冰窟里一般,跟着而来的,便是那一波一波,巨大得使人不能忍受的刺骨痛苦。
    濮阳维手中那“赤龙梭”的龙口舌尖,除了纯为精钢炼制之外,更涂有一种极为霸道的“蚀血散”。
    龙舌一经扎入人体,这“蚀血散”的剧烈毒性,便迅速侵入。
    若不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龙舌拔出,则毒性蔓延,侵入血管,不出三日,此人必然周身毛孔之内,渗出已经腐蚀的黑血,全身糜烂而死。
    便是实时抽出,也要休养三月以上,始能下地行走,端的狠毒无比。
    濮阳维恨极了这“红魑会”之人,使用那下五门的迷药,施以暗算,这才将这“赤龙梭”含毒龙舌,扎入老人体内。
    此时银发老人已忍受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他身体之内,除了这阵阵不可忍受,彷若利刀刮体般的巨痛外,手臂处之阴脉要逐渐麻痒无比,行血交互流窜,其痛苦直比历尽十八层阿鼻地狱,还要来得难以忍受。
    濮阳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毫无表情的道:“阁下适才尚在装英雄,扮好汉,怎的连这点小小手法也忍受不住,这样不觉太以丢你们‘红魑会’的人么?”
    银发老人额际大汗如柱,他龇牙咧嘴的骂道:“妈巴子的,你……你用这种手……
    手段……太也……太也狠辣……”
    濮阳维仰首望着屋顶,不发一言。
    “粉面罗剎”徐妍容娇声笑道:“哟!老人家,听说你们‘红魑会’有什么‘八马分尸’‘凌迟细剁’的酷刑厉法,那不是较这小小的手法更强过十倍么?”
    银发老人此时已痛得缩做一团,他浑身抽,颤声道:“濮……濮阳维,你要怎样,便……便干脆一点,如……如此折……折磨大爷,算……算不得英雄。”
    “粉面罗剎”徐妍容又是“格格”一阵吃笑,昵声道:“咦!怎么追么称呼也改了?
    你不是个老头儿么?”
    说着,她一伸手,又将面前这银发老人的满头银丝,摘了下来。
    她又一拉这人的胡须,不由娇笑道:“哟!你的头发是假的,大胡子可是真的呢!”
    面前那人,自满头假发被拉下后,已显出他本来面目,赫然竟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濮阳维冷然笑道:“阁下以为这戏唱得很好?其实,区区一进来,便已看出你马脚来了!”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解药在那里?又是谁主使你来暗算我们?”
    那中年汉子一阵抖索,咬牙道:“你……先将那东……东西拔出,我再告……告诉你。”
    濮阳维略一考虑,他知道再不将“赤龙梭”龙舌拔出,这人必定是没有命了。
    想到此处,他低喝道:“也罢!你若不肯从实招来,区区这件小玩意,尚可随时再进入阁下的臂膀内玩玩。”
    他随手将“赤龙梭”拔出,那中年汉子面色顿时一松,粗声的喘息着。
    濮阳维目光似冰,冷冷说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
    那人面上突然现出一阵狞笑,大叫道:“‘冷云帮’的余孽,你们已踏入死亡之谷,还想能活着出去么?”
    濮阳维面罩寒霜,还未及说道,那中年汉子已“克察”一声,自将舌根咬断而死。
    濮阳维望着眼前这人,低垂胸膛的头颅,不由一阵怒火上升,飞起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自窗口踢飞出去。
    正当此时,室中人影一晃,“七煞剑”吴南云已来至二人身旁,他低声道:“帮主,事情不太妙,这幢芧屋四周,已埋伏了不少武林高手,看样子,都是‘红魑会’的人。”
    濮阳维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吴堂主,对方约有多少人?”
    吴南云摇头道:“本座适才出去察看,只见林内草丛,人影闪晃,隐约间,好似皆是身着紫色衣衫,咱们目前,必已在对方包围监视之中。”
    濮阳维微一沉思,低声道:“昨日才与‘红魑会’的人发生冲突,今天他们就大举出动,而且在我等与“黑砂岛”人大战力疲之后。哼!他们消息却也灵通。”
    这时,“独臂金轮”石鲁已自椅中立起,举步向前道:“帮主,怎的邱香主等六个个人沉睡如死?难道说,他们都已将那迷药喝了下去?”
    濮阳维点头道:“本来我想逼这‘红魑会’党徒,拿出解药来,不想他却嚼舌自尽。”
    “七煞剑”吴南云正待答话,茅屋四周已传出一片喝问之声。
    声息甫毕,等离前面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面青紫,却又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老者来。
    这老者身后,尚跟着八名面容冷酷狰狞的紫衣大汉。
    独臂老人“??”一阵怪笑,洪声道:“‘冷云帮’的余孽孤魂,莫以为本会包游巡伤在你们手内,便不可一世,嘿嘿!老夫看你们尚能狂到几时?”
