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八法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九章化敌为友
    双杵黑罗巾做梦也估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会有人隐於暗处相袭,在这间不容发中,他们已无暇再去寻觅出手之人,更不及改变招式,重新予敌人以致命的打击,厉喝声如焦雷似的自二人口中暴出,铁杵舞起如风,彷佛浪涛千层,急旋而出。
    但是,力竭神迷的醉疯仙牛大可,却无法再似平素那样做灵活的躲闪,他完全是凭了一口气的力量,要与敌人来个两败俱伤,目前,这口真气已在对方骤退之际,骤然松懈,白光微闪之下,自是不偏不斜的击中他肘弯曲池穴,於是——在牛大可的闷哼声中,矮胖的身躯像一个泄了气的圆球,自空中坠落地上!
    而同一时间,在两团乌龙似的光圈狂舞下,袭来之物,立被砸成粉碎,冰渣玉屑,四处粉飞,原来,那袭来的物件,觉是叁团以积雪捏成的冰球!
    即便如此,双杵黑罗巾仍被那两团雪球的力量震退叁步,方拿桩站稳,这时,二人面上神色不由全变。惊怒无比的迅速向雪球飞来方向察视,头顶所缠的黑巾,在寒风中飘扬作响,自然,尚含有畏悸。
    醉疯仙牛大可四平八稳的仰卧地上,面孔血红,已涨成紫色,他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双杵黑罗巾的老二罕明,目光环扫之下,口中低声急道:“老大,这暗中隐藏之人,功力甚是高强,如今事不宜迟,咱们先将这醉疯子宰了再说,免得夜长多多!”
    罕伯轻轻颔首,故意大声道:“好极,那暗中出手的朋友,怕早已离去,吾等也好快些收拾上道了……”
    一语未毕,他右臂倏而一挥,黝黑沉重的铁杵,狠狠地劈向躺在地上的醉疯仙牛大可。
    但是,就在那沉重的铁杵,挟看劲风悠悠始起之际,一条淡青色的人影,自右边一处突坡之後急飞而出,更且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片狂厉的劲气,已与那条青色人影同时涌到!
    时间是如此快速,甚至短促得没有令双杵黑罗巾再有第二个思想的空暇,在那片有如铁锤般的凌厉功气中,二人慌忙狼狈之极的旋身後纵。
    二人脚尖削刚站在地上,又同时大喝一声,挥杵扫向身後,就势转身而回。
    四道目光相触之下,只见在醉疯仙牛大可侧傍,竟赫然站立若一个长衫飘拂的英挺青年!
    那青年人嘴角噙一丝冷漠的笑意,背负双手,一双有如利箭般的眸光,冷冷地凝注二人。双杵黑罗巾,枞横江湖大半辈子,经过的阵仗也不少了,但经这年青人一望之下,却俱不由暗地里打了个寒噤,好像如削的寒风吹进骨子里一般。
    二人迅速的互望一眼,老大罕伯面孔一沉,冷硬的道:“好朋友,大道坦荡任你行,罕某兄弟与朋友你一无怨,二无仇,这个闲事,朋友你还是少管为妙!”
    罕伯口里虽然说得极硬,内心却直是发毛,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来人无论身法,招式,便为二人生平所仅见,罕伯心中雪亮,单凭人家适才显露的那两手,已是他们俩兄弟所望尘莫及。
    这个身长衫的青年,正是隐於暗处的江青,他这时露齿一笑,缓缓说道:“阁下倒是十分光棍落槛,只是,嗯,区区这个闲事是管定了,而且不但要管,还要烦请二位拿出解菜,救治躺在地上的这位牛老哥!”
    罕伯面色又是一变,他双目倏瞪,厉声道:“朋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罕某兄弟对阁下已经相当够交倩了,甘陕一带的道上同源有谁不清楚,双杵黑罗巾可从来没有这样客气过!”
    罕伯故意将自己“万儿”亮出,以期能使面前这位功力高绝的青年有所顾忌,不敢插手为难。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沉声道:“够了,区区已听腻了这一套,说起来谁的口把式都是铿锵有声,一动上手却全是饭桶草包,现在,区区数到叁,在一至叁的这个数目间,供二位选择生与死的任何一途,不过,区区特别声明,在数到叁以後,却无法再给二位选择的馀地了,而且,区区要收拾二位,保证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双杵黑罗巾。神色中透出极度的惶乱与不安,他们知道,对方既然能出此狂言,实非夸大,只凭适才那两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俗语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尤其在江湖上闯,这“面子”问题更是非同等闲,对方虽然功力高绝,却不能如此拍拍屁股就走啊?
    二人那长满横肉的面孔上起了一丝轻微的痉挛,罕伯紧了紧手中的兵器,色厉内荏的吼道:“好朋友,你也未免太狂了,别人或者含糊你,我罕某兄弟却不吃道一套……”
    语声未停,江青唇缝间已如冰珠滚盘般,脆落而生硬的迸出一个“一”字。
    罕伯不禁一哆嗦,正待冒险一拼,他身傍的罕明却阴凄凄的踏上一步,道:“朋友,咱们这段梁子是结定了,朋友你不妨先亮个万儿吧!”
    江青卓立不功,仰首向天沉默片刻,再悠悠闲闲的吐出一个“二”字,然後,他十分淡漠的道:“区区江青!”
    这四个字自江青嘴中吐出,虽然声调是如此平淡低沉,但是,听在罕伯、罕明兄弟耳内,却不啻是四个平地暴然响起的焦雷,震得二人全身一颤,退出两步。
    不错,火云邪者的威名,已随看时间飞快的传扬开来,武林之中,消息的散播是迅速的,而天下虽大,又何尝不能说它小呢?在目前,江青的名声,已可说到了名扬四海,鲜人不闻的地步了。
    他历经的事情,早就被一些武林人物绘影绘形的渲染出去,而这其中,有多少不可一世的江湖雄主异士在他手下落败!又多少被常人视为畏途而终於被他克服的奇险难关,这种种,都是眼前的二人所无法比拟的,更是不敢比拟的,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那一股无形而慑人的威仪,有时却比活生生的事实更来得令人畏服。
    罕伯、罕明此时面白如纸,他们二人同时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双目惊惧的凝注面前这位英姿不凡的青年,背脊冷汗涔涔!
    在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已全为一个相似的问题所困扰,那便是:生命与名声,孰重孰轻?二人没有去想拼斗的问题,丝毫没有去想,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以往比他们武功超越甚多的武林高手,亦同样曾经在火灵邪者手下吃亏落败过,妄想一拼,只不过是徒增其辱罢了。
    时间在紧张中流逝……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嘴唇微微蠕动……
    罕伯、罕叨二人不由全身一震,同时惊呼出口:“且慢!”
    江青辈角一撇,沉声道:“如何?二位答允了?”
    罕伯极为尴尬的与他兄弟互相一望,悻然道:“罢了,老夫认栽,只是,江朋友、你也得拿出两手来让老夫等见识见识,日後与道上同源也有个交待!”
    江青知道“双杵黑罗巾”十分狡猾,他眼角一瞥,已看见躺在地上的醉疯仙牛大可此时口鼻大张,眼睛布满血丝,全身毛孔,更渗出丝丝鲜血,看情形,那“破血散”的剧毒,立时就要发作了!而这剧毒一旦发作,便是任谁也无法收拾的啊!
    江青剑眉一轩,大喝道:“好!”
    瘦削的身躯猝然如水中游鱼,就地作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幅度极微而又神妙无伦的转折,在双杵黑罗巾二人尚末将他的身法印入瞳孔以前,那瘦创的身躯已如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般倏而闪至罕明身侧,右掌急扣罕明左手腕脉!
    一傍的罕伯一声惊喝末及出口,乃弟罕明已本能的挥出七掌相拒,但是——江青右掌奇异的一颤,微妙无比的穿过那七次雄浑的掌式中极为微小的空隙,正确已极的扣在对方左手腕脉之上!
    那招式之美妙,应用之神异,已达匪夷所思之境,甚至在这两个功力不弱的黑道高手尚不及思量之前便已奏功!
