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群魔围攻
    长离一枭卫西暗中直乐,出手越发不用全劲。
    他心中忖道:“这大旋风白孤,乃是黔滇两省有名的怪人,他一出面,恐怕江青这小子异宝不稳了。”
    穷侠葛松亦是为了这紫龙秘穴奇宝而来,但他生性淡泊,得失之间,无足轻重,是故,对眼前各人错综复杂的心理,毫不知晓。
    他打起精神,全心全意的在与长离一枭过招。是而,在一个故意,一个有心的场合之下,二人淡淡的战个平局。
    江青力敌大旋风白孤,正感不支,“阴阳双判”已联手攻来。
    白孤大笑一声,掌势一开一合,又将郭芮、桑荣二人卷入掌风之内。
    “阴阳双判”中,任何一人的功力,也较之江青高出甚多,何况还是二人联手,是故,江青自两人一加入后,顿觉压力大轻。
    他力斗之下,却不得不加意提防,因为,他除了留意白孤的攻势外,尚需防备“阴阳双判”向他偷袭。这种微妙的打斗,一直继续了盏茶时分。
    江青已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妙,他忖道:“眼前三人,任是那一方赢了,也是对自已不利,别看他们目前打得有声有色,其实,还不都是为了我身上的两件宝物!”
    他目光一转,又想道:“长离一枭卫西是个最好的帮手,只要他肯相助,眼前各批人,只怕都不足论了……”
    此刻,白孤一掌击来,江青急急封出,瞬息间,又避过了对方一腿。
    他目注长离一枭飘逸潇洒的身形,心中又想道:“只是,他明明可以打败葛松,却好似故意不用全力,哼!他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要别人从我手中将宝物抢去,他再伸手自那人手中夺回,如此,不但宝物尽归他有,亦可不损及他的诺言。”
    江青脑中倏快的打着转,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趁机溜走”。
    他虽然极不愿意如此不光荣的退去,但,为了义父的残疾,也只好从权一次了!
    这时,正值,“阴阳双判”央掌齐攻,带起一片猛烈劲风袭向白孤。
    江青暗中一闪,已向一旁掠五出丈,贸然看来,还以为他是在避让三人交击的掌风呢?
    身形落地,他接着一个纵跃,又已飞出六丈。
    蓦然,一旁起了劈啪一声大响,一条白影,已闪电般向江青追来。
    江青眼光尖锐,他微微回头一瞥间,已然看出,那急追而来的,乃是长离一枭卫西。
    卫西一直注意着四人的战况,他一见江青身形掠出,便知他要乘机逃走,心急之下,不由双掌骤出,这弹掌,他已提足八成功力,是故,在穷侠葛松不留心之下,已被他震退数步。
    卫西藉掌势反弹之力,飞向江青追去。
    这时,场中各人已悚然惊悟,只见赤阳判官郭芮大吼一声道:“点子溜了!快追!”
    “追”字出口,人已奔出四丈之遥。
    阴煞判官桑荣一面纵身,一面冷然对白孤道:“此人若找不回来,我灵蛇教誓不与你干休!”
    白孤身形掠处,人已出去五丈,他人在空中笑道:“若找不着此人,只怕老夫还要定了你们这对狗头,来赔我二弟一命。”
    桑荣怒骂一声,已随后赶去。
    一时之间,人影纷掠,剎时,已奔走一空。
    只剩下穷侠葛松,独自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他适才所受的轻微震伤。
    江青一路奔去,这时,已奔至一方上尖下阔的石笋之前。
    他回头一看,长离一枭距他已不足三丈,只见他身形起落如飞,疾走似电,足尖微微沾地,便飞出七八丈之远。
    江青不由悚然大惊,双臂抖处,巳向石笋侧面,斜斜飞跃而去。
    当他身形才转至石笋之后,尚未落地之际,江青目光闪处,已暗暗叫声:“苦也!”
    原来他一时不察,纵身飞跃,脚踏处,正是一片方圆几达十丈的黑池泥沼。
    此时,江青身形已极快下落,危急中,他长长吸入一口真气,四肢急展,彷如一只大鸟般,在泥沼半尺之上,飘飘回旋。
    他身在空中,对浊气下逼,又自丹田内提起一股绵绵真力来,数经循环,人已急射至泥沼边缘。
    长离一枭奔至泥沼之旁。眼见江青腾身而去。
    他不由心中暗惊道:“这小子莫非急疯了?这泥沼宽达十丈,岂是他这身能耐,所能渡过的?”
    但他还未想完,两只眼睛已看得发直了。
    长雕一枭惊骇的想道:“这小子真是邪门得可以,怎的他那功力竟是越打越深厚?
    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已能倒逆真气,凭空飞越十丈泥沼?”
    心念转动间,卫西已提气凝神,纵身飞起。
    半途中,他脚尖微微一点稀泥沼,人巳掠至对面。
    大旋风白孤随后而到,他亦是毫不迟疑,大喝一声,双袖带风,“呼噜噜”的直掠过去。
    “阴阳双判”却没有这样好的轻功,二人互视一眼,低喝道:“绕过去!”已围着泥沼边缘追去。
    江青身形纵跃之间,又已奔出数十丈远。
    蓦然,他目光闪处,已看见距自己二十丈外,正有一块高耸如山的巨石,紧依着陡削的山壁。
    他无暇多想,体内真气连连循回,真力澎湃中,不到三个起落,已然奔到。
    他猛然大喝一声,双臂急抖,已如急箭般又升高了六丈。
    江青在半空中吐气开声,双臂往下一按,人又升高了四丈之许。
    他脚尖在巨石上一点,双手一攀一拉,便翻上那块高有十多丈的矗立巨石。
    他正长长的舒出一口浊气。
    蓦然,一阵冷笑之声,已在他耳旁响起。
    江青大惊之下,悚然回头望去,只见这巨石与山壁相连之处,有一条短短石脊相接。
    石脊之后,却有一个宽只三尺,向下倾斜的小洞口。
    就在这石脊之上,竟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瘦长老者?
    只见他满头银发如霜,随风飘拂,面色粗陋狞厉,正在炯然望着自已。
    江青惊悚之下,忽而想道:“这老人装束好熟……啊!对了!竟与那黔灵双魅的打扮一样。”
    老人望着江青,冷冷说道:“娃娃,我那三弟朱昆,可是被你所伤?”
    江青双目倏张,大声道:“正是,但却是他们先向我下毒手……”
    黑衣老人毫不理睬,仍自问道:“我二弟仇忌何在?”
    江青缓声道:“他吃吸血角所伤,力乏神疲之下,又与在下动手过招,已然死在紫龙秘穴之中。”
    黑衣老人面上,掠过一阵悲戚之色,他长呼一声,目光向江青背后一闪,又道:“那么,龙穴中秘宝你已得到了?”
    江青略一颔首。
    原来,这黑衣老人正是黔灵三魅的老大胡同。
    他因要事羁身,故而先遣两个盟弟前来探取紫龙秘穴中之异宝。
    事完后,他兼程赶来“阴阳崖”绝涧,以便接应。
    他赶到之时,正是龙穴待闭之前。
    胡同来至目的地,一看地下竟躺着二人,其中之一,赫然便是自己三弟朱昆。
    他惊惧之下,立施急救,又匆匆问明了一切。
    朱昆照实说出,他本待进入穴内接应,但一看月色,已知闭穴时间迫促。
    胡同心中深恐一旦入穴,万一迷失了方向,而过了闭穴时间,那就永远也别想出来了。
    再者,三弟朱昆所受内伤,亦颇严重,更极待治疗,无奈之下,他只得恨恨的抱起朱昆,为他觅地疗伤去了。
    胡同安置好朱昆后,才独自折返四外巡视。
    他无意中,见这矗立之巨石,甚为高大,可以俯览全谷,故而便爬了上来。
    江青及长离一枭等人远远拼斗之情,他早已看见,而且判断出,其中必有江青在内!
