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来如风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
    楼上窗子一开,站在窗内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总督大人。
    只见他一手捋着长髯,双目如炬,另一手却背在身后,面貌严肃而隐隐然煞气外露!
    “大印拿来了!”声音低沉含威。
    来如风咧嘴笑道:“站在外面说话不太礼貌,可否容小民进去!”
    总督手指楼门,道:“那边有门,你进来吧!”
    来如风闪身推门而入,只见是个极为豪华的书房,除了一个大书柜外,另有两个柜子摆设的全是古玩玉器,四周墙上更是名人字画,尤其一张头陀画像,高可一丈,只见画中头陀,僧衣拖地,手持佛珠,虎鼻厚唇铜铃眼,绕腮胡子连胸前,隐隐然一双大脚丫子外露,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直如要走出画中一般,令人见而生畏!
    就在来如风尚未站定,突然间,啸风突起,寒光喷射,总督大人已快不可言的一剑劈向来如风。
    来如风“嘿”的一声,身子后仰斜翻,堪堪躲过断臂一剑,紧接着一个滚地翻,单手按在书桌另一面,手中早已拔出钢杖!
    只见他手中钢杖舞了个杖花,潇洒的挺胸站在那里,却发现总督大人正把宝剑插回剑鞘。
    来如风一反手,钢杖也插回后腰,不自然的摸摸嘴巴四周的假胡子,笑道:“小民真正替总督大人捏一把冷汗。”
    总督重枣般脸膛一寒,道:“此话怎讲?”
    来如风透着无奈的道:“如果小民躲得稍慢而死在大人剑下,那么大人的官印将永沦虚幻,想而不能得之了。”
    “能躲过我那雷霆一剑的人,本督尚未见过,你是第一人。”他缓缓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又道:“本督是个见猎心喜的人,你如果投入本督门下,本督可以利用你找回官印为借口,拔升你为本督府中参将之职,凭你的机智、胆量、武功,不难藉此机会爬上高官。”
    来如风淡然一笑,道:“小民江湖懒散汉,无意仕途,大人美意,小民永铭五内。”
    总督一笑,道:“人说,当机会来时,要紧紧抓住,因为人的一生也许只有一次机会,本督不勉强,你回去多多想想。”一顿又道,
    “你能这么快的连夜返来,是不是有了官印下落?”
    来如风点点头,道:“不错!”
    “在何人手里?”
    微微一笑,来如风道:“小民厚颜,必得先拿到银票,才能说出官印下落。”
    总督冷冷一笑,道:“本督怎会知道,你不是利用官印失窃而撞骗?”
    来如风道:“小民收了总督大人银票之后,自然要带大人去取官印,等于是一手交银,一手交货。”
    总督一挺胸,道:“好!”拉开桌下抽屉,立即取了十张银票,每张一万两,当即往桌上一放,又道:“这里是十万两银票,绝非官库的银子。”
    来如风缓缓收起银票,小心塞入怀中,当即笑道:“大人请!”
    总督当即叫道:“来人哪!”他话一落,早由另一边门,走出两名武士,两个人全是轻装短扎,头包青布,来如风一看,就知是总督蓄养的江湖中人。
    “你二人跟他去取回官印,不可有失!”
    来如风笑笑,低声道:“大人不去?”
    “不必了,有他二人去就够了!”
    总督带着来如风,四人走出这座豪华富丽的大厅楼下,廊上的儿名军士举刀为礼,来如风咧嘴一笑,跟着两个轻装汉子向前面走去……
    身后面,却听总督怒声叱道:“都滚开,弱者不来,强者你们又拦不住,要你们何用,真是一群饭桶……”
    当来如风领着二人走出城门的时候,一路上来如风问二人的姓名来历,但二人总是闭口不答,甚至连正眼也不看来如风,只是紧紧的跟在来如风身后,而使得来如风有附骨之蛆,挥之不去的感觉,心头说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而两个人腰里全插着一把弯月刀,论个头,与来如风差不多,只是两个人全都是大草胡,身上微微有着膻味。
    一看二人全不回话,想攀交情也免谈了,来如风立刻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就在一阵御风驾云般的狂奔之后,来如风回头看,只见跟着的两人被他拉开十丈左右,来如风心里明白,自己如果全力施为,定能丢下他们,不过他们能在这一阵跑中,有这种脚程,江湖上算是一流人物了。
    终于,三人到了大雁塔下面,来如风望望天色,已是东方泛白,彩霞将奔放而出了。
    来如风一屁股坐在塔下面的石阶上,以手撩风,呼呼啦啦的扇着凉,道:“娘的,吃风喝露,跑东到西,赚钱受累,又要担惊受怕,这种日子可真不是滋味!”
