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八法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六章以战绝仇
    江青早已意识到情势的严重,但是,他此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觉得这一切好似离着他十分遥远,又好像与他没有什麽关系一般。
    五伏罗汉同时举步,自那小山坡上缓缓行下,他们神态是如此静默,步履更是如此沉稳,隐隐的流露出一股无形的威严。
    在这五位名震遐迩的大和尚里,除了为首的伏龙罗汉外,最令江青注意的,却是那位身材胖大,满面于思的伏鹰罗汉。
    江青轻轻的抖落了衣衫上的积雪,又深长的呼吸了一次,然後意态悠闲的向侧傍踱出两步。
    这时,他身後的青黄双绝及白马红等六人,早已下马立在地上,站立成一个半圆的形势。
    伏龙罗汉低眉垂目,宝相庄严,与其四名师弟行至江青身前寻丈之处。齐齐止步柱立不功,五位大和尚的面孔上,却散发着一层湛湛的神彩,虽在黑夜之中,仍然可以体会出这湛然神彩的超脱与肃穆。
    此刻,黄袍书生赵叁忌忽然沉声启口道:“江大侠,昆仑派中的“五伏罗汉,青黄双绝”,现在却站在尊驾面前,昆仑派不敢夸言能雄踞武林,但也可勉强挤入六大宗派之内,现在,本派便以眼前的小小力量,与尊驾作一次印证,而尊驾与本派先後所结的仇怨,亦将在这次印证後了断老夫之意,是指不论本派胜负,皆是如此。”
    江青冷沉的注视着黄袍书生,心中忖道:“昆仑派除了掌门人明禅大师外,便数这“五伏罗汉,青黄双绝”了。哼,他们目前可说是精英尽出,实力空前强大。形势上的众寡悬殊,是极为明显的,又何必摆出这些场面话呢?”
    而江青心中更是十分明白,为何对方,如此痛快的说明在这次较斗之後化解往昔旧怨,因为,事情的发展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昆仑派战胜,则江青非死必伤,那麽,昆仑派已算挣回了面子,湔雪前耻;二则江青战胜,在昆仑派如此大举出动之下,如果再度败於江青手中,则他们尚有何脸面再言报仇?更有什麽力量来报仇?在如许众多的高手名僧联手之下,假如昆仑派尚占不了便宜,则他们定然不会再次去自取其辱了。
    因此,黄袍书生所言,不论此次较斗胜负,前怨一笔勾消的话,只不过是一个必然的结论罢了。
    江青冷幽幽的一笑,缓缓说道:“江某十分感激贵派如此宽宏大量,不过,贵派要洗雪往昔之仇,是要以一对一呢?抑是仍像前次那样蜂涌齐上?甚至於更有过之?”
    此言一出,昆仑派中各人已是个个色变,仅只合十当胸的五伏罗汉,仍然垂眉不语,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於是,站在青衫客展平身傍的那两名中年汉子,齐齐跨步而出,右面一个稍瘦的汉子冷哼一声,粗厉的道:“江青,阁不想必也狂得差不多了,现在该是你收起嘴上功夫,露露手下把式的时候了。”
    江青微撇嘴角,徐徐将外罩青衫解下,口中边道:“二位是那路莴人?尚请恕过在下眼生。”
    适才说话的中年大汉,眼皮微翻,厉声道:“昆仑掌门方丈记名弟子,青云箭手朋雄便是在下。”
    他又一指身侧另一个中年大汉道:“这位亦是昆仑掌门方丈之记名弟子,一虹飞霜任卓群,嘿嘿,只怕区区二人,倘不在阁下你的眼中吧?”
    这青云箭手朋雄语声始罢,眼前金红光华微微闪幌,原来,江青已脱下外罩长衫,现出长衫内之“火云衣”来。
    正当昆仑派各人,望着这件当年惊慑武林,闻风退避的火云衣时,江青傲然一笑,哂道:“客气,江某正如朋友所言,并不将各位这些顶着维护武林正义招牌,却专门挂羊头卖狗肉的大侠客看在眼中,来吧,江某倒要试试你们这些恃强凌弱,以众欺寡的名门正派,到底还有些什麽令人侧目的手段!”
    於是,尚不待另一次忿怒自各人面孔上升起夜色中,金红色的光华倏然掠闪,一片宛如天降地涌的掌山腿影,恍如狂风暴雨般,猝然将这两名昆仑高手罩入其中。
    江青的出手是如此迅厉,几乎不容人有千分之一的喘息机会,这两位功力高强的昆仑好手,亦不由在顷刻间闹了个手忙脚乱,狼狈已极的骤然退出五步。
    於是,描金骨扇的淡金色彩,就在青云箭手等二人败退之时,如闪电般连连伸缩,戮向江青背侧沿面一十二处重穴。
    随着青衫客展平的出手,黄袍书生赵叁忌亦沉叱一声,“轮回掌”中的精要绝着,紧跟着如潮水般排涌而出。
    大转身,双甩掌,疾出二十一腿,江青身形如电,迅速闪攻,他冷冷一笑道:“一起上呀,英雄们,显显你们以多吃少的威风啊!”
    青黄双绝掌腿齐攻中,俱不由面孔一热,正在这时,半声狂吼起处,白马冰心司徒宫亦掠身加入战圈江青长笑有如龙吟,掌势一开一合,立将白马冰心罩入连绵不绝的掌影中。
    这时,青云箭手朋雄,一虹飞霜任卓群已得到掩护,二人羞怒交集的暴叱连声,四只铁掌翻飞如电,猛悍无匹的回身攻到。
    江青尽量保持着身形的迅捷与轻灵,毫不退滞的稍沾即走,以邪神嫡的至高心法,加杂着长离绝学“七旋斩”,在这五名昆仑高手的急攻猛打中,有如水中游鱼般飘掠不定,而在瞬息的有利空间里,把握住一分一毫的制敌良机,予敌人以最狠辣的打击。
    昆仑派目前出手的五名高手,无论那一个,提起来也是足以独挡得一面,“万儿”十分响亮的武林人物,任是其中之一,寻常武林道上已然鲜有人胆敢招惹又何况是五人连手齐攻呢?其威力之恢宏,自是无可讳言的。
    掌山腿影,有如丛岭叠峰,巨浪排空,强劲的罡风狂飙,扫拂得积雪飞舞,甚至连剌骨的北风,在这如啸的劲气中,也黯然失色,六个激斗的好手,已看不清他们本来的面目,仅只掌势连着掌势,腿影接着腿影,如海浪般汹涌不断的相互交击着。
    江青星目如炬,瞳孔怒张,他在一招七旋斩中的“波涛千重”下,稍稍逼退了黄袍书士,双掌微颤,又是一记“海波粼粼”挡开了青云箭手及一虹飞霜二人的合力一击,於是,他在迅速展出的九掌十叁腿中,身形暴转至白马冰心司徒宫身侧,在司徒宫尚未来得及出手之时,已在他另一招“再起忽落”中被迫出叁步之外。
    黄袍书士赵叁忌怒叱一声,抢步进身,轮回掌中绝学,“来世为善”、“一念存心”、“白魂归道”连绵而出,组成一片如钢铁般坚硬的气墙,压向江青上盘。
    在江青一招“立波为柱”的抗拒中,青衫客展平锣功手中描金付扇,电事般点向江青喉头、以耳、人中等处。
    江青狂笑一声,身形奇妙无伦的滑出四尺,左掌化成扇状光辉,右掌却竖立如刀,猛然劈向青衫客展平颈项,同时间,他的双腿也速飞而起,扫至青云箭手朋雄及一虹飞霜任卓群身前!
    移身,出掌,飞脚,快速得几乎是一个动作,在瞬息间一气呵成,昆仑派的五名好手,又不约而同的齐里迥身闪躲。
    江青傲然一哂,面孔上涌起一层大无畏的神光,他在不停的连续攻拒中。沉厉的喝道:“朋友们,拿出各位最得意的功夫,不要令江某失望,失望你们盛名之下,只有这一点可怜得微不足道的把式!”
    青云箭手怒骂一声,拚命劈出十六团狂猛的掌风,大吼道:“江青,你不用卖狂,好受的还在後面呢!”
    江青闪身避过青云箭手的攻势,又硬生生的格开一虹飞霜拍到的两掌,且单腿硬拒白马冰心,一面冷然答道:“朋雄,你便先试试吧!”
    “吧”字适才出口,他已如鬼魅也似地,自青黄双绝挟击的掌势中穿过,双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角度飒然劈出,奇厉无比的攻向青云箭手朋雄胸前腹下!