    是而,他便耐心的守在巨石之顶,默默察视,果然,不一刻,一个全身血红之入,巳急快的奔跃而来。
    胡同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见这丑少年所露的惊骇之状,便料知此人必是那得宝的江青无疑。
    他见江青目注巨石,现出一股逼切之色,巳知他必然会跃身上来。故而他就在这岩顶等候……
    江青见黑衣老人目光闪烁,神色不善,惊疑之下,已自暗中提防。
    此时,巨石之下,陡然响起数声暴喝,尚加杂着咤叱打斗之声。
    江青心中了然,必是那长离一枭及大旋风“阴阳双判”等人又莫名其妙的打上了。
    此时黔灵三魅老大胡同,目光连闪,掠过一丝狞笑,他脚步一滑,已悄没声息的骈指点向江青”“口阂”二穴而来。
    此二穴乃属“足太阳膀胱径”一被内力透入,必至实时吐血而亡。
    江青正寻思稍停脱身之计,胡同暗袭,他竟懵然不觉,直到对方手指,已沾及衣衫,他才悚然一惊。
    扭身急退中,一招凌厉无比的“佛光初现”已猝然劈出。
    狂风如啸中,只见人影急闪,又传来两声闷哼,江青“口阂”穴虽然躲过,但“魂门”穴已吃对方一丝指力透入。
    他背胁之处,顿觉阴冷剌痛,一口鲜血,已涌喉头。
    黔灵三魅老大胡同,在一指戮出之际,蓦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罡烈的劲风,已猛然袭击而来。他虽连出三掌封去,但却一掌也未接上。
    说时迟,那时快,狂风涌处,胡同彷中铁锤,已歪斜的退出数步,满口鲜血狂喷。
    瞬息之间,这位黑道高手,已萎顿的坐倒在地,一声不响默默调息起来。
    江青运住一口气,正待设法逃逸,倏忽一阵长笑,两条人影已落至巨石顶上。
    江青一看,这两人正是长离一枭卫西,及大旋风白孤二人。
    他不由得连连后退数步,已站在适才胡同立身的石脊之上。
    他背后,正是那宽仅三尺,深不见底的深洞。
    长离一枭卫西悄然站在一旁,双手拢袖,面上带着一丝他特有的怪异笑容,大有隔山观虎斗之意。
    大旋风白孤一站稳,已狂声叫道:“丑小子,老夫拜弟一命,今天定然要你填上!”
    说罢,就待动手。
    江青此刻心头作闷,混身乏力,在紫龙秘穴中所负之伤,又隐隐发痛起来。
    他情知自已,已濒于山穷水尽,四面楚歌之境,目前再难接下大旋风的凌厉攻势。
    故而,他大声叫道:“白老前辈,令弟又不是我杀死的,怎能算在我身上?”
    白孤怒极大叫道:“不是你是谁?快说!”
    江青正待回答,眼见又有两条人影翻了上来,此二人,正是“阴阳双判”。
    他不由一窒,白孤又狂叫道:“是谁呀?你到底是说不说?”
    江青吐了一口白沫,嚅道:“是……是仇……”
    只说到这里,那盘膝坐在地下调息的黔灵老大胡同,已狂喝一声,双掌倾出全身功力向江青猝然劈出。
    因为,他知道,若江青一旦说出,是自己盟弟所为,他本人就得首先抵命,情急之下,他已不顾一切的偷袭江青。
    江青猝不及防,惊愕中,双掌急封,一股沉猛之冲力涌处,但闻一声惊呼,已向那深丈的洞坠下。
    长离一枭及白孤急急一抓,皆未及捞住,二人手掌一碰,又怒叱着对了一掌。
    江青本来人已受伤甚重,只是仗着一股坚强意志及潜伏的雄厚内力支撑住,故伤势未曾发作。
    此刻,他身体一往下坠,但觉头脑一阵昏眩,神智已有些迷蒙……
    恍惚中,只觉耳际风声“呼呼”作响,此深洞之底,好似隐约有堆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尚发一阵刺目的橘红色光芒,他身体逐渐滚落、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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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轮回神火
    只感到整个身躯彷佛在云雾中飘荡,又似在狂涛如山的大海中浮沉,江青已逐渐陷入头晕目眩,神智昏迷的境地,整个身形有若一只圆桶,越翻越急。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除了直觉在告诉他,尽快的抓住一件东西,以便稳定那翻滚不停的身形。
    这倾斜的深洞,洞口虽窄,内部却是极为宽畅,底部则形若漏斗一般,越深也就越窄。
    就在他将要滚到洞底之前,昏乱中,不由奋力睁眼一瞥,一阵强烈无比的橘红光芒,已耀眼而至。
    这奇怪的深洞底部,约有丈许方圆,却布满了一片熊熊的火焰,极怪异的形成一个六角星形,向上交叉的喷射着,星焰四散,好似万千金虫,满空飞舞,又似年节之时,烟火齐放,煞是好看。
    但这堆奇美而绚烁的火光,在江青眼中看来,却不啻是他的追魂符。
    江青就在身形欲坠落在这橘红色怪火中的剎那间,裂帛似的大喝一声,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虽然在身负重伤之下,仍能出人意外的,随着喝声,窜起四丈之高。
    但是,这只不过是人类潜在的生存欲,在明知处于不可挽救的绝境中时,却仍不甘认命,而做一次无济于事的挣扎罢了。
    只见江青身形,虽然再度窜起,接着便似殒石般的直落下去,无声无息的坠入那强烈的火焰中。
    此时他在强自用力过度之后,早巳昏厥过去……
    “波”的一声,橘红似的火光一开一合,已将江青那血红的身影吞入。
    是那么的无声无阒,就像是只巨大的雄狮,吞下一只野兔般的轻易。
    火焰依然是灿烂而绚丽的交互喷射着,在火光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江青正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但是!怪在江青竟毫无损伤的,躺在这熊熊的烈焰之中!
    单凭这奇形火网的强烈火势来看,这时,江青早已该烧成灰炭了。
    非但如此,江青那丑陋的脸上,竟尚似现出一股安详舒泰的表情,胸口微微的起伏着,看不出一丝痛苦的样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该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
    蓦的,那交流不息的绚丽火光,竟发出巨大的“吓-”之声,历久不绝,那缕缕凶猛的怪火,竟然在响声中,徐徐的缩了回去,终至完全隐没,好似已全然缩入了地底一般。
    只见这洞之地,却是一片洁白晶莹,毫无突凹,那有丝毫被猛火烤炙之状。
    江青,这位命运多舛的大孩子,正安详的躺在洞底正中的地上,鼻息微微,好似正在沉沉酣睡……
    但是,更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
    原来,他在龙穴血池所染的赤红色肌肤,已然全部转变为洁白细腻,光润无比……
    那令人作呕,颜色暗红的“脱肌毒胶”,已没有半丝再附着于江青身上。
    顺普他洁白的胸膛望上去,那是一截适中的颈项,再往上望……
    啊!这是谁?
    那是张俊俏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孔:宽坦的前额,斜飞入鬓的双眉,挺直的鼻梁,有一张弧形微抿的嘴。
    虽然,他闭着双目,却仍然透出一股飘逸绝俗的神色,显得那么高雅,那么英俊。
    难道这就是江青?就是那以前丑陋不堪的失意人儿?
    这真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其实也够长了),一个极端丑陋的人,竟变成一位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忽的,江青在地上,微微的喘了一口气,身躯轻轻的蠕动了一下,一双眼睛,缓缓的睁了开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黝黑而高远的洞口。
    他双目默默的凝视着上方,动都不动,面上的表情,也平静得出奇。
    嘴里喃喃说道:“奇怪?……这是什么地方?……那些火呢?……我难道还活着?
    这该不是做梦吧?”
    只见他那双俊眼中,渐渐透出一股欣喜的光芒,那股光芒,越来越强,不禁伸手在腿上拧了一把。突然,他大叫一声,人却急跃而起,狂呼道:“啊!真的!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是过于兴奋了,在这晶莹的白色地面上,四处里乱跳,疯狂的大叫着……
    狂乱了一会,江青已渐渐的安静下来,他极力平复下自己那如浪涛般汹涌的情绪,慢慢的坐在地上。
    同时,一连串奇异的疑问,已连接着闪进他的脑海:“奇怪,这么猛烈的地穴之火,竟未能将我烧死?而且,我这混身上下,满是的创伤,也竟然完全平复如初了!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此时,肚中忽然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他这才想起,自已已经有一天(何止一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当然,他仍认为,这还是他进紫龙秘穴求宝的同一天呢!其实,江青已在这深奥的奇异洞穴,受那怪火的炙烤,己有三个昼夜之久了。
    他四处一看,这四壁全是一片雪白的坚石,密纹细致,毫无空隙。
    无奈之下,他只有先盘膝坐在地下,默默的运功调息起来,欲藉此先行忍耐一刻。
    江青试将一口气,循流全身三百六十穴道,再进入各处经脉。
    那汹涌如潮的真气,似一道巨大的激流,在全身各处循回流走,真是纵横自如,随心所欲。
    不多时,只见江青头顶热气腾腾,面上神色湛然,光彩夺人已极。
    他在短短几天之间,因受那洞底怪火之助,已领悟了练气功夫的最高境界“神游太虚,灵台空明”,而且更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地。沉寂中,已渐渐进入无我之境……
    狭小的洞口,又已透人微弱的天光,这该是另一天的开始了。
    江青全身一颤,双目倏张,一道精芒已电射而出。
    他微一抬头,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这一坐下运功,便已过了如此长的时间。
    蓦的,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伸手向背后摸去,脸色又慢慢松了下来,原来,他适才一时兴奋过度,几乎忘了自己到紫龙秘穴中,所求得的异宝。
    他此刻一摸之下,那包里内的一对小金龙,及那只“晶雪”玉盒,仍然好端端的背在背上。
    他心中不由一宽,眼光转处,无意中,突然看见了自已那双晶莹洁白,修长无瑕的手掌,他不禁惊异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是我的手?”