    “七煞剑”吴南云缓步行至窗前,冷嗤道:“断臂老鬼,你这突如其来,若泼妇骂街般的风范,便是‘红魑会’对应好朋友的礼仪么?”
    独臂老人闻言,勃起暴怒,单掌疾扬,已将一大片竹篱震散。
    “哗啦啦”的暴响中,只听他大喝一声道:“你这狗才枉活了半辈子,竟不识我‘独臂毒夫’薛天涛之名!”
    “七煞剑”吴南云狂笑一阵!厉声道:“薛天涛,你可也知道我五台山“七煞剑”
    吴南云之名么?”
    “独臂毒夫”闻言一惊,仔细向吴南云打量了一番。
    洪声笑道:“哈哈!老夫素闻传言,五台派第一高手吴大侠,已投身‘冷云帮’供效驱驰,老夫还当时谣传失实,不予相信。嘿嘿!原来吴大侠果真如此!”
    原来独臂独夫薛天涛,昔为西北巨盗,壮年之时,曾在一次抢劫之中,妄杀无辜,而吃五台派当今掌门人赤眉大师路过撞见。
    赤眉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任侠好义之心仍盛,眼见之下,不由勃然大怒,忿而出面干涉。
    “独臂毒夫”自是不服,二人当场翻脸,交手之下,在第三百招上,“独臂毒夫”
    薛天涛终因技差一着,挨了赤眉大师一记“金龙掌”负伤逃遁。
    事后,他痛定思痛苦炼绝技,技成之后,又加入“红魑会”担任副首领之职。
    是而,薛天涛虽对五台派切齿痛恨,却又畏于五台武学深奥,门人众多,不敢贸然造次。
    他对五台派之人,可谓又恨又畏,此时,他一见五台派鼎鼎大名的“七煞剑”吴南云现身于此,不由心头暗喜。
    因为,他知道此次己方人多势众,且又有不少出乎意料的帮手来到。
    他心中忖思,此次不但能将“冷云帮”一举歼灭,更可雪自己昔日一掌之仇。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尚未答话,对方人影闪晃中,又有二人电奔而来。
    这二人来至“独臂毒夫”薛天涛身前,先前一个身材修伟,面容狰狞的黑衣老者,首先抱拳一揖。
    声量洪大的道:“老朽与二当家的多日不见,薛兄近来可好?”
    薛天涛大声笑道:“马老哥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倒要看看,唯我独尊的‘冷云帮’英雄们,到底有多高的道行?”
    他说到这里,随在黑衣老人身后,一个身材削瘦,面孔阴鸷的少年,已在薛天涛面前跪下。
    口中道:“弟子卞青元叩请师尊金安。”
    “独臂毒夫”自鼻孔内哼了一声。
    说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站到一边去!”
    卞青元面上毫无表情,默默站起,立于一旁。
    原来这面色阴沉之人,乃是“独臂毒夫”薛天涛的唯一弟子,亦即是被江北绿林盟下恭请而去,执掌红旗的“蓝鹰”卞青元。
    这卞青元武功甚为不弱,但是,江北绿林道将其卑颜重礼请去,并非完全看上他的一身武功,主要的,是因为卞青元乃是“红魑会”二当家,西宛山庄庄主薛天涛的唯一徒弟。卞青元一加入江北绿林盟下,不但可免去日后双方可能发生冲突,若遇有强敌,则“红魑会”更可引为臂助,“九指魔”公孙无畏此举,可谓深谋远虑了。
    “蓝鹰”卞青元有了“红魑会”做靠山,又掌着江北绿林道,专司刑责的红旗之职,是而其嚣张狂傲,不可一世。
    自后前些时,栽在濮阳维及浩飞手中后,他认为是毕生的奇耻大辱,乃回山歪曲事实,哭诉乃师。
    “独臂毒夫”薛天涛为人最是护犊,闻言之下,不由气冲牛斗,一面严令手下爪牙注意“冷云帮”群行?,一面修书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意欲联合一致,共同寻找“冷云帮”的晦气。
    江此绿林盟下,原本就与“冷云帮”结有深仇,现在既有“红魑会”出面顶大梁,他们又何不顺水推舟?何况自己手下的红旗坛主,又已吃瘪受伤,便是想不出面,也是不行。
    “冷云帮”众人一进入沙河县地面,便被“红魑会”眼线盯上,急报负责此地会务的“冷面樵隐”萧广知晓。
    因此,便有荒山之中,血战横尸的一幕。
    萧广受伤后,被“银鹰孤叟”武京救回万花坪中,他因与武京昔日有过一段渊源,故而在濮阳维掌下受伤之时,武京出面相救。
