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千臂魔僧
    桌上的蜡烛,莹莹发出昏黄的光芒,将江青瘦长的身影,长长地斜映在墙上。
    一壶冷茶,一盏孤灯,衬和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狗吠声,显得这漫漫的长夜,透着一丝冷寂凄清……
    蓦而,更鼓三响,已是三更时分了。
    江青烦躁的来回蹀踱,傍晚在酒楼上所发生的几件事,一直在他脑海中萦回。
    他翻来复去的想着,直觉得这中间,不但透着奇怪,亦必定尚含蕴着一个大大的阴谋。
    巡夜的梆子声,断续的敲着,声音十分单调、凄凉。
    江青暗地下了决定:“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麻烦,我不如趁夜赶它一程,也好寻一处幽雅之所,将身心松懈一番,再谋对付之策。”
    他想到就做,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提看那随身的小包里,自窗中掠身而出。
    夜色凄迷,天幕上微有零落的星光。
    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冥无行人,两旁树梢被轻风吹拂,发出阵阵“唰唰”之声。
    江青奔驰了一阵,已离开会泽县城,有五十多里了,他放慢了脚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顺着官道,迤逦悠闲的行着。
    忽然,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发现在十余丈外的一株柏树上,好似悬挂看一团黑黝黝的东西,还在随风左右的摇动。
    慢慢的,他已逐渐走近了。
    眼光触处,不由全身悚然一惊,双脚已呆愕愕的钉立在地上。
    树上挂着的,竟是一个身材瘦长,鹰鼻阔嘴,年约五旬的老人。
    一条细韧如钢丝般的绳索,正将他颈项紧紧的勒看,凌空的悬挂在树顶一枝横枝之上。
    老人双目突出眼眶,舌头血红的伸在嘴外,双手弯曲,面容已歪扭成一种极为可怖的形状。
    好似这老人,在临死之前,曾受过一段极为不能忍受的痛苦。
    江青惊悚之下,一股冷气,自背脊泛起……他行至眼前,仔细的向那人身上一瞧,却发现了一宗异处。
    原来,这被吊死的老人,左耳已然失去,创口处,血迹殷然,斑班可见,想是被人生生撕去不久。
    江青强自镇定下忐忑不安的心情,闪目向四周打量。
    炯炯的目光扫视中,巳发现了在身傍右侧的草地上,有着一道零乱而经人践踏过的痕迹。
    他心中一动,已向看这处杂乱的草丛中行去。
    走了约莫百余步。
    蓦然,又有两个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汉,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
    二人的五脏肚肠,流满一地,阵阵血腥之味,扑鼻欲呕。
    江青心中一阵激动,举目细看,果然,二人左耳也都已失去。
    两个黑衣大汉的兵器——对生铁铸成的“勾连鎗”,却正插在对方肚皮之内。
    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微带枯黄的荒野,星光朦胧之下现出一片暗紫之色。
    江青震悚了!
    他想不出江湖上,除了早年的“一邪双飞三绝掌”外,还有什么人会有如此高强的功力,以及这般狠毒的心肠。
    江青又向前缦缓行去。
    在转过一排整齐的白杨树之后,又赫然见到,地下并排躺善三具身着金色衣衫的尸体。
    这三人,同样都是体形高大,然而,却好似熟睡般,紧靠在一起,惨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每人胸前,皆透开一个大如拳头的血窟窿,手中三柄弯长的马刀,却相互的交缠在一起。
    江青不忍再看,身形展处,已急如流星般直泻五丈——突然,一幅凄绝可怖的景象,又映入他的眼帘,使他那正在飞驰中的身形,蓦然停落下来。
    他骇极的凝视着身前的情景。
    只见那是两个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个满面乩髯的鹑衣大汉,正将一柄锋利的巨斧,深深的砍入一个面容狞厉,嘴角上生有一颗黑痣,年约五旬的老人天灵。
    黑痣老人的一双铁爪,亦深深抓入对方胸腹。
    二人身上,正有着一条条,宛如蚯蚓的血渍,缓缓流下,落在泥土,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浆……:风,吹得更加凄冷。
    白扬树,“哗啦”“哗啦”的响着,摇曳着。
    彷佛鬼影幢幢,又涌起阴气森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调啊?
    江青此时,混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恐怖的向后徐徐而退。
    虽然,他此刻有一身超绝的武功,足可以横行江湖,睥睨武林,但是,经验的缺乏,以及阵阵恐怖的阴霾,已将他一时震慑住了。
    蓦然,江青后退的身形,碰着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他全身有如触电也似,猝然斜斜飞起,人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半弧,又轻轻落下。
    这时,他已然看清,又是一个鸡皮鹤发,面上皱纹重叠的高龄老妇,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柏树上。
    老妇脚尖距地,仅只寸许之高,一条深红色的长舌,伸至唇外,两只鸟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极攫人之状。
    尸体面前尚横着一根,银光闪闪的蟠龙拐杖。
    两方磨盘大小的巨石,已裂成无数碎块,溅满一地。
    江青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摇头,默默擦去额前冷汗,暗忖道:“是那幕武林人物,如此的手辣心黑,用这种残忍狠毒的手段杀人?”
    他惊惧的向四处一看,又想道:“看情形,这些死去的人,都好似有着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但,又为何皆被敌人不差先后的,同时取去了性命呢?”
    他目光向老妇尸身一掠,亦是不见左耳,他忖道:“而且,这人性格,却太也难以捉扑,不但将人杀死,且又取去人家一只左耳,这含着什么意义呢?”
    他目光凝视着天空的寒星,脑中思潮起伏。
    一日来,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已将他平日敏捷的思考力,也扰得乱如绫丝。
    他眼看着这些尸体,不由想道:“若是任令他们曝尸荒郊,被野兽飞禽噬食,岂于心何忍?也罢!我不如权且将这些人,先埋入土中再说。”
    想着,他巳缓步向前行去,准备解脱那老年妇人缠在脖子上的绳索。
    就在他手指,始才沾到那老妇人冰冷的颈项时。
    突然,一阵阴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发出的声音响道:“嘿!嘿!如今,你也死定了!”
    一字一顿,恍如暮鼓沉钟,又似冷钹寒铁。
    江青闻言,陡一转身。
    目光触处,他只觉全身悚然,不由得“磴!磴!磴!”连退了三步。
    微弱的星光下,阴森的树荫笼罩之处,正鬼魅也似的立着一个怪物。
    这怪物身材肥胖,体形高大。
    身上,穿着一件颜色灰黑的宽大衣衫,绝似出家和尚所穿的袈裟。
    胸前,挂着一串血溃未干,瞪眼阔嘴的人头。
    更令人惊恐的,却是他那一颗瘦小得,与他胖大的身体绝不相衬,有如骷髅似的头颅。
    瘦小的头上,长着满头红色的长发,披拂在两肩之上,一对发出莹莹绿光的双眸,正冷冷的注视看江青。
    形态显得铮狞诡异已极,有如厉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江青向天长吸了一口气,平静下自己急跳的心房。
    他炯然注视着面前这个似人若鬼的怪物,全神戒备。
    那怪物胸前前一串人头,激得江青一腔怒火,倏然上升。
    他还未及说话……
    只见那怪物身形,毫未做势,已彷佛有一股劲力相托般,缓缓飘向江青身前站定。
    江青不由又微退一步。
    此时,那怪人僵木的面容,开始动了,不!是嘴皮子动了一下,只听道:“你自作了断呢?还是要我动手?”
    言词之间,语谓阴冷缓慢,毫无一丝人味。
    江青蓦觉毛发直竖,冷汗涔涔。
    陡然,他放声长笑,笑声有若虎啸龙吟,清越已极。
    江青笑毕,说道:“在下若要寻死,自是无庸你这七分不像人'三分倒似鬼的怪物劳驾了!”
    接着他面色一寒,又厉声道:“但是,在未谈此问题前,我要问你,这老少九条人命,是否皆你一人所为?”
    怪人骷髅似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人”的意味,毫无感情的木然僵立着。
    他默立半晌,始慢慢的开口道:“要答复你的问话可以,但须先接下老衲三招!”
    说话间,连那种最起码的面部肌肉抽搐旧有,仅仅是嘴皮微动而已。
    江青闻言,胆气一壮,因为“老衲”二字,已告诉他这似人若鬼的怪物,是一个“人”。
    他狂笑一声,说道:“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在下也不含糊。”
    他心中却忖道:“奇了,这怪人竟自称老衲,莫非是个和尚不成?”