    双杵黑罗巾不由张口结舌,双眼发直,一时楞怔在当地,这他们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的事实啊!
    江青右掌有如一道铁箝,牢牢地握住罕明腕脉之上!他鼻孔中哼了一声,面如寒霜的道:“二位,见识了吧?少在江某面前耍这些花枪,若你们再要拖延时间,江某便只有心狠手辣一次了……”
    罕伯十分无奈的看了一下苦看脸的兄弟,伸手自便内摸出一个火红的瓷瓶,递到江青面前。
    江青冷然道:“罕朋友,这解药的用法及其功效,朋友你大约较江某要清楚得多,麻烦你亲自辛苦一遭吧!”
    罕伯面无表情,但却显然极不情愿的走到醉疯仙牛大可身前,缓缓蹲下,目光中,透出一股十分怪异的神色。
    这股神色,假如要去详细分析的话,那麽,不可讳言的,其中包含阴毒与怨恨。
    江青眼光何等锐利,见状之下,右手微一用力,罕明骤觉左臂行血倒流,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
    哼声出己,有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罕伯身上,他微一哆嗦,才想起自己胞弟尚受制於敌人手中。牙根一咬。他打开瓷瓶瓶塞,又伸手撬开牛大可的嘴唇,委曲已极的将解药为其倾入口中。
    江青眼看罕伯为牛大可救治完竣,又悠闲的道:“完成了麽?依江青看来,似乎还应该以真力相辅,推拿一番,这样才更形妥善,是麽?”
    说看,右掌又用了几分劲道,罕明心中不想哼吟,却由小得他忍不住“唉”了一声。
    罕伯忍气吞声的坐在地下,调运体内真气,好似伺亲人般为牛大可推揉起来。
    良久……
    醉疯仙牛大可的面色已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呼息渐顺,脸上那病态的红潮亦消失殆尽,在罕伯的推揉下,露出一股十分舒适而受用的神态来。
    江青微微一笑,道:“罕朋友,差不多了,二位这就离去呢?还是否想多留恋一会?”
    罕伯悻悻的站起身来,行至江青面前,说道:“江朋友,老夫已经说过,老夫兄弟二人认栽便是,但是,老夫尚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江青剑眉微皱,沉声道:“且请说出。”
    罕伯略一犹豫,道:“其实也很简单,所谓『人要脸,树要皮』,今日此事,老夫等只当它根本没有发生过,然而……”
    江青爽朗的一笑道:“自然,江某决不会将今日之中宣扬出去,二位尽可放心,凭火云邪者的人格,大概二位尚信得过吧?”
    罕伯讪讪一哂,又回头望了望躺在地卜的醉疯仙牛大可,微微摇头一叹,大有心欲为之,而力不能迨之慨。
    江青看在眼里,缓缓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二位,请便了。”
    随说声,他已松开了右手,洒然站向一傍。
    罕明搓揉红肿的手腕,默默站向一傍,面上毫无表情,乃兄罕伯向江青微一抱拳,正待说话。忽然又似想起一件什麽事情,双目一翻,说道:“是了,老夫险些忘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老夫曾经闻及,尊驾似乎与姓牛的亦曾结过梁子,那麽,为何尊驾又肯为了姓牛的出头惹事?”
    江青嘴唇轻抿,道:“问得好,罕朋友,江某可以告诉你,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十分微妙的,最痛恨的敌人,说不定也是你最赞赏的朋友,江某是说,要了解一个人,喜悦一个人,应该深刻而客观,并不须要注意他与你所站的立场是否相同。”
    双杵黑罗巾二人若有所悟,轻轻颔苜。半晌。罕伯抱拳长揖,洪声道:“山青水长,後会有期,江朋友,今日之事,彼此各志心头,再见了!”
    声息人飞,几度起落,二人已消失於白茫茫的雪地外。
    江青似笑非笑的回过身来,走到醉疯仙牛大可身仿,轻淡的道:“牛兄,还不想说话麽?”
    原来,江青适才所发出的雪球,乃是击中牛大可肘弯之软麻穴,并非哑穴或晕穴,是而,这位武林怪杰除了身躯四肢不能功外,其馀各部仍是与常人无异。
    这时,醉疯仙牛大可缓缓睁开眼帘,皮动肉不动的呲牙一笑,道:“呵!呵!好小子,你到会挑拣时机,如此一来,我姓牛的日後怎麽好意思再去找你麻烦?”
    江青一笑道:“上次在千家集外,江某便想结识牛兄,奈何互处对立,何堪启齿?衷心之内,却对牛兄极为仰慕。”
    醉疯仙牛大可吁出一口气,道:“老实说,我姓牛的还不到看破世尘,六念无虑的时侯,这条老命还舍不得丢掉呢?今天幸亏被你救下,否则,怕便是归了阴司,这对招子也不肯好生生的闭上。”
    江青正待说话,牛大可却又续道:“适才那双杵黑罗巾罕伯、罕明二人,乃是一对同胞兄弟,为甘陕境内黑道领袖之一,为了一些大小事体,与老夫冲突日久,早已互不相容。十年前老夫与他们硬拼了一拐,嗯,那是一与十之比,那场激战下来,老夫虽然身受重伤,险死还生,但他们那一拨也没有占到便宜,除了这双杵黑罗巾幸能逃得性命之外,其他八人全在老夫手下送了命。唉,事隔十年,却不料老夫在前面『望君铺』憩息打尖之时,了这两条漏网之鱼的道儿,差点尸骨无存……”
    江青稍一沉吟,道:“牛兄,这姓罕的两兄弟,日後还会为患麽?”
    牛大可低哑的笑道:“幸运不会永远跟随他们,这次他们是预先置毒於酒食之内,待老夫了道儿,功力大损之下,才能如此卖狂,假如他们卷土重来,呵呵,我老疯子可要叫这两个老小子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微微一顿,牛大可又笑道:“江老弟,老夫肘弯处的穴道,现在总可以解开了吧!”
    江青哑然一哂,右手一指,立将牛大可穴道解了。
    稍稍调息一阵,牛大可缓缓自地上站起,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又打了一个哈欠,低头在地下蹀踱了两步,忽然道::“江老弟,双飞叁绝掌的后人与你所发生的冲突,你可有妥善的了断办法麽?”
    江青苦笑一声,道:“在下巳多次忍让。不过,这亦有个极限,若他们逼迫在下太绝,那麽,在下只有与他们周旋到底了。”
    醉疯仙牛大可暗自颔首,他沉吟良久,彷佛下了决心,双目望江青,诚挚的道:“江老弟,说实在话,双飞叁绝掌的后人与你之间的冲突,并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自上一辈起这仇怨便已结下,而且,并不是容易了断的,当然,谁是谁非我们很难硬行断言,老夫目前可以奉告的,便是双飞叁绝掌的后人早已连成一气,由一个前辈异人领袖,准备在江湖上大干一番,他们首先欲除去的,便是他们视如眼中之钉的火云邪者——老弟你!”
    江青对这些事心中雪亮,他轻轻点头不语。
    醉疯仙牛大可一舐嘴唇,又道:“他们的势力是十分庞大的,除了包括所有双飞叁绝掌的后人以外,更将如今武林中桓赫一时的双鹰也笼络进去,听说更有甚多江湖成名高手亦加入其中,甘为驱使,这样一来,江湖之上,怕要天翻地复了!”
    江青是聪明人,牛大可语气之中,虽然不甚露骨,但已暗示出他对双八叁绝掌后人的不满。
    於是,江青一笑道:“那麽,牛兄算不算他们那个集团中的人呢?”
    牛大可有些尴尬的道:“若真正论起渊源,老夫与武林双鹰确是多年挚友,不分彼此,但与双飞叁绝掌的后人却相交泛泛,无甚交倩,只是,受朋友所托,夫复何言?不过,老实说,我姓牛的亦碓实不愿与老弟你结仇架梁,再有今日之中,若老夫我不知感恩,日後再以怨报德,那老夫就小能算是个人了……”
    江青忙道:“牛兄,且莫如此说法,在下……”
    牛大可微微摆手,续道:“自现在开始、日後无论情势如何演变,老夫定然拼了背个臭名,也要置身事外,假如可能,说不得尚要善劝那两个老鹰收收手,少结冤家,不过,这却要看他们自己了。江老弟,言尽於此,日後咱们总还有见面之日,我姓牛的没有什麽报答你救命之恩,到再见之时,只有请你喝两杯老酒了!”