    这正是邪神秘传的五大散手之一:“阴冥阳关”!
    青云箭手朋雄,原是关洛道上有名的白道人物,性格却十分暴伤烈,他费了无数心力,才得以投入昆仑派旗明禅大师门下,作为明禅大师的记名弟子,这乃是叁年以前之事。明禅大师佛理深博,尤能识人,他深知知这青云箭手性烈无比,故而仅允收为记名弟子,欲加以陶冶後,再正式收罗门下。
    因此,青云箭手与一虹飞霜一样,乃是带技投师,而又同样是在明禅大师观察磨练之中的记名弟子。
    青云箭手朋雄虽然功力十分高强,在江青突然施出以其为鹄的“阴冥阳关”之下,却不由得有些招架不来,他只觉两股雄劲无伦的掌风猝而袭到,这掌风袭来的角度是至为明显的,但是,却又偏偏难以躲避正在他捉襟见肘,手忙脚乱之际,一条有如怪蟒般的鲜红彩带,忽然自侧傍暴卷而到,扫向江青双腿江青不用细看,就知道必定是金发红陵出手了!
    他招式尚未用满,已呼的一声,一个大斜身,急两步中,抖手便是一十九掌,反攻身後的青黄双绝二人,左手食中二指微屈,“并天指”倏而弹向金发红陵赵莹。
    白马冰心司徒宫,见爱妻受危,不由狂吼一声,使的全是昆仑不传之秘“轮回掌”中险招:“奈何桥上”“判官一事”猛力冲上,分袭江青胁下背脊!
    一虹飞霜亦见机而上,铁掌生风,呼呼轰轰向江青拍出十五掌。
    江青憔悴的面庞上煞气突现,甩肩步,身躯如旋螺般暴转急旋中,一口气使出二十叁腿十七掌,在同一个时刻将这些奇妙的掌腿之力聚成一个焦点,同白马冰心及一虹飞霜攻到!
    此乃长离一枭新近演练而成的“七旋合斩”手法!
    一虹飞霜大吼一声,倾力向後跃退六步,白马冰心稍慢一步,连串“劈啪”密响过良,他的身躯已被震得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
    然而这一个微小的间隙,又被青衫客凌厉的“暮云手”在瞬息间填上,江青单臂迎拒中,反掌又拍向急冲而来的青云箭手。
    人影进退如梭,在雪地上往来纵横“白马冰心司徒宫玉面煞白,独自在一傍静静调息。
    默默站立一傍的五伏罗汉,自战斗开始,便不曾稍瞬双目,一直凝神屏息的注意着场中战况的演进”於是,这五位道行深博的高僧,却不禁暗里叹息起来,因为,他们见到的事实,不得不使这五位大和尚心中惊异,更为昆仑派的威望而感到悲伤,五人心中深深的白,邪神唯一的传人,其功力之雄厚诡异,绝对不是容易抵制的,更不是如他们原先所预料的那样单纯。
    自然,五伏罗汉心中的测度与猜疑,是不会轻易表露在他们那冷寞地面孔上的即便是他们内心早已感到极度的惊骇。
    激斗不息,积雪飞扬中,沉叱怒喝,百招已过。
    蓦然
    一声惊呼起自场中,金发红绫的兵器|“红色绫带,已被江青一掌削断尺许!於是,白马冰心司徒官骤然双目怒睁,面孔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反手之下,“呛呛”一声劲响,藏在黑色披风後的一柄利刃,带着一溜寒光倏闪而出。
    江青以半招“掌不刃血”削断金发红绫的绫带後,接连十叁掌猛然攻向正站成一线的青黄双绝,背後寒光一闪,他已自瞥觉,目光微瞟之下,就着到白马冰心司徒官手中持着一柄冷电伸缩的宝剑!
    江青脚尖在地面上一旋,狂笑道:“司徒宫,阁下手中所持的,想必是那柄紫玉宝剑了,来,来,来,你便试试阁下宝剑锋利呢,还是江某的铁掌狠辣!”
    白马冰心司徒宫料不到江青在一眼之下,便能叫破他这柄祖传宝刃的名称,於是,心中恼怒顿时又加重叁分!冷笑一声,挥剑攻上。
    江青早已听及蛟索飞岳扬说过,司徒宫这柄“紫玉”剑十分犀利,功能吹毛截铁,霸道无比。司徒宫拔剑之下,他早已暗自注意,银虹掣闪中,身躯忽而腾空寻丈。
    司徒宫展开昆仑嫡传之“金龙剑法”,连环七剑有如明虹一现,急攻而上,口中轻叱道:“江青,你怕了麽?想不到你也有畏惧的一天?”
    江青身在空中,倏而有若龙吟般长啸一声,身形快速无比地盘旋降落,在司徒宫剑剑相连的寒芒中微一穿掠,双臂奇妙的一抖,已在间不容发中,劈手夺过金发红挥舞正急的大半截绫带!
    这奇异的身手,正是那“如意叁幻”中的绝着:“灵智一点戏游龙”!
    在金发红绫惊愕得尚未及出口的刹那间,江青已闪电般翻折身躯,一招“波来波去”攻向青黄双绝,招式甫出,又神速已极地飞扑向青云箭手朋雄而去!
    一虹飞霜此刻正在青云箭手身傍,他这时早已有些寒心,眼见江青扑到,不由钢牙紧挫,厉吼半声,右臂猝挥,一道精光,蓦而劈向敌人中腰!
    江青眼角光芒微闪,他已意识到又有一个敌人兵器出手了,於是,他双腿用力一挺,一个瘦削的身躯,忽然直着在空中浮起。
    一虹飞霜任卓群长剑出手,却一击落空,双目一瞪,正待回剑扫去江青怀而实气一沉,整个人竟轻快的站在一扛飞雾剑身之上,变事急抖,扭颤体顶便是叁十二事!
    这些动作,都是迅速得无可言喻的,一虹飞霜才觉出手中刹剑一沉,一片漫天掌影,已急罩而至!
    要知道江青出手之下,俱是邪神当年不可一世的绝活,而这一着,又是那“如意叁幻”
    中渗入招式的奇技:“立梗摘萍”!
    一虹飞霜武功虽强,却又怎能抵得住邪神这些威慑武林的神功呢?
    他心胆俱裂之下,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其他,手指一松,人已仰身翻出五尺开外!
    正在这时,青云箭手朋雄抢上一步,双掌忽抖,四点青莹莹的光华,猝而射向江青面部五官!
    朋雄虽然出手不慢,然而,却来不及救援在一招之下即弃剑败北的师弟了!
    江青冷冷一哼,正待设法消除这四点袭来的暗器,背後却又有叁片劲风,如铁杵般撞至!
    不用回头,江青就知道背後袭来之人,定然是那青黄双绝及白马冰心!
    於是,他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就是半招“天佛掌法”中的首式“佛光初现”,右掌却在瞬息间推出一股与雪地同样洁白的蒙蒙气体!
    在江青左掌反挥之下,千百掌影如流星般向後飞射,“波波”撞击之声不绝於耳,叁股强猛的劲力,立时消弭无踪。
    但是,他自己亦被对方的劲道反震得微微一幌,在空中移出一尺,同时,他推出的那股白色劲气,亦如一条老龙般霍然一卷,将四点青光卷入其中,消逝得无影无迹!
    黄袍书生正自感到双臂微麻,心中惊忖:“糟透,对方又使出天佛掌了!”
    此际,青衫客展平眉心那块菱形疤痕却微微一红,他失声蚪道:“师侄注意,这是玄冰真气!”
    邪神的“离火玄冰真气”,乃为他所有艺业中绝技之绝,威名并不较“天佛掌”逊落多少,展平失声惊呼,却不由使得正待涌身冲上的一虹飞霜、白马红绫等叁人微微一窒!
    青云箭手朋雄暗器出手,毫无声息的就被敌入消除後,心中已自感到吃惊,此刻一听到青衫客的大叫,更是有些心惊胆颤,他不遑多想,身形一斜,反手自胁下发出七点青光,又左右连幌不停,双掌伸缩如电,一溜溜青莹光点,宛如流星般连串而到。
    江青在夜色中注目一望,隐约看清这一点点的青莹光华,俱是一只只长约叁寸的没羽青钢箭!而青云箭手发射的手法,除了诡异凌厉之外,为数更是极多,有如飞蝗齐涌,令人防不胜防!
    於是
    江青就势在空中迅捷的做了一个翻转,闪过那七枚没羽青钢箭,脚尖在地面上一点,立即宛似一只脱弦流矢,飙然飞升空中七丈有馀!