    尚未及想完,那怪人已绝不多说,身形未见些微转动,已围着江青,倏上倏下的飞舞起来。
    江青双掌,直立如刀,蓄势以待。
    怪人仍是闷声不响,轻轻一掌径向江青拍出。
    只见掌势飘忽,毫无劲道,缓缓迫至他身前一尺之处时,突然掌势一变,指向江青上中下三盘之三十六处,致命要穴而来。
    这轻飘飘的一掌,就彷佛是一面巨大的渔网,四面罩下。
    江青骤觉有左右不得其门而出之感。
    他急忙按下心神,双掌闪电一般,幻出无数圈圆弧,晶莹如玉的手掌,带出轻微的风云之声。
    剎那间,已将怪人袭来之掌势,封了出去。
    这一招,乃是邪神亲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
    那怪人更不出声,双掌倏开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啸劲风,挟着开山裂石之劲,猝然涌到。
    手法、声势,均较之第一招迥然不同。
    江青狂喝一声,身形急转中,势如旋风,口中开声吐气,一闪之间,已连环击出一十七掌。
    排山倒海似的狂飙,也亦急旋推去。
    “轰轰”两声巨响,震耳欲聋,沙土齐飞,旋荡成风。
    四掌一接,二人各自退后五步。
    江青所使的招术,乃是“长离一枭卫西”亲授的“七旋斩”中,最凌厉的一招:“旋心动魄”。
    怪人此时,彷佛大出所料:“凭这个小伙子,竟能硬接下自己这两掌?”
    只见他声如夜枭啼号,一声狂嗥,双掌已急如星火般推出。
    两脚如飞,又指顾之间,攻出一十二腿。
    江青忽觉怪人掌劈之中,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闷香,他不由微微一怔,怪人双脚攻势又到。
    暴怒中,他冷“哼”一声,手掌五指骤张倏合,快速无伦的上下齐施。
    黑夜中,只见那白玉也似的手掌,竟似带起一颗颗闪亮的寒星一般。
    “劈啪”声中,怪人又被击退。
    江青此时,仍然站立不动,将刚才吸入的那一丝闷香毒气,暗运功力,缓缓逼去。
    三招已经过去了……
    怪人瞪着那双绿光闪闪的眼睛,向江青狐疑地注视了一刻。
    缓缓开口道:“我是千臂魔僧。”语声仍是一字一顿,彷若铁锤击石。
    江青一听这“千臂魔僧”之名,不由暗中长长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这“千臂魔僧”本是横行在“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后二十年的一个魔头。
    相传,这魔僧的出身,乃是藏边“千原岭黑鹫岩”上的一座喇嘛寺内。后来,不知为何缘故,竟在一夜之间,发了狂性,将寺内同修的喇嘛一十二人,悉数杀尽。
    然后,他便逃之夭夭了。
    可是,一十五年之后,他却变成了一付面如鬼魅般的形态出世。
    出世后,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直闹得藏境居民个个人心惶惶,大起恐慌。
    后来,西藏黄教教主,得知此情,不由得大为震怒,于是,派遣教中武功高强的十四名黄衣大喇嘛,追杀这“千臂魔僧”。
    经过了数场激厉的苦战之后,黄衣喇嘛伤亡了五人,而这“千臂魔僧”亦身负重创,隐匿无踪。
    此后,只听说他在中原境内,曾一度出现,中原各派武林人物,闻讯追杀之下,却又实时失去他的踪迹。
    江青却估不到,在数十年后的今天,这“千臂魔僧”仍然健在。
    而且,竟于此时此地,跟自己碰上了面。
    江青此时,早以他那精纯的内力,将体内的一丝闷毒逼出体外。
    他极为留心的戒备着,双目紧盯着那恶名卓着的“千臂魔僧”。
    这时,“千臂魔僧”又开口道:“我要告诉你的事,这九个人,乃是“阴风黑煞”
    古劳,“秦氏双枪”秦蒙、秦平,“金衣帮”三大护坛,“飞云银刀”欧治、李濮、牟凤……”
    他那绿光闪闪的眼睛,又转向那两个挺立不倒的身影,续道:“那两个人,一个是穷家帮刑堂堂主,“霹雳斧”霍大刚,另一人是,双掌开碑”袁抱吾……”
    江青越听越是心寒。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大都听到乃师“九天神龙”华明轩提及过,没想到竟在此处,于一夜之间,已完全死在这“千臂魔僧”的手中。
    这时,“千臂魔僧”手指向那吊在树上的老妇人,声如鬼嚎般笑道:“这个老虔婆,却是南固山断魂岭的银杖婆婆。”
    江青闻到“银杖婆婆”四字,不由一怔。
    原来,这银杖婆婆,曾于十年前,到过昆明近郊华明轩寓所做客,与他师父”九天神龙”交情颇深,私交甚笃,当时他也在场,故而尚有微许印象。
    江青因当时年纪尚小,迄今已记不清她的面貌了,但却万想不到,今日,也如此惨遭横死在“千臂魔僧”手中。
    他不由一阵热血激腾,满目赤红,怒瞪看这奇形怪状的“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浑如不觉,只见他嘴皮微动的说道:“小娃儿,你是谁?是那一个的徒弟?”
    江青怒声答道:“你管我是那个的徒弟,你已输了三招,尚未答复我的问题,你说!
    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
    他激怒之下,星目暴张,双掌握得“轧轧”连响。
    说话的语气,亦是声色俱厉,丝毫不把对面这位人不人,鬼不鬼,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看在眼里。
    “千臂魔僧”对此,好似充耳不闻一样,丝毫没有反应,面容仍是那么,木然呆板。
    只听他冷然说道:“为什么?只怕我若说完了,就是你寿终的时候……”
    江青满腔怒火,正待发作。
    突然,林中响起了一个尖涩高吭的声音,道:“相好的,你们也太心狠手辣了!”
    语声未住,“唰唰”连声响处,已有三条金光闪闪的人影,如三头巨鸟般,疾扑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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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金衣铁牌
    江青正自满腔怒火,蓄势待发之际。
    却想不到,突于此时,飞来三个混身金光闪闪的不速之客。
    只得缓缓的转过身去……
    疑惑的打量着来人,凝神戒备着!
    只见这三人,全身穿着似以金丝编织而成的衣衫,质料想必异常珍贵;虽在这仅有微弱星辉的夜晚,仍是闪烁发光,十分夺目。
    三人在落地后,目光仅冷冷的向江青面上一瞥,便齐齐集中在“千臂魔僧”身上。
    瞬息之间,三人的面色,皆不由变了数次。
    其中一位身材瘦小,年约六旬的老者,首先向右首同伴一使眼色。
    那位身材魁梧的金衣人,迅即闪身至“千臂魔僧”的身侧。
    另一个五短身材,面色血红的金衣汉子,亦缓步行至同伴中间站定。
    转眼间,己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形势。
    这时,千臂魔僧面上仍然毫无表情,一双绿光闪耀的眼睛,昂首上视,一派倨傲粗暴,旁若无人之熊,竟似根本没将诸人看在眼中一般。
    那瘦小干枯的金衣老者,首先干咳了两声,嗓音尖涩的说道:“瞧尊驾模样,想必是四十年前,嗤声藏边的“千臂魔僧”哈鲁齐大师了?”
    千臂魔僧仍然仰首向天,仅自鼻孔内哼了一声。
    金衣老者那枯瘦的面容,不由倏然一变,但是,他仍旧强自忍了下来。
    又道:“大师久未一现佛踪,却不知今夜至此,有何指教?”
    千臂魔僧那双绿眼,向金衣老者面上一瞪,肃煞的道:“老衲之事!就凭你还不配过问!”
    金衣老者闻言之下,向他同来的二人,一使眼色,面色突然一寒道:“大师佛驾所临,我区区金衣帮,岂能有权干涉……”
    突然,他语声转厉道:“只是,敝帮三位护坛,却于一夜之间,横尸此处林外,而且,每人都失去了一只左耳,这种杀人方法,与大师昔日“裂耳串索”的手段,极为相似,况且,大师又恰在此地,老朽职责所在,却不得不详细查明。”
    千臂魔僧“嘿嘿”两声鬼嚎似的干笑,冷然道:“你是金衣帮的什么人?”
    金衣老者傲然一笑道:“金衣帮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便是老朽。”
    千臂魔僧面上,似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毫无表情的,同另两名金衣大漠一瞥。
    又开口问道:“这两个呢?”
    阴阳掌查百川大声道:“大师身傍的一位,乃本帮黑狮堂堂主卧刀徐一粟。”
    他再一指那身材矮小,面如红血的金衣人道:“这位是本帮黄豹堂堂主矮金刚毛清。”
    千臂魔僧双目一睁,鬼叫道:“好!好!都够资格了。”
    他话一出口,场中诸人眦不由疑惑不止的瞧着他,摸不透这魔头,话中含意究竟系指何而言?