    只是“银鹰孤叟”武京,对于阴辣横行的“红魑会”亦是深乏好感,是以不肯答允萧广与“红魑会”联手合污。
    “冷面樵隐”受伤不重,当日即能起身。他匆匆别了“银鹰孤叟”武京,以百里快骑传信,向坐落云雾山的“红魑会”总坛报讯告急。
    就在传讯快马行至途中时,恰好遇到“红魑会”正副首领,“烈火赤目”单独行,“独臂毒夫”薛天涛二人,下山巡视。
    单、薛二人闻言之下,不由大为震怒,虽知“冷云帮”近日又重起江湖,极为难惹,但是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声誉,亦只有调集会中全部高手,来至沙河县地面汇集,以备与“冷云帮”一拚。
    濮阳维等人,自恶鹫崖下来后,所投的那座茅屋,便是“红魑会”的一个中途联络站。
    “冷云帮”群豪竟鬼差神使的寻上门去。
    这时,“红魑会”打前锋的三个人,已到达这中途站内。
    他们一见“冷云帮”众人来到,乃急急自室后隐去,只留下那总游巡“翻天掌”包大正一人于室内,欲以“红魑会”中秘制的“迷魂蒙神散”将“冷云帮”众人迷昏,以便一网打尽。
    哪知天不从人愿,“翻天掌”包大正,非但未建奇功,反将一条性命,送在濮阳维等人手中,但“冷云帮”亦有六人被迷倒,时间拖延,“红魑会”大援却已源源开到。
    这时,“独臂毒夫”薛天涛一见当今江北绿林盟下副瓢把子,已亲自来到,料知江北绿林高手,亦必然随后而至。他故意做出一股不在意的神情道:“马兄!贵瓢把子想已来了吧?这些‘冷云帮’的孤魂余孽,此番必不能放过一人。”
    “天雷叟”马亮也不傻,他一听薛天涛的语气,便知道他乃是说,凭自己一人,尚不能担当此次大任。他表面上却笑呵呵的道:“薛兄,且莫过虑,敝瓢把子已经来到,正与贵会当家在计议,如何将这些杀胚一网成擒。”二人低声谈说,却不时转目注意茅屋内的动静。
    这茅屋的四周,已布满了“红魑会”的爪牙,尚有一些穿著黑色衣衫的彪形大汉,不时往来奔走。显然,江北绿林道上的人物也到来不少。茅屋外的竹篱已被“独臂毒夫”
    薛天涛震倒了一片,可自外面清晰的看到茅屋外间的窗口,但是,房屋里面却是一片寂静,毫无声息。茅屋中,濮阳维正在与“七煞剑”吴南云,低声商量应付之策。
    “独臂金轮”石鲁紧紧的倚在那侧室厨房门后,监视着厨房后面唯一的窗口。
    “粉面罗剎”徐妍容手抱铁琵琶,隐于内室,美目流转,全神戒备。
    濮阳维悄然自窗口向外探视,哂然说道:“吴堂主,现下敌众我寡,况且又在吾等久战力疲之际!你瞧,本帮人手原已不足,却又吃这些狗贼迷倒六人,待会一动上手,只怕有得好戏看了!”
    “七煞剑”吴南云冷哼一声,道:“树梢及草丛中,时见人影闪缩,这些家伙倒真会挑拣地方!”他正说到这里,蓦闻里间一声娇叱,跟着又是一阵机簧响声。
    濮阳维身形骤起,急急向内室掠去。
    只见“粉面罗剎”徐妍容玉面含霜,怒瞪着屋顶。
    濮阳维抬头望去,原来那屋顶已被人掀去了青瓦数片,横梁之上,尚插着一蓬银光闪闪的寸许钢针。
    濮阳维不用细问,已知必是“粉面罗剎”那铁琵琶中射出之物。
    他微微一笑,说道:“徐姑娘,且请稍安勿燥,这瓦面虽被掀起,绝不会是有人潜登屋顶,可能是对方暗器所为。”
    他安慰了徐妍容几句,负着手在室中轻轻踱了起来。
    目光流转,向这间屋内四周查视着。
    忽而,濮阳维竖掌如刀,向一张白木桌砍下,轻响一起,一大块桌角已被他似切豆腐般的劈了下来。
    濮阳维继续挥掌如风,削向那方白木之上,不一刻,已被他削成一条条细长尖利的木箭,为数约有三五十只之多。濮阳维并不说话,默默向室外走去。
    “七煞剑”吴南云侧身窗后,探视着室外敌人动静。
    “独臂毒夫”薛天涛师徒,“天雷叟”马亮等人,此刻已退出五丈以外,分散肃立,好似有所期待。
    果然,就在濮阳维来至吴南云身旁之时,四周树林草丛中,已传来数声凄厉长啸,七、八条紫色人影,如飞般扑向茅屋而来。
    就在那七、八条人影,在接近茅屋三丈之内时,窗口之中,突然射出白光数道,惨号之声过处,立有五人当场尸横地下。
    余下三人尚未及回身,茅屋后面又起了几声暴叱,十余条黑色人影,向屋后扑来。