    他的行动是如此快速,以至於那一串串的青莹光点,全在他脚下呼啸而过,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青云箭手朋雄大喝一声,在他有些颤抖的喝声中,裹囊里仅存的十五只没羽青钢箭,也以昆仑心法“万点明灯”一齐施出!
    青莹的光华掣闪而上,围罩向江青空中的身形,而数声厉叱亦随之而起。描金骨扇的淡金光华挟在厉烈的“暮云手”中,“紫玉剑”的寒芒渗合着两片雄浑已极的劲力,自几个不同的方位里向江青那尚悬留在空中的身形合击而上,组成了一幅悦目,却又惊险的画面。
    五伏罗汉齐齐仰首上望,双手合十,目光中却不由透着无比地惊疑。

举报

第六十七章绝夺奇阵
    淡金色的光华,银白色的剑气,加杂着一层层的掌影,组成了一面严密的罗网,而在这面凌厉得慑人魂魄的网前,更闪耀着点点青莹的寒光。
    昆仑高手的合力一击是惊人至极的,只凭迫出手之下的气魄,已足以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惊惧畏怯。
    包何况各人攻昨的目标,此时只有一个焦点江青!
    无比的愤怒,开始在江青的瞳孔中射出火花,於是,在各人的招式尚未接触到他身体以前,一声裂帛也似的厉啸,己如穿金裂石般自他嘴中响起。
    只见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偾张,“天佛掌法”中的首招“佛光初现”有如闪电般推出,在一片如山的掌影中,第二招“金顶佛灯”第叁招“佛问伽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相继跟上!
    於是,层层的掌影挟着圈圈劲力绝强的弧扁,十道凝结成剑形的精气又在一片沉如山岳的罡风中闪射不已,这幻异,深博,凌厉,雄浑的功力显示,已几乎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施出!
    几声惊恐的呼叫,在同时出自昆仑派各人口中,劲气在空中如激流般回荡汹涌,好似怒海惊涛,又似五岳倾倒,压力在刹那间充斥在周围每一寸的空间中,地下的积雪亦被震得纷纷四散旋舞飞飘。
    五条人影,如并飞的碎石般,倒掠而出,一溜银芒冲天而起,尚有一条半截的红色绫带,断成片片,和着飞扬不已的雪花在空中飘落。
    黄袍书生赵叁忌掠出五丈之外,急坠而下,抢出四步,始面色惨白的拿桩站稳,一身黄袍,自双肩以下,已碎如布条,在风中飘拂不停。
    青衫客虎口鲜血滴滴,直飞出六丈之遥,始跄踉着地,两只脚踝深深埋入积雪之中,眉心的菱形疤痕,却己由红变为灰白。
    白马冰心司徒官与一虹飞霜任卓群皆倒卧雪中,二人俱是气如游丝,面如金纸,但是,金发红绫却好生生的呆立於地,束发的浅黄丝巾又被再次拂掉、她那一头如黄金也似的秀发,波浪般凌乱的披拂在肩上。
    在混乱的情势中。江青奇异的做了一次美妙的盘旋,然後洒脱的落向青云箭手朋雄身侧丈许之处。
    青云箭手自认功倾一时的“青云箭”,竟连敌人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而且,己方在合力攻击下,反而损伤惨重,对方那精绝如神的功力,已使他惊惧得目瞪口呆,惶然不知所措,严峻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股极度的骇异!
    江青冷冷一笑,沉声道:“朋大侠,你也躺下吧!”
    青云的手悚然一惊,正待後退避敌,江背那瘦削的身躯,已如一颗流星般然飞起,连不绝的掌影,有如天河突悬一般,自四面八方向朋雄飞压而到!
    这又是那狠绝天下的五大散手之一:“苦海无边”!
    黄袍书生目睹之下,向前急迈两步,喘息着大叫:“快退!”
    这两个简单的字体,在口中吐出来虽然是极端地快速的,但是,却在黄袍书生呼声适才出口之际,江青却突然变招换式,另一招五大散手中的绝着——“阴冥阳关”已疾逾闪电般推出!黄袍书生口中蓦的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坐倒地上,青衫客展平则长叹一声,以袖遮面然而,江青却在青云箭手手忙脚乱的招架中,骤然收敛功力,在他胸前、颈项、胁下闪电般轻轻一拍,又迅速无伦的飞返原地。
    场中起了一阵短暂的静寂。
    於是,五声佛号,同时自五伏罗汉口中喧出,这五位高僧的面孔上,皆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神情。
    於是,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响自斗场一隅,金发红绫正蹲在白马冰心身傍,伤心地抽搐着。本来,以昆仑派的青黄双绝来说,凭二人所负的超绝艺业,当可勉强抵住那实力浩大的“天佛掌”法前叁招,但是,这仅是指将这叁记绝招分开使用而言,依江青适才出招的手法,则不啻已将那叁招精妙至极的掌法合而为一使出,於是,也就等於每一招都加强了叁倍的力量尚且不止,这自然就不是青黄双绝的功力所能抵抗的了,甚至再加上青云箭手、一虹飞霜、白马红绫等四人之力亦不足抗衡;这古相当的佛国秘技,到底是不易相与的啊!
    青黄双绝二人,又在那威力浩浩的天佛掌下,再次败於江青手下,但是,二人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只是内腑微受震荡而已。
    青云箭手此刻却似木鸡般楞立不动,他心中异常清楚,在适才惊惧交加之下,根本就来不及运功相拒,自然,他纵使本能的还手招架,也是破绽百出,然而江青并没有乘机取去他的生命,青云箭手知道,对方轻轻拍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无论是那一个部位,也足够自己命丧当场假如对方真想取去自己性命的话!
    是羞愧?灰心?悲愤?抑或是失望?青云箭手自己也说不出他此刻心中的滋味,但是,他却深切的明白,在所有错综复杂的情绪中,尚含有一丝隐隐的感激。
    原因是简易的,因为,江青留住了青云箭手的生命,而生命对一个人来说总是珍贵的,在危急中对方既然及时收手。再怎麽说也是值得感谢的,不论这感激的对象是友人抑或是仇敌!
    这时,江青又恢复了那冷沉落寞的神色,甚至於有些憔悴,他向场中诸人微扫一眼,默默摇头,缓缓行至五伏罗汉身前。
    老实说,江青此时已对昆仑各人生出了几分好感,因为,在如此危急中,五伏罗汉却没有乘着人多势大,与别人那样插手救人,这不能说五伏罗汉薄惜寡义,见死不救,而是他们要保持着一个正派武林高手的身份在这场争斗中,昆仑派已有六人下场,严格说来,已是十分丢脸的事了,五伏罗汉身为昆仑首要人物,安能再不知收敛,继续丢脸下去?
    一个名门宗派成名不易,而其所以能扬名武林,占有一席之地,不论是真是假,总有其为人称道的一面啊。
    江青镇定的停住脚步,静静的道:“白马冰心司徒宫为此次事件之罪魁祸首,故而江某又震碎了他右肩肩骨,他目前仅是暂时闭气昏死而已,并无大碍;一虹飞霜仗着人多势众,抽剑暗袭江青,亦由江某震折了他叁根肋骨,想亦不致成了残废;金发红绫麽,妇人也,不值一哂。”
    江青言谈之间,虽然十分平静,但却含蕴着一股深刻的傲意与轻蔑,五伏罗汉闻言之下,俱是垂眉低目,没有出声。
    江青目光一瞥正向自己愤怒瞪视的青黄双绝,仍旧静静的道:“不知五位大师们认为这段仇怨至此可以化解了呢,抑是要再继续争执下去?”
    清雅脱尘的伏龙大师低沉的诵了一声佛号,庄容道:“江施主说得对,问得也对,出家之人,原不该再有嗔念,但是,却不能忘掉自己的渊源根由,更不能袖手一脉相生的弟子於不顾,习道之人,并非泥塑木雕,江施主,老衲惭愧修为多年,却未能斩除六根,超然物外,尚请施主多予包涵。”
    伏龙大师的话语中,明显的透出尚欲继续较斗之意,而伏龙大师又何尝真的愿意继续作流血的争斗呢?他在目睹江青独斗己方六名高手之後,心中已明白对方功力之强,实在不能稍予轻现,青黄双绝虽是五人的师弟,但是,武功却较五人差不了多少,能否占取上风,争回面皮,在五伏罗汉来说,可谓毫无把握伏龙大师平时最为宠爱白马冰心司徒宫,当他所痛爱的师侄在眼前遭人击败时,又怎能弃之不顾呢?