    阴阳掌查百川见这魔僧,一味地东拉西扯,不肯说明白己帮中弟子横死之事,不由气得满腔怒火,发髭眦张。
    他大声喝道:“千臂魔僧,老朽现下来意,想你心中必也雪亮……”
    他向前大踏一步,洪声道:“敝帮护坛,是否皆为你一人所杀?”
    须知这阴阳掌查百川,在武林中名头甚为响亮,并不较“长离一枭”逊满落多少。
    尤其金衣帮于近年之内,崛起江湖,旋即声名大振,另力近及云贵四省,帮主铁牌开山吕宁,在武林中,亦是位极负盛名,难惹难缠的人物,手下又网罗了不少江湖上成名高手。
    是故,虽然“千臂魔僧”是出了名的大魔头,查百川却也不甚畏惧,何况,他更有大援在后呢!
    但是,他虽有所依恃,封仍旧深具戒心。
    江青离师出走时,金衣帮亦不遇适才兴起,斩露头角,故他虽然曾有所闻,却不甚清楚。
    但阴阳掌查百川的大名,他却是闻名已久,想不到他竟投身进入“金衣帮”。由此可见,这金衣帮亦必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了。
    千臂魔僧两手一拢,双目绿光闪耀,阴沉沉的说道:“不错,非但那三个什么护坛为老衲所杀,便是这附近的九绦人命,也是老衲一人所为……”
    他说到这里,仰首发出一阵夜鸟般的嚎笑,又道:“谁叫他们顶撞老衲,还想垂涎老衲身上的一只“万钻朱兰”……”
    这“万钻朱兰”四字一出口,在场诸人,除了江青外,余下三人皆不由一震,失声道:“什么?“万钻朱兰”?”
    千臂魔僧骷髅似的脸上,攸然掠过一丝极为狠恶的神色,冷然说道:“三位也动心了么?不过,要得这“万钻朱兰”,容易得很,只须将三位施主的老命拿来……”
    阴阳掌查百川闻言面容一变,目光转到江青身上,怀疑的注视了一,问道。”小伙子,你与这魔僧可是同道?”
    江青却不似千臂魔僧那般跋扈与不通情理。
    闻言忙向查百川一拱手道:“在下与“千臂魔僧”素不相识,亦是见了左边这些尸体,始循迹而至……
    查百川面色铁青,向江青喝道:“少给老夫耍这些花枪,千臂魔僧哈鲁齐,出名的心狠手辣,你若与他素无渊源,此时撞破了他的恶事,他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查百川一傍的矮金刚毛清,亦怒道:“总执法,本帮护坛的三条人命,这小子也脱不了干系。”
    江青估不到这“金衣帮”中人,竟是如此蛮横,丝毫不讲情理,亦不由怒火顿生。
    他冷笑一声道:“各位怎的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莫说贵帮护坛并非在下所杀,便是真的是在下所为,各位又能把我怎么样?”
    千臂魔僧双眼乱转,他毫不理睬江青与查百川争执之事。
    却暗自忖道:“这小子此时,己与金衣帮中各人发生误会,他武功甚是了得,如此正好,大可以将他也拖入这趟混水……”
    他望看眼前这些在“金衣帮”中,甚有地位的人,又想道:“适才几次都险些动手,而这三人都强自忍耐下来……哼!看样子,他们不是畏惧我的名头,便是有大援在后……”
    千臂魔僧想到这里,骷髅似的面孔上,突的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狠笑。
    他冷森森的向江青喝道:“小娃娃,咱们再不动手,可就迟了……”
    语声未住,他那庞大身躯一转,已闪电般向身傍的卧刀徐一粟拍出五掌。
    江青一听千臂魔僧语气中,透着的这份亲热,不由暗中叫苦不迭。
    他急得开口厉叱道:“千臂魔僧,你休要信口胡栽。”
    这时,徐一粟已极为狼狈的跃向一傍,只见他暴喝一声,身形陡然弹向空中,如一只圆桶般,疾然翻滚,一道匹练也似的雪白刀光,径自劈向千臂魔僧下盘。
    一傍的矮金刚毛清亦洪声狂笑,只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径向千臂魔僧胸前猛击。
    阴阳掌查百川亦厉声道:“好刁滑的小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双掌疾摥,一股劲风已罩向江青。
    查百川击出的两掌,劲道极为怪异,右掌劲力,宛如开出裂石一般,刚猛无滔。左掌,却是阴柔绵绵,这两股大相径庭的掌势袭来,令人感到极难招架。
    江青一触之下,已知这必是对方享誉武林的“阴阳掌”了。
    他愤怒之中,也懒得作无谓的辩白,身形滴溜溜的一转,带起一片呼呼风声,掌腿齐出,剎那间,与查百川斗在一起。
    千臂魔僧的一身武功,可谓辛辣怪异,深奥莫测。但与金衣帮中,这两位外三堂堂主交手,却也不得不细心凝神,未敢稍事托大。
    卧刀徐一粟与矮金刚毛清,皆是昔日黑道中,极为盛名露脸的高手,任是其中一个,寻常武林人物,已是不敢招惹,何况还是两人联同出手,威力自是倍增。
    尤某是卧刀徐一粟乃金衣帮外三堂首席堂主,功力精湛,出手凌厉,更在那毛清之上。
    这时,但见风凄星暗,周遭沉寂。只有场中人影翻飞,兔起鹊落,间或夹杂着数声厉叱。
    阴阳掌查百川,本想以自己深厚的功力,至多不出二三个照面,便能将对方这青年人搁下。
    那知,如今不但未如所愿,他自己反倒越打越是心寒。
    江青身形旋动得快如风车,间或倏然见首不见尾的施出几记奇招,掌腿所指,尽是对方所必救之处,招数之精妙,部位拿捏之准确,硬是令这枞横江湖数十年,极少服人的阴阳掌,暗暗吃惊不已。
    查百川在游走激斗中,眼光不时飘向卧刀徐一粟等二人,与千臂魔僧拚斗的地方。
    不看还好,这一看,更将这位老谋深算的金衣帮总执法,惊得冷汗直流。
    原来,千臂魔僧已使出他那西藏独传的密宗武功“擒龙大九套”。
    只见他身形伸展翻腾间,全作龙游之状,出手快速绝伦,宛如千臂万掌,直逼得徐一粟、毛清二人左支右绌,狠狈不堪,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江青一见千臂魔僧如此大展神威,亦不由豪兴勃发,大喝一声,身形更是急旋如风,出手招招奇绝,狂风过处,沙石齐飞,哨声四起,“长离一枭”嫡传之“七旋斩”业已施展到了极限。
    这套绝学,果然不同凡响,加以又在阴阳掌查百川分心之下,顷刻间,使得他也完全处于劣转,景况绝不比徐、毛二人稍好。
    只见人影连闪中,金衣帮的三名嵩手,已完全陷入极端不利的信况。
    江青奋起神成,出手之下,果然将阴阳掌查百川逼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心中不由大为畅快。
    正在忱时。何傍蓦然转来一声闷哼,百忙中,二人齐齐斜目一瞧,只见矮金刚毛清,已然跌坐地上,那张面红耳赤的面孔,此时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阴阳掌查百川急得狂吼不已,连环三掌疾出,将江青逼得向后微微退出两步之后,飞身向千臂魔僧扑去。
    卧刀徐一粟眼见自己同伴,己负伤摔倒,不由更是急怒交加,狂吼声中,拚出全身功力,竭力攻向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嘿嘿一声冷笑,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眨眼间,复将卧刀徐一粟圈了进去。
    恰好,此时阴阳掌查百川,已适时扑到,抖掌便是一招“迅雷砸地”。
    一片强劲的掌力,挟着丝丝柔韧的劲道,暴袭向千臂魔僧左胸。
    千臂魔僧嘿嘿大笑,长臂伸缩间,又同查百川连续攻出七掌。
    卧刀徐一粟怒喝声中,连忙趁机将他那仗以成名的“三十六式卧刀法”施展出来。
    只见一条人影,里在一片欺霜赛雪的霍霍刀光之中,在地上来回游走,忽而跃起直劈,忽而横身斜斩,恍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查百川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功力较之矮金刚毛清,何止高上两筹,在他加入之后:虽然亦未占到上风,但较之适才二人尴尬局面,己好得多了。
    江青正已得势,敌人骤然飞走,他亦见到那金衣帮中,黄豹堂堂主毛清受伤的情形,故而查百川掠身赴援,他却并不拦阻。
    暗自忖道:“金衣帮诸人,虽然蛮横自大,却较这千臂魔僧如此狠毒嗜杀,要好得多!”
    这时,场中各人,已拚斗了六十多招,千臂魔僧想是因不耐久戏,出手间,已越来越凌厉,招术也更加毒辣。
    查百川与徐一粟二人,竭力应付之下,已逐渐守多攻少了。
    江青正自看得紧张无比,暗暗为查、徐二人着急。
    蓦地——
    在一排杨树外,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啸声,其音清越,中气充沛已极。
    查百川、徐一粟二人,骤闻这长啸之声后,面上不由顿露喜色,齐齐吼道。”千臂魔僧,今遭看你这秃妆,还能跑到那襄去?”