    人人手中皆持有一只烈焰熊熊的火把,身隔三丈,便运劲向茅屋拋出。
    只见呼呼风声之中,条条火龙,如流星般射至茅屋四周,有些已拋在屋檐之上。
    此屋全为茅草及木材所造,质地粗劣易燃,加以秋高物燥,瞬息间,已有两三处燃起了火苗。
    据守屋后的“独臂金轮”石鲁,双目血红,怒叱一声,单手急扬,一大把铁棋子已电射而出,他须髯颤动,激愤异常,若不是濮阳维早有明令,不得追出室外,他早已扑将出去了。
    “七煞剑”吴南云大喝一声,身形已自窗后穿出,翻手拔剑急挥,“珠耀剑”涌起一片寒光,一剎那间,已将两处燃烧的火苗劈落。
    吴南云身形不停,一个仰身,人已倒射入室。
    那十余条人影,已吃石鲁的铁棋子,击伤两人,这时,在同伴的挟持之下,已呼啸退去。
    濮阳维适才以手中自制的木箭,将“红魑会”党徒射死五人,余众早已骇然惊退。
    他仍然靠在窗角,面上一片肃然。
    守在屋后的“独臂金轮”石鲁,双目怒视着屋后,时而隐现的人影,回头低声道:“帮主,咱们何不冲出去,杀个痛快。”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暂且不能如此,若咱们冲出去,屋里昏迷之人由谁来照顾?
    而且目前不知敌方实力如何?不过,他们既然敢找上门,便定有所恃。”
    濮阳维等四人,把守住这茅屋四周,不时暗器拳掌齐发,以拒敌着时而暴起暗袭的“红魑会”及江北绿林道上的人物。
    但是“红魑会”方面,只是派遣一些二三流的脚色,做扰乱性的袭击,仍未发动全力攻势,双方都在十分紧张的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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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白雁受持城下之盟
    离着那三间不大的茅屋之前,有着一片枝叶青翠的竹林。
    千竿修篁,迎着萧索的秋风,轻轻摇曳,发出阵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竹林之外,或明或暗的伏着数十名,身着紫色衣衫的彪形大汉,个个屏息如寂,十分紧张。竹林内,一片旷地上,这时正盘膝坐着四人。
    当中一个,身着一件嵌着血红寿字图,宝蓝色长衫的老者。他这时正睁着一对赤红似火的巨目,和他对面坐着的一个鹰目勾鼻,身材削瘦的老人在谈着话。这削瘦老人之旁,坐着的人,赫然竟是那头大身小,生像怪异的黑龙“魔爪”甘滨。双目如火的老人,便是“红魑会”的魁首,“烈火赤目”单独行。
    那身材瘦削,面目阴鸷的老人,却是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
    这时,好似二人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烈火赤目”单独行,双目圆睁,微有怒意的道:“公孙盟主,如你适才所说,那‘冷云帮’主濮阳维,咱们便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九指魔”公孙无畏,“嘿嘿”一声干笑道:“单当家的,请勿误会兄弟言中之意,兄弟是说那‘玉面修罗’传闻功力异常高绝,不是兄弟夸大一句,便是本盟下副瓢把子‘天雷叟’马亮,亦在那厮手下,走不上五十招。嘿嘿!故而稍停咱们绝不能和他讲武林规矩,还是一哄而上为妙。”
    “九指魔”公孙无畏在武林黑道中,名声极为喧赫,他说出这以众凌寡的方法,面上亦不由现出讪讪之色。
    忽然,“魔爪”甘滨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他身侧三人,皆不由愕然的瞧着他,不知他突然大笑含有何意?“魔爪”甘滨面色倏然一凛,沉声说道:“单当家,适才公孙盟主所言,确实不虚!想在下自出山以来,虽未敢说打遍天下,也可谓之少遇敌手。”
    “烈火赤目”单独行阴阴一笑,双目红光暴射。
    洪声道:“黑龙‘魔爪’甘兄大名,震慑江湖黑白两道,甘兄此言确非夸大!”