    一阵歇息,来如风见二人仍不开口,只得高声叫道:“要银子的可以出来啦!”
    “哪个王八蛋在塔下鸡毛子喊叫的,一大早扰人清梦!”
    三人举头望时,这才发现那高高的大雁塔顶上横梁突出地方的下面栏杆旁,正有一个人横卧着。
    来如风一看,不由笑道:“要银子的,快下来了!”来如风话声中,钱如土应声叫道:“银子!在哪里?”说着,只见他身子飞旋,手攀琉璃瓦椽,一层层的有如猿攀危崖般,早到了塔下面。
    两个一直未开口的人迎上前来,发现竟是个头大如斗四肢纤巧的怪老人,不由相对一望。
    钱如土一伸手,道:“银子拿来!”
    来如风伸手入怀一掏,摸出一把银票,全塞在钱如土的手里,笑道:“十万两银子,一个不少,你点收一下!”
    钱如土还真是仔细,每一张他都迎着朝阳照照看,等到十张看完,他才数了五张,塞在来如风手上,道:“拿去,这是你小子的卖命银子。”
    来如风接过银票,往怀里一塞,又伸手道:“收了总督大人的银子,也该把人家那个吃冤枉粮的官印,送还人家了吧?”
    钱如土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银子是你交给我老人家的,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讲。”说着小声在来如风耳边嘀咕两句,当即返身绕过附近一座大庙,急步而去……
    来如风双手一拍,对跟来的二人笑道:“娘的,那个老鬼真不是东西,原来他把东西放在那个地方,走,咱们去取。”说着,领着二人往大雁塔上爬去,一层层的往上爬,而且爬的相当慢……
    当然,来如风这种泡蘑菇,是有其道理的,因为他总得要钱如土安全的走入长安城,否则,一场厮杀,必然耽误正事,而正事,那是有关‘天竺佛’的大事。
    虽说大雁塔是唐朝圣僧的埋骨宝塔,但千百年来,早已成了长安附近胜景之一。
    如今来如风领着二人登上了大雁塔顶,塔上已有一扇小窗被人推开,来如风双手一攀,人已穿出小窗外,拧身翻到塔顶朝天梁椽上,来如风笑对二人道:“二位,小心授着。”只见一个金黄色缎包,一尺长,半尺宽厚,“呼”的一声,自窗外飞进塔内,被一人接在手中。
    也就在此时,来如风身子下坠,攀椽附瓦,一层层的往地上落下来,身手之利落,真是无话可说!
    来如风已走出十丈外了,回身才看到其中一人,落地追来,于是,激起了来如风的雄心,他决心要试试这二人究竟有些什么惊人绝学。
    就在一棵松树下,来如风突然一个大翻身,双手叉腰,冷冷的望着追赶而来的一人,那人却早已手握弯月刀,斜身冲过来。
    “干啥子?银货两讫,你二人也该回去交差领赏,这么拼老命的追来,难道还想再送几个银子?”
    来如风正说着,那人大草胡抖动,似是有话说不出口一般,举刀就砍!
    来如风大怒,侧身让过一旁,钢杖已到手中,“嚓”的一声,杖端尖刃显露,只见他一挽杖花,正迎着弯月刀二次劈来……
    弯月刀碎芒闪闪,宛如苍穹匹练,绕体盘旋,激流回荡,在晨光照射中,令人有如置身银河。
    来如风一声冷哼,杖端如巨浪般狂挑猛挥,然后在一阵脆响中,来如风双脚暴弹,人已腾起两丈余,就在此时,他那手中杖如一具飞旋的螺旋,溜圆的弧线,精密的计算,把碎芒连成一束强而有力的冷焰,发出窒人的璀璨光环,令人无法分辨出究竟在一招之间有几刀穿进那人的弯月刀芒中,只是在来如风双脚落地的时候,弯月光骤然光华尽失,溅散的血雨中,那人已连退十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满面惊悸……
    来如风却不容那人稍喘,早一个箭步,杖端的尖刃已停在那人的喉头上。
    也就在此时,另一人已手捧官印,急步赶到,一看这情形,救也不及,杀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跌坐在地上的草胡大汉,手中弯月刀一拋,双目一闭,仍然是一句话未出口,对于他背上、肩头、双臂上的伤势,连皱眉也不皱一下。
    冷然一笑,来如风道:“生意既然成交,银子也花了,你二人却想中途立功,来个丑献功,讨好主子,你们不守信,老子就不仁,杀了你二人,老子抱着官印入山修行去!”