    他狐疑不定的反复问着。
    忽的,他又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胸膛,那衣衫破裂之处,亦是现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他简直已失去思考,双目中渐渐透出迷茫之色……
    他惊愕中,一只手缓缓地自颈项摸向面孔。
    “啊!天呀!”着手处上见是如此滑腻,毫无瑕疵。
    那凸凹不平的斑斑疤痕?那丑陋杂乱的点点黑斑呢?都消失了!全没有了!
    他的牙齿深深的陷人那鲜红的嘴唇,丝丝鲜血,巳自他咬的嘴唇中,流入口内咸咸的还觉得有点腥味。
    但,由此却证明了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江青此时,眼眶内蓄满了泪水,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这突来的幸福,几乎令他承受不住,是他有生以来,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他都得到了,而且,显然已超出他的希望太多,太多了。
    他面孔抽搐着,两行热泪,已汨汨的顺颊流下,然而,这眼泪却是甜的,真是甜的!
    他默默的坐着,尽情的流着泪,好似要将他自幼所受的委曲、侮辱,在这无休无止的泪水中,完全排出。
    又是一段长长的时间过去,江青蓦的从地上立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来,啸声清越悠长,中气充沛之极,有似老龙清吟。
    他啸声一停,又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合着眼泪,渐渐地,又变成了呜咽。
    精神放纵着,尽情的哭,尽情的哭。
    如此又过了一会,他才戛然而止。
    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又将身后包里紧了紧,抬头一望那高高的洞口,这洞口距江青立足之处何止三十余丈。而且又十分倾斜、陡削,绝少落脚之处。
    但,他信心极强,自信能攀升而出,就好象自己前日横渡泥沼,飞身跃上巨石一般。
    他目注洞口,暗一提气,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微一提气的当儿,人已飘飘的升起丈许。
    江青大喜之下,双臂急扬,“呼”的一凿,已似流星般射出七丈。
    他长啸一声,身形急掠,脚尖微一点那倾斜的石壁,人已直飞而去,身形之快,绝似凌空飞腾的鹰隼。
    眼看距那洞口,只有七、八丈之遥,他不由双目倏睁,大喝一声,两脚在空中连连蹬踹,身躯已若有巨力相吸般,飒然而出。
    江青不知,这正是武林轻身功夫,极难达到的境地:“凌空虚渡”。
    他身形始出,已稳稳的踏在那与巨石相连的狭窄石脊之上。
    此刻,凉风拂面,衣袂飘飘,不由得心一清。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环目四顾,只见这怪石林立,池沼遍地的“阴阳崖”底,四处静寂无声,渺无人影,虽是白天,却仍然一片雾气沉沉,阴森晦迷。
    这时,江青双目大张,精光暴射中,他已隐约看出谷中东北角一处,好似极像自己来时之路。
    江青全身一拔,在空中四肢伸展,已似一只绝大苍鹰般,向着岩下飞落。
    只见他双脚甫一沾地,人又电射而出,不到几个起落,已然奔至那东北角落。
    江青身形不停,如飞般四处掠走寻找。
    忽然,他一声欢呼,原来,那根长长的乌细绳索,就在眼前。
    这绳索仍然静静的垂向地下。他穷目上望,只见十丈以外,这细韧的绳子渐渐隐没于云雾中。
    江青不由暗忖道:“不知义父他老人家,会急成什么样子!……我要尽快回去,也免得他老人家焦急不安。”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身形一纵,已握住绳索,着手时扯了一下,觉得仍然十分坚韧,他不再多想,凭着这条绳子可资换劲,身形攀升得快速无比。
    只见他每次用手微微一拉,人已升高六七丈。
    瞬息间,江青那削瘦的身形,已消失在蒙蒙的云雾中。
    片刻之后,他已可隐隐约约的看到“绝缘洞”的洞口了。
    此时江青心中,有着一股无比的兴奋涌上心头,就好象一个久离的游子,见到自己故乡的家园一样。他长啸一声,身形有如大鸟般腾飞而起,人影一幌,已射入洞口之内。
    江青此际双目似电,一瞥之下,巳然看见洞壁深处,石砖之上坐着的枯瘦老人,邪神厉勿邪。
    他正白髯激颤,全身抖索,双手向外伸出,好似要拥抱自己……
    江青蓦觉一股热血上冲,鼻头一酸,满眶热泪,已夺目而出。
    他大叫一声:“义父!”
    人已扑在那老人枯瘦,但却坚强无比的胸前。
    邪神双臂,紧搂江青,点点热泪,已坠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颤着声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你回来啦!……天啊!这几天,可把我急坏了……我宁愿永生沉沦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要你去冒险啊……”
    江青亦紧搂着老人,泣不成声道:“义父……你老人家别这样说,青儿不孝,累你如此担心……”
    二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亲挚之情,便是亲生父子,也难得如此。
    过了一会,老人将江青扶起,怜爱的问道:“孩子!这四天来,你到底怎么了?碰到了什么事情么?”
    江青有如稚龄幼子般,仍紧紧依在老人怀里,闻言惊道:“什么?我已出去四天啦?
    我还以为只有一天呢!义父!我这几天来的经历,真比我以往十几年来的日子,还要离奇古怪呢……”
    他遂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离洞后,至紫龙秘穴;从探宝的时候起,一直说到得宝后,如何遇上了长离一枭卫西、穷侠葛松、大旋风白孤等人,又如何的被迫至巨岩之顶,出现了黔灵三魅之首胡同,如何被暗袭失手落下深洞,又被那洞内橘红色怪火烤炙,而致变得如今这全然不同的模样。
    老人一语不发,倾神贯注的听着江青说话,忽而那只枯手,抚摸江青的头发,忽而又将他紧紧的搂住。
    直到江青一口气说完,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人柔声道:“乖孩子,烤炙你的怪火,想必是那奇异无伦的“轮回神火”。真苦了你了!……唉!为了我这条垂暮老命,竟累得你三番四次的险遭不测……”
    江青尚未及回话,老人又紧握双拳,白果眼乱翻,恨声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让老夫碰见那……那什么长离一枭、白孤、阴阳双判,非将他俩碎尸万段不可!”
    江青急道:“义父,事情既然过去了,也就算啦!咱们也别耿耿于怀。”
    老人闻言,将江青搂得更紧一点,和声道:“傻孩子,那些人逼你的时候,他们曾想到这些吗?他们那一个不想将你杀死?不想谋夺你求得的宝物呢?”
    老人咬牙切齿的又道:“哼!尤其那个什么黔灵三魅的胡同,更是放他不过!”
    邪神自隐入绝壁奇险的古洞后,又遭到那一次痛心断肠的巨变,不由使他万念俱灰,心如槁木。尤其,痛痕人心之险恶狡诈,故而,发誓不与世上任何人来往交谈。
    从他给这古洞起的名字——“绝缘洞”看来,便可知道他心情的落寞与失望了。
    但,他却对江青,有着一股深厚而奇特的情感,为了自己深深喜悦的义子,禁不住又激发了当年,那一股偏激嗜杀的性格。
    江青正待嚅嚅开口,老人已怒道:“江湖之上,人心险恶毒辣。须知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若是对那真正善良之人,不妨网开一面,但,对那阴刁小人,却一个也留他不得!”
    老人又一叹道:“孩子,你或许会认为我又犯了当年的脾气了,但你却不知道,对恶人行善不啻是为自己寻找祸患,江湖之上,险恶重重,你尚须多加磨练才是!”
    江青唯唯答应,他忽然想起了一事。
    连忙对老入说道:“义父,咱们光顾说话了,紫龙秘穴之中,那两件宝物,青儿皆已取来了……”
    老人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啊!我倒忘了!快拿给为父摸摸!”
    江青急忙将宵后包里取下,先将那只“晶雪玉盒”送过,又将另一包里打开,那只“吸血角鸟”的独角,他却不在意的丢置一旁。
    奇了!只见那对小金龙经过这多日的险难,却仍然是双目血红,尚在蠕蠕而动。
    邪神伸手接过后,面容非常肃穆,他双手徽微的摩挲了一阵,正色说道:“孩子,这对小小金龙,正是紫龙秘穴的灵气所钟,名曰“金龙之子”,乃是天地间所生的一种,极为不可解释的奇物。相传此物成长之后,便化为真龙,能破穴飞去,遨游于九天之上。”
    老人微一沉思,又道:“这对“金龙之子”在尚未成形之际,却能除人兽之疾,益寿延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
    他又拿起那“晶雪玉盒”,双手在上面,仔细的摸了一阵,喜道:“是了!这玉盒之质,晶莹滑腻,着手徽温,单是这只玉盒,何止价值连城,……青儿,你在那里找到它的?”
    江青乃绝顶聪明之人,闻言之下,便知必有蹊跷,乃朗声问道:“莫不是这只玉盒尚有开启之法?里面十九有一件宝物了,只是,玉盒纹理细密无隙缝,却是怎生开得?”