    江青对醉疯仙牛大可这豁达豪爽的性格,可说欣赏已极,尤其他能为彼此设想,态度不愠不火,待人行事之道,更是恰到好处,这确是难能可贵了。
    於是,江青长揖为礼,依依道:“牛兄重义为仁,云天高谊,的令在下钦服,再见之日,但愿恩怨清了,那时,在下必与牛兄多盘桓。”
    醉疯仙牛大可呵呵笑道:“固所愿也,老夫久已不作如此正经之状,下次见面,说不定还我又醉又疯的面目了。江老弟,老夫去了,呵呵,尚得感谢你叫罕伯那老小子为我松散了一番筋骨呢!”
    江青微哂,再度抱拳,牛大可已自纵身而去。
    雪已不知在什麽时侯停了,气温却更形降低,披上银装的大地显得空荡而凄清。
    江青有些怅然的独立於地,刚发生的事情,好似一缕烟雾般过去了,无声无息,而现在,他又该到那里去呢?

举报

第七十章情仇交至
    绵密的雪花,缤缤纷纷,侯是一片片柔惜,又像是一张张凄婉的面孔,是那麽冷郁与忧戚,令人直觉的产生一种忡忡不安的感觉。
    这里是皖境,隔着大渡口约有十里之处。
    雪地上立着江青那孤独的身影,他的面庞透着极度的疲惫,青色的长衫污绉不堪,显然,他经过了多日的奔劳与失常的生活,而憔悻浮现面孔。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在他脸上融化,一条条的冰冷的小柱流入颈项,像是一丝丝生冷的讥剌。
    “十叁个飘雪的日子了,我已来晚了叁天,这使人肝肠寸断的叁天……唉!到底我应该来抑是下应该来呢?”
    他面部的肌肉微微痉挛,双目痛苦的轻阖!
    “蕙妹踪迹杳然,而全玲玲必更悲痛欲绝,雪啊,落吧,最好能掩遮我的全身,僵硬我的躯体,使我的心成为铁石,夏蕙,全玲玲,你们都不必如此为我难受,我会死去,当我的心先死时”他痴迷的独立在雪地上,良久啊,良久。
    忽然,他狠狠地跺了跺脚,身形电射而起,去向是前面的大渡口。
    一条蜿蜒的河道,小巧的流经大渡口之侧,汇成一个冰涸的小湖,在河道作一个之宇形转折的地方,有一座方圆半里,高约二十丈的丘,顶有一座十分雅致的小亭,但是,此刻却覆满了白澄澄的积雪,连那生长在上的紫色小花也凋零殆尽。
    此刻一个披着白貂皮斗篷的窈窕身影,正面向河道而立,她彷佛已经站在那儿很久了,因为,积在她身上的雪花少说也有半寸多厚了。
    天空似一块铅块,而那窈窕的人儿一颗心却更比铅块沉重,是的,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令人闻来何啻杜鹃啼血啊!
    蓦的
    在那山之後,有如一缕轻烟般掠上一条瘦削的人影,那人影微一闪幌,已轻悄得没有一丝声息的卓立在顶小亭之内。
    是的,他是江青。
    然而那窈窕而娇弱的身形却彷佛没有感到什麽,仍旧毫无所觉的望着已经冰涸的河道,形态是如此的清冷而幽寂。
    江青凝注着眼前穿着白色斗篷的人儿,全身竟不自觉的簌簌轻颤,这时,只要跨前叁步便可以触摸着她的身躯,但是,这叁步的距离却如此艰辛而遥远啊!
    空气是寒瑟的,寒瑟得有些刺骨,然而,却有一颗活心在热腾腾的狂跳着,一个人的血液在作着急速的流循终於,江青咬紧了牙关,颤抖的自齿缝中并出了两个字!
    “玲玲!”
    於是,那窈窕的身影像是骤然遭到雷殛似的猛烈抖索了一下,几乎已经麻木了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美丽的双眸中含蕴着晶莹的泪水,眼角上有着殷然的血丝,俏丽的面靥苍白得如纸,无尽的幽怨与凄苦,却孕育於两颗欲落而未落的泪水中。
    是全玲玲啊!
    江青嘴角微微抽搐,深沉的道:“玲玲,恕我来晚了叁天……”
    全玲玲仍然在轻微的颤抖,良久,她才凄迷的道:“不,你能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江青沉重的踏前一步,垂下头:“玲玲,害苦你了,我是个有负良心的人……”
    忽然,全玲玲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紧紧地搂着江青,疯狂似的将两个躯体并在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泉,簌簌而落,低泣道:“江,你真的来了,我以为此生永不能再见到你了呢,我在这里已经寂寞的等了你六天,在双飞岛上,今日已算是第十六个飘雪的白子了,我眼都望穿,心都成冰,为的是你,江,为的全是你啊”
    江青激动的紧缕着怀中人,喉头哽咽,忘情的猛吻着全玲玲那冰凉滑腻的双颊,自古以来,多的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空气宛如在刹那间凝结,而时间彷徘也在刹那间停顿了,凝结在永恒,停顿在永恒。
    两颗心剧烈的狂跳着,两个人紧密的相拥,而属与两个人的心声,却在顷刻间化为彼此所熟悉的呼唤。
    於是,世界幻灭了,过往消失了,憧憬与悲苦也不复存在。
    这是爱,刻骨铭心的爱啊!
    良久。
    全玲玲依偎在江青怀中,凄楚的低语:“江,在我孤零零的等候你的时候,我几乎已忘却时间,忘却了一切,我只想着你,在冥寂中,我彷佛听到你的无数唤声,但等我悚然顾视,却又荡然虚幻。江,在你适才呼叫我时,语声好似来自另外一个遥辽而幽渺的世界,是那麽细柔,却又含着颤抖,我以为又是幻觉,却忍不住再次回顾,江,假如你再不来,只怕我会承受不住这失望与清冷的负荷了……”
    江青用双臂紧环着玉人的腰间,以双唇濡润着玉人冰凉的面庞,他激动得不能出声,而又不愿出声。
    是的,在这时,任何一句言语,都可能破坏眼前这如蜜一般的气氛,虽然,这气氛在甜醇里带着苦涩全玲玲轻轻的抽搐,幽然道:“江,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江青低沉的道:“血雨腥风,回肠九折。”
    全玲玲垂下颈项,哀怨的道:“记着我?”
    江青叹息一声:“你说呢?”
    全玲玲在江青怀里揉了一下,抽出一条丝绢拭颊际的泪痕,微微仰面庞,向心上人细细端详!
    “江,你瘦了,是谁折磨你的!”
    江青苦笑一下,道:“你。”
    全玲玲双眸又隐隐泛出一片泪光,轻声道:“江,若真是我,那麽,你罚我吧,折磨你,比我亲自受苦更有千万倍的痛楚……”
    江青又吻了全玲玲额头一下,挟着她坐到亭内的石凳上,强颜笑道:“玲玲,别说傻话,我永不会怨你,不论往昔,目前,以及将来。”
    全玲玲平静了片刻,一双美眸却老是盯住江青,江青被她看得有些讪讪的道:“为什麽老看着我?玲玲。”
    全玲玲羞涩的一笑道:“我想你很久了,这张面孔应该与我梦中所思的影子一样,江,我要使我心中印上一个真切而鲜明的你。”
    江青微撇嘴角,道:“那麽,你已经印上了?”
    全玲玲,娇羞的倒进江青怀中,怯生生的道:“江,你坏。”
    江青微微一笑,托起全玲玲圆润的下颔,道:“玲玲,你怎麽出来的?”
    全玲玲坐好身子,柔声道:“我告诉爹爹,说我与楚妹妹到丹阳城玩两天,爹券起先不答应,後来娘怕我郁闷不乐,便逼着爹爹答允了。”
    江青笑道:“看你以前蛮老实的,想不到也有一肚子鬼心眼,对了,令妹呢?”