    说话间,查百川单掌急拋,只闻得“嗤”的一声,一只火器,已带起一股红蓝缤纷的火焰,穿空而遇千臂魔僧嘿嘿冷笑道:“查老匹夫,你尚有多少狐群狗党,不妨一并引来,看看老衲是怕也不怕。”
    他一语未完,倏然,又是一声厉啸传来;啸声起处,尚在半里之外,一路摇曳而至,瞬息之间,已达林外。
    接看,就响起一个霹霹也似的嗓子,喝道:“是何方江湖鼠辈,竟然胆敢到我金衣帮头上生事?”
    声出人现,一个瘦小身形,已疾如流星般,急掠而至。
    场中各人,此时皆不由霍然分开。
    夜色朦胧中,只见来人身材瘦小枯干,身高不满四尺,两条手臂又细又长,几至垂达地面。
    一张黄焦焦的面孔上,自耳际至嘴角,横斜看一道疤痕,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闪,身上亦是穿了一色金色衣衫,形态显得极为倨傲。
    他脚一沾地,望也不望场中各人一眼,仅向查百川、徐一粟二人道:“查执法、徐堂主,适才二位施放本帮告急信号,便是因为眼前这两个庸才么?”
    语气狂妄托大,毫不将千臂魔僧与江青放在眼中,言下更有责怪查、徐二人,大惊小怪之意。
    查百川暗向徐一粟一使眼色,十分恭谨的行至那手臂特长的金衣人面前低低说了几句。
    只见来人脸色连连变幻,目光却盯向千臂魔僧及江青二人身上。
    查百川退下后,这瘦小臂长的金衣人,向萎顿于地,闭目调息的矮金刚毛清飘了一眼。
    转头向千臂魔僧道:“老夫还当是谁有此胆量,竟敢公然向我金衣帮挑战,原来却是大名顶顶的千臂魔僧哈鲁齐大师……嘿嘿……这却难怪……”
    他理也不理江青,仍自向千臂魔僧道:“大师手段之辣,确是不较四十年前稍逊,嘿嘿!出家人怎的不以慈悲为怀,如此未免有干天和罢!”
    这瘦小的金衣人,对千臂魔僧说话,仍是一派大刺刺的样子,尚带有些教训口吻。
    千臂魔当一直不言不动,仅冷漠的瞧着对方。
    这时,见那人一住口,他已阴恻恻的说道:“你也死定了,老贼,报上名来,佛爷好一并送你归西。”
    那瘦小金衣人闻言之下,突然仰天一阵狂笑,笑声凄厉高吭,震耳欲聋。他倏然面色一寒,脸上刀疤,煞气隐泛。他洪声道:“千臂魔僧,别人怕你,我南荒一煞孙奇,都不将你放在眼内,本帮弟子今夜三死一伤,定要你这秃驴连本带息奉还才是。”
    江青一听这“南荒一煞”四字,不由心中一震。
    这“南荒一煞”乃金衣帮中第二把高手,武功并不较帮主铁牌开山吕宁稍逊,在金衣帮中,身掌内三堂首席堂主之职,连帮主对他亦要礼让三分,武林中,与海上尊霸的“长离一枭”,二人可算是南北称雄,遥遥相峙。
    “千臂魔僧”头颅微扬,冷然道:“原来你这老贼便是南荒一煞……佛爷此次出山以来!便听得江湖传言,武林中的绝世高手,离“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后,又有什么“海上尊长离,南荒霸一煞,寒戟双鹰,三连剑,金鞭擒鹏掌”。”
    他厉目线光突盛,阴声道:“老衲倒要会会,这“南荒霸一煞”,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南荒一煞孙奇,满脸铁青,自那干干嘴唇中,一宇一顿的迸道:“千臂魔僧,老夫今日必不令你失望。”
    语罢,空气顿现一片紧张气氛。
    剑披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千臂魔僧”口头虽狂,心中却是丝耄不敢大意,双眼厉光炯炯,直视着对方。
    江青见那“南荒一煞”,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对那“千臂魔僧”却是十分戒备,两只瘦长的手臂,不时微微伸缩,显示出他亦是极度谨慎的防犯看。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下,四周出奇的沉静,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可听到。
    突然……
    一个沉稳百老的口音,响自林外:“孙堂主,且请稍待!”
    各人急急转目寻找,只见林后走出两个金衣人来,前行老者身材雄伟,白髯绕颔,鼻直口方,满面肃穆之色。
    另一人身材,亦相彷佛,唯面如焦炭,油黑发光,轧发如戟,根根见肉,生像威武已极。
    南荒一煞孙奇一见前行老者,面容稍缓,离步向前道:“孙奇恭迎帮主大驾。”
    原来,这白髯老人,正是金衣帮帮主,名震边陲四省的“铁牌开山”吕宁。
    他身后那位形态威猛的大汉,乃是金衣帮内三堂白龙堂堂主,大力韦陀鲍恒山。
    这二人一现身,千臂魔僧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已自微微变色。
    因为,这些突然来到的金衣帮高手,已出乎他意料之外,何况,竟又都是金衣帮中顶尖人物。
    江青此时,微微负手走向一边,故意斜睨着双眼,看着千臂魔僧如何应付这金衣帮中五名高手。
    “铁牌开山”吕宁微微含笑道:“辛苦了,孙堂主,适才老夫路经林外,已经见到本帮三位护坛的尸体……”
    他言至此处,倏然双目怒睁,火炬般的神光,瞪向千臂魔僧身上。
    任是千臂魔僧久经大风大浪,也不由被吕宁瞪得心头一怔。
    只见他双眼绿光顿炽,冷森森的说道:“吕帮主,老衲想不到贵帮如此豪与,值此风凄星寒之夜,却仍作四野郊游!”
    吕宁尚未开口,南荒一煞孙奇已怒道:“千臂魔僧,你少卖弄口舌之利。”
    铁牌开山微一摆手,笑吟吟的道:“大师佛踪,极少行出藏边,今日不知有何要事,竟现身于此?”
    一言道来柔和平顺,不亢不卑,毫无喜笑怒骂之色,果然不愧身为一帮之主的宏达气度。
    一旁的江青亦自看得暗暗钦服不已。
    他暗想道:“这铁牌开山吕宁名气甚大,待人也甚为谦和有礼,难怪能成就如此霸业,只是,他那些手下,怎的却是个个跋扈至此?”
    他正在暗思之际,只听那铁牌开山又和声道:“本帮今夜齐集会泽,乃是为了与那武林中,素有“武林寒戟”之称的“缤云戟”商固,了结一段往日恩怨。是而老夫便遣本帮三位护坛先行,却不料到达会泽后、未见商固踪迹,是故,便着各人出外寻找……”
    他说到这里,面上突又转为严峻之色,冷得好似腊月飞雪一般。
    他肃煞的续对千臂魔僧说道:“却想不到,本帮三大护坛,却尽托大师慈悲了。”
    千臂魔僧心中,虽然微有畏惧之意,然而表面上却绝不示弱。
    只见他向前大挪了一步,一字一顿的道:“正是,你待如何?”
    锇牌开山冷冷一笑道:“事情简易之至,便是要你这条性命……以及你身上那株“万钻朱兰”。”
    千臂魔僧仍然面色不变,他嘿嘿一阵鬼笑之后,厉声说道:“来罢!只要你们金衣帮自信能拿得去!”
    南荒一煞孙奇一声冷哼,双臂倏然闪动,伸缩之间,已连连劈出一十二掌。千臂魔僧一声长啸,双掌挽起两圈半弧,风雷齐鸣中,流星般击出十一拳。蓦闻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彷佛鹰隼般疾扑而至,一道白虹也似的银亮刀光,已搂头盖脸的劈向千臂魔僧。
    好个千臂魔僧,狂嗥一声,身形电闪中,挥掌如风,瞬息间,已与南荒一煞及后来的卧刀徐一粟二人,战在一处。
    “铁牌开山”吕宁手捋长髯,双目炯然的注规着场中战况,眼光飘逸之间,己注意到默立一傍的江青其实,他在“南荒一煞”现身时,便早已来至树林之外。是故,场中各人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得十分清楚。
    此刻,他仔细一瞧江青,心中不由悚然一震,暗忖道:“这年轻后生,不仅生得英俊潇酒,且翩翩出尘之态,看他那双眼中,含蕴不露的湛湛神光,竟已达到”返璞归真”
    的境界……只怕,这年轻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劲敌。”
    却不说他正在暗自思忖,此时场中激戟,己进入白热阶段了。
    千臂魔僧正已然使出那威力绝大的“擒龙大九套”,身形如龙,翔舞空中,出手疾如迅雷,翻扑之中,端的声势惊人。
    南荒一煞孙奇,也展出了混身解数凝神应敌,此刻所使的,亦是他赖以成名的绝学“青鸩飞鹤手”。
    只见他身形忽似鹃扑,忽如鹤飞,掌山腿影,凌厉无匹,加上卧刀徐一粟那匹练也似的呼呼刀光,百招以后,已渐渐取得先机。
    江青默立一傍,细心的观摩双方精妙无伦的招术,与那奇诡迷离的身法,正呆呆出神。
    他细心观看,却将自己全付心神也融于激战之中。
    他想:“我若是那千臂魔僧,这一招便不用那“一光分仪”改以“六矢射日”,腿下再连环踢向对方腹部“坚络三焦”……对,这招“白虎跃涧”配上只腿的”连弓步”,真是妙极了……嘿!南荒一煞这一式“飞云手”也使得恰到好处!”