    老人一笑道:“天赐奇物,自有其应用之道,孩子!这玉盒之上,可有一条细络黑线?”
    江青仔细一看,果然,在玉盒中间,有一条似隐的极细黑线。
    他对老人说了。
    只见邪神双手,按在这黑线之上,面色倏转严肃。右手拇指的长长指甲,已”哧”
    的一声,深深插入那坚硬如钢的“晶雪玉盒”之中,缓缓的划成两半。
    玉盒开处,但见豪光四射,金芒闪烁夺目,照耀得石洞之内,彷佛点上了一盏金色的琉璃巨灯一般。
    江青微拢双目,向盒中望去,只见那玉盒之内,赫然有着一柄,金光灿然的奇形兵刃。
    这兵刃长约四尺,乃是一倏龙身盘绞而成,龙角向前伸展,尖长锋利,龙嘴之内,尚有一枚薄细钢片,双目却是以艳红的宝石嵌成,龙尾之处,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围着一圈向上倒翻的利钩。
    金光耀目之下,端的珍奇无比,华贵已极。
    江青不敢擅动,双手捧向邪神厉勿邪身前。
    邪神长笑道:“孩子!你留着用吧,。为父已不须要这个了……”
    说罢,伸手入盒,拿在手中略一摸索,猛然惊道:“好家伙!这竟是一柄上古留传下来的,“金龙夺”!”
    老人用手一挥,只见金芒闪动,耀起万道光华。盘绕的龙身,竟好似在急骤的颤动一般。
    最令人惊惧的,却是龙嘴之内,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恍如风雷斋鸣,令人心胆俱震。
    老人将“金龙夺”交于江青手中,说道:“此夺相传于上古之时,万王之尊,黄帝轩辕氏,征讨蛮王蚩尤于琢鹿时,将他打得大败而逃;正在双方短兵交接之际,忽然,自侧旁抢出一位金盔银甲的高大武士,手挥这“金龙夺”冲入蚩尤阵中,有如虎入羊群,猛劈直扫,将众蛮兵杀得落荒而逃。事后这金身银甲武士,向黄帝微一躬身,便化做一道金光逸去,金龙夺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了。”
    江青睁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老人又接着道:“当然,说他化成一道金光飞走,这不过是齐东野语,神话传言罢了,不足以置信的。想必是当年,这位使“金龙夺”的武士,不喜荣禄,只是为天下苍生而出力……”
    江青此时插口道:“义父,这位武士好大威风,他可有名字传流下来?”
    邪神答道:“后来,人们都因他有功平蛮之战,又手执一柄金龙形的兵器,故皆称他为“金龙武士”!”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暗中钦慕不止。
    老少二人又谈论了一会,此时江青巳磨着老人,快些用那对“金龙之子”治疗残疾,老人被他缠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他叫江青站在石楼之旁,满面凝重之色,然后默默将一对“金龙之子”拿了起来,分持两手,那对小小金龙微微一动,老人蓦然大喝一声,那张满生胡须的巨口,已急然大张。
    说也奇怪,两条小金龙,竟齐齐发出一声清越异常的吟声,忽自口中喷出二条乳白色的净汁,直射入老人口中。
    瞬息之间,那两股液体已然喷射完竣。
    老人全身一阵急颤,手松处,那两条小金龙已落在地上。
    只见这对小金龙略一翻滚,身上金色鳞片,巳纷纷脱落,那头上双角也逐渐消失,不一刻,竟变成了两倏极为平常的小黑蛇,蜿蜒的向那“绝缘洞”洞口爬去。
    江青不由看得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变化。
    待他回头一瞧,更是悚然一惊,只见邪神满身大汗淋漓,呼吸粗重,头顶热气腾腾,有如蒸笼一般,面色也成为赤红之色。
    他不敢惊扰,只好默默的站在一傍,以待随时听候邪神呼唤。
    这段时间,在江青来说,是既难熬又紧张,他十分担心自己得来的宝物,是否能医好邪神数十年的残疾。
    终于,江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邪神呻吟了一声,双目已慢慢的睁开了。
    他伸出两手,向四处摸索着,探测着。
    忽而,他那双眼睛,直楞楞的瞪看江青。
    这时,可以看出,老人眼中的白翳,已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竟是一股隐隐泛出的闪闪精光。
    江青与老人同样的紧张,他张大嘴巴!凝视着老人的双眼,手心禁不住有阵阵冷汗泌出。
    陡的,老人大叫一声:“青……青儿……孩子……我……我看见你了!”语音颤抖,却包含看无比的激动与欣奋。
    江青亦是高兴得发狂了一般,大叫着跳了起来,“义父!你看得见……看得见了!
    真的看得见了!”
    他竟高兴得语不成声。
    老人身形一闪,已将江青抱在怀内,二人涕泪交流,哭做一团。
    忽的,老人扶住江青,在地下缓慢的踱了起来。显然,他是想试试自已巳有六十年未曾用过的双脚了。
    江青扶住邪神,在洞口内一遍又一遍的走着。
    老人拢起双目,向洞外瞧去,他轻声道:“啊!这光线好强……唉!洞内却仍是和六十年前一模一样。“语音感叹,十分凄怆。
    江青默不出声,任由老人独自沉思,将他的思想,拉到六十年前那一段炟赫而美丽的时光中去……
    忽然,江青发觉了一件事情,叫道:“义父!你……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如此漆黑光泽?”
    老人却毫不惊异,缓缓的坐在地下。
    他把江青拉在一旁,详细的在他面孔上端详了起来。
    江青被老人好象瞧媳妇似的,直勾勾的看了一阵,不由得双颊飞红微生羞意,慢慢把头低下来。
    老人豁然大笑道:“傻孩子!你在我老头子面前,还害的什么羞!”
    他面容一肃,又道:“真想象不到,你竟是一个如此俊逸的小伙子。”
    江青急急说道:“义……义父,我……我原来那有这么好看,只是被那什么轮回怪火一烧,却想不到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老人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伸手向后面一抓,“波”的一声,石砖后面的一处凸出岩石,已吃他虚空抬起,又现出那尺许见方的小洞来。
    老人五指向后一收,“呼呼”两声急响,一个已变成焦黄色的白绸包里,已到了老人手上。
    好一手“凌空摄物”的绝技!
    他缓缓解开包里,先自里面,拿出一面净洁明亮,纤尘不染的小巧青铜镜来,递在江青手中。
    说道:“孩子!你现在的面目,才是你本来的容貌……大概在你甫出娘胎之时,由于身体衰弱,再加上出生后,后天失调,故而形成你周身肌肤机能的变化,你不是说,在你正是个呱呱孤儿之时,便是被你师父华明轩,在一丛草堆中救出来的么?必是那时,你面孔已被其中所生的毒草所刺伤,你面上的斑斑疤痕,想必是这个道理……”
    老人怜惜的摸耆江青的发梢,他正在惊愕的瞧着青铜镜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模样是如此俊朗,充满了高雅、儒秀。
    他一直不敢想,自己虽较以前变得好些,但却不知好看到什么程度,在这明亮的青铜镜中,他首次瞧见了自已的身形,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以前,人人不屑一顾的江青,但!这事实不是活生生在眼前吗?
    邪神说完了话,一见江青如此模样,不由心中一乐,大笑道:“小家伙,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你要瞧的日子长着呢!”
    江青不由面孔一红,傻笑看将手中铜镜放下。
    他微微仰头,奇怪的问老人道:“义父,那深穴底部橘红色的怪火,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的这么奇怪?”
    老人哈哈一笑道:“这种怪火,我昔日在南海琼岛生毛岭地穴内,看到过一遭,它名叫“轮回神火”。这种怪火,亦是大自然的奥秘中,一些极为奇异,却又不可解的事物;这种火,不能烧伤人畜,却能将任何生物脱去一层肌肤,效能较之在紫龙穴中的“脱肌毒胶”,尤要更深进一层。你本来面上的丑陋疤痕,正是因为肌肤机能变化,而又被毒草扎伤所生成的表皮,其实,你如今的面目,才是,“卢山真面目”呢!”
    江青疑问道:“义父,你老人家怎么晓得我如今的面孔,就是原来天生的面孔呢?”
    邪神哈哈长笑道:“这“轮回神火”,除了能给任何生物脱去一层肌肤外,尚有一种生血怯疾之功,可谓之利害兼备,若你这层表皮,不是原来因肌肤能变化,所生的硬壳,而被神火适好退去,如今你早已变成一个全身有着鲜红嫩肉,无毛无鬓怪物了。”
    他望着江青,惊愕俊逸的面孔,又微微颔首道:“也真难得,这“轮回神火”乃是地层深处,万年地火的苗头,极难喷出一次,就是喷射出来,如你没有上述的那种情形,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唉!天时、地利、人和,你可说都碰得太巧啦!”
    江青眼望看老人,他那极为激动的神色,好似较之自己尤为高兴,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就是天地间,一般至亲至情的仁爱使然么?