    全玲玲嘟着嘴道:“她还在丹阳城等我哩,都是你害的,我和楚妹妹说好,叁四天便回去,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江青伸手拉住全玲玲那双莹洁的柔夷,低声道:“别生气,唉,玲玲,我心中的苦处,又向谁去说呢?天广地阔,而这郁无从倾吐啊……”
    全玲玲惊的道:“江,你有什度心事吗?我看得出,你满脸愁容。”
    江青轻轻摇头,,故意岔开话题:“玲玲,令尊是否对我仍然怀恨於心?”
    全玲玲闻言之下,微微一怔,她沉思了片刻,彷佛十分艰辛的道:“江,在以後的两个月里,你还是到中原以外的地方去走一走。”
    江青一笑道:“唔,令尊对我有不利的行动,是度?”
    全玲玲轻轻点头,她有些紧张的向四处环视了一番,才悄然道:“江,目前双鹰之一的彩鹰齐百禄,已专程到过双飞岛庄中,好像与爹爹计议如何联合一致,采取辈同行动,在月内出发寻你复仇,而银衫青轮万叔叔,百步弯月傅叔叔,九梭绝命冯叔叔以及连心双老等都已养好伤患,近来庄中更常见武林中人往来不绝,看情形好似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江青忧戚的道:“玲玲,据你看,这场血劫还有化解的希望吗?”
    全玲玲雪白细小的贝齿轻咬着下唇,半晌,她摇了摇头。
    江青叹息一声,默默无言。
    气温更降了,冷得可以透到人们的心里。
    全玲玲幽幽的道:“江,烟霞山庄昔日在武林中的声望你是素知的,但是,自从你那次与烟霞山庄发生冲突以後,家父及全庄威名便一落千丈,可说败得十分凄惨,追因溯源,家父及各位叔叔都认为这是你一手造成,除了家父内心对你异常不谅之外,更受到叁绝掌的後人怂恿,是故,家父定欲将你除去,以振往昔声威……”
    江青沉声道:“玲玲,除了双飞叁绝掌的後人以外,还有那些人要与我结怨?”
    全玲玲那双如水的双眸,凝注着心上人憔悴而英挺的面孔,嘴角在轻轻痉挛,彷佛,她正在决定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江青栋然一凛,急道:“罢了,玲玲,你不用说出,我知道你的困难,是的,你不能露令尊的秘密……”
    全玲玲终於忍不住热泪盈眶,泣道:“江,我恨我自已生为双飞後裔,我不能失去你,但是,我也不能出卖爹爹,天啊,叫我怎度办呢?”
    江青捧起玉人的柔荑,在嘴上连连亲吻,轻声道:“玲玲,你不用难过,我不会责怪你的,天下的事情,本来便难以两全其美,但是,你却千万要明白,忤逆之罪却是会永远受人唾弃的,玲玲,我不会责怪你,永远也不会……”
    全玲玲蓦然仰起布满泪痕的面靥激功的道:“江,但有一事我却不能不提醒你,记得在烟霞山庄与你对过一掌的钱面老婆婆麽?她是”
    江青急速的接道:“是的,我知道,那是尚活在人世的无定飞环李淡玉!”
    全玲玲惊异的道:“你知道了?”
    江青傲然一笑道:“自然。”
    全玲玲又道:“那麽,你敌得过她吗?”
    江青手掌微微用力,沉声道:“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全玲玲嘘了一口气,放心的道:“江,若万一有一天你与李师奶真个遇上了,打不过便快点跑啊,你的脾气有时也太过倔强。唉,自从李师奶正式露面以来,整天冷冰冰的吓得死人,从没见她快活过,那一对眼睛宛如能直看到人家心里去,烟霞山庄无论上下,对她可说畏惧极了……”
    江青一笑道:“玲玲,你怕不怕?”
    全玲玲彷佛打了个寒栗,颤着嗓子道:“江,你还记得上次在烟霞山庄之内,我晕过去了,由你抱着我的那件事?”
    江青面孔没来由的微微一热,颔首道:“记得,好像令尊还看见了?”
    全玲玲道:“是的,等你们退去,全庄安顿下来之後,爹爹便把我叫去,手里还拿着皮鞭,面孔青得吓人,我反正是一条命,心里想:“你要打,便打死我好了!”爹爹一言不发,正待举起皮鞭抽我,娘已带着伤,哭哭啼啼的扑到我身上,庄中叔叔们也赶忙上前劝止爹爹,爹爹却只是不答应,娘又在哭泣不停,紧抱着我,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师奶却戴着那吓人的面具,冷冰冰的走了进来。”
    江青极为怜惜的道:“你吓坏了?”
    全玲玲犹有馀悸的道:“李师奶一进屋,任何人也不敢吭声了。她看了爹爹一眼,彷佛寒冰一样凛冽的税:“罢了,女大不中留,容她去吧!”爹爹唯唯喏喏,放下皮鞭,却仍瞪着我生气。李师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怕人啊,像是一对毒蛇的眼睛,那麽阴毒而毫无情感。我全身都在发冷,娘说好说歹的抱我下去,背地又问了我不少话,但是,我都巧妙的掩饰过去了,直到现在,爹爹还不放心我呢。”
    江青一笑道:“玲玲,累苦了你,这都是我的过失。”
    全玲玲嗯了一声,不依道:“江,别这麽说,为了你,就是比这更大的痛苦,我也甘心情愿的去受,何况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呢?”
    江青望了望天色,低声道:“冷吗?玲玲。”
    全玲玲摇头,轻轻地:“本来冷,但靠在你的……身边,反而觉得有些热……”
    江青一笑道:“看天色,却不知道此刻是什麽时辰,但是,你也该饿了,咱们到镇上去吃点什麽吧?”
    全玲玲微一犹豫,道:“也好。”
    江青笑着起身,当他正待去扶全玲玲的时候,双手却骤然似冻结般伸出不动,面上彻徵变色。全玲玲见状之下,亦不由大吃一惊,颤声道:“什度事?江。”
    江青聆耳静听,尖锐的目光如利箭般四处扫视,忽然,他像微微一震,急速的低声道:“玲玲,当你来时,可曾发觉有人跟踪?或者露了口风?”
    全玲玲迷惑的道:“没有,只有妹妹知道我来,但她决不会说出来的。”
    江青缓缓站起,冷沉的向四周凝目环视,企玲玲急切的问道:“江,你发觉有什麽不对吗?我并没有看见什麽呀!”
    江青卓立不动,低沉的道:“假如我的听觉不错,已有数十名武功卓绝的武林高手隐伏此四周,虽然他们尽量掩秘行踪,但他们行动时的衣袂飘风之声却瞒不过我!”
    全玲玲骇然站起,四处寻视,颤声道:“会不会是爹爹他们?”
    江青沉声道:“可能?”
    全玲玲栋然道:“这怎麽办呢?”
    江青毅然道:“罢了,一切由我承担!”
    全玲玲一咬牙:“江,不论生死,我都与你在一起。”
    江青感激的笑笑,低声道:“还不至於如此恶劣,你要镇静一点。”
    他随即仰首。振吭大呼道:“朋友们,放大方一点,江青在此恭候大驾!”
    语声甫停,四周一片衣袂带风之声纷纷响起,在这紫花不足十馀丈的顶上,顿时现出叁十多个人影来!
    江青目光一扫,已发现这群不速之客,赫然有着九梭绝命冯雄、百步弯月傅泉,及雍容依旧的银衫肯轮万兆扬在内!
    其他最显明的,倘有着两个面色枯黄,高瘦如竹的老人,及五名身着黄衫的俊逸青年。
    来人甫始现身,已俐落至极的纷纷围立四周,个个神熊冷漠,目蕴煞气,显然,这些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
    “万大侠,别来无恙麽?”