    他双目凝视着三人战况,正在全神贯注之际。
    暗影里,一个高大雄伟的身躯,已缓缓的向他靠近。
    江青正值醉心于三人攻守间的绝妙身手,但,却隐约厅到一丝轻微得几乎不能察觉的声音,“沙,沙,沙”,直觉在告诉他,有人在暗暗地挨近身边。
    他默不出声,倏然转遇身来,一个高大威猛的金衣人,已与他打了个照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金衣帮内三堂堂主,大力韦陀鲍恒山。
    他一见江青已攸然转身,便知他必已察魔自己极为小心的移动。
    不由得面上极快的一变,但瞬息间就已恢复原状,哈哈笑道:“小兄弟,果然好一手“闭息听声”功夫,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江青微微一笑,躬身说道:“这位兄台,想必亦是金衣帮中高人,在下江青尚请多予赐教!”
    大力韦陀鲍恒山豁然大笑道:“岂敢!岂敢!老夫鲍恒山,忝掌金衣帮白龙堂,嘿嘿!比起小兄弟你来,却是不及多多哩!”
    江青正待说话,突闻场中一声怒喝,急急回头一看,只见千臂魔僧那宽大的僧衣,自襟以下,已裂了一条尺许破口。
    这时,千臂魔僧手中,却多出了一对,长约三尺,顶端有一对锋利月牙形刃口的奇形兵器。
    千臂魔僧手中兵刃,舞起一道青白色的光圈,矫如龙蛇般,四下掣动,隐隐泛出风雷之声。
    但见寒光千层,宛如老蚕吐丝,越来越长,无止无息,端的微妙精绝。
    这乃是千臂魔僧的成名兵刃“双月铡”。
    他一撤出兵刃,便是一阵急攻快打,指顾间,就将劣势扳回三分。
    但在南荒一煞孙奇及卧刀徐一粟仍然倾力拚斗之下”依旧不易稍占上风。
    铁牌开山吕宁严峻的面容上,己微微现出一丝不耐之色。
    他转头向垂手恭立的阴阳掌查百川道:“查总执法,你瞧哈鲁齐大师身手之健,竟连本帮两位顶尖高手,也一时奈何不得哩!”
    言下之意!乃是取瑟而歌,别有所寄。
    查百川跟随“铁牌开山”多年,他话中的暗示岂有听不出的道理。
    只见他微一躬身,尖声道:“千臂魔僧武功如此深厚!本帮却不好太轻视于他,本座亦请命出战!”
    “铁牌开山”故意微一沉吟道:“嗯!也罢,咱们也该领教一下,西藏一派的密宗绝学。”
    查百川口中应道:“谨遵帮主谕令!”纵身急起,已向“千臂魔僧”攻去。
    江青暗中一哂,十分不值金衣帮中,这种群殴群打的作风。
    但他转念一想,这“千臂魔僧”也是个积恶如山,凶残暴戾之人,正好让金衣帮众人,给他吃些苦头。
    这时,激斗中的各人,已拚了几近两百余招了。
    “千臂魔僧”的兵刃“双月铡”,紧紧收至身边,幻化成的青白光圈,亦缩小得仅有三尺左右,出招腾身之间,显得极为谨慎,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此刻已完全采取守势,已无攻敌之力。
    “千臂魔僧”虽然处身在江湖上三位拔尖高手的环攻之下,仍能镇定心神,毫不慌乱,招式连绵施出,在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情形下,“南荒一煞”等三人,虽然稳占上风,却也不能在一时半刻之间,把他收拾了下来。
    静止在一傍的金衣帮帮主,“铁牌开山”吕宁,眼光一转之下,突然大喝一声,已极快闪身至千臂魔僧背后,双掌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猛然劈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之变,“千臂魔僧”虽在意料之中,却想不到吕宁武功,竟然精深至此,快速绝伦。
    他怒骂一声,左手抡起一片银光,扫向“南荒一煞”等三人。
    右手猝然斜举,却戮向“铁牌开山”乳下。
    “铁牌开山”发出一声震天长笑,身形在空中一翻转,双掌仍然照势劈下,同时,两腿己无声无息的踢出六脚。
    场中人影翻来电闪中,蓦然,传出一声狂厉的急吼。
    千臂魔僧胁下,己着了吕宁一掌。
    只见他满口鲜血狂喷,琵盐吓人的面孔上,更浮起一片狞恶怨毒之色,他一铡柱地,一铡护胸,人已退出五涉外站定。
    双眼绿光闪烁,瞪视看环绕他身没的四位金衣帮高手。
    然后微一定神,仍旧以那阴森幽冷的语气道:“好……好,老衲已四十余年,未如此丢人现眼……嘿嘿……想不到,今日却承受了吕大帮主一掌……”
    说到后句,人已喘息不止,又吐了一口鲜血。看情形了他的伤!必然十分严重。
    “铁牌开山”长声大笑道:“大师言重了,若适才大师不逞强硬拚,又何至于会到如此地步!”
    他目光一转,又洪声道:“只要大师肯将那株“万钻朱兰”赐交老夫,并自行断去“手心太阳经”主脉,老夫也不为己甚,今手之事,便作罢论。”
    “千臂魔僧”响起了一阵鬼嚎般的咯咯怪笑,讥讽的说道:“吕宁,你道老衲尚是二岁孩童!就这么如此容易的受你欺骗?哼!莫说这“万钻朱兰”你无庸梦想,便是佛爷这条老命,你也不见得能如此轻易取去。”
    吕宁手创金衣帮,非但武功出众,为人更是阴沉险诈,城府甚深,是个不折不扣,笑里藏刀的枭雄。
    他闻言之下,非但不怒,反倒仍然微微一笑,说道:“是么?老夫倒要试试!”
    说罢,面不改色,单掌提处,刚猛无俦的劈向“千臂魔僧”,劲风如狂潮涌浪,力道强大无伦。
    一掌甫出,另一掌接看便连续拍出数股劲气,聚成一线,形成巨大气流。
    “千臂魔僧”一见来势,便知今日要糟。
    但他生性凶暴,残毒无伦,岂肯就如此束手待毙。
    那股潜伏在心内的凶恶之性,已突然引发,他狂嚎一声,手中“双月铡”齐举,化为一道青白色的光墙,同吕宁袭来的掌风迎去。
    “轰”然一声大响中,吕宁身形微幌,“千臂魔僧”却已跄踉退了三步。
    口角血渍滴滴顺流而下。
    他正待强自运气抵制,忽的又是一声暴叱,一片银光,宛如满天花雨般,搂头盖脸的罩下。
    这正是“南荒一煞”的独门阴毒暗器“密雨银芒”。
    “千臂魔僧”一声悲号,竟自不闭不躲,双臂急挥,“双月铡”已脱手飞出,呼啸声中,化成两道急速的白光,径向“纤牌开山”吕宁,与“南荒一煞”孙奇二人袭来。
    这一对脱手兵刃中,乃贯注了“千臂魔僧”的毕生功力,作为孤注一掷的困兽之斗,劲力之强,来势之快,的确是非同小可。
    任是吕、孙二人,艺高胆大,也不由闹个手忙脚乱。
    吕宁一见对方兵刃脱手,来势急劲无匹,心中不由一凛。
    他暗自惊心之下,急忙身形连旋,双手急抬,已将藏于长衫之内约两块方形铁牌舒出,顺转一档,“当”的一声巨响过处,那柄“双月铡”虽己震落地下,吕宁手中那对纯钢所制的铁牌,也被击陷一道三分多深的凹痕,虎口震裂,鲜血汨汨渗出。
    此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叫声凄厉已极。
    吕宁目光急转,只见自己属下黑狮堂堂主,卧刀徐一粟,已吃另柄“双月铡”,贯胸透过,身躯更吃那兵刃强大后劲,活生生的钉在地上。
    原来,就在吕宁取出铁牌,磕飞袭至身前的“双月侧”时,一道白光闪处,另一柄“双月铡”,也挟着富襄万钧之努,飞至“南荒一煞”孙奇身前。
    他一时失着之下,任是轻功如何高妙,已是不及闪避躲开,孙奇眼见这白光来势,已然决非自己一双肉掌可以应付,他在危急之下,只有一顿心,将立于身傍的卧刀徐一粟,一把拉至身前,以挡来势,白已却乘手掌一拉之力,飞身斜掠而去。
    卧刀徐一粟正值全神贯注那“千臂魔僧”的举动时,做梦也想不到,孙奇会将他拿来挡灾替死。
    他还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骤然不防之下,被“南荒一煞”将他一把拉至身前,那道劲力至强的白光,疾若电光石火般猝然袭到。
    血光涌处,徐一粟已被“千臂魔僧”的脱手兵刃“双月铡”贯胸透过。
    “千臂魔僧”兵刃出手,身上却似刺猬一般的刺满了银白色的毒针。
    他眼见敌人虽未能全然毙命于自已手中,却是一死一伤,状态狼狈已极。
    只见他鼓起全身残余之力,凄厉颤抖的向江青叫道:“小……小娃娃,只……只有……
    你不会乘老衲之危……来,过来……老衲今日,便将这“万钻朱兰”赠送……送给你。”
    语音断续,好似在忍受看极大的痛苦般,说到这里,已是声嘶力竭,身形摇摇欲坠,嘴里的鲜血,更是大口大口的喷出,衬着他那双莹莹如鬼火似的绿色眼睛,以及一头凌乱的红色长发,其状恐布狰狞已极江青此时被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惊得怔住了。
    他在骤闻“千臂魔僧”呼叫时,不由悚然一震,有如冷水浇头?