    自这天开始,邪神与江青,更在这“绝缘洞”内,同住了下来。
    邪神更全心倾力,将他一身瀚海浩洋般高深的武功,倾囊传授给江青,尤其是那睨视天下的“天佛掌”法。
    时光,有若空中的白云,是那么悠游而飘忽的离去,永远的无声,无阗……
    它使人在那飘忽与不可捉摸的空间,得到了一些旷古难逢的奇缘,又使很多人,在这飘忽的空间里庸庸碌碌的过了下去……
    “山中无寒暑”,转瞬间,三年的光阴消失在“绝缘洞”外,飘浮迷蒙的云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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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双飞仙子
    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耸拔重叠的群山,全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
    天气,还是有点儿燠热,但,在微微的和风吹拂之下,却又热得并不难耐,令人有感到一种懒散困乏的意味。
    阴阳崖顶,一位削瘦枯黑的长袍老人,与一个身着鲜红衣衫的俊俏少年,二人正并肩挺立在山顶上。
    这青年人,长得唇红齿白,凤眉虎目,衬着那白玉也似的脸孔,显得十分潇洒挺秀落落不群。
    那身鲜红色的衣衫之上,缀满了一块块三角形的金色鳞片,金红相映成趣,形成极为耀眼夺目。
    随风飘拂的大红披风之上,尚绣着三根金色的枯骨,相互衔连,更使这年青人顾盼之间,凌凌生威。
    长袍老人那清瞿的面容上,此时,勉强绽开一丝微笑,他向那少年道:“青儿,海阔天空,好好的去吧!为父只待几件俗事办完,便至甘肃白龙江上,置栋茅屋,觅艘小船,悠游渡此残年……”
    这老少二人,读音一定知道,必是那邪神和他的义子江青,不错,正是他二人。
    邪神与江青,在那“绝缘洞”内同住了三年,今日正是江青与邪神分离的一天。
    江青鼻中一酸,盈盈热泪,已在眼眶中流转。
    他嚅声道:“义父!你……你为什么不和青儿一同走?路上,也好教青儿侍候你老……”
    老人双目一瞪,旋又笑道:“傻孩子,你如今已二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这般孩子气呢?你现己尽得我全部武功,只是火候稍嫌不足而已,还须经验磨练……
    记着,你这身衣服,便是我当年行道江湖时所穿,一般人都叫它“火云衣”……你穿在身上,行走江湖,可能为你减去不少麻烦,但也或许会相反。一个人处身在外,须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江青只觉喉头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一掀颔下黑髯,故作轻松道:“青儿,莫忘了你是为父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两年之后,便到白龙江去寻我,唔!那时候,希望能带着儿媳一同回来,给爹看看那是我最高兴不过的……”
    江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巳哭倒在老人怀里。
    老人骤伸双臂,抱着在怀中抽搐不停的义子,两行清泪,也在眼眶中直转。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总是最使人伤心肠断的啊!
    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人将江青推起,以那只无数武林人物震悚的枯瘦手掌,为他拭净了脸上的泪水。
    老人爱怜的说道:“别哭啦!傻孩子,啊!我倒忘了,你以前在怒江派华明轩门下时,受了不少怨气,你准备如何处理呢?”
    江青泪眼婆娑,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想了一会,答道:“干爹,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但却是我师门中人……我……我不想对他们报复,我要让他们,受到自己良心的责备就够了。”
    老人不由默默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须知男儿志在四方,今后在江湖上历练一下,只要你认为该做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放开手去做,毋庸顾虑。”
    他望望江青,又道:“你……你去吧!别忘了两年后,到白龙江来找我。”
    说罢,面容徽微抽搐,形态凄苦。
    江青正待说话,却见义父眼光,正坚强的注视自已,他心中一震,耳旁似已晌起了老人适才所讲的话:“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他强忍住泪水,跪在地上,向老人叩了三个头,起身后说道:“爹,我走了……你……
    你老人家也要自己保重……两年后,青儿必到白龙江畔,服侍你老……”
    说罢,又向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要将老人此时的形状,深刻的印入脑际。
    老人哑声道:“孩子,去吧!”
    江青面对老人,未见他弓身作势,人已“飒”的一声,倒射出三丈多远。
    他在空中一个大旋身,已美妙轻灵的电掠出八丈之外。
    就在他转身的剎那,几滴晶莹的泪珠,已随身形转动,甩落在地上。
    老人目注江青的身形,如飞而逝。始长长的叹一口气,回身走去,那瘦削的背影,长长的拖曳在地上,瞬息间,又似衰老了十年。
    ※※※
    夜幕缓缓的垂向大地,只剩下天际微弱的一抹凄凉斜照,犹自在向人间投下它依恋的一瞥。
    在一条自普渡河通往会泽城的官道上。
    放眼望去,行人稀少,仅有少数晚归的商贩行旅,急急的向前赶去。
    他们都想在天黑之前,赶回自己温暖的家园。
    忽的,一条淡淡的人影,极快的从他们身傍掠过,快得连让他俩回头瞧一瞧的机会都没有,似一股淡烟般消逝了。
    这人正是江青。
    他自白云岭阴阳崖,与邪神分手后,便一路上施展卓绝的轻功,急急的奔驰着。
    当时,虽在日幕余晖之下,亦根本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身形。各人只觉一阵微风摇幌,便再也找不到一丝踪影了,简直比一个幽灵更难以使人捉摸。
    他满怀愁绪别苦,一日急驰之下,竟已奔出了数百里之遥。
    这时,会泽城的万家灯火,已遥遥在望了。
    他正待加力前奔,忽然想起,自己的一身大红衣衫,太也显目惹眼,说不定尚会招致一些无谓的痲烦。
    他遂自手中包里内,拿出一件淡青色长衫,披在身上,以便遮住自己衣服,又放慢了步子,缓缓的向前行去。
    不多久,他已顺利的通过城门守卫,进入熙攘往来,极为热闹的会泽城内。
    他一时无心游赏夜景,便先寻了一家较为高雅的客栈住了下来。
    店小二见他衣着鲜丽,气态轩昂,遂殷勤的为江青开了一间清静上房,倒茶送水,侍候得十分周到。
    江青在房里,来回的踱了一阵,不由感到十分无聊,他暗忖道:“下一处,我该到那里去呢?义父只叫我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游游名山大川,再做一些扬名立万的壮举……
    也罢,听说江南山明水秀,豪杰辈出,我便直奔江南便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一回头,见那店小二仍垂着双手,恭立一旁,便开口问道:“伙计,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小二一听客人问他,不由向江青仔细一打量,眉飞色舞的说道:“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街南李大嘴的说豉书、聚丰楼内翠红的小曲、明和园里今夜正是压轴大戏:“失街亭”……相公若只有一个人,不如到后街的满香园去,打个茶围,嘿嘿!里面的银宝可笑着呢……细皮嫩肉,嗲劲十足……”
    江青望着店小二,唾沫四溅,指手划脚的吹嘘着,不由微微一笑。
    他对店小二说道:“好啦!好啦!还是我自己出去溜跶一下吧!”
    说着,随手赏给店小二一块碎银,缓步走出店门。
    这家客栈门前,便是一条甚为热闹的大街,人声喧哗,灯火通明,街头尚有一座巍然耸立的酒楼,正传出一阵阵猜拳行令之声,显得十分热闹。
    江青想道:“反正自己尚未用过晚饭,不妨就到那酒楼去吃上一顿,也可顺便看一看街景。”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擦肩摩踵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向着江青怀内缓缓伸来。
    他是何等机警,这人刚向自己身边一靠,他便已察觉,却是不动声色,仍自缓步向前行去。
    直到来人的一只手,已完全的伸入自己怀内,江青始轻描淡写的,抬手一拂,有意无意之间,拂在那人肘弯的“曲池穴”上。
    但闻“啊!”的一声,江青一只手,已闪电般扶住来人腋下,闪身进入一条黑巷之中。
    江青双目,在黑暗中,仍然闪耀似电,他一见这伸手向他扒窃的人,竟是个年约四旬,焦黄枯疗的汉子,正满面乞求之色的望着自己。
    他鼻孔内冷哼一声,右掌向那人背后,轻轻的一拍,已为他解开了穴道。
    那黄瘦汉子穴道一解,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向江青叩着头道:“请……请相公高抬贵手,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真人……”
    江青将那人一把拉起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不好好做人?却来干这种下九流的玩意?”
    那人双目一睁,愤然道:“相公有所不知,一般为富不仁的奸商巨贾,只要自己有高楼大厦、黄金美妾,便心满意足,哼!岂会想到收容咱们这些穷梆梆的苦哈哈们?”
    江青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全身一颤,他奇怪,这俊俏公子的声音,为何竟是如此慑人。
    不由得慌忙答道:“小的焦三。”
    江青向他微一打量,道:“你用过晚饭不曾?”