    银衫青轮万兆扬威武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苦笑,他惋惜的看了看站在江青背後的全玲玲一眼,举步行出,沉声道:“江兄,两山不能相碰,两人却必定会通在一里,但是,江兄定然知晓,当你我重见之时,也是必然要有一个酒血的时候。”
    江青冷漠的道:“天生万物,总有幻灭的一天,白白的来,定会白白的去,但或者去得凶厉,或者去得祥和,万大侠,江某却认为祥和些好。”
    在江青语气之中,已明白透出不愿再生杀伐的衷心之意,银衫青轮何等老练,岂会听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宏声道:“江兄,双飞叁绝掌後人已与阁下誓不两立,而万某等劫与双飞後人渊源极深,实无袖手可能,江兄,阁下虽然有容人之量,万某等却不能忘怀昔日毁庄之仇!”
    瘦小枯乾的九梭绝命冯雄霍然踏上一步,阴森森的道:“想不到多日末见,大名鼎鼎的火云邪者竟如此胆怯畏事了?江青,昔日在烟霞山庄的威风大可以摆出来呀!”
    冯雄言语中除了极尽讥讽之能事外,更充满了火药气味,空气顿时宛似凝固般紧张起来,周围之人,佣个沉气养神,准备出手。
    江背毫不为意的微微一笑,淡然道:“冯大侠嘴上留情,各位想亦清楚,在下江青并非江湖鼠蜮,若真个翻脸动手,只怕贵方亦未必见得有便宜可占呢?”
    此言一出,来人个个色变,蠢蠢欲动,银衫青轮万兆扬双臂高举,阻止各人冲动,大声道:“江兄,时辰不多了。”
    江青正待开口,他身後的全玲玲却蓦然转出,凄然道:“万叔叔,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你不能放过江青麽?”
    万兆杨浓眉怒轩,厉声道:“全玲玲,父母之恩你都能够不顾,还会将万某人这点情份放在眼中?你知道件逆不孝,背判亲恩应受何种惩罚?郑京,告诉她庄主的谕示!”
    一个满面凶厉的中年大漠,应声而出,手中着一张书满字迹的薄绢,高声展读道:“庄主谕令,若本庄所属一旦察觉全玲玲与仇相处,罪证确鉴,则庄主即不以全玲玲为女,本庄所属,可将其视为敌对,格杀勿论!”
    飞索专诸这一道谕令,可说已全然没有一点父女亲情存在,不但冷硬,而且残酷!
    全玲玲花容变色,泪珠涟涟,全身更不住的轻颤,这个打击,对她来说该是多麽沉重啊!
    江青憔悴的面孔倏然异彩湛湛,他仰天长笑一声,沉厉的道:“玲玲,过来。”
    全玲玲面色灰白的站到江青身侧,江青则狂傲已极的道:“万大侠,你有资格回答令侄女这句话吗?哈哈哈,一只雄狮会向一群恶狼求饶麽?现在,江青正式告诉你们,这皎洁的雪地上,即将印上你们每一个人的鲜血!”
    他此言一停,站立於丈许之外,一直闷声不响的那两名高瘦老人,立时齐齐冷哼一声,尖利的道:“呵呵!丙然不愧为邪神义子,颇有那度一股子狂劲,不过,娃娃,你可知道老夫二人是谁麽?”
    江青望着四周早已气愤膺胸的每一个敌人,大声道:“不论是谁,不论何人,今日休想全身下此紫花!”
    那两个枯瘦老人不由气得神色大变,尖长的笑道,“好极,我天目双屠今日就屠小子你一条命!”
    “天目双屠”四字一出,江青不由微微一凛,他早年便曾闻及江湖中传说,这“天目双屠”乃是一对出了名的嗜杀魔星,曾经在一夜之间,将天目山上叁百馀名猎户诛杀殆尽,鸡犬不留,心狠手辣至极!
    他面色一寒,鄙夷的道:“天目双屠向如,向宗,你们作孽也作够了,今日,且看是谁屠谁!”
    银衫青轮万兆扬生恐天目双屠猝起发难,急忙行近两步,低声道:“二位向兄,且请稍待片刻,李前辈想必即刻便会到来”
    他语声虽然尽量放低,却仍被江青听在耳中,他长笑道:“难怪各位在这种仗势之下,依然畏首畏尾,不敢一涌而上,原来各位还在恭候那位空有虚名的无定飞环李琰玉!”
    江青说到後面,故意一字一顿,讥讽之意,浮於言表。
    银衫青轮及天目双屠等人闻言之下,不由色变,九梭绝命却狞笑一声道:“死到临头,犹恁此猖狂!”
    江青暗暗用手一提全玲玲的手掌,示意她多加小心,然後,悠然一笑道:“冯雄,我将使你命绝於此!”
    九梭绝命冯雄不屑的一哼,大剌剌的道:“稍停便知道是谁命绝於此了!”
    这时,银衫背轮万兆扬哈哈一笑,故意拖延时刻道:“江兄,阁下如何知晓李老前辈,尚健在人世?”
    江青双掌互搓,冷冷一笑,目光却仰望天空?

举报

第七十一章血雪相映
    银衫青轮万兆扬又虚伪的一笑,日光向下一溜,沉声道:“江兄,李老前辈健在人世,想江兄也乐於听闻吧!”
    江青双掌倏然分挥,外罩的青色长衫在刹那间碎成片片,火云衣的金红色光彩辉耀闪烁,而一道沉重如山岳般的劲力已猝然向银衫青轮扑至!
    银衫青轮沉喝一声,移身撤步,以闪避敌人那无坚不摧的凌厉正锋!
    於是,在同一时间,江青那瘦削的身影猝然倒转,几乎是不分先後的向九梭绝命、百步弯月,及天目双屠各自劈出十七掌!
    掌影漫夭,罡气如啸,慑魂夺魄已极!
    镑人料不到江青竟然会在此种情势之下突然出手,失着之下,不由纷纷幌闪移位,情形端的狼狈不堪金红色的光华然冲升霄汉,又似雷轰电闪般暴扑而下,照面间,两名功力不弱的大汉已狂叫着摔落下!
    江青已将全身澎湃的真力,完全贯注於四肢及任何一处可以发挥力量的肌肤上,掌腿挥舞之际,非但迅捷无匹,力道更是强如钢锤巨杵,直可开碑裂口!
    银衫青轮万兆扬厉叱一声,双臂略一伸缩,已凌厉无间的劈出十六掌,身形暴转,九腿九肘紧接而出九枝绝命冯雄冷哼一声,抖手推出八团劲气,双掌交击劈出,百步弯月傅泉则乘势揉身而进,电光石火般戳出十叁指!
    江青在交织如削的劲气中,微妙已极的做了五次几乎不易察觉的转折,他转折的幅度是如此微小,以至仅供是在轻轻扭动身躯一般!
    但是,在这快速而幅度微小的转折中,掌影、腿势、指风、劲力,便似是出手之人故意相试一般,擦着他身躯而过。
    江青长笑一声,不待各人惊呼出口,一个大盘旋冲天而起,身形猝落中,又劈手震落了叁名大汉!
    银衫青轮厉吼一声,右臂微闪,一溜耀眼的青芒倏而映射,迅捷无伦的卷向江青!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恍如空中落虹似的寒光,不沾一丝尘土的骤然斩落,兼且尚挟有两团窒人口鼻的劲风!
    江青大笑道:“你们早就该拿出这些铁卖弄了!”
    笑声中,身形如天空飞雪,又似风舞残叶,诡异已极的飘荡不定,瞬息间,已自那几乎凝成一片的寒芒刀影中穿过!
    这诡异而奇妙的身法,正是邪神嫡传的“如意叁幻”!
    此刻——
    天目双屠老大向如阴笑一声,手臂微举倏落,於是——一片喊杀声如春雷骤起,刀光如练,寒芒闪烁,围持四周的数十名大漠,已悍如疯虎般蜂涌而上!
    向如仰首发出一引厉啸,身形暴起,与乃弟向宗同一动作,挟着无比劲气,宛如鹰隼般向江青猛扑而至!
    江青冷冷一笑,身躯暴转如大海的漩涡,一连串呼轰的罡气挟在漫天掌腿势中反卷而出,雪飞风号,气流回荡,声威惊人至极!
    这乃是长离一枭的精绝之技——“七旋合斩”!