    “魔爪”甘滨微微一笑,说道:“单大当家过誉了!不过在下虽有几手庄家把式,却也不敢托大……”
    他向而前三人一瞥,哑声道:“‘玉面修罗’功力之高,实非讹传,在下与其两度交手,皆落下风,第一次更险些送命在他‘赤煞掌’之下。”
    甘滨双目煞气迸射,恨声道:“在下亦不用顾及颜面,那次负伤后,若不是仗着在下身上,有着一件师门秘传的护身至宝‘千叶银甲’挡住对方一半掌力,只怕今日早已变成地下游魂了。”“烈火赤目”单独行“九指魔”公孙无畏二人闻言之下,皆不由暗暗吃惊。
    黑龙山“魔爪”甘滨之名,早已蜚声江湖,等闲武林高手,简直不堪他一击,甚至连点苍派那么多高手,也在一日夜之间,吃他打得落花流水。
    “烈火赤目”单独行及“九指魔”公孙无畏二人肚里雪亮,知道“魔爪”甘滨之能,绝不稍逊自己。一时之间,各人皆紧皱双眉,陷入沉思,默默不出声。
    这时坐在单独行身旁,一个面色惨白,双耳特大的六旬老者,冷冷开口道:“大当家,‘玉面修罗’固然厉害,吾等以一对一或者不行,但他即是功力盖世,也绝挡不住咱们联手合击。”“烈火赤目”单独行,回眼睨了这面色惨白的老人一眼。
    沉声道:“牟总监堂之意,也是赞成公孙盟主的意见了!”
    这面容惨白的老人,乃是“红魑会”中,监察全会上下的首要人物,名叫牟忍德,江湖人号称“瘟神君”武功之高,与“烈火赤目”单独行相差无几,绝不比“红魑会”
    副首领“独臂毒夫”薛天涛差。
    经“烈火赤目”单独行一问,不由断然道:“本堂之意,正是如此,想本会包游巡何等功力,竟在瞬息之间,丧命对方手中,咱们便是较包游巡高上一等,想亦不是对手。”
    他环目四顾,阴声道:“欲灭‘冷云帮’大敌,只能用此下策,虽然此举不太光明,但为达成目的,亦只有不择手段。”
    “九指魔”公孙无畏合掌笑道:“牟兄所见甚是,若不乘此良机铲除此獠,只怕吾等日后必将遗患无穷了!”“烈火赤目”单独行沉吟良久,一双火目大放红光。
    他沉声说道:“也罢!吾等为了日后基业,也说不得要以此法,将他们坑在这里了。”
    公孙无畏大笑道:“单兄当机立断,兄弟佩服之至。嘿嘿!我就不信,凭‘红魑会’和江北绿林道全部高手,再加上单兄之助,尚有不将‘冷云帮’遗孽一网打尽之理?”
    “魔爪”甘滨在旁,阴阴一笑,说道:“在下与“黑砂岛”之人联手失败,乃是他们实力过于分散之故,此次我等集中力量,合力齐心,‘冷云帮’众人的末途,就在眼前了。”
    他随即又傲然笑道:“而且,‘玉面修罗’的命根子,尚握于在下手中!”
    众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一惊,促声急问道:“他的什么命根子,握在甘兄手中?”
    “魔爪”甘滨“嘿嘿”阴笑道:“那丫头乃是华山派的“白雁”白依萍,嘿嘿!各位大概也听说过这妞儿的名儿罢?”
    “烈火赤目”单独行等尚未及答话,“九指魔”公孙无畏已捋髯长笑道:“噢!原来是华山青莲贼尼的弟子。唔!这女孩子确是美艳绝世,无可比拟。想不到,濮阳维这小子竟有如此艳福!”
    “魔爪”甘滨冷冷笑道:“公孙盟主更没想到,这丫头会落于在下手中吧!”
    “九指魔”公孙无畏嘿嘿两声干笑,不及答话,“魔爪”甘滨已撮唇长啸起来。
    啸声始住,竹林之后,已掠入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极为丑陋的中年妇人。
    别看这女子生得奇丑,一身功夫却是不弱,只见她两个跃纵,已来至四人身前。
    在这女子背后,挂着一个金丝软兜,兜中有着一个身材异常窈窕的白衣少女。
    四个人的八道眼光,都注视在这白衣少女的面孔上。
    她那一头乌亮柔密的青丝,长长的披拂在双肩之上,面色苍白,微翘的睫毛紧合着,侧脸俯睡在这妇人的肩头上。少女的面孔,宛如世上一座最美丽的塑雕,是如此纯洁,如此美艳。纯洁得好似一枝绿波中的白莲,美艳得像是琼楼玉宇里的嫦娥。
    彷若世上一切的美好的形容,都不能描述这美丽的少女于万一。
    四人中,除了“魔爪”甘滨外,其余各人都看得呆了!内心里不禁由衷的赞美着。
    他们对这眼前的白衣少女,隐隐产生了一种出奇的喜爱,这种喜悦,不包含一丝丝的情感,就好象爱他们的妹妹或女儿一样。
    “九指魔”公孙无畏低声赞道:“数年不见,这妮子长得愈发美了。唉!昔日她与她的师兄师姊,寻老夫架梁时,老夫便不忍伤她。”
    公孙无畏说到这里,倏然暗自一惊,不由急急住口。
    他偷向众人脸上一瞥,见各人正在痴痴的沉思着,他始舒了一口气。
    心忖道:“自己怎的如此胡涂,这些事也说出口来,教别人听去,会将自己编排成怎样一个人!”