    那焦三面色一红,嚅嚅道:“不瞒相公说,小的已……已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江青举步向外行去,说道:“跟我来!今天咱们相遇,也是有缘,便由我做东,到外面去吃一顿吧!”
    焦三诚惶诚恐,满面不安的跟在后面,边走边道:“相公,这……这怎生使得,相公不将小的送官究办,已是天大洪恩……”
    江青回头叱道:“那来那么多废话,你莫非想再去偷窃人家的财物去吃饭么?”
    焦三急道:“小……小的不敢。”
    江青也不答理,二人遂向前头那栋极为气派的酒楼行去。
    刚走到门前,酒楼内已走出一个穿着十分洁净的伙计来,向江青一哈腰,道:“公子爷,才来呀!里面请。”
    江青微一颔首,已领着焦三入内。
    柜台边,另一个伙计已迎了上来,笑道:“公子爷,楼上用座。”
    江青道:“伙计,给我们找付清静点的座位!”
    说罢,已领先上楼,在店小二指引之下,选了个临窗的位子座下。又随意的点了几个菜,叫了二斤黄酒。
    这时,他对焦三道:“焦三!你可是本地人氏?”
    焦三微一摇头,低声道:“不!小的湖南人氏,因与朋友合伙至此做生意,那知竟吃这狗熊的骗子,将小的财物席卷一空,逃之夭夭。”
    江青正待说话,突然楼梯响处,已走上来两个身着白衣的少女。
    这两个少女才一现身,酒楼上各人,顿觉眼前一亮,无数道目光,齐皆投盯在二女身上。
    只见那两个少女窈窕身材,都是蛾眉淡扫,不施脂粉,通天鼻梁,衬着一张俏俐玲珑的小嘴,那双灵活的大眼睛,犹自四处流转,端的风韵万千,清丽绝俗。
    满座客人,都被这两个女郎的绝代姿容,好象勾去了灵魂似的。
    唯独江青,仍自头也不回的,瞧着窗外夜景。
    这时,那位年纪较长的少女,对身傍的同伴道:“妹妹,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罢!
    这个酒楼生意,还真不错呢!”
    说着话,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连连向四周环扫一遍。
    楼上食客,舆她那冷电似的眼神一触之下,宛如中电一般,皆不由惊悚的避开,不敢正视。
    各人心中暗忖:“这两个丫头,可真是邪门,那有大闺女随便上酒楼?而且,那双眼睛,又是那么异样,凶巴巴的?”一个个尽皆纳闷不已。
    两个少女择位兀自落坐,恰好离江青座位不远。
    这时,江青所点的酒菜,已陆续送上,他便与焦三两人对酌起来,却是连眼皮子也未向邻座的少女霎一下。
    焦三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吶吶的说道:“公子,你适才露的那手功夫,可……是……
    是什么叫做点穴法的吧!”
    江青微微颔首,淡然道:“十分肤浅,我只不过略知皮毛而已。”
    正说到这里,他巳直觉的感到,前桌的两位少女,正在向自己注视着。
    江青因自幼便受了女孩子不少歧视凌辱,是故,在他心目中,对女子有着一层憎恨之感,他认为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可爱的,完全是爱慕虚华,那有什么真实感情存在?
    是以虽明知前面的女孩子在看他,不但不感到喜悦,反而打心底泛起了一丝厌恶。
    忽而,他倏然抬头向前瞧去,果然,他目光所触之处,正是两双明亮的美眸。
    江青极为不屑的,向对方瞪了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来,自顾自的与焦三攀谈下去了。
    这一下,只气得那两位白衣少女杏眼怒睁,柳眉倒竖,以她们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及家世渊源,谁敢在她们面前,露出如此轻视之态?一般武林人物见了她二人,巴结、阿谀还唯恐来不及呢?
    那年纪较轻的白衣少女,首先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姊姊,妹子就想不出,这会泽城内,尚有那些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如此不将我们姊妹放在眼里?”
    她虽在盛怒之下,说话却仍是娇脆如铃,悦耳已极。
    那年长的少女,嘴角一撇,亦冷然道:“想必是一些初出茅芦,不开眼的下三流小毛贼吧。”
    年轻少女又嗤道:“哼!若是够横的”就来找咱们姊妹俩试试,如此绿眉毛,红眼睛的,吓得了谁?”
    二女一搭一档,指桑骂槐的冷嘲热讽了一番,江青却仍是充耳不闻,好似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少女在傍一样,仍然与焦三低声的谈着。
    、二女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面如寒霜,正待过去兴师问罪,蓦然,楼梯口处,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不一刻,五名黑衣大汉,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只见他们,眼光四处一扫,好似在找人的模样,及至一眼看见,那边座上的两位白衣少女,尽皆面容一凛,急急走了过去。
    五人行至二女身前,十分拘谨的恭身一揖,为首一人放声说道:“不知双飞仙子玉驾光临,吴英迎接来迟,还请姑娘包涵则个。”
    其它四人,亦全是垂手站立,态度恭谨已极。
    酒楼上,自这五位大汉一现身之后,空气骤变,立即鸦雀无声,每人皆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只有焦三俯嘴至江青耳根旁,低低说道:“公子,这五人可都是会泽城中响当当的人物,那为首之人,便是会泽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余下的人,皆是城中较武的一流教头,号称“神鞭四义”。”
    江青微嗯一声,仍是毫不在意的拿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这时,那两位少女齐齐的低哼了一声,那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吴英该死,实是手下一批饭桶通报太迟,尚请二位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那年长的白衣少女,已冷然开口道:“吴总镖头,贵地面上,还有谁名气比你更大的呀!见了人就红眉毛,绿眼睛的。”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之下不禁一愕,随即领悟,遂说道:“大姑娘,莫非是那个不开眼的狗才,冲撞了姑娘?还请明示在下,任他是谁,必令其拱手谢罪。”
    那年长的少女闻言,不由沉吟起来,一双俏眼,欲向江青瞟来。
    年轻的白衣少女,却是心急口快,冷冷的笑道:“这位大侠客,不就坐在愚姊妹的对面么?哼!适才还对我们横眉瞪眼呢?若不是看在吴总镖头的面上,这厮今天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向江青这边瞧来,面色随即一寒,他躬身向二位少女道:“便请二位姑娘稍候,在下即将其捉来领罪。”
    说罢,连忙转身向江青面前行来。
    这一切情形的经过,江青早已看在眼内,却还是不予理会。
    此时,吴英向这边一走,焦三已忍不住面青唇白,混身颤抖起来。
    江青却连眼皮也不抬,仍自低头浅啜着杯中黄酒。
    吴英行至江青面前,大喝一声道:“相好的!招子放亮一点,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如此卖狂?”
    江青微一抬头,轻轻说道:“这位仁兄,在下自知并不曾开罪于你,何而竟出此言?”
    吴英双目一瞪,厉声道:“还不赶快给我站起来,今天大爷没有闲功夫陪你瞌牙,到那边去给二位姑娘叩头领罪!”
    江青仍然身形不动,慢条斯理说道:“叩头领罪?这倒真是新鲜,你老兄对这些妇女卑颜屈膝,唯恐巴结不上,在下么……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回手金刀吴英,在会泽地面上,无论是黑白两道,都可说是一跺脚,全城乱颤的人物。如今,却吃这陌生少年嘲弄,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发髭皆张。
    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顿时大喝一声:“小子你找死!”双掌一抡,径向江青天灵劈到。
    风声呼呼,掌劲十分强烈。
    江青稳坐椅上,冷冷一笑,右掌向傍一圈一挥,吴英那凌厉掌势,忽然偏至一旁,但闻“砰”的一声,旁边的一张枣木桌子,已被击得四分五裂。
    吴英用力过猛,收招不及,一时竟抢出三、四步去,才拿桩稳住。
    立时躁得满脸通红,怒吼一声,巳反手将背上金刀拔出,一言不发,猛扑而江青仍自安坐不动,双目炯蜩注定吴英。
    只见吴英刀至半途,忽的手腕一挫,金刀化成三道红光,急若闪电般劈至。
    江青嘴角微哂,单掌倏伸,竟奇妙无比的穿入三道红光之中,一把抓住了吴英的刀背。
    吴英骤觉手中一紧,自已兵刃,竟被对方捞住,不由得心中一震,急急用力猛挣,却恍如在刀背上,压着一座山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正当他急得面红耳赤,气喘汗流之时,旁边一声大喝,四条钢鞭,挟着呼啸风声,一斋袭向江青两胁。
    江青默不出声,猛一吸气,那结实的身体,竟猝然暴缩盈尺,四条钢鞭,登时扎了个空。
    江青嘿然一声,手起如电,左右一幌,神鞭四义的兵器,尽皆吃他一把捞在手中。
    他冷冷一笑,面色不动的将双手松开。
    回手金刀吴英仔细一瞧自己兵器,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深达数分,端的骇人听闻。
    神鞭四义忙将兵器抽回,只觉手中突然一轻,那纯钢精炼的鞭身,早已被对方硬生生的拗断。
    江青面色,仍然平静如故,举起酒杯,继续畅饮,如同没事一般。
    忽然,两声娇叱起处,那两个白衣少女,已飞身至江青面前,回手金刀吴英及神鞭四义等人,皆苦着脸,呆立一旁。
    吴英忙道:“二位姑娘垂谅……吴英无能,以致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
    那年长少女轻叱道:“不用再说了!”