    身不由已的向前跨近数步,在他纯朴的心灵里,无形中,对“千臂魔僧”寄予无限的同情。
    本来,人的本性总是惋惜受迫害的一方,虽然他以前如此的凶恶、残毒。
    这可能便是,所谓的“恻隐之心”吧!
    这时,“千臂魔僧”己自那宽大的袈裟中,拿出一方黑绸绸的东西来,单掌举处,便欲扔绐江青。
    “铁牌开山”吕宁,不由一阵狞笑,奸声道:“老秃驴,你死在眼前,还想再增加些痛苦不成?”
    大力韦陀鲍恒山,这时却大踏步走向江青,口中喝道:“小兄弟,且请退后,这趟混水,你还是不沾惹的好!”
    江青理也不理,大声的向“千臂魔僧”道:“喂!你要我接受这“万钻朱兰”,可有什么用意没有?”
    “千臂魔僧”此刻,双目神光,已逐渐焕散,瞳孔也随着扩大。
    他闻言之下,又鼓起最后一口气,挣扎的说道:“没……没有,小……小伙子……
    老衲是……是诚心送……送你的……并不……不要你……付出什……什么……代……代价。”
    江青彷佛在“千臂魔僧”失神的双眼中,瞧见一丝忏悔的光芒,那情景虽是如此的飘忽,但,这己够了。不是吗?一个两手沾满血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能在临终之前,显示出他对人生的歉疚。
    仅此一点,虽然不能挽回他那滔天大罪,却已深深的证明,人心本是向善的啊!
    那怕他仍是凶暴倔强得不肯以更明确的方式来表示,但,在他面临生与死的剎那间,却总是有看一丝失悔的意念流露,那怕仅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瞬啊!
    江青蓦然大声喝道:“大和尚,你放心去吧!“万钻朱兰”我决不会护别人得去!”
    “千臂魔僧”那骷髅也似的脸上,浮起一个安详的微笑,是满意,也是欣慰。
    只见他手臂用力一甩,手中那黑绸包里,已飞上半空,划成一道弧线,向江青站立之处落去。
    数声怒喝,随之而起。
    “铁牌开山”吕宁暴怒之下,首先一舞手中,那对笨重的方形铁牌,悠悠带风,袭向江青而来。
    “南荒一煞”孙奇冷哼一声,身形掠处,笔直扑向那尚在空中的黑调包里。
    江青长笑一声,双手急颤,幻出朵朵星芒,身形亦同时向空飞去。
    吕宁手中的一对铁牌,眼看已要扫至对方腰际,江青却使出邪神嫡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迎来。
    朵朵星芒流闪,竟穿过吕宁兵器隙缝,齐向他胸前九大要穴袭到。
    吕宁大惊之下,只得舞起手中铁牌,化成一道乌黑光芒,先求自保。
    江青一招出手,身形随起,他虽较“南荒一煞”起身略迟,却仍然抢先一步掠到,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南荒一煞”孙奇目光锐利,他骤见一条人影飞来,便知不妙,长臂急伸,便待捞住包里。
    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微风一幌,孙奇却空着两手,怔怔地落在地上。
    这些经过,笔下写来虽慢,在当时却如电光石火般,瞬息发生指顾之间便已完成。
    孙奇落地后,面上露出一股又急又怒的神色。
    他仔细一看,比他抢先一步,夺去包袭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不甚起眼的英俊少年——江青。
    江青从出招、飞身、夺宝、落地,几个动作,连贯无间,一气呵成,快得甚至连“铁牌开山”吕宁这等高手,也无法寻暇而击。
    江青身形甫一落地,闭目一瞧,“千臂魔僧”仍然挺立不倒,混身鲜血淋漓,披头散发,两只绿眼,怒睁如铃,正瞪视着这边。
    江青大声道:“大和尚,江青拜谢所赐,流短日长,在下日后,必至大师墓上,焚香顶礼。”
    “千臂魔僧”枯干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双目微闹,身躯也就徐徐的倒下。
    江青不由一阵黯然,目光闪处,只见金衣帮中四人,已站成了丁字形,将自已包围在中间。
    “铁牌开山”冷冷的说道:“无知小辈,快将手中“万钻朱兰”奉上,免得与那秃驴同走一路……”
    江青不理不睬,私下暗自筹思逃走之法。
    他忖思道:“眼前四人,个个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任是其中之一,已够麻烦了,何况,又在重宝诱惑之下,他们必定将不顾江湖规矩,联同出手,自已恐怕不能稳操胜算。”
    他正在打着主意,“南荒一煞”已阴森森的开口道:“小子,我金衣帮今日一死两伤,你都已看到,若不将这“万钻朱兰”留下,只怕你插翅也难飞去。”
    说话时,他下意识的瞧了徐一粟的尸体一眼,面上微微浮起一丝愧然之色。
    “献牌开山”吕宁,暗暗的向“南荒一煞”一膘。江青聪敏无伦,他自吕宁这淡然的一视中,瞧出“铁牌开山”心中,已对“南荒一煞”生有不满之意。
    这时,他复又看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位,便是那阴阳掌查百川,此人功力高超,适才江青曾与他动过手,但若较之“铁牌开山”吕宁,及“南荒一煞”孙奇等三人,却又略逊一筹。
    江青在衡量之后已暗暗决定,若要遁走,则非向查百川这较弱的一环下手才行。
    他表面上故作悠闲,缓缓说道:“依各位之意,若在下将“万钻朱兰”奉上,是否便可放在下走路?
    “铁牌开山”吕宁早已想好,若对面这年轻人将宝物拿出,待他接过后,便集四人之力,出其不意的将其格毙。
    假如江青不肯奉出,那就只有一齐动手,强抢硬夺。
    但,对方身手之佳,他心中早已深具戒心。
    是故,下定主意,不论江青是否将“万钻朱兰”拿出,都要一拥而上,杀之灭口。
    此时,他见江青如此一问,口中声笑道:“嘿嘿,当然如此,小兄弟如肯将”万钻朱兰”赐下,老夫保证,决不伤你一根汗毛。”
    江青待他说话分神之际,已一声不响的,反手就是一招“佛光初现”,攻向站立在身后的查百川。
    查百川早已留意江青的一举一动,但是,奈何江青出手太也快捷,加以此招”天佛掌”法,威力又奇大无比,狂飙厉劲涌处,查百川虽已急急奋力出掌抵挡,但仍被震退了正步。
    江青乘此缝隙,大喝一声,身形已如巨鸟腾空般,飞出七丈之外。
    同时,只闻得背后“铁牌开山”吕宁一声暴喝,两面铁牌碰得震天价响,便已急急追来。
    江青无暇回头,连连奔驰,势同流星电掣,瞬息间,被他掠出百十丈外。
    “铁牌开山”吕宁、“南荒一煞”孙奇、“大力韦陀”鲍恒山、“阴阳掌”查百川四人,亦均衔尾急追而去。
    连正坐在地上,调息疗伤的矮金刚毛清,亦无瑕分顾。
    风冷星寒,这片适才尚是龙腾虎跃的草地,此时,又重新恢复了宁静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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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武林寒戟
    江青一路如飞狂奔,恰似星飞丸泻,快不可喻。
    距他身后十余丈之遥,仍然有着金色人影,紧追不舍。间或挟杂着一两宗劲力极大的暗器,急袭而来这时,一逃、一追之间,不觉已奔出离那适才激斗之处,约二十多里了。
    江青一面急展身形,一面想道:“如此跑法,不知要到何时方休?适才乘他们四人不备之际,以一招威力无伦的“天佛掌”法,突破包围,但,那时乃是在他们措手不及之下……假若再被这四人围上,恐就难再逃出魔掌!”