    时间几乎是凝结了,空气沉寂得没有一丝声息。蓦然——竹林外飒声风响,已掠入一个身着紫衣的精壮大汉。
    那汉子身形甫落,已向“烈火赤目”单独行急急躬身道:“启禀大当家,林外有一批“黑砂岛”人,想与大当家晤面。”此言一出,惊得其余各人一怔。
    “魔爪”甘滨心中嘀咕道:“‘黑砂岛’人已一败涂地,连他们倚为柱石的‘北海毒鲨’胡波,亦身受重伤,他们还不回去,又来此地,不知有着什么企图?”
    这时,“烈火赤目”单独行火眼骤睁,满面疑惑的道:“‘黑砂岛’一脉,与吾等素无牵连,来找我说话,不知安着什么意思?”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阴沉沉的道:“大当家,咱们且莫猜他来意如何?先问明了来由,再行定夺不迟。”
    “九指魔”公孙无畏亦颔首道:“牟监堂所见极是‘黑砂岛’自昨日冰消瓦解后,虽然‘冷云帮’众人未赶尽杀绝,但这血海深仇,他们岂肯就此罢休?依老夫愚见,他们至此,要求与我们联手的成份居多。”
    “烈火赤目”单独行闻言无语,沉吟半晌,始对那名“红魑会”弟子道:“也罢!
    你便请他们进来!”
    紫衣大汉应声而退。不一刻,竹林外一阵沙沙脚步声响,跟着那名大汉已进来两人。
    前行者材痴肥矮胖,发际插着一朵红绒大花,正是那“北海毒鲨”胡波。
    跟着他身后的,是个瘦长阴沉,光头赤足的中年汉子,赫然竟是“黑砂岛”三大卫宫之首,“凶魂”曹逸。
    “北海毒鲨”一眼望见前面四人,急忙双手抱拳道:“兄弟胡波,请问哪一位是‘红魑会’单老当家?”
    “烈火赤目”单独行大步向前,洪声道:“老夫便是,请问胡兄来此,不知有何赐教?”
    “北海毒鲨”胡波哈哈一笑道:“兄弟冒昧来访,诸多唐突,尚望单老当家恕罪则个。”
    “烈火赤目”单独行心中忖道:“素闻‘黑砂岛’之人,个个凶狠毒残,猖狂无比,丝毫不将中原武林同道置于眼中,怎的这胡波却恁的有礼?”
    想着,他亦长笑道:“胡兄且请将来意说明,但在老夫能力相及,老夫绝不推托。”
    “北海毒鲨”胡波双目微睁,满腮肥肉已堆集一处。
    他正待说话,却看见“魔爪”甘滨立于三人身后。
    胡波哈哈笑道:“原来甘兄也在此处?咱们现下见面,真是有缘。”
    他绝口不提,昨日“魔爪”甘滨在“黑砂岛”全军覆没时逸走之事。
    “北海毒鲨”胡波知道自己目前正需要对方援手,“魔爪”甘滨既然已与对方处在一起,必然与他们另有渊源,自己却犯不着开罪于他。这“北海毒鲨”胡波,亦可谓老奸巨猾了。
    这时“魔爪”甘滨面上毫无所动,冷然道:“胡兄有事不妨言明。”
    他稍停又道:“曹卫宫的伤势曾否好转?”
    甘滨已注意到“凶魂”曹逸面色青白,身体极为孱弱的立于胡波身后,便料知曹逸所受的内伤必然不曾痊愈。
    胡波皮肉不动的一笑,道:“曹卫宫伤势已好得多了,倒有劳甘兄担心。”他又转头对“烈火赤目”单独行道:“单老当家,想尊驾已得悉我黑砂一脉,栽于恶鹫崖之事?”
    单独行默默颔首,等候胡波接续下文。
    “北海毒鲨”胡波脸皮一松,故作感叹道:“我那巴老哥亦伤在濮阳维那厮手中,以致功力尽失,唉!承巴老哥美意,坚持将‘黑砂岛’岛主之位,传于兄弟……”
    他双目环视众人反应,只见眼前各人,俱都默不出声。
    他始又接道:“兄弟自知技弱才薄,不足以担以大任,但巴老哥一再相劝,兄弟推辞不下,只得临危受命。”
    “魔爪”甘滨为人城府最是深沉,足智多谋,他一见“北海毒鲨”胡波这番模样,便知其中必有文章。他也不去拆穿,仅冷冷一笑,道:“恭喜胡兄了,胡兄能接‘黑砂岛’岛主一职,可见巴岛主对阁下信赖之重!”