    四、五道寒光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六七条人影狂喷着鲜血倒翻雪地,江青长笑一声,“天佛掌”首招“佛光初现”已跟着展出!
    於是——
    又有七八条人影如断线风筝般飘出五六丈之外,毫无挣扎的跌落底!
    惨叫声混合着怒叱声乱成一片,银衫青轮暴吼连连,“青刃轮”起如长风破浪,青芒大盛中呼啸攻上;百步弯月何泉黑髯倒竖,手中“弯月刀”似一缕蓝电般往来劈刺,光影如山,滴水难人!
    轮芒刀光中,九梭绝命枯槁的面孔青如寒铁,“两仪手”加杂着威力雄劲的“断碑掌”,阴毒无伦的狠攻猛劈,招招逼向敌人要害。
    天目双屠却身形如电,上下翻飞,招式奇快的急出倏收,在瞬息间做着凌厉至极的攻击。
    於是,在兵刃及拳脚交加中,在人们的愤怒与痛恨中,数十名大汉更奋不顾身的乘隙出袭,其中,尤以那五名十分秀逸的黄衣青年招式最是幻异难测!
    雪花飘落得更密了,缤缤纷纷。
    江青沉气凝神,四肢几乎已连成了一线,随着心意做最为迅捷的攻守,真气如虹,流畅已极的在体内循转,每一次的攻击都接着下次的防守,每一掌腿的後面必跟着更威猛的绝式,罡气如网般弥漫四周,劲力如巨锤般四处劈戳,已分不出是多少招了……
    气温是如此的低,但是,每个人的身上却都渗着汗水,面孔赤红,血液亦在急剧的流循。
    全玲玲独自站在亭内,她孱弱的依在亭柱之上,双眸含泪的凝注着雪地上的激战,她说不出此刻是什麽心情,但是,却乱得足以令她窒息。
    雪地上的脚印凌乱,殷红的血渍溅满四周,红白相映,却予人一种刺目而凄厉的感觉。
    刀光起落在寒芒的挥舞中,寒芒则混合着如啸的劲力纵横闪耀,瑟骨的凄风中有着火焰般的愤怒,飘舞的雪花里含蕴着肃煞的杀气。
    杀伐声更加恐怖了,但却有些嘶哑,喘息声出自每一个人的口中,而各人却仍然宛似疯狂一般扑向敌人。
    百步弯月傅泉的“弯月刀法”几已发挥至极限,如空中无数吐出清辉的弯月,在连衡着飞纵绞合,蒙蒙的,蓝汪汪的光芒似苍芎的银河,如带,如练,却又绵长无际!
    银衫青轮的“青刃轮”更似海中永不停息的浪花,寒森森的涌上,惊人的呼啸,尚加杂着九梭绝命冯雄的一双铁掌!
    天目双屠攻势更急,二人已几乎拼命般猛击狠打,掌腿连绵不绝,锐风四溢,合着众人的围攻,大有将强敌砸为肉糜之势!
    此刻,江青一面以恢宏的“七旋斩”渗合着邪神嫡传的“如意叁幻”应敌,一面急速的忖道:“目前激斗时间已经不短,现在的对手虽然困我不住,但全玲玲却大有可虑,稍停万一无定飞环李玉这老贼婆到来,则在如此众多的高手助势之下,只怕自己便不见得能占上风了。”
    他闪避过银衫青轮劈来的七轮叁腿,又硬接了九杖绝命五掌之後,猛又一个大旋身,挥出二十一掌急攻天目双屠,又想道:“如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了,对他们存不得慈悲之心!”
    弯月刀的蓝芒倏闪,险极的自江青胁傍半寸擦过,他脚尖一旋,紧接着向傅泉攻出叁腿,六肘,十九掌!
    在百步弯月掠身退避中,江青暴叱一声,双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方向,猛劈而出,邪神昔年震慑江湖的五大散手之一,“阴冥阳关”已倏然施出!
    狂风如飙,劲力似,凌厉而狠辣,银衫青轮及九枝绝命、天目双屠四人大吼一声,慌忙後退,但是——只听两声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长嗥起处,那五名黄衫青年中的二人,已热血狂啧,跌出寻丈之外!
    这五名黄衫青年,俱是同胞兄弟,乃是百步弯月何泉手下最得力的勇士之一,名曰“黄衫五秀”,傅泉为了协助挚友飞索专诸全立重整声威的行动,特地将彼等自关外调来,此刻却在江青的绝技“阴冥阳关”之下,断送了两人。
    百步弯月傅泉睹状之下,不由目毗皆裂,悲愤至极,他怒吼一声,面孔扭曲的疾掠而上,手臂如波浪般倏颤,搂头盖脸劈出十八刀!
    江青大笑一声,身形暴陡,“七旋合斩”四招十九式又在同一时间,不分先後的一气施出,如正月的火炮,狠辣而密集的泻向敌人!
    於是,百步弯月悲叹一声,然後掠。
    轮影,掌势,腿风,又在刹那间配合着无数兵刃合卷而上,江青冷然一晒,身形已似水中游鱼那麽轻悄而滑溜的自这些交织的兵器及劲力中穿过,一招五大散手中的“掌不刃血”
    又猝然使出!
    半声厉吼,一颗斗大的头颅带着一股血箭,喷溅四周!
    江青原式不变,上身硬生生的转回,又是一招“掌不刃血”,“黄衫五秀”中又有一人头飞身亡,横於地!
    这时,与江青敌对的每一个人眼都红了,但在那迸桓的愤怒中,又不可讳言的含有着深深地恐惧!
    是的,火云邪者的神技,到底是不容轻辱的啊!
    银衫青轮万兆扬心中更是极度的惊异,他拼命挥出十一轮,急忖道:“这火云邪者的功力,好似又有了无形的进境,看情形,己方虽然人多势人,恐怕今天仍然讨不了好!”
    银衫青轮甫与那无尽无绝的掌影接触,便觉得周身血气上涌,手中“青刃轮”狂颤欲飞,他大叫一声,倾力扑出两丈之外,而数声惨号又起,几条人影四散纷飞!
    百步弯月那令人起栗的厉响连连,九梭绝命尖长的怒吼不断,天目双屠早已掠出丈外,而那武功不弱的“黄衫五秀”仅存之两人,早已在心胆俱裂之下,与其他叁名双飞岛属下命丧当场。
    这又是邪神狠绝天下的五大散手:“苦海无边”!
    江青身上血红的火云衣闪射着金芒眩目的腥赤光彩,金色的叁角形鳞片却随着背後叁根衔结的金色枯骨微微颤动,衬着他冷厉的面孔,直如邪神重现。
    连续不断的攻击,已使双飞岛方面来人损伤惨重,使他们个个胆颤心惊,适才那不可一世的气,此刻早已烟消云散,而且,消散得异常凄惨!
    银衫青轮忽然急挥叁掌十七轮,掠身後退,口中大呼道:“且慢!”
    “慢”字适才出口,一条人影又已满口鲜血的翻出叁丈开外,江青酒脱的旋身止步,冷冷一笑道:“万大侠,有何指教?”
    正在银衫青轮深喘息,张嘴待言之际,一溜金芒忽似天际猝起的闪电般神速无伦的射向江青胸前!
    一个尖厉的噪音大叫道:“看你狂得几时?……”
    江青神色微变,心念始动,面孔上在瞬息间转为赤红与雪白两种绝然迥异的颜色,双掌倏推,风云起处,一股白色及另一股赤红约有形气体,宛似两条九天神龙,恢宏至极的绞合而出,威势之强,足以惊人动地!