    她抬头对江青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想不到尊驾却是真人不露相,愚姊妹倒是走了眼啦!”
    江青缓缓起立,环目四顾,这酒楼上,已是一片静荡荡的,那有半个人影?想必是食客们,见了这舞刀弄棒的凶杀扬面,早已吓得溜之大吉……
    他十分冷漠的对那白衣少女道:“我告诉你,在我还没有发脾气以前,赶快领着你那些狗腿子们滚出去!”
    那白衣少女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俊俏绝伦的年轻侠士,对她俩说话竟是如此的不留余地。
    她惊愕之下,一时竟气得面孔白里泛青,青里透白,娇躯不住瑟瑟颤抖。
    蓦的,一声娇喝:“小贼休狂!”白光起处,三缕锐风,猛然袭向江青脑侧”天窗”
    “天突”两大要穴。
    几人间距离本近,加以出手之人,功力又高绝一时,风声一起,已到了江青头傍,他心中一震,全身不闪不动,脚下恍如行云流水般,一旋一转,身形电闪中,带起“呼噜噜”的一阵劲风,扑向那暗袭之人。
    原来,这一对白衣少女,乃是数十年前,江湖中盛名赫赫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中,那双飞之一,九索飞龙全为柱的孙女。
    九索飞龙虽仙逝已久,然而,他的儿子“飞索专诸”全立,却尽得衣钵真传,一身卓越的武功,与响亮的名声,丝毫不在乃父当年之下。
    江湖上黑白两道人物,提起“飞索专诸”来,谁不闻名丧胆,退避三舍?
    他的一双掌珠,在日常家人呵护恭维之下,久而久之,亦自然变得目空四海,心高气傲起来。
    这两位少女,年纪较大的叫全玲玲,年纪较小的叫全楚楚。
    这全楚楚年纪小任性,较之乃姊,尤要娇横三分。
    她们来这会泽地面,乃是奉了父亲之命,拜谒一位隐居多年的武林前辈,却不料,在到达的第一天,便与人在酒楼上冲突起来。
    施放暗器袭击江青的,正是那幕年纪较小的全楚楚。
    她见姊姊受辱之下,已急怒攻心的发出三枚“透骨神针”,却不料,对方身形闪动间,非但已轻松的躲开,而且更急如狂飙地向自己扑来。
    全楚楚家传武学,名震天下,她也不是省油之灯,此刻,只见她娇喝一声:“小贼,你家姑娘当真怕你不成?”
    说话中,素手连挥,已绝快的拍出七掌。
    重重叠叠的掌影,瞬息间,已将江青罩入其中。
    一旁各人,正暗中叫“好”,蓦见江青那硕长英俊的身形上见如陀螺般,带起“呼噜”呼啸风声,快捷无比的转动起来。
    旋转中,招出似飞,脚下更是奇诡莫测的四处游走。
    剎那间,已平反战局,更将全楚楚逼得手忙脚乱,岌岌可危。
    “双飞仙子”的大姐玲玲,眼看妹子已堪堪落败,不由怒火顿炽,柳眉带煞,轻喝声中,身形已如一片轻柔的白云般,飘落在江青身傍。
    只见她玉掌疾展,“小楼吹笙”“枫叶飘零”“流水咽回”连环三招,立时把江青,逼得退出三步。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情不自禁,大声喝釆助威。
    全玲玲施展出家传绝学:“九九玲珑手”中的三记绝招,瞬息间,又将江青逼退三步。
    她不由玉面含瞋,凝注江青道:“长离一枭是你什么人?”
    吴英等人一听“长离一枭”四字,俱不由机伶的一颤,暗忖道:“今天可真是霉星高照,怎的尽是遇到这些不好招惹的主儿!”
    敢情,江青适才出手之间,使用的正是长离一枭不传之秘——“七旋斩”。
    他见这美丽的少女一眼便已识破,不由心中亦暗暗钦服,但口中仍然极为不屑的道:“什么长离一枭,少爷从来就没听过!”
    旋又星目怒张,大声道:“别啰嗉这么多废话,要是不服气,你们一起上来好了。”
    全玲玲闲言,冷冷道:“久闻长离一枭为当今武林中有数高手,早已放出风声,要与双飞后人,一较长短。”
    姑娘蓦然凤目放光,恨声道:“今天姑娘正好试试长离一枭绝学,是否较双飞武功高明。”
    一言甫毕,那双修长的玉掌,幻成一片白影,眨眼间,江青上盘十二大穴,尽皆笼罩在对方掌影之下。出手端的凌厉无匹,声势夺人。
    江青骤闻对方这年轻少女,竟是武林中,声名远震酌“双飞”后人,不由重重的哼了一声。
    原来,他记起自己义父——邪神厉勿邪当年,正是吃了“双飞”之一,“无定飞环”
    李琰玉的暗算。故而,连与她有关的一切人都恨上了。
    全玲玲一掌拍出,一股绵绵气劲,无声无形的逼了过来。
    江青长笑一声,身形转动间,又如风车般旋转游动。
    但见一个罗衣飞舞,身段翩翩,出手招式,妙曼轻灵,恍若九天仙子,琼楼起步。
    另一个,身形旋转如飞,辛辣威猛,手指脚踢,尽是妙绝人间的精妙招术。
    瞬息间,二人已斗了三十多招。
    若论招式之轻灵潇洒,自是以当年武林双飞“九索飞龙”全为柱嫡传的“九九玲珑手”为佳。
    但若论起威猛狠辣,却是“长离一枭”卫西的“七旋斩”无可比拟。
    江青因不愿一出手,就使用邪神所授的绝世武功,故而只施出长离一枭打赌输给他的“七旋斩”来应敌。
    他一面出手拆招,一面想道:“这长离一枭果是一代枭雄之材,他这套“七旋斩”
    掌法,竟然毫不逊于当年武林“双飞”所擅的绝妙武功,若是他早生了三十年,只怕这“一邪双飞三绝掌”之中,还得加上个长离一枭呢?”
    思忖中,出手却更是快若闪电,招招指向对方全身要害重穴。
    全玲玲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一流高手,奈何“九九玲珑手”虽然精奥无此,但,江青的“七旋斩”亦是毫不相让,加以全玲玲在内力方面,较之江青相差甚远,故而拚力苦战之下,已是微喘吁吁,香汗点点。
    “双飞仙子”二妹全楚楚,站在一旁掠阵,她以为,凭姊姊的身手,必能一上场便手到擒来,不用费多大手脚;但照目前情形,却是越来越觉不妙。
    她急惶之下,也顾不得再恃身份,娇喝一声,双臂颤动间,已极精妙的,化出六道优美的弧线,闪电般指向江青必救之处攻到。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心惊胆震,全楚楚已猝然出手。
    他们一见全楚楚出手招式,皆不由得混身一颤,失声叫道:“弧光血影!”
    敢情,这正是昔年武林“双飞”的成名绝技,也就是“双飞”最精炼最毒辣的掌法之一。
    江青正在堪堪得胜之际,蓦觉一声娇喝起处,随之而来的,竟是六丝怪异得几至无法躲避的锐风。
    这时,他“七旋斩”掌法中,最精绝的一招,“旋心动魄”已不及使出。
    危急中,江青若平地焦雷般暴叱一声,右掌急颤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圆弧。
    掌势骤出,蓦然,平地涌起风云,空气呼啸激荡,彷佛一片浩然辉耀之光,缓缓升起,顿时周遭压力大增,重如山岳。
    这,正是“天佛掌”的起手之势,“佛光初现”。
    只听得一阵“劈啪”和“哗啦啦”的连翻巨响,杯盘木屑纷飞,柱倒墙塌。
    ”一切平静后,只见江青一袭青衫,形态潇洒的负手独立。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正面容煞白的呆立于身前,急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
    回手金刀等人,也正满身灰土的自地下爬起。
    酒楼上,尽是破桌裂椅,杯盘狼藉,摔满一地,破损的木柱天花板,落的遍地皆是。
    江青俊目含威,四处一扫,见那随自己同来的穷汉焦三,正远远的站在一角。
    使江青奇怪的,却是他此刻,面上竟然毫无适才那股畏缩紧张之状,正在仰首,凝神,彷佛在苦思着一件事情似的,更令人惊愕的,却是自他双眸中,所露出的湛湛神光。
    江青不由一怔,还不容他细想,对面的双飞仙子全玲玲已面含惊疑之色的颤声道:“你……你是邪神厉勿邪的什么人?”