    “烈火赤目”见胡波与“魔爪”甘滨竟是素识,心中不由想道:“‘魔爪’甘滨这厮,毛遂自荐的寻上门来,声言愿与吾等合力抵制‘冷云帮’眼前看他又与这什么胡波相识,这二人不要弄什么玄虚才好?”
    “瘟神君”牟忍德哼了一声,向“烈火赤目”打了个眼色。自己已阴声道:“若胡岛主有何指教,且请早予言明,我等也好斟酌一下,看看能否使得。”
    “九指魔”公孙无畏接口道:“对,而且现下时间亦剩下不多了。”
    “北海毒鲨”胡波,用手一扶发际的红花。
    面容肃然道:“兄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黑砂一脉如今已伤亡惨重,但如此血海深仇,吾等岂能不报?兄弟闻知‘红魑会’已与江北绿林盟下好汉联手,准备予‘冷云帮’群獠予以痛击,兄弟自忖这是我黑砂一脉雪耻的良机,故率众前来意欲与各位并肩一战。”
    “烈火赤目”单独行心中暗笑道:“我说‘黑砂岛’之人,怎的如此知书达礼起来,原来,他们自知一败涂地,实力锐减,乃是有求而来!”
    单独行微微沉吟,问道:“胡岛主,首先老夫须明白,贵岛目下可战之人,尚有多少?”
    “北海毒鲨”胡波一见单独行言中之意,已有答允联手的希望。
    他急急说道:“除兄弟之外,尚有‘黑砂岛’二代弟子六人,三代弟子二十余人。”
    “烈火赤目”单独行斜眼一睨“凶魂”曹逸,道:“这位是谁?看他样子好象受了颇重的内伤?”
    “北海毒鲨”胡波一笑道:“此乃本岛三大卫宫之首,人称‘凶魂’曹逸的便是。”
    单独行问道:“曹卫宫所受内伤颇重,看情形需要养息半年以上,功力才能略为恢复…”
    “北海毒鲨”说道:“他是与濮阳维那厮对掌受伤,唉!只怕曹卫宫以前的一身功夫”
    “凶魂”曹逸自知昨夜拚出全身功力,与濮阳维硬对一掌后,自己内脏已是受创甚剧,可能不会完全痊愈,只怕自己这身武功,也要打个折扣了。
    但他一见“北海毒鲨”胡波竟在外人面前吐露实情,不由面色一变。
    微怒道:“岛主,曹逸受创不重,自忖还能应付个三招两式。”
    “烈火赤目”单独行狞笑一声,道:“是么?老夫倒要试试看?”
    身形疾进,双掌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曹逸胸前。
    “凶魂”曹逸估不到“烈火赤目”单独行突然对自己动手,惊怒之下,急急向后闪退。
    但是他却忘了,自己重伤之下,怎能躲过那功力高绝的单独行全力一击。
    就在曹逸身形才掠出的剎那,“烈火赤目”“哈哈”一声狂笑,双掌劲力已凝成一道无形钢墙,两腿连出七脚,“砰”然巨响声中,已将“凶魂”曹逸踢得直飞出丈许之外,满口喷血的跌在地上。曹逸身躯伏在地上,一阵痛苦的蠕动,已自寂然无声。
    “北海毒鲨”胡波,嘴角之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他故意装做脑怒的喝道:“单老当家,兄弟属下并未曾开罪于你,因何竟下此毒手?”
    “烈火赤目”单独行双手一拢,大笑道:“胡岛主,老夫相信你也不愿带个累赘废物吧!老夫为你除去,正好免得碍手碍脚。”
    “北海毒鲨”胡波尚未答话,“魔爪”甘滨已阴沉的一笑道:“而且胡兄也免了事机泄漏之虑,单兄代你灭口,这正是有利无害的事。”
    甘滨此语,就像一把尖刀般,扎入胡波心扉深处。
    原来他早已与“凶魂”曹逸勾结,在“黑砂岛”岛主巴豪受伤残废之后,暗中以内家重手点在巴豪“精促穴”之上。
    此穴为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一,可怜巴豪纵横一世,到头来,却死在自己一直认做心腹挚友的手中。
    “北海毒鲨”胡波阴谋成功后,假做哀痛了一番,又向“黑砂岛”众人宣布,巴豪乃是受伤成残后,自己悲忿急怒,自杀而亡。
    他更将“黑砂岛”诸人的一股怨气,完全推在濮阳维头上。
    “凶魂”曹逸此时顺水推舟,公然言明“黑砂岛”不可一日无主,并推举“北海毒鲨”胡波为继任之人。“黑砂岛”诸弟子,在十分无奈的情形之下,亦只有勉强应从。
    胡波想早立威信,心中更存了乘极杀死曹逸灭口之念,故而他便迎合“黑砂岛”诸人忿恨“冷云帮”的心理,要求与“红魑会”及江北绿林盟下联手,合力对付“冷云帮”。
    现在事情既已被场中四人看破,他亦不加否认。只是丑恶的笑道:“甘兄尚请口下积德。你我都是武林中成名立万的人物,又何苦对兄弟如此过不去呢?”