    “势成骑虎”,乃是五伏罗汉此刻处境最好的解释。
    江青嘴唇紧抿,望着已拔起插在七丈外的“紫玉”剑,又赶到金发红绫身边的黄袍书生赵叁忌。赵叁忌正低声安慰着爱女,并匆匆验视白马冰心及一虹飞霜二人的伤势。
    面孔上满布着痛惜之色。
    五伏罗汉互望一眼,缓缓分由五个不同的方向行去,行至丈许之外,又齐齐止步,回身面对江青。
    江青移目回顾,不由面上神色一凛,原来,他发觉五伏罗汉已站成五个相异的角度,而这些角度又在江青的前後左右,凭五人的一身武功、足可知这五位大和尚的厉害!
    而这时,微受内伤的青黄双绝,却在对司徒宫,任卓群二人略施救治,又站到斗场边缘,凝神以待,青云箭手朋雄却低首行至远处,默默无言。
    江青轻轻摩挲着“火云衣”上的金色叁角鳞片,轻淡的道:“五位大师,还是采取与刚才同样的打法麽?”
    五伏罗汉那沉凝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但五双目光中,却浮现出些微的窘意。
    伏龙罗汉微微一哂,合十道:“江施主,老衲无言以对,但请勿忘武林之中,道义二字,有时却无法般般兼顾。”
    江青缓缓地踱了几步。暗地里却藉此调运了一下体内的真力,他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淡然的道:“不错,江某并不须要任何解释,只是江某欲藉着贵派今日所作行为,来反证出武林名门大派之中,也有罔顾道义,抹煞真理的『英雄』!”
    他把“英雄”两字,说得特别沉重,五伏罗汉闻言之下,俱不由合目讪然,青衫客展平却在一傍冷笑一声,道:“江大侠,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目前,似乎不是讲道理,评公义的时候,手下的强弱,才是真正的黑白分野。”
    江青沉静的一笑,毫无情感的道:“不错,展大侠,但请记住,这句话可是阁下说的。”
    忽然,在江青说话时,五伏罗汉中的伏虎、伏蛟罗汉,竟轻轻坐在地上,反手抽出背後所携兵器两柄一式一形的巨大月牙钢铲!
    伏龙罗汉亦微微颔首示意,与伏狮、伏鹰二位大和尚,各自身後解下一柄缠以铜丝的沉重禅杖,一柄戒刀,及一只拂尘。
    江青双眸精光陡射,右掌一探,一柄眩人心神,通体散发着波波金色光辉的金龙夺,已经握在手中。
    伏龙罗汉心中斗然一震,脱口呼道:“金龙夺!”
    其他四伏罗汉及青黄双绝俱不由面上变色,惊异而纳罕的注视着江青手中那柄栩栩如生,恍欲乘云飞去一般的神兵异器!
    江青生硬的一笑,道:“是的,金龙夺。”
    伏龙罗汉肃穆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奇异的表情,稍微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吟道:“莲瓣无瑕我无念。”
    低吟中,手中禅杖已挟着凌厉风声,惊雷骇电般扫向江青腰侧。
    伏狮罗汉平吟道:“云是悠然,心是超然。”
    一语甫毕精芒闪闪的锋利戒刀,挽起一个约有丈许方圆的奇妙刀花,如灵蛇般劈至止向身前微掠的敌人。
    伏鹰罗汉则踏上一步,高声吟道:“菩提明镜都是空。”
    手中拂尘在他一挥之下,根根蓬起有如万缕银针,猛然戳向甫自伏狮罗汉戎刀下诡异滑出的江背背後,坐在地下的伏虎、伏蛟二罗漠,声如金石般合吟道:“你也难免,我也难免。”
    两柄巨大锋利的月牙钢铲,宛似在骤然间拉成一片寒光闪耀的地网,迅速无匹的交相扫出。
    江青此刻已看出五伏罗汉正合力使出一套威力极强的阵法,他在瞬息间催动着体内澎湃的真气作着急速而流畅的循转,自然,他更加尽情施展着邪神嫡传的绝技:“如意叁幻”。
    於是,五伏罗汉的出手越来越快,呼轰的风声交织着一片如山的光网,神速无伦的在移动、散聚着。时而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时而有如扑面寒飙,窒人口鼻,时而四散横溢的劲风,沉重的压力,更是令人惊惧不已,叹为观止。
    五伏罗汉身为昆仑掌门之下的一流高手,合刀出击之下的威势,果然无可言喻,凌厉至极。
    江青手中紧握金龙夺好,在铲光、杖风、刀影、针芒中穿走游移,没有还击一招,彷佛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每每在间不容发之中,险钢而又妙极的掠身而过。
    在五伏罗汉的循环出手中,在江青如电般穿走的身法下,五十招极快的到临了。
    蓦然
    江青身形如流矢般升起两丈,口中大喝道:“礼让五十招,江某得罪了。”
    “了”适才出口,他手中金龙夺已奇异的在空中一挥,厉啸之声随之而起,空中只见一条成形的金龙夺电射而下,神威凛凛。
    “铮”然一声巨响过处,各人耳中尚自嗡嗡不绝,金龙复又厉啸而起,在同一时间飞撞伏狮、伏鹰二罗汉。
    这金龙形的上古神夺,挥舞起来,只见金光万道,溢满四周,又如真龙翻腾,眩人神目,根本连使夺之人的生像也看不真切。
    伏狮罗汉戒刀起如经天长虹,在夜色中幌出一溜半月形的寒芒,以攻为守,乘势移出叁步。
    伏鹰罗汉却没有掠身,仅只微微右偏,手中拂尘疾点江青下盘大小二十四穴。
    於是,在骤然间,一缕锐风强劲无伦的袭向江青脑後,两柄月牙钢铲,亦交叉劈向江青胫骨。
    江青暴喝一声,身形着地不动,双臂纵横飞舞,在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中,袭到兵器,全被架开。
    他双眸霍然怒瞪如铃,石破天惊的大吼一声:“上尊长天。”
    金龙夺蓦而“嗡”然一震,彷若神迹般幻化成一片金蛇吞吐闪掣,分别射向五伏罗汉,这正是江青自下山以来,首次使出的绝技,邪神秘传之“大尊夺法”。
    五伏罗汉骤觉一蓬闪耀的金光,宛似无数道冷电狠射而至,而所带的劲力,竟是生平所未遇!五人不敢稍事迟疑,低诵一声佛号,走马灯般环转走动,各自换了一个位置。
    五人适才站稳,江青又沉叱一声道:“下尊大地!”
    倏然间,宛如龙腾风起,遍地的积雪旋回飞扬,雪花飘舞中,并掺有二十四条金龙形的光影盘卷而出,猝然看去,好似是二十四条真实的麟角金龙,飙然自虚无中飞来,条条相连相接,卷扫闪烁不停,几乎遮满了整个大地,罡风劲气,无与伦比。
    人影极速的幌掠,空中碎布纷飞,五伏罗汉个个声若龙吟,合力抵制於是,阵形终於未被冲溃,但五伏罗汉却已人人面如巽血,气喘吁吁,五双精芒隐射的眼睛中,透出无比的惊骇讶异,伏虎、伏蛟二罗汉的僧衣,更是自襟以上,碎为片片。这一切,只看得,站於一傍掠阵的青黄双绝二人,面色倏青倏白,他们神态中显露出震惧,目光里隐含着颓丧。
    黄袍书生心中忖道:“这火云邪者江青,简直已不能以一个“人”的常理去推断他了,五伏师兄目前所摆出的“归流阵”,乃我昆仑一脉至高心法,在自己记忆之中,天下尚没有任何一个武功高手能经过五伏师兄“归流阵”而得出困,而现在,不但这“归流阵”岌岌可危,甚至连五伏师兄反倒有陷入窘境之势………”
    他思付未了,阵中的江青已沉声道:“五伏大师,得放手时且放手”
    伏龙罗汉清瘦的面孔土起了一丝痉挛,蓦而悲啸一声,长吟道:“天不惜,五伏倒!”
    其馀四伏罗汉神色一怔,随即怆然接吟:“山川齐崩,舍此皮囊!”
    青黄双绝全身一颤,哑声大叫:“五位师兄,千万使不得!”
    同一时间,伏龙大师黄澄澄的禅杖有如巨山横颓,呼呼攻出七杖,伏狮罗汉的戒刀,伏鹰罗汉白拂尘,亦随着伏虎、伏蛟二罗汉的两柄月牙钢铲闪电般劈扫而出!