    江青悚然一惊,缓缓回遇头来,他瞧着双飞仙子,那已成惨白的面孔,暗想着:“奇怪!他们怎的畏惧义父至此?”
    他心中想着,面色仍旧十分沉凝,自鼻孔中冷冷一哼,巳慢慢将那件罩在身外的青色长袍脱下。
    在楼上几盏琉璃巨灯照耀之下,赫然现出一身红光夺目的金甲劲装。
    顿时,楼上响起了一声狂嚷,回手金刀等人,大叫道:“妈呀!邪神来了!”
    惊呼声中,脚步跄踉的,狂奔下楼而去。
    “双飞仙子”也是花容失色,朱唇惨白颤抖,缓缓向后退去。
    江青冷然道:“邪神便是在下义父。”
    “双飞仙子”全玲玲仰天长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住自己紧绷的神经,低声说道:“想不到六十年前,令天下武林人物,闻名丧胆的厉老前辈,仍然健在人间。”
    她双眸转向黑沉沉的窗外,凝视了一会,又幽幽的道:“这样正好,六十年前,那一段血海深仇,也可让昭妹妹亲自了结啦!她原以为,今生今世已毫无希望了。”
    江青站在一旁,听出双飞仙子话中有因,恐怕又是与自己义父,有过莫大仇怨牵连的人,想寻义父报仇。
    他不由满腔热血澎湃,大声道:“姑娘,是那一位与在下义父结有恩怨?无论何人,皆请他与在下了结便了。”
    “双飞仙子”全玲玲默默凝视着这英俊秀挺的年轻人,那股脉脉含情的清澈目光,有着一丝奇妙的神韵,是那么动人,又那么温馨,好象是一杯甜蜜的醇酒……
    这温柔的眼光,江青也曾经见过,不过,可不是他亲身领会到的,而是自师妹华小燕眼中,射向他师弟侯英之时,他曾见过……
    此刻,恍惚中,竟也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对他发出这种目光,这不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境遇么?
    江青凝注着全玲玲,蓦然,他全身一震,暗想道:“自己怎么如此胡涂?目下,对方还是敌人呀!自己以前所受的创痛、羞辱,难道都忘了吗?”
    他不由目光一整,连忙收敛心神,洪声道:“姑娘,若是执意不肯明告,那与在下义父结仇之人为谁,在下就此告退了。”说罢,就待返身离去。
    全玲玲尚未及说话,全楚楚已娇叱道:“这么容易就走了么?”全玲玲拦阻不及,恐惶之下,急急站到乃妹身前护卫。
    她是怕江青闻言,恼怒之下,忿而出手,凭全楚楚目前功力,那能抵挡得住?
    谁知,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江青闻言后,仅停止脚步,冷然说道:“就凭姑娘这份身手,便以为能留得住区区在下么?”
    全玲玲心怕妹妹娇惯成性,忍耐不住,而再行出言顶撞了江青,若是动起手来,只有徒增凌辱而已。
    故而,她急向乃妹一使眼色,对江青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少侠既是厉老前辈传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尚请少侠赐告厉老前辈如今行踪,有一件关系整个武林恩怨的大事,正非待厉老前辈亲自出面解决不可。”
    江青心中,十分惊疑,他想不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严重,而使得归隐已达一甲子的邪神仍须出面……
    微微沉吟了一阵,只见他嘴角紧抿,坚决的答道:“无论什么天大的事,我江青皆可代义父一力承担。”
    全玲玲语声幽怨的道:“江少侠,虽然阁下身负绝世武功,只是,恐怕……恐怕这件事,你却承担不住,我看还是……”
    全楚楚骤闻乃姊说话的幽怨语调,不由暗暗奇怪。
    心道:“姊姊平日,素以冷面冰心见称,等闲武林中的青年俊彦,她都不屑一顾,怎的却对这狂傲跋扈的红衣少年说话,却一反常态的如此温柔呢?莫非……”
    她那双剪水双瞳,已惊异的,望在全玲玲那娇餍如花的面容,默不作声。
    全玲玲被妹妹一瞧,心中微生慌乱,竟缓缓的低下头去,纤手抚弄着衣带,一副不胜娇柔的样子。
    江青看在眼中,虽觉异样,却装做不知。
    他豪迈的开口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擎天立地之入,我江青必要会他一会,在下义父行踪,二位姑娘已无庸再问,否则,只是徒费口舌而已。”
    忽而,江青又急急补充道:“你们别以为在下义父胆怯怕事,只是他老人家因年纪已高,不愿再沾惹尘缘是非而已……”
    “双飞仙子”已知,要从这年青人口中,问出邪神下落,已属全然不可能之事。
    全玲玲面色一凛,平静的道:“很好,既然少侠自称能代表厉老前辈,担负一切,那么,这件事就由少侠出面解决吧。”
    她望了妹妹一眼,二人低低的商量了一下,全玲玲神色之间,好似微有犹豫。
    终于,她显得有些不愿的,对江青道:“一月之内,请少侠驾临苏北丹阳湖,烟霞庄院,那时,一切恩怨自会当面交代清楚。”
    江青毫不考虑,断然道:“如此好极,一月之内在下必亲趋烟霞庄中,向各位面领教益,决不有误。”
    全玲玲面色一直隐含忧郁,她嘴唇几次欲启还休,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全楚楚却是一撇嘴角,拉拉姊姊道:“姊姊咱们也该走了!”
    全玲玲微一点头,向江青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香风掠处,二入芳综杳然。
    江青默默站在原地,脑中思潮汹涌,尽在想着适才发生的事。
    “那与义父结梁的入,好似仇怨异常深邃……听那什么“双飞仙子”的口气,这人像是个女孩子……奇怪!她怎会和我义父有仇呢?”
    他忽然恍然若悟的暗道:“对了!定是义父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所结的仇家后人,欲报复老一辈的仇恨。”
    正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头后望,原来,他听到有一丝轻悄的步履声,响自身后。
    眼光触处,竟然是那闲汉焦三。
    他此时,已无声无息的,立在江青身后数步。
    江青心中一震,正待开口。
    焦三已满面微笑的说道:“江公子,你真了不起,这身本事可大得出奇啦!回手金刀吴英这么成名露脸的人物,竟在公子你手下,走不满一一招……”
    只见他面色从容的一竖大拇指道:“还有,那武林中谁也得让她三分的“双飞仙子”,亦竟然不是公子的敌手,真了不起!嘿嘿!真了不起!”
    江青面上丝毫不动神色,淡然道:“谬奖过甚,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侥幸险胜而已。”
    他心中,已暗自惊疑道:“这个叫焦三的家伙,必不是什么好路数,处处透着邪门,只看他适才,悄然欺身至自己背后的那身轻功,已可睥睨江湖……但,他又为何如此掩饰行藏,甚至假扮扒窃来蒙蔽于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他正在心念转动,那焦三却已看出,他“嘿嘿”两声干笑,又道:“今日承蒙不弃,惠于小的一饭之赐,实令小的永怀铭感,时辰已晚,公子也可早些回客栈安息了。”
    江青微微一笑,突然问道:“焦三,刚才激斗之时,你不但未惊慌而遁,反而镇定逾恒的,站在一傍观战,这份胆识,实令江青佩服……”
    须知那焦三表面上,是个沦为扒窃的落馈商人,初被江青擒住时,显现得胆怯无比,满面惶恐,连那回手金刀吴英向江青挑衅,他也吓得脸青唇白,但,却在一扬拚生忘死的激斗中,甚至满楼的客人都逃遁无踪,他却仍然毫不在乎的静立一傍,面不改色'这中间矛盾之处,已然引起江青莫大怀疑。
    焦三忽闻江青如此一问,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掠过一丝狞恶之色。
    他随即微微一笑,双眉一耸道:“江公子,不瞒你说,木来我早就连腿也吓软了,跑也不跑不动,但,看了你后来大展神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心神振奋之下,竟连怕也忘了。”
    江青听他这篇似乎是极有道理的解释,仅只微微一笑,也不再予深究。
    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下次还是留心些好!”
    正在此时,楼梯上已响起一片人声,尚闻得一个哭稀稀的嗓子在呼喊道:“天……
    天啊!完了,我的血本都完蛋了,楼上打成个这样子,还做得成什么生意,完了……什么都完了!”
    江青不由双眉一皱,自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来,交在焦三手中道:“相烦你将这片金叶子付给老板,算是打坏东西的赔偿,剩下来的,便做为你回转家乡的川资吧!”
    焦三微微一笑,双手极为恭谨的接过,口中道:“谢谢公子,他日有缘,小的必思有所图报,相公一会再走吧!”
    江青缓声道:“不用了!”
    了字未出口,身形已自窗中飞掠而出。
    鲜红的披风飘飘扬起。
    斜背在背后的“金龙夺”,也因披风扬起,而微露光芒。
    焦三,那一直是萎靡菜黄的面孔,竟倏然神光焕发,炯然的望着江青逝去的背影,嘴角又浮起一丝狞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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