    於是——
    金芒如大海中的一个泡沫,仅差一线的投入这两股澎游的气体中,然後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一声过度惊惧的吼嗥随之而起,连串的掌影疯狂般挟在强劲的拳风中汹涌而出,快似电光石火,一条瘦削的人影蓦而被那两股一红一白的气体弹飞,鲜血似涌泉般四散飞溅,骨骼碎裂声,刺耳的响起。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援救,更没有任何一个来得及出手,邢瘦削的人影已沉重的落在雪地上,这便是那以“光闪奇绝”的金梭绝技,猝行偷袭的江湖怪杰——九梭绝命冯雄!一切嗥息骤而停顿,打斗也似断了弦的琴茫然中止,无数双眼睛惊恐逾的望着已似一堆碎肉般的九梭绝命,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而空气中又彷佛充满了无边的煞气。
    银衫青轮万兆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宛如在刹那间失去了思稚,双目发直的凝视着地上的体,口中如梦呓般喃喃低语:“天……这是“离火玄冰真气”……这是恶魔的手掌,——”百步弯月傅泉全身颤的站於一隅,手中的“弯月刀”泛出蓝森森的寒芒、近火快的光芒却又深似进入也的心中,刺骨而瑟脾。
    四周仅馀的十数名劲装大汉,早已畏惧的退出寻丈开外,他们过度的惊恐已无法掩饰的,自各人的面孔及双瞳中毫无保留的流露出,适才尚狂妄无比的天目双屠,亦均目瞪口呆的怔在一傍,是的,邪神的唯一传人,到底不比那天目山下二百馀名猎户来得稀松啊!
    周围仍是一片清寂如死的谥静……
    江青冷冷的一笑,目光向已几乎支撑不住的全玲玲微一瞥,这一瞥中包含了激励与慰藉,然後他沉声“朋友们,还有兴趣继绩玩下去麽?”
    郁闷充斥在四周,没有一个人答话……
    江青倏而面孔一寒,厉声道:“都给我滚下去!”
    银衫青轮万兆扬等人心头斗然一震,神色在惊悸中,又含有着无比的羞愤,是的,他们都是在江湖上久负盛誉的人物,几时曾经有过目前的惨败?有几时遭受过像目前这般的委曲?
    这次追杀江青,果然是飞索专诸全立的主意,他自上次看到江青与全玲玲的形态後,便断定自己的女儿已对仇人发生情愫,而从平日仔细的观察中,更越发相信自己的揣测,因此,全玲玲忽然向他要求欲偕妹妹赴丹阳城停住两日之时,全立已心生疑窦,推断女儿必然是去赴江青之约,但是,他仍然不敢十分肯定,饶是如此,他也调遣了庄中银衫青轮等大批好手,以及新近为连心双老拉来的天目双屠等人,以极为秘密的方式监视全玲玲的行动,丹阳城在烟霞山庄势力范围之内,可怜全玲玲怎会知道乃父的阴诡手段呢?
    全玲玲到达大渡口紫花之时,银衫青轮等人亦早已跟踪而至,他们异常谨慎的不动声色,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布下重重眼线,以待江青入网,自然,他们也深知火云邪者功力之高,不易相与,但是,既有亲随他们而来的无定飞环李玉为他们插腰!只是名慑武林的无定飞环李玉与各人约好花两盏热茶的时间内赶到,却不知为何至今尚未见到踪影?烟霞山庄方面这一个行动的脱节,乃是造成他们目前惨败的最大原因之一!
    这时,烟霞山庄方面的人退又不能,进亦不得,如他们就此一走,不但回去无法交待,而各人的脸面更向何处去摆?
    银衫青轮万兆扬乃为此次行动之主要人物,他威武不凡的面孔此刻已然失去了平昔的沉静,显得异常窘迫与惊恐,但是,他却如何能在这进退维谷的窘境中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呢?这是须要有极大的勇气与毅力的啊!
    蓦而——
    雪地上蓝光暴闪,几乎在人们的心念醒觉之前,如突鸿的流光般仍向江青颈项!
    江青早已暗加戒备,蓝光骤闪,他已彷佛这溜蓝光的芒尾般,猝然移出叁尺,而在同峙,他已不可思议的盘坐於地上,单掌问心,左掌凌空急抖,倏而推出,在左掌推出的同一时刻,置於胸前的右掌亦似夜空的殒星般紧跟而出,於是——一股奇异的啸声似大地震动般慑人魂魄的响起,超绝无匹的罡气宛如将大地压成一块坚硬的铁饼,一入丝不溢,纤毫不散的涌向敌人。
    一个惨厉刺耳的狂叫骤然出自一个沙哑的喉咙中。
    “天佛掌!”
    是的,这正是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天佛掌法,江青已在暴怒之下,施出了他首次发挥的第六招:“佛心一念”!
    令人肌肤起栗的号嗥超自数张不同的嘴中,一条酒着鲜血的手臂被齐根截断,飞向空中,自那条手臂的手掌上握着的一柄弯月形利刀所闪出的光芒看去,像煞一抹弯月,投射向虚无飘渺的苍弩。
    与这条断臂同时飞起的,倘有另外叁条几乎已在刹那间支离破碎的人影?
    而那断臂之人——百步弯月傅泉,却似是一个木塑的人像般呆立不动,他握刀的右臂已齐根截断,鲜血如泉,汨汨涌出,但是,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却似奇迹般完好无损,这情景,宛如是一个最有经验的刽子手的杰作!
    江青掌式一出,身形已迅速立起,未受波及的银衫青轮目毗皆裂,狂吼半声,如一头疯虎般猛冲而到,手中“青刃轮”舞起万点青光,宛如墓地火,飘忽弥漫!
    几在同时,江青冷笑一声,大旋身,双腿彷佛电光石火般在刹那间连出二十七腿,右掌中盘直切,左掌曲如鹰爪,倏迎对方攻势,这是邪神嫡传,狠绝大下的五大散手之一:“尸解八块”!
    银衫青轮骤觉全身皆似投入一个充满了无比压力的漩涡中,沉重的劲气自四面八方紧逼而至,几乎没有分毫回转的馀地!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手法急变,“青刃轮”展处,宛加平地起了一层青莹浑厚的光墙,布於身前,迎拒而上。
    这是万兆扬的青刃轮法中,最具威力,最为雄劲的招式之一:“青辉蔽日”,昔日在双飞岛烟霞山庄之中,他即曾以此招,抵敌过江青的“七旋斩”绝技。
    如一片流霞也似的青色光辉,在瞬息间与凌厉而至的掌山腿影接触,几声轰然巨响震人耳膜的响起,青莹的光芒竟如烈阳下的朝雾,滚滚四散,两条人影倏而分开——江青面无表情,手中却赫然执着敌人的成名兵器“青刃轮”!“青刃轮”的锋利刃口上闪泛着冷清的米粒,彷佛是无声的叹息。
    银衫青轮万兆扬——这位在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杰,此刻面色惨白,双手空空,全身更在不由自主的轻颤,目光呆滞的瞪视着天空,那身质地高贵,银光闪烁的衣衫,却自襟以下,裂开了一条尺许长的裂口!
    他脑中空洞得宛如一张白纸,假如一定要说有什麽,那便是已超越了他所能负荷的羞耻与悲愤,是的,一个成名的武林人物,威望及名声原本便是他的第二生命啊!
    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乃是当年天下武林公认为狠毒的绝技之一,江青自施展此技以来,几乎可说绝少有人能生出掌下,但是,银衫青轮却能在他那身深厚功力的维护之下,求得自保,虽然他兵器被夺,衣衫破裂,但这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若换成别人,此刻那里还有命在?
    雪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怔立不动,没有任何人再敢出手相搏,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江青悠闲的走了两步,向着站得最远的天目双屠冷然道:“只会杀鸡宰鹅的二位朋友,二位不是说要着在下的一条命麽?现在似乎正是时候呢!”
    天目双屠枯黄的两张瘦脸上毫无表情,但是,二人显然已在深深的畏惧了,再则,以他们平日的习性,岂会受此讽辱而无动於衷?
    江青双手一负,淡淡的道:“在江某启声说第二句话以前,你们二人便得夹着尾巴滚下此岩,二位若不想如此也行,只是,到那时二位的代价除了死亡之外,别无他途。”
    江青说到这里,嘴唇紧闭,目光却似一对利箭也似凝注在夭目双屠那两张颜色变得极其难看的丑恶面孔上。
    於是,二人的内心在剧烈的震荡,心脏也几欲夺腔而出,敌人所说的两条路,择其任何一条,都是极度艰难的啊!