    江青身形连连闪幌,手中金龙夺不分任何方位,彷佛浑成一个整体般凝成做一圈金光闪耀的气墙,他在脑中急速地思量着:“看目前的情形,对方已存了玉石俱焚之心,这套阵法之诡异,凌厉,亦为自己生平所仅见,若对方真个想同归於尽,倒是一件十分辣手之事!”
    他目光微转,神速无匹的避过伏龙大师砸到的禅杖,又硬架开扫至脚下的两柄巨形月牙钢铲,身形迅速移动中,反手向伏狮、伏鹰二罗汉攻出十九夺!
    这时,江青并没有再将“大尊夺”法的招式连续施展下去。他仅以前两招:“上尊长天”“下尊大地”二式循环使用,再辅以“如意叁幻”的绝高身法,尽力不做直接的攻拒,在这五名昆仑一流高手的挟击下,宛如惊鸿般倏来忽去,轻灵已极。
    瞬息间,六十招又过去了。
    江青虽然尽力施出一身绝学,不做赶尽杀绝的攻击,但是,他却在穿横盘旋不停的五条身影中和四周杖山寒芒的围攻之下,感到身外压力愈来愈形沉重。其实,在伏龙罗汉一再的长吟之下,这五位高僧已抱定“敌不殒,我必亡”的意念,发动了“归流阵”中最为厉害的“化神为烬大九环”!
    而这“化神为烬大九环”乃是“归流阵”法中轻易不露的绝学,一旦施用出来,则不论能否伤敌,组阵之人,必会精疲力竭。萎靡於地,非六十日以上的养息,无法恢复,甚者,更有真气溃散,血脉暴裂之危,因为,施展这“化神为烬大九环”,每一出手,必含真力,每一呼吸,含蕴内劲,与平时较手,不可相提并论,便无怪乎在伏龙罗汉悲吟出口之後,昆仑其他各人要大惊失色了。
    於是
    杖山并列,横扫直砸,刀影霍霍,如雪似霜,拂尘紧挥,丝丝生啸,钢铲纵横,交互如网,人影在上面飞纵扑击,寒光在地面往来盘回,每一件武器间的距离是如此紧密,每一道劲力又是如此罡烈,任是接触到一个人体的任何部位,也足可将其澈底毁灭而绰绰有馀!
    这时,在“归流阵”内的江青,已撑拒了几近二百馀招,他因不肯做极端的反拒,一身绝学未免些不能充分发挥,冷汗已自额角涔涔而下,流转体内的真气渐渐亦有些混浊起来。
    蓦而,他一连使出九掌二十一夺,嗔目大叫道:“五位大师,尚请予在下稍留些许退路!”
    一片如虹的刀光,挟着两道月牙形精芒,接着他的话尾暴袭而到,撕裂空气的刺耳啸声,算是代替了五伏罗汉的回答!
    江青在心中浩叹一声,又竭力挡架了十二招。
    沉如山岳的压力,己逼使他逐渐加强了反击的力量,而这缓缓使出的反拒劲道,却不能与五伏罗汉激烈的挟攻成正比,江青在无形中已渐渐蹙处於劣势!
    站立於傍的青黄双绝,延颈企踵,双目大睁,他们已看出自己的五位师兄正渐渐取得上风,但二人同时亦已察觉,面前这位俊逸而英挺的强敌,似乎尚没有极度的发挥出他那不可思议的内在潜力!
    江青连退叁步中,“归流阵”又神速的转动了六次方向,组阵五人又各攻出七招。
    江青面色微白,又再一次的启声大呼:“五位大师,且请停手,莫逼江某挺而走绝!”
    但是,五伏罗汉非但没有稍事松懈,相反的出手更加凌厉,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风声号啕,气流激荡,五张肃穆的面孔转为一片冷酷,此刻,他们心中没有和熙,也没有淡泊,所有的仅是如何握持他们的根源昆仑派的声威!
    江青又被逼退一步,他挥起一道金芒,硬生生挡开直劈而下的那柄沉重禅杖,眼角人影倏闪,一个粗壮影子已来至身前!
    还没有等他看清来人是谁,禅杖又起,两柄月牙形钢铲,亦分向小腿、脚踝铲到。
    时间已不容他再犹豫,在千钧一发时,江青再度硬行拒开直奔头顶的神杖,同时拔身而起,左掌半招“掌不刃血”劈向来至身前的人影!
    只听“当”一声巨响过处,江青但觉手臂一麻,伏龙大师的纯钢禅杖立被架开,但是江青左掌却结结实实击中抢至身前的人影肩头!
    他正感一惊,第二个念头尚未兴起,一蓬银芒已耀眼生辉的来至左臂之下!
    江背大喝一声,身形倏然暴缩半尺,在那人影跄踉退後中,他亦觉得胁下一阵刺痛,有如火炙!
    同一时间
    一股股,一片片的劲风,又毫不留情的向他身躯袭到,招式之密,劲力之狠,几乎要将他砸烂当地!
    江青双目血红,发髻微散,身形暴转中,大叫道:“待之仁尽,继之义绝,五位大师,恕江某要开戒了!”

举报

第六十八章恩怨连绵
    随善江青嘶哑的语声,一阵低沉的佛号自四周响起,伏龙罗汉手中那柄缠以铜丝的禅杖在夜影中划过一溜淡淡的光芒,风雷齐鸣般搂头击下,而两柄月牙钢铲,更与一片寒森森的冷锋相交,彷若一层光网疾卷而至!
    江青觉得胁下疼痛有些湿的感觉,但是,他却不去察亲,双脚如山岳般稳立不动,口中焦雷也似发出一声暴喝:“南尊怒海!”
    澎湃的真气,有如海啸山崩,又似汪河倒涌,自他每一处筋骨,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冲出,又全部汇集在他有力的双臂之上!
    於是,一阵宛如鬼哭神号的呼啸之声蓦然而响起,周遭的空气在突然间紧聚一处,又在刹那间如怒海中力量无匹的巨大漩涡般呼啸翻卷而出,这情景之骇人,几乎可与大自然的威力相拟!
    在这慑入魂魄的劲力中,一条条的金光如经天长虹般飙然暴涨,以无比的威势闪击而出。
    看不清人影,看不清招式,所有的,只是激荡的漩涡与耀目的金芒,这是邪神的不传奇技啊!
    数声闷哼咛,随着惊呼之声混成一片,两道月牙形的寒光,冲天飞起八丈之高,又如流星般堕落於黑暗之中。
    在这混乱的情势里,江青瘦削的身形已神速无比的移出叁步,目光环扫中,却不由使他微感一怔。
    原来,在邪辞嫡传的“大尊夺”法第叁招浩瀚无匹的威力之下,虽然已使五伏罗汉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却仍然没有击溃五人所组成的“归流阵”!
    伏虎、伏蛟二罗汉依然盘坐地下,面色煞白,僧衣早已破碎不堪,手中的月牙形钢铲,亦已脱手震飞,两双手掌尽是鲜血,可是,自那四只坚定的眸子里,却能看出,这两位昆仑高僧毫无畏怯之意!
    伏龙罗汉为五伏罗汉之首,功力也最为高深,他站在“归流阵”策动方位,紧握手中禅杖,神色黯淡地向身侧的伏狮罗袭一瞥,而伏狮罗汉却正关切的注视着此刻立於江青身後,身躯摇幌不定的伏鹰罗汉。
    伏鹰罗汉修为之佳,并不较四位师兄逊落多少,而在五伏罗汉之中,也以他的性情最为暴烈,适才他以一招“引魂灭神”绝着冒险抢进,在汪青疏忽之下,似手中钢丝拂尘略获小胜,但是,他自己亦被对方在肩头击中一掌,又逼一掌江青虽然未用全力,却已将伏鹰罗汉肩膀主筋震伤,更使这位大和尚内脉血气翻涌不也!
    但是,归流阵仍末溃散,伏鹰罗汉双目怒睁,额际泠汗如豆,涔涔而下,但是他却自挺立身躯,仍要在伏龙罗汉策动之下,做扳回大局的一击!
    青黄双绝二人,在不自觉之中向前挪近了丈馀,於是,二人与斗场的距离已不足五尺了。
    而此时青衫客的描金骨扇亦在手中不停的轻摇,似乎他已然忘记了目前正是什麽季节,但是,确切的说,这也正充分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急。
    黄袍书生则面孔生硬,木然的凝视着场中诸人,袍袖内隐隐露出他成名兵器“燕尾钻”
    的寒光,这两位与五伏罗汉情同手足的昆仑派一流高手,,在看到目前的情势後,都好似已有些慌乱与把持不住了。
    江青冷沉的卓立在五人包围阵式之中,毫无表情的缓缓说道:“五位大师,嗔之一念固难参悟,根源荣辱亦不可轻弃,但是,却要看它的代价与动机而定,难道五位大师深参佛理,尚且坚持要以淋漓的鲜血去证果成道麽?”