    他想到这里,身形更是有如离弦之矢,脚尖一点,便已出去七、八文之远。
    后面追赶的“铁牌开山”吕宁及“南荒一煞”孙奇二人,轻身功夫亦称绝一时。但,他们在奋力急迫之下,一跃之力,至多也不出七丈以外。
    “大力韦陀”鲍恒山及“阴阳掌”查百川二人,功力就更逊了一筹,急奔之下,一跃也只有六丈左右。
    虽然,他们这一窜就是六、七丈的轻身术,在武林中,已算是惊人的身手,但,较之迭逢奇缘,又是当年武林第一高手,万邪之尊的嫡传子弟江青,却又差了一段。
    不用多久,五人之间的距离,已拉得越来越远了。
    这时,五人全是不循官道奔驰,全然追逐于荒郊野郭之一顿急奔之下,面前渐渐现出一片黑压压的高大阴影。
    原来,已到了一座耸拔险峻的大山之前。
    江青身形猝然弹起,拔升有六丈之高,彷如流星泻地般直向那片山坡底下的峋嶙巨石间落下。
    吕宁大喝道:“快追!点子要逃!”
    说话间,已抢先掠出。
    正在此时,只见江青一声高吭长啸起处,双臂连连伸缩,那尚未沾地的身躯,竟彷佛有引力相吸般,随那双臂伸缩之势,冉冉的向空中升起。
    这一次,足足升高了七丈以上,始见他手脚箕张,如一只大鸟般,闪电也似,向前面的一处树丛中射落。
    “铁牌开山”吕宁见江青施展出这甚为怪异的身法,失惊之下,不由神色一征,恍惚中记起,好似曾听闻过这种奇特的功夫……
    他略一寻思,茫然大叫一声道:“快停……不用追了!”
    “南荒一煞”孙奇,本已掠出十丈,闻言之下,就势一个大翻身,已倒射而回。
    这时,“大力韦陀”鲍恒山,舆“阴阳掌”查百川二人,也气喘吁吁的赶到。
    孙奇愕然问道:“帮主!怎么回事?”
    吕宁满面惶然之色,疑虑的道:“孙堂主,你可曾注意到,这厮适才跃升空中时,所施的身法么?”
    “南荒一煞”慢慢一想,面上也渐渐透出一股惊疑之色,他脱口道:“莫不是已失传武林,达一甲子之久的“铁臂振空”?”
    吕宁面色凝重,沉声道:“不错,这种功夫,乃是当年武林中,第一邪道高手,邪神厉勿邪所独擅。”
    一语甫出,众人已惊得哑口无言。
    “阴阳掌”查百川喃喃自语道:“那么……适才这小子一掌将我震退,必是用那“天佛掌”啰!好险!”
    吕宁向江青匿身的树林中,凝视了一刻,颓然的回头道:“此山深远高耸,这厮功力又复高绝,恐怕一时不易寻找得到,也罢!既识此人,日后也不怕他逃跑……”
    他一挥手道:“走!咱们且先回去,看看毛堂主的伤势……”
    说罢,纵身跃起,四条影子,已相继消失于山旁小径。
    ※※※
    曙光微透,鸟语吱喳!
    这,又是一天的开始了。
    山上,一片方圆不大,却异常紧密的丛林中,江青正紧张的伏在一株树下,蔓芒纠结的山藤野草,将他掩遮得十分严密。
    过了很久,他知道对头必已离去,始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却落在手中,那个黑绸包里上。
    他喃喃自语道:“这“万钻朱兰”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为它拚命?”
    说着,伸手将包里缓缓打开,晨曦的光辉照耀之下,包里内陡然闪出一道,五色缤纷的耀目光彩。
    江青微拢双目,仔细向包里里一瞧,不禁啧啧的称赞起来。
    原来在包里中,有一方透明的水晶方盒,盒内雪白的软垫上,却放着一只大若人掌,雕镂得异常精致的红色芝兰。
    芝兰质地光润,毫无瑕疵,且隐隐流动着烨烨异彩。
    这株红色芝兰,不知为何物所制,但,纹理之细腻光泽,似更在邪神那“朱玉寒骨令”之上。
    更令人爱不律手的,却是那芝兰上,嵌满灿若明星般的珍贵明钻。
    只见这粒粒明钻,其大如豆,呈多角之形,将那流灿欲滴的红色芝兰的光辉,反映而出,更幻成千彩百色,端的悦目之至。
    江青正痴痴的在手中反复把玩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说道:“确是人间至宝,只是可惜公子却不知这宝物真正的奇异之处。”
    江青闻言大惊,陡然转过身来,眼光触处,不由更令他怔愕不已。
    这发话之人,竟是那在会泽城中乔装扒窃的闲漠焦三。
    焦三这时,身上已换了一套银光闪闪,质料高贵的密扣紧身衣,衬着外罩的一件黑蓝色长袍,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了无昨日在酒楼中,那种邋遢猥琐之低。
    他见江青转身过来,笑吟吟的双手抱拳一揖,道:“江么子别来无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蓬,料不到小的,今日在这荒僻之地,又见到了公子……”
    江青目光一冷,淡然道:“尊驾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江青倒是走眼了……”
    他心中却骂道:“这小子,还装什么蒜?其实,在会泽城中,我早已瞧出你行色可疑……”
    那焦三道:“昨夜于会泽城,酒楼之上,公子大显神威,的是令小的佩服得紧,嘿嘿!公子却忒地心急,不容小的拜别,便匆忙走了……”
    江青一见焦三,此时仍然是一派虚言假意,不由面色一寒,道:“尊驾必是武林高人,何苦如此相戏在下,须知江青也不是好欺之辈!”
    那焦三闽言,随即面容一肃,正色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日之举,乃为势所迫,并非有意戏弄尊驾!”
    他口气一改,江青始缓缓说溃:“昨日见到阁下,江青确已动疑,既是如此,区区亦不能责怪兄台……他一顿之后,又道:“尚请尊驾示下名讳!”
    那焦三双目一睁,洪声道:“武林寒戟”,“缤云戟”商固,便是在下。”
    江青闻言一震,暗忖道:“怪不得这家伙,两次欺身至我身后,都是在如此近逼之下才发觉,原来竟是那匿林寒戟。”
    想着,他连忙拱手道:“原来兄台便是名震遐迩的“缤云戟”商兄,在下倒是失敬了!”