    “魔爪”甘滨阴恻恻的一笑,未再接答。
    此时,竹林之外突然响起一阵箭铃叮当之声。
    “烈火赤目”单独行面色一变急道:“告警信号已至,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前往接援!”
    说罢,他已抢先向林外跃去。
    顿时人影纷飞,竹林内外各人,已星飞电掣般,掠向那三间茅屋之外。
    这时,只见茅屋四周,或明或暗的立着无数紫衣与黑衫大汉。
    茅屋竹篱之间,已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二十多具尸体。
    “烈火赤目”单独行纵身掠到,洪声喝道:“统统给我退后!”一言出口,四周之人已急速退出。“烈火赤目”单独行火眼怒睁,红光暴射中,嘿嘿一阵刺耳狂笑。
    他振吭高呼道:“‘冷云帮’余孽听着,如今尔等已成瓮中之鳖,在我‘红魑会’江北绿林盟下,及‘黑砂岛’高手层层包围之中,若是知机投降,我等便不予杀戳,否则,便要个个诛绝,那时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他一言甫毕,茅屋窗口中,已露出一个白衣书生的半身来。
    “烈火赤目”眼见之下,不由暗赞道:“好一表俊逸人才!”
    那白衣书生此刻微微一笑,轻声道:“阁下想必是‘红魑会’单当家的了,尊驾适才所言,想是因为过于年老昏愦,否则,便是看见贵方人员伤亡惨重,一时情急而至胡说。”
    他声音虽然很轻,却是字字清晰的传入每人耳内。
    这手内家极为深奥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不由惊得各人面面相觑。
    “烈火赤目”单独行面上一红,大喝道:“你便是‘玉面修罗’濮阳维?嘿嘿!阁下还是少逞口舌之利,恐怕稍停阁下想要屈膝乞降,亦办不到了。”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阴沉沉的扬声道:“濮阳维,你纵然武功了得,但贵帮的六名属下,却要共同为你陪葬哩!”那白衣书生,果然就是濮阳维。
    他在适才一段时间内,已连续击毙了数十名突袭的敌人。
    此刻,眼见对方首脑人物全到,所言更令人震惊。
    他剑眉微皱,低声对隐于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道:“吴堂主,原来除了‘红魑会’及江北绿林盟下外,那‘黑砂岛’众人又已回头向我们挑衅。”
    吴南云恨声道:“早知如此,昨夜里一个也别放他活路。”
    蓦的|竹林外响起一阵沙哑的口音,道:“姓濮阳的,咱们真是缘份不浅又见面了!”
    濮阳维目光凝注,已看出说话之人,正是那死对头,“魔爪”甘滨。
    濮阳维冷冷笑道:“手下败将,掌底游魂,你还不趁时逃走,少时要逃,也来不及了。”
    站在五丈外的甘滨,豁然一阵狂笑道:“濮阳维,现下情势你自己清楚,谁行谁不行,稍停自会分晓,甘某无暇与你嗑牙。”
    他言及此处,向后一招手,那中年丑妇已出现,快步行至甘滨身前。甘滨令那丑妇转过身去,她背后的金丝软兜之中,赫然已现出一个白衣少女的清丽侧影来。
    濮阳维一见之下,脑中顿时轰然一震,如中雷击。
    他钢齿深陷唇内,双掌击握,星目煞气倏升。
    “七煞剑”吴南云急急过来,扶住濮阳维的身躯。
    低声慰道:“帮主,白姑娘必不至有危险。帮主……”
    濮阳维面容渐转沉静,身体却仍有些微轻颤抖。
    屋外的“魔爪”甘滨,又哈哈狂笑道:“濮阳维,甘某人不说废话,还是那两个条件,其一是当众自承过失,日后散发武林帖,声明凡是‘红魑会’江北绿林道,‘黑砂岛’等各位好汉所至之处,‘冷云帮’必须全然回避;其二是你那本‘雕龙宝箓’暂借甘某两年,到其归还。”
    濮阳维手足冰冷,双目怒睁,已气到极点。蓦的——他厉声笑道:“甘滨,你不用白日做梦,这些鬼话拿去骗别人吧。‘冷云帮’唯我独尊,神威盖世,尔等若是不服,便来试试。”此言一出,四周包围之人,皆不由齐声鼓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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