    五大罗汉闲言之下,面色连连变化,伏龙罗汉清的面孔上涌起一丝似是带看迷惘的神色,嘴皮喃喃而动,却不知在说些什麽。
    蓦然——
    伏鹰罗汉狂吼一声,大叫道:“证果一念,当知破戒以卫道,我佛有灵,应恕弟子负罪上西天!”
    伏龙罗汉双目倏睁,急叫道:“师弟且慢!”
    然而,伏腾罗汉却形似疯狂般疾扑而至,右手拂尘连展“横扫乾坤十一式”,左掌暴施昆仑绝学“叁霹雳”,不容敌人有一丝喘息馀地的狠狠攻上!
    伏龙罗汉长叹一声,口喧佛号,禅杖倏出,身形猝进中,又催勋了“归流阵”内的“化神为烬大九环”。
    五伏罗汉此次的合击,其威力竟较前面更为恢宏厉烈,就中尤以身受创伤的伏鹰罗汉为甚!
    江青十分清楚,在眼前还令人侧目的疯狂攻击之下,如再不出全力相拒的话,只怕自己这条性命便要不保!
    他厉叱一声,手中金龙夺遥指天空,神色浩然的大吼道:“北尊穆山!”
    金龙夺在他手中嗡然急颤,几欲脱手飞出,而江青瘦削的身躯亦如车轮般旋转起来,双肩在急旋中划着奇妙而诡异的弧度,一幢幢有若山岳沉重的金色光彩,在他双肩挥动中分向四周压制,冉冉的,迅捷的却又浑厚而坚实的有若实质之物!
    伏鹰罗汉首当其冲,这位大和尚功力虽高,却又怎能敌过当年天下邪尊苦思而成的绝学?
    “横扫乾坤十一式”的连绵奇招,彷佛海中的一连串泡,虽然狠捷无比,却仅在一幢幢金色的弧扁中烟消云散,“叁霹雳”掌式的暴响震天而起,但是,却同时渗杂着伏鹰罗汉低沉而摄人惨号!
    江青在千钧一发中,斗然收真力,然而,伏鹰罗汉仍然似一团软泥般倒摔而出,不过,江青知道,他这一来,至少不会使这位性烈如火的大和筒伤重至死!
    事情发生的经过有如流星一现,在江青收剑真力之时,伏龙罗汉的禅杖,伏狮罗汉的戒刀,伏虎、伏蛟二罗汉的浑厚掌风,已与阵式外急射而到的两点精光,一溜淡金光华聚成一点,快速而狠辣的拢合而到!
    江青目光一瞥,已发觉原先待立场外的青黄双绝!竟亦适时出手袭来。
    於是,在意念一闪之闻——江青面上神态忽然转得异常肃穆浩然,失去血色的脸上竟奇迹似的现出一片令入不敢仰视的湛湛异彩,这焕发的光彩是如此真挚而圣洁,好似一轮光芒万丈的烈阳,有着极度的博浩与无形的高远!
    五伏罗汉与青黄双绝目睹之下,竟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攻势自然而然的微微一窒。
    汪青双目半闭,左掌五指指天,掌心向内,在令人不及眨眼的瞬息之间,与右臂相互交环,几乎不分的一连推出七七四十九掌!
    这怪异的招式与这种连线不绝的四十九掌,组成了倾绝天下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佛我同在!”四十九掌宛若一次施出,却又各自分成四十九个不同的角度,在同一时间分袭向五伏罗汉与青黄双绝!
    每一掌间的空骤可说是不容一毫一发,四十九掌幻化成一片奇异的莹白掌山,使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天地之大,已全被这一片莹白色的掌山所囊括,而掌影中的锐风,则有如怒涛巨浪冲击看礁石,翻涌而激荡——令人心神俱烈的翻涌而激荡!
    伏龙罗汉蓦然狂叫道:“天佛掌!”
    叫声未毕,他探出的沉重禅杖已宛如击在一座万仞石山之上,一声刺耳尖响声中,整个人身不由已地倒翻而出。
    在伏龙罗汉翻身飞出的同一时间,一道寒光又似流星的曳尾般遥遥射出,而一溜淡金色的碎屑纷纷飘落,两点精光无声无息的坠於地上,五条人影四散纷飞。
    伏龙罗汉有如深山猿吟般长啸一声,清气盘绕不散,他已在刹那间运出以六十年功力修为而成之“隐龙”,企图保持丹田一口真气,聚集住翻涌不已的血气及几乎无法把持的禅杖!
    然而,另外一声厉烈刚猛得如穿金裂石般的锐啸破空而起,继之而来的是一声宛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冷喝声:,“至尊为吾!”,凄冷的冬夜,黝黑的天空,在这喝声始起之际,好似突然掠过一道耀目生辉的闪电,金红色的光芒剌人眼目,几乎已看不见周遭的景物,映入眼的全是闪亮得彷佛白昼般的金红色光辉!还是奇迹麽?这是神异麽?这是幻景麽?不,这只是邪神嫡传之“大尊夺”法最後;也是最为精绝的一招:,“至尊为吾!”
    大地像是在刹那间沉沦,万物亦在同一时刻归向寂静,强烈的劲力与金光在黑暗中做出极度的旋回,扩张,伏龙罗汉的禅杖倏弯又直,“嗡”的一声,弹向虚无,瘦长的身躯也跟着飞震出寻文之外!
    天佛掌的威力是慑人的,而一招比一招更来得恢宏,江青在形势所逼之下,不得不施展出他自下山以来,首度使用的第五招,更且在这威猛得无以复加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之中,配合着邪神嫡传的“大尊夺”法,其效果之惊人,自是无庸赘言,即使是名倾武林的昆仑派众多高手倾慎力抵御,亦竟丝毫无法抗衡。
    这是江青蕴於心胸中的绝世武学,首衣作无限制的发挥,而这也证明了昔年邪神的一身超凡武功,是无与伦比的!
    天也昏昏,地也茫茫,此刻,万籁俱寂,没有一丝杀戈之声,和喝叱之声,更没洧悲呼惨号,平静得好似这里从来便没有发生过一场震惊武林的激战似的。
    江青仰首向天,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心中找不出任何欣悦的气息,敌人的败落,,并不能使他释去胸中的负荷,相反的,在情绪上,却更加郁闷了。
    他双目凝注着自已站立的地面,以他的身躯为中心,周为五丈之内,找不到一片积雪,适才的一番剧战,彼此间出招时所带起的强烈劲力,早已将厚厚的积雪扫刮得一乾二净!
    金龙夺龙口之内的锋利舌片,凝聚着一滴殷红的鲜血,血滴又垂落在黑湿的士地上,带着些残馀的凄凉。
    地上的黑影轻轻地蠕动着,终於有六个人站起身来,虽然,他们挺立地上的姿态极为勉强,但是,他们终於站起来了。
    汪青不用细看,已知道那此刻仍然躺在地上的,必是两度负创的伏鹰罗汉。
    五伏罗汉中,除了伏龙罗汉之外,每人右手臂上都有一块叁角形的伤痕,青黄双绝亦不例外,这是江青施展大尊夺法後的杰作。
    伏龙罗汉闭目谓息片刻,胸中块垒略轻,他才又无力地缓缓睁开眼睛,赵然出尘的清面孔上,有一丝解脱的苦笑盈育在苍白里。
    於是,他空着的双手当胸合十,低沉的道:“江施主,一山高,更有一山高,老衲今夜才算见视到了,不过,江施主,你大可趁机下手,永绝後忧,但是,你为何却不这样做呢?”
    江青抽出一条黑色绫带,缓缓将手中的金龙夺包好,他望看伏龙罗汉在黑暗中的双眸,落寞的道:“汪某不解佛家所谓悲天悯人的道理,更看不破红尘叁千,但是,江某却知道好生之德的真谛,明白以怨报德的因果,在下衷心所思,谅大师亦必能了悟。”
    伏龙罗汉有些惭愧的宣了一声佛号,回头望了望自已站着的,或躺着的师弟师侄昆仑派这些名斐一时的高手们,现在的情态却是颓丧与狼狈的,但是,这能说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青黄双绝中的青衫客晨平蹒跚的挪近两步,向江青淡淡的注视了一眼,好似要看透江青心中的一切一般,半晌,,他才低哑的道:“江青,晨某师兄曾经说过,无论此战胜负,以往的恩怨,从此一笔勾消,过去的,不再谈了,阁下异日若见到令拜兄战老哥,尚请代为致歉,展某在道义上,有些愧对於他。”
    江膏苦笑道:“在下拜兄生性豁达豪放,决不会将此事置於心上,晨大侠,尊驾日後仍然是在下拜兄的好友。”
    他略为一顿!又道:“若蒙不弃,各位亦将是在下的好友!”