    时间宛如凝结了一般是那麽的沉重与生硬。
    忽然,江青回首一笑,向面色已变得惨白的百步弯月傅泉道:“傅当宗,阁下年逾七旬,大约是活够了。但是,阁下即便不想苟安人世,也不用以此种方式自残躯体,须知血枯精竭之苦,最是难受。”
    此刻,百步弯月的断臂创处,依然血流如注,但这位名扬一方的关外大豪,却咬牙硬撑,口瞪如铃的注视着江青,便是要一个叁岁稚黄见了,也能体会出他目光中含蕴着多深沉的仇恨。
    蓦而——
    江青回头大吼一声,道:“天目双屠,名与命不能偕全,二位既欲保名,江青便只有成全你们了!”
    天目双屠嘴角微微抽搐,对望一眼,又转向四周银衫青轮等人深深一瞥,目光中有着无告的哀诉。
    江青蓦而厉烈的大喝:“立波为柱!”
    身形急旋,旋转中、掌影如山,绵绵而至,这是长离绝学“七旋斩”!
    天目双屠在刹那间齐齐暴吼一声,四掌拼力推出,劲气回荡,十分恢宏!
    江青手中尚持着银衫青轮的兵器,他此刻长笑一声,右手“青刃轮”倏挥如虹,左掌已迅捷无匹的罩向敌人。
    天目双屠心知今日已难生还,二人也将一条命豁了出去,厉叱一声,聚合又分,掌腿翻飞,如风而起,两条人形疾如狂飙,随着江青的身形猛攻狠斗,凌厉至极。
    於是,在十一招过去之後,江青蓦然长啸一蛙,当啸声如裂金石般响起之时,一溜青芒冲天而起,他随即怒吼:“掌不刃血!”
    声落,一片五尺方圆的扇形光彩迷幻的映起,另一片犀利得宛如钢刀也似的锐风猝而劈出——半声惨叫起处,一颗首级随着一条枯瘦硕长的身躯飞跌出叁丈之外。
    那是天目双屠老二——向宗!
    当向如的思想尚未及进入悲痛的境界时;当他还没有意诚到情况的惨变时,江青那令人起栗的喝声又再度在耳际响起:“阴冥阳关!”
    两股凌厉得足以断石裂碑的掌风,突如两只恶魔的手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方向,以诡异已极的角度涌到,那威猛,那狠毒,那微妙,又是多麽令人惊骇啊!
    於是,骨骼的碎裂声,如折断了一丛细竹,那麽清脆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内,一大片带着浆丝的热血,不知自向如躯体的何部溅出,雪地上,又无声无息的留下一大滩血渍,又多出一条永远也没有痛苦的体!
    银衫青轮神经已似完全麻木,他无动於衷的站在一傍,瞳孔呆滞的望着天目双屠出手,也望着天目双屠横就地!
    百步弯月傅泉此刻早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他如今尚能挺立不倒,只是完全凭藉着一股倔强意志的支撑,而他们在天目双屠出手前後没有行动,并非是他们故意如此,而是事实上无能为力了!
    其他硕果仅存的五名烟霞山庄属下,这时早已魂飞魄散,在他们脑中盘旋的,只是简单而又迫切的一个:“逃”字。
    紫花岩原是灵秀而美丽的,即使是在瑞雪飘飞的寒冷天,也有着一股典雅与高远的气质,但是,如今在淋漓四酒的血迹下,在横遍地的点缀下,充塞在空气里的只有血腥,飘浮在虚无中的只有惨厉,而这血腥与惨厉,又在每个人的瞳孔内清楚的显出。
    目前的场面是极其微妙的:两拨敌对者,站立在体的间隔里,如石像也似的凝注着对方,另一位左右维谷,伤痛欲绝的全玲玲,则倚着亭柱,如痴如痴的望着长空,而长空却灰黯得有些悲惨。
    本来,江青的天性是淳厚而善良的,只是受了邪神叁年多的朝夕薰陶,自然而然养成了一种疾恶如仇的心理,而这种偏激的心理,也即是等於在江青的性格中,有着另一半邪神的缩影;他今日的举止,又何不可以解释成邪神赋於他的另一半性格而使然呢?而且,双飞岛烟霞山庄方面,也委实逼人太甚了,为了自己的生命,这个最简单却又最深切的原因,任何人也会不惜孤注一却的。
    这时,江青忽然古怪的一笑,缓步行向全玲玲身前,嘴角有一丝关注与怜惜,他轻柔的低语道:“玲玲,你害怕是麽?”
    全玲玲悚然一凛,混身机伶伶的颤抖了一下,美丽的双眸,泪汪汪的瞧着江青,彷佛十分艰辛的蠕动了一步,语声如一根游丝:“江,他们………你?”
    虽然,全玲玲说的话是含糊而不连贯的,但她心中所欲表达的意义,江青却清楚异常:“是的,他们逼我,我杀他们!”江青沉静的说。
    全玲玲目光迟疑的转动了一下,断续的道:“江,只怕我永远不能——不能再回去了………”
    江青傲然一笑,双目注视着眼前这位娇弱的玉人:“那麽!玲玲,你後悔吗?”
    全玲玲用力摇摇头,眼眶中滚动着晶莹的泪珠,她幽幽的道:“不,为了你,我永不後悔任何事情,只是为了父母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我觉得心里十分难过,我对不起二位老人家………”
    江青拂去发际的雪花,缓缓说道:“玲玲,或者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现在,却不能不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将你视为亲生之女,甚至欲杀之而後快,所以,你也不必太觉得内疚,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反抗你的父母,而做一个人,有些地方,总须要坚毅的自决与勇气。玲玲,这全是我害了你……”
    全玲玲急惶的道:“不,江,别这麽说,这是我自愿的,没有任何人胁迫我如此,江,你必须明白,你没有错——”江青温和的一笑,回头望向场中各人,而此刻,雪地上却仅剩下痴立的银衫青轮与萎靡不堪的百步弯月二人,其他,只有遍地横陈的尸体,适才尚侥幸生存的几个烟出山庄属下,这时却早踪迹杳然了。
    於是,江青向全玲玲靠近一步,沉声道:“玲玲,我们走。”
    全玲玲微带犹豫的望了百步弯月傅泉一眼,而傅泉的衣衫已尽然的被鲜血湿透,脚边的雪地上,尚有若一大滩刺目的腥红。
    江青知道全玲玲的心意,他低声道:“玲玲,你是个善心肠的好女孩子,不过,以後却须衡量是用在何等人身上,傅泉我已对他手下留情,否则,任他功力再高,适才也逃不出我施展的天佛掌绝技之下!”
    江青说到这里,身形倏掠、敷药、包扎,几乎在眨眼的时刻内,已为百步弯月料理妥当,他双臂微一用力,又将早已虚弱不堪的百步弯月扶坐地下,摇了摇头,缓步行至银衫青轮面前。
    银衫青轮万兆扬仍旧仰首痴望着长空,好似已失去任何知觉,面孔上的肌肉却在不可察觉的痉栾——江青冷然道:“万大侠,今日之举,实为尊驾等过於相逼,在下不想多做无谓之辩,是非自在人心。六丈外,尊驾兵刃插在雪地之上,从今而後,在下殷望尊驾『青刃轮』上,勿沾太多血腥。”
    说罢,他也不待银衫青轮作任何表示,转身来到全玲玲身侧,轻轻说道:“玲玲,你还有什麽未了的心事麽?”
    江青知道,全玲玲是个孝顺的女儿,她必然舍不得离开养育了她二十馀年的双亲,但是,在这种情势之下,又如何去做委曲求全的打算呢?严格说起来,在武林中素享美名的双飞仙子全玲玲,所以会落得如此,又何不能说全是为了江青呢?“情”之一字,能予人最醇厚的甜蜜,同样的也能给人最辛酸的痛苦。
    全玲玲嘴角微微抽搐,望着银衫青轮与百步弯月那两张失去血色,却又显得出奇苍老的面孔,良久………
    她幽幽的道:“江,已了,我们去吧……”
    江青怜惜的点点头,用力环着全玲玲的纤腰,身形如飞而起,略一起落,已消失於白皑皑,血淋淋的紫花岩上。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9 10:28 , Processed in 0.203125 second(s), 23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