    那化名焦三的商固,莞尔一笑道:“江兄言重了,兄弟虽然薄具虚名,但较之江兄一身卓绝武功,却是膛目不及。”
    江青淡然道:“商兄谬奖,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他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昨夜兄弟与金衣帮数名高手相斗,闻说他们与商兄结有梁子,不知此事须知江湖之上,人心险诈,禁忌亦多,别人私隐之事,若径自探问,便常会引起一些莫须有的误会。江青的江湖阅历不深,是故贸然问出。商固面上却神色不变,微笑道:“此事无甚紧要,只是数日前发生的一点误会,在下早已料理清楚……
    倒教江兄费神了……”
    江青见他含糊其词,不愿言及,也就一笑作罢,不再多问。
    其实,这缤云战商固,与金衣帮铁牌开山吕宁等人,结有极深的仇怨。
    事因四月以前,商固行经湘境,无意中,与金衣帮内三堂紫麟堂堂主,六指行者汪明,为了抢路前行,发生争执,一言不合,随即动手。
    百招左右,六指行者吃商固一掌震伤,随行的两位金衣帮众,也俱被商固击毙。
    汪明负伤回到贵州抱朴山总坛,面呈一切后,铁牌开山吕宁勃然大怒,便遣下追骑,四处寻查缤云戟商固的行踪,以待围攻泄恨。
    恰好商固这日,因听到江湖传闻,昔日之千臂魔僧哈鲁齐又重现江湖,而且曾在会泽地面发现其行迹。
    因这千臂魔偕于早年,自一拨南海海盗手中,得到一株价值钜万的“万钻朱兰”,这朱兰之上,镶有无数珍异钻石,其中,更有二粒神奇异常,名曰“轻尘””避水”
    “蹈火”的绝奇神珠,功能水火不侵,邪秽不入。
    千臂防僧早年得此奇宝之时,风声便已泄露,好在知晓之人,倘为数不多。
    但,当他行迹复现江湖后,已有不少的武林两道人物,闻风而来,商固,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商固进入会泽不久,已被金衣帮所布的眼栈察觉,实时便飞报总坛,并密切派人监视。
    商固久走江湖,武功高绝,岂有发觉不出的道理。但千臂魔僧身上的宝物,他却舍不得放弃,无奈之下,为了避免麻烦,便易装四出游荡。
    江青到达会泽,投店之时,便被商固发觉,他在无意之中,又窥见江青入店时,背上所背的“金龙夺”。
    但是,他又见江青神态轩昂,步履沉稔,说话之间,中气十足,便知对方,亦必为一身怀绝技之士,他的江湖阅历深,自是识货之人,目睹之下,不由贪念大起,便欲夺为己有。
    加以对头侦骑四伏,他也不敢大意,便化装成一落魄闲汉,借扒窃为实,一试江青武功深浅。
    那时,设若江青懵懂不察,则被点倒之人,必非商固,而是江青了。
    商固这条苦肉计,当时虽则行通,但直到他目睹江青在酒楼之上,击败双飞仙子的身手后,便知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何况,嗣后又见江青,乃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邪神的义子,他就更不敢明里下手了。
    俟江青回店之后,商固随即换装驰往郊外,较之江青更早了一步。
    他到达之时,正值闻风而来的武林群豪:阴风黑煞古劳、秦蒙、秦平。
    还有金衣帮中,先行而至,闻风亦赶来插上一手的三大护坛“飞雪银刀”欧治、李朴、牟凤。
    加上穷家帮刑堂堂主,霹雳斧霍大刚、双掌开碑袁抱吾,及南固山断魂岭的银杖婆婆等人,正在与千臂魔僧展开恶斗。
    他原先计划是,等千臂魔僧与这九位江湖豪士,争斗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际,然后再出面抢夺打物,坐收渔人之利。
    殊不知他如意算盘原打得很好,但是不久之后,却越看越觉心寒。
    原来,场中群豪,在瞬息之间,已被千臂魔僧击毙了一大半,余下各人,亦均是岌岌自危。
    没有多久,霹雳斧霍大刚与双掌开碑袁抱吾二人,也在千臂魔僧诡异的手法之下,收招不及,自相残杀而死。
    甚而至于连功力高绝一时的南固山银杖婆婆,亦未能逃出厄运。
    商固目睹千臂魔僧如此身手,不由吓得直冒凉气,他自行估量之下,虽知自己较之场中各人均高出甚多,若是与千臂魔僧力斗,五百招内尚不致落败,然而到最后,却必然不是千臂魔僧的敌手。
    这时,他目光一闪,便看见江青,自远处禹禹行来。
    直至最后江青与千臂魔僧激战,及金衣帮高手倾巢而至,所有的一切情形,商固皆已看在眼里。
    待得千臂魔僧毙命,江青得宝逸去,他亦遥遥跟辍在后,再以一身超然的轻功,潜入这树林之中……
    这时,江青缓缓将手中“万钻朱兰”包好,抬头间,却陡然看见商固那双贪婪的目光,正紧紧的注视着自己手上的宝物。
    他心神一动,装做不察道:“商兄适才言及,此宝另外还有一宗异处,如蒙不弃,倘请兄台见告。”
    商固微一沉吟道:“实不瞒江兄,这“万钻朱兰”尚有别宗异处,兄弟也是道听途说,详细之情,亦不十分了解。”
    江青暗中冷笑,若无其事的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易询他人了!”
    他心中却忖道:“这素有武林寒戟之称的商固,言谈之间,闪烁支吾,居心叵测,显然根本就未怀着好心!”
    缤云戟商固何等奸滑,他一见江青面上神态,已知对方必已存有戒心,自己有意强抢豪夺,却又没有胜算把握。
    念头一转,忽而满面堆笑道:“未知江兄欲往何处?兄弟生平性喜游览名山胜水,足迹所至,中原各地兄弟皆了若指掌,江兄若有兴致,兄弟倒可勉为前导,到各处游历一番!如何?”
    他已打好算盘,欲与江青朝夕相处,乘其不备之际,实施暗算。
    江青又不是傻子,商固用意他当然也能猜到八分,岂会伴虎而眠?自取其祸。
    尤其商固在江湖上的武功名头,甚为晌亮,若他真以不光明手段突施暗袭,自己也的确防不胜防。
    江青思虑及此,向商固深深一揖道:“兄台盛意,江背心领,只是,此次出山,乃系奉义父之命,办理一件要事,兄台武林俊彦,万人景仰,小弟不敢再行打扰了!”
    商固闻言,不由一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勉强干笑了一阵,说道:“江兄既然有事待办,兄弟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当再与江兄把晤。”
    说罢,双手一拱,转身纵去,眨眼之间,就消失于树林之外。
    江青仔细将手中小包,塞入怀内,一面缓步走出林外。
    这时,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透过半山浮飘的雾气,幻成奇异绚灿的光彩。林端草穗之上。凝结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空气清新,目旷神怡,好一个初秋的清晨……
    江青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徐步行至山脚下一条清溪之旁。
    只见溪水清澈,一眼到底,他俯下身去,捧起一掌寒洌的溪水,洗嗽起来。
    冷水沾面,神志顿时一振。
    他正待躬身下去,欲再掬一些水而嗽。忽然,溪水的倒影中,竟照显出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影来。
    江青心中一惊,躬着的身形,突然一个翻转。
    就在他身形翻转之际,一股强劲的掌风,掠体而过,将溪中流水“澎”的一声,激起数尺高的水花来。
    水珠迸溅中,那蒙面人不待江青定下心神,绝快无伦的政上九掌。
    江青大喝一声,身躯如陀螺般旋转,流星似的拍出亡掌,踢出三腿。
    蒙面人一声不晌,已围着江青游走起来,双掌挥舞如风,劲风刚猛着体如削。
    江青一面施出“七旋斩”掌法,一面喝问道:“尊驾何人?在下自忖与人并无仇怨,怎的却以如此下流手段,暗算于我?”
    蒙面人仍是一语不发,闷头疾攻,招式凌厉猛辣,威势惊人。
    江青力敌之下,心中暗惊道:“这蒙面人功力之高,与那南荒一煞孙奇,竟在伯仲之间,奇怪!怎的一日之中,我却遇见这么多的江湖高手!”
    蒙面人拳脚齐施,罡风无俦,气流涌荡,江青江在猝遇强敌之下已被追出五步以外,情势十分危殆。
    在强劲的掌风猛拂之下,已将江青所穿的青色长衫飘起,露出身上艳红的“火云衣”
    来。
    江青一瞥之际,豪情顿生,春雷似的暴喝一声,身形猝然弹起空中,如游鱼戏水般的往前一滑,双掌却自两种极为怪异的角度,急推而出。
    顿时,两股激流若山崩海啸般交逼涌去,掌风所带起的尖锐呼啸,刺人耳膜已极。
    这一手,正是邪神当年,纵横江湖的绝技“如意三幻”。
    蒙面人失声一叫,已当堂被震得踉跄倒退。
    江青不容对方再有机会缓过手来,已步如流水行云,双掌齐出,带起圈圈弧线,及一片星形精芒,“银月寒星双环式”倏然出手。
    蒙面人厉呼连连,身形急掠中,急快的拍出七掌。虽将江青逼得身形稍滞,但他手指过处,已“嗤”的一声,将蒙面人的黑衣,划破了一大片。
    朝阳之下,看得甚为真切,黑衣内,竟露出一片银光闪闪的紧身衣来。
    江青失声叫道:“啊!原来是你!”
    蒙面人狞笑一声,身形暴退中,扬手发出三枚寒光耀目的暗器,眨眼间,已闪至江青身前。
    江青惊怒中,举掌击去,劲风过处,那三枚暗器仅在空中一歪,又呼啸一声,其中一枚走半圆弧形,急掠飞来。
    江青冷冷一笑,瞧准来势,倏然伸手捞住。他骤而将暗器接在手中,那暗器所带的劲力,竟震得他后退一步。
    百忙中,已看出那是一枚后扁前利,尚带有两片银色薄翅的奇形暗器。
    江青心中尚未及转念,另两枚亦电掣而至。
    他身体极微妙的向上一翻,竟贴着地面三寸之上,箭矢般射出。
    江青堪堪躲过这三枚暗器后,蒙面人早已鸿飞冥冥,踪迹不见。
    他默默沉思了一刻,又俯身将三枚暗器抬起,匆匆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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