    青衫客展平嘴角一阵抽搐,激动的移步向前,伸手与江青紧握,二人四目互注,久不出声,但是,两双手掌中,已传流了太多的了解与谅宥。
    伏龙罗汉又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善哉,善哉,凶戾俱渺,瑞气呈祥,江施主,我佛有灵,必默佑於你,今後昆仑山上,为旅主正门永开。”
    江青诚挚的抱拳为谢,又移目向黄袍书生,道:“赵大侠,如果阁下不记今昔之仇,在下甚愿能与尊驾握手释怨。”
    黄袍书生闻言之下,略一迟疑,终於走了过来,与江青双手相握,叹息道:“罢了,罢了,宫儿与茔儿太不开眼,唉!江大侠,为人若你,又叫老夫能说什麽呢?”
    江青眼半垂,悠然道:“眼牙相还,积患终年,波起或伏,总是枉然,黄大侠,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黄袍书生赵叁忌默默颔首,江青又行至正跪在白马冰心司徙宫身侧的金发红绫赵莹之傍。
    赵莹那一头淡黄色的奇异金发,正绚丽的披拂在双肩,而她双肩正微彻耸动,那修长起伏的金发便闪幌出层层淡金色的光辉,自侧面看去,赵莹那艳丽的面庞,有着一股出奇的美。
    江青停在她身边,注视着躺在地下,双目紧闭的白马冰心司徒宫,於是,赵莹轻轻的仰起头来,大眼睛中含蕴着泪水,泪水的光影里,映着江青憔悴的面孔。
    沉默了片刻,江青低声道:“赵姑娘,人活在世上,难免总有些挫折和苦难,不论是你或者任何一个,汪某不想再说什麽,但愿日後,姑娘及司徒兄都能看开一步,虚伪的尊严,往往是害人至极的。”
    赵莹知道,江青是指丹阳城客栈之内,自已夫妇咄咄逼人的一幕,但是,她没有说什麽,自然,在这种气氛之下,你又让她怎麽说呢?
    江青悄然离关,向昆仑诸人作了一个罗圈揖,沉声道:“云山不改,细水长流,尔後再见之日,尚祈各位另赐教诲,江某就此向各位告辞。”昆仑派诸人自伏龙罗汉以下,纷纷还礼,伏龙罗汉双手合十道:“老衲衷心期冀旅主能至昆仑一游,掌门师兄若能一睹旅主这般英才,亦必叹为仅遇。”
    江青再次抱拳,道:“自为所愿,只待在下日後俗事一了,定当觅暇拜谒宝山,各位,再会了。”
    瘦削的身躯随语声飘向空中,在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圆弧後,又如一颗流星般向夜色之中。
    但见一点黑影,飞逝而去,终於连那淡淡的金红色光影也清失得无影无踪。
    佛号渗杂在长长的叹息里响起,五伏罗汉一个个神色黯然,青黄双绝仰天无语,青衫云箭手颓唐的目光注视着躺在雪地上的一虹飞霜身上,而金发红绫的灿烂秀发在黑陪中轻轻闪烁,不过,却有着深沉的悲怆意味。
    雪花飘落得更密了,绵绵不绝,彷佛无意休止,大地是一片莹白,浓厚而深泠的莹白。
    一条蜿蜒的小河,已完全冻结成冰,河傍有两株古意盎然的枯树,枝芽斜斜的伸展到河面之上,对着这冻结的小河,可以看到河那边一条被小雪掩住的小路。
    江青瘦削的身影,正寂然独立树下,他嘴中呼出阵阵轻淡的白色雾气,面孔被冻得略呈紫红,仰首望着满空飞舞的雪花,他喃喃地自语着:“蕙妹已出走多日了,以她一个纤弱的少女,怎经得起这凄苦的风雪与冷酷的人情?何况,她身土又没有携带银两,唉!这些日来她怎麽过啊?”
    打了一个寒颤,江青不由下意识的紧了紧罩在外面的青色夹袍,於是,瑟人的寒意更重了,他稍为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目光迷网的凝注黑暗的天空,雪花飘入他的颈项,一阵冰凉:“啊!今天,是第几个飘雪的日子了?”
    江青默默的计算着,失去血色的面孔上浮起一层艰瑟的笑意,不错,他想道:“今天是第九个飘雪的日子,明天,可怜的全玲玲便会在紫花等我,可是,我能去吗?我馄一再辜负,不,一再欺骗这两个少女纯洁的心吗?确实的说,这几天来,自已不是在逃避心上的遣谴责麽?但是…唉!我又为何竟忘却不了呢?”
    是的,自从江青力战昆仑群雄之後,他又极力往前赶去,希望能寻到雪山孤雁夏蕙的踪迹,可是,他又无法忘怀全玲玲与他所订的约会,虽然,他竭尽心力的想释去这心灵上的负荷,但这是多麽困难与痛苦啊。
    人的情感是微妙的,尤其是男女之情,更是世界上最为繁复,却又最为单纯的东西,一个人的情感所寄,有其自然发展的趋势,不能只从一个单方面去观察,朋友,你说对吗?
    “去”,或是“不去”,这两个字意简单,,可又极度困扰的决定,在江青心中犹豫难决,江青知道,只要自己做了其中任何一项决定,日後的结果,便会迥然相异,但是,这个结果是幸福抑是痛楚,却非他所能推测的了。
    他用力搓揉着双手,又来回蹀踱了几步,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皱在一起,於是,他又仰首望了望天色,自语道:“听天由命吧,唉!这真是自作虐啊!”
    脚踝在雪地上微微用力一撑,江青的身躯立即电射而出,略一起落,已飞越小河十丈之外。
    他像在和谁赌气似的,一路上如流星赶月一般不停的飞跃着,贸然看去,只见皎洁的雪地上溜着一缕淡淡的青烟,而这缕青烟的去势,又是多麽迅速的令人惊愕!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分,江青已可遥遥看到前面雪地之上,有着一片星罗棋布的房舍,不消说,这是一座镇甸了。
    江青将体内流转的真气往上微提,身形已暴起六丈有馀,但见他双臂展处,又如一头大鸟般射出七丈之远,他毫不停息,连连施展之下,人已射出数十丈外,眼看那片房舍已越来越近了。
    正当他又运起一口真气,准备再做一次长距离飞越的时候——陡然瞥见一条人影,脚步跄踉的自这座镇甸内向外掠出。
    江青微感一怔,在刹那间将欲待跃起的身形硬生生的立往,移目望向那条虽然摇晃不已,却仍然起落如飞的人影。
    “此人的轻身功夫之佳,足可列为武林一流高手,但是,却又为何摇晃不定呢?莫非是吃醉了酒,抑是负有创伤?”
    江青极快的在脑中思忖着,江湖上闯荡的经验,使他对任何一件突然而碍眼的事,都有着迅速的反应与精密的观察,於是,在他脑中的猜测尚未下结论的时候,另一个新的发现已使他悚然一惊:“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随着心中的疑虑,双目微拢,细一凝视之下,於是,也更清晰的看出那摇晃不稳的矮胖身影,那似曾相识的污秽长衫,及长衫右肩上渗透的血溃!
    “这是醉疯仙牛大可,而且,他还受了伤!”
    江青惊异的将目光一转,又看到镇内有如两道闪电般掠出一双人影来,疾若奔马一般,向醉疯仙牛大可的背影追去。
    雨人身形之快,几乎不在醉疯仙牛大可之下,而且,看牛大可目前形态,似是受了创伤,一阵追赶之下,叁人距离已越来越近!
    情势的趋向是显而易见的,江青心头一动,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在人们尚不及辨明他身形的闪动时,宛如天际飞虹般赶到与叁人平行的位置,不过,他却拣在叁人右边的一处高坡上,藉以遮蔽身形。
    江青在仓促匆匆一瞥,已看清那後追两人,竟然都是年及五旬左右的老者,但这二人却是体魄修伟,满面横肉,头上尚个别缠着一圈黑布,怒目横眉中,更见是凶戾狠辣之气。
    人的情感及喜恶是极其微妙的,按说醉疯仙牛大可与江青原是站於敌对位置,且更有与怒鹰于在“千家集”外和江青等人动招结怨之举,江青见他如此狼狈,原应额手称庆才是,但目前江青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他虽然暗中为醉疯仙协助怒鹰等人与自己为难之举感到婉惜,可是,在他个人来说,衷心之内,却十分钦服对方那忠义而又豪放的气概!
    这时,那矮胖的人影忽然哈哈一笑,霍而止步回身,江青连忙细一注视,果然正是醉疯仙牛大可!
    醉疯仙目前的形状,仍是与数月前无异,但是,面上的气色却甚为灰败,甚至连那哈哈一笑,也隐约显得有些沙哑与无力。
    他脚步一停,後追两人亦在同一时间奏然止步,快速已极的分向两傍站立,叁人相距,约有五尺左右,成为一个叁角之形。
    醉疯仙牛大可双眸黯淡,在油污掩遮下的喉结微微一动,嘿嘿乾笑两声道:“十年前甘陕一战,二位及平河一隐、黄风七怪,用的是偷袭暗算的手法,想不到十年之後,朋友们仍是这一套,呵呵,这样岂不是太没有长进了麽?”
    那两个头缠黑巾的魁梧老者闻言之下,面孔上毫无表情,靠左一个冷涩的哼了一声,生硬的道:“牛大可,你在甘陕一带狂也狂够了,道上朋友栽於你手中的也不在少数,哼哼,十年前那一战算你命大;不但能逃之夭夭,更将平河一隐及黄风七怪毁於手下,罕某兄弟已寻你多年了,这笔血债,已在罕某兄弟心中生根结蒂,今天,若再度容你生出此地,此後甘陕道土,便没有『双杵黑罗巾』之名!”
    醉疯仙牛大可眼皮一翻,又搔了搔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毫不在意的道:“嗯!这倒不错,先在前面『望君铺』中以『破血散』暗算老夫,再由二位出手偷袭,然後再堂而皇之的追来诉说老夫罪状,末了,再於老夫功力受损的情形之下,正大光明的予以杀戮,呵呵,二位这套手法可真是交待得过去,只是麽…”
    他说到这里,双目暴睁,额角青筋突现,厉声接道:“只是老夫尚不致如此窝囊,『破血散』虽然歹毒,却不能在一时半刻间取去老夫性命,嘿嘿,,在这段时间内,恐怕还够得上和二位戏耍一阵!”
    那两个头缠黑巾的老者,面孔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相互一望,竟向後退出叁尺。
    醉疯仙牛大可脸色却更加苍白,越发衬托出他面上泥垢的污秽与邋遢!“双杵黑罗巾”
    向後略退,他立时嘲弄的大笑道:“怎麽?二位想拖延时间麽?这样也好,省得老夫我动手动脚,如此一来,这条老命说不定还能多活片刻。”
    他说罢又一伸懒腰,有气无力的盘坐地下,竟然闭目养息起来,口中尚且喃喃自语道:“唉!呵!这两个王八羔子真是蠢不可及,老夫我以上乘内功调息一阵,说不定能排出体内剧毒,嘿嘿,到那时後,便有这两个老家伙的乐子了!”
    醉疯仙牛大可为人虽然狂於不拘,武功却是十分高强,在甘陕一带,只要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角色,没有不知道这是一号难缠难惹的人物,而“双杵黑罗巾”罕伯、罕明兄弟,更是曾经在牛大可手下吃足了苦头,栽过一次不小的跟斗!
    目前,二人虽然知道对方已在自己暗置入酒食中的剧毒“破血散”下受到暗伤,但却仍然不敢贸然从事,十年前那凄厉惨绝的一战,醉疯仙牛大可当时卓越惊人的武功,在二人脑海中遗留的映像,可说是太深了。
    牛大可盘膝坐在地下,双目微睁,头顶热气腾腾,污秽的面孔上,竟然寄异的泛出一层红光,虽然,这层红光有着病态的暗赤色彩。
    其实,醉疯仙现下的处境是十分艰辛的,那“破血散”乃藏区喇嘛教密传的一种歹毒毒药,色呈灰色,无味无臭,能置於任何饮食之中,在丝毫不能察觉的情形下陷害他人,凡是不幸服下这“破血散”的,不出一个时辰,周身血液循环在短时间内增至极限,血脉偾张,终至全身暴裂为止,到那时,面上七窍及全身的毛孔,都会渗出失去光泽的血液,而被害入所遭受的痛苦,更是无可言喻的。
    藏区喇嘛教也知道这种剧毒过於残忍,有干天和,是而除了用其来惩罚违反了五天教规的教中弟子外,决不流传於外,劫不料“双杵黑罗巾”会身怀此等毒药,更偷天换日的使牛大可在偶一疏忽之下中计。
    此刻,别看醉疯仙状似悠闲,煞有其事,他却早已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种有若万蚁嘶咬般的感觉,已在他身上生起,而且与时俱增,有逐渐加重之势。
    “双杵黑罗巾”兄弟二人,乃为甘陕黑道领袖之一,武功自是霸道无比,但却较之醉疯仙逊上一筹,他们看见对方此等形态,在一时片刻间,确是不敢断定对方是否业已濒於绝境?
    醉疯仙牛大可咬紧牙关,自齿缝中一字一顿的并吐着:“上呀,两个老小子,穷泡磨菇可算不得他娘的好汉!”
    说着,面孔己微微扭曲了一下,他随即又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模样,呵呵一笑。
    双杵黑罗巾的老大罕伯,凶戾的面孔上浮起一丝阴的笑意,向乃弟微微一瞥,又望了望天色,冷沉的道:“嘿!嘿,牛大可,你用不着装死赖活,再有两盏热茶时分,阁下归位的时刻也就差不多了!”
    罕明亦向前逼进一步,毫无表情的道:“姓牛的,昔年你一再断绝道上朋友的生路,今天,罕某兄弟便要取了你这条老命,这叫做礼尚往来,谁也不占便宜。”
    牛大可的面孔这时已涨得一片血红,头顶上腾腾的雾气也消散殆尽,本来,“破血散”
    的剧毒,便甚难以内力迫出的啊!
    他坐着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艰辛的道:“两个老狗,咱们算是墓地石翁仲——硬对上了!”
    牛大可又扭曲了一下面孔,但是,他却无法在片刻间激起敌人的怒气,而这时,他多愿能迅速作一个了结啊——不论是生是死,总比目前的活罪来得好受,此刻,这位玩世不恭的怪杰,甚至已没有先行出手的力量了!
    双杵黑罗巾齐齐冷森森的一哼,哼声僵硬,有如来自另一个毫无生气的世界。
    二人的面孔逐渐转为狠厉,缓缓伸手入长衫之内,又缓缓各自抽出一柄乌黝精亮的黑色铁杵。
    时间过得很快,又似极为缓慢,醉疯仙牛大可鼻孔掀动甚急,嘴巴亦张得老大,喘息之声,远近可闻。
    於是,空气彷佛在渐渐凝结,各人的心脏奔腾更急,六只眼睛宛如全已看到一层浓厚的血雾,那是悲剧来临前的映照啊!
    这一切,都已被掩於高坡之後的江青看在眼内,他沉默的抿着嘴角,嘴角又形成一道含蕴着讥刺意味的弧度。
    这时,醉疯仙牛大可已感到全身奇热无比,不但呼吸窒息,体内血液翻涌流窜,双目更且渐渐迷蒙起来!
    两张含着怨毒笑意的面孔,缓缓向他面前移近,那两张狰狞的脸上,横肉与髭刺,配合着魔鬼也似的五官,组成了一付最令入厌恶,恐惧的形像。
    倏而——
    醉疯仙牛大可狂嗥一声,矮胖的身躯竟奇迹似的跃起叁丈,双臂展处,向双杵黑罗巾猛扑而下!
    他这突然的发难,已等於将体内所有馀存的力量,在这一击之下全然使出,自然,其中尚包含有极度的愤怒与精神亢奋!
    醉疯仙这猝然一击的威力是惊入的,角度选择得如此恰当,时间拿捏得又是如此准确,而更有一股无形的几近於疯狂般的厉烈!
    双杵黑罗巾早年已是惊弓之鸟,见状之下,双双暴喝一声,脚下急旋,手中兵器已似两条鸟龙般猛撞而出。
    然则——
    醉疯仙牛大可好似无躲闪之意,凄厉的一笑,两掌分劈双杵,两只脚尖闪电般向两个敌人的咽喉!
    这个结果是显明易见钓,同归於尽!
    於是——
    叁团白色的物体,自斜刺里骤而掠到至,锐啸破空,分别袭向这叁个武林高手的肘弯“曲池穴”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9 10:28 , Processed in 0.125000 second(s), 26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