    只见拿印的人连连摇手,边指着自己嘴巴……
    来如风一皱眉道:“哑巴?”
    那人点点头!
    来如风收起钢杖,苦笑连连,道:“原来是两个哑巴,真可怜!”说着,只见他突然一连几个云里倒翻,人已落在十丈之外,又是几个提纵,人早已不见影踪!
    两个人这才垂头丧气的返回督府。
    当总督看到其中一人受伤而回,已知十万两银票真的化为乌有了,心中一阵绞痛!
    于是,他急急打开官印上面的黄缎布,官印不假,却在官印下方,有一纸条;“宝祥仗势,横行市井,
    十万白银,买儿一命。”
    总督一看,勃然大怒,原来是儿子不肖惹的祸,从此他下令禁止儿子走出总督衙门一步,直到他卸任回京。
    当来如风低头弯腰,迈着四方步进入东城附近望岳楼的时候,突然钱如土从后面冲过来,拉着来如风一阵抱怨,声干色渐渐俱厉,道:“你怎么同那两个回子干起来呢?你小子正事不干,却要争强好胜,真是该打!”
    来如风一笑,道:“钱老怎么知道他二人是回子?”
    钱如土哼一声,道:“一身羊膻味,不是回子是什么!”
    来如风道:“是有点膻味道。”
    钱如土急急又道:“付清房饭银子,咱们马上走!”
    来如风一看这情形,自是不敢怠慢,两锭银子共十两,往桌上一放,立刻走出店来。
    二人急步到城边的骡马店,只见望岳楼的那个小二拉着两匹马走向店外来,正是二人坐骑。
    来如风一笑,当即接过丝缰,一块银子塞在那小二手中,然后又是一锭银子递给小二道:“这一锭是赏给灶上大师父的。”
    就在骡马店门口,来如风又付了骡马栈房银子,这才与钱如土二人翻身上马,驰出长安城。
    原来当钱如土从大雁塔回转望岳大酒楼以后,发觉“飞天蜈蚣”欧阳壮等一众恶煞,早已离去_已、中一急,偏就来如风迟迟不归,这时候他真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不时朝着店门张望,好不容易等到来如风进来,这才真的一肚子肝火。
    且说二人自出城以后,立刻往东疾驰,过灞桥而偏北,不久,那渭水河已遥遥在望。
    二人马上观看,只见渭水河河长如带,水清泛光,两岸风物清美,景色秀丽,充分显示出八百里秦川灵秀之气与河山之壮峨。
    这时候万里晴空,蓝天如洗,东阳斜照,大地一片金黄,二人跃马官道上,早望见距离渭水河不远处的一所巨大庄院。
    走至临近,看到道旁一块大青石碑,上面刻着方正而有力的大字:“天竺宝庄”
    举头前望,早见到一溜的红土院墙,里面亭台楼阁,全都是雕梁画栋,而且院中还有十几棵插天老树,更衬托出天竺宝庄的巍峨宏伟,气象万千。
    二人才到那个巨大的庄院门前,正自下马,不料早从院门走出一个年轻人来。
    钱如土一眼看出那个年轻人,正是在山边草棚下吃过他西瓜的押镖镖师,不由一怔。
    只见那年轻人含笑上前,道:“二位可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侠盗神偷?”
    钱如土又愣了一下,道:“阁下不正是枣阳四方镖局的镖师?”
    那年轻人一笑,道:“有一阵子算是四方镖局的人,过后又投入赤阳石头堡欧阳壮麾下,干了那么十多天杀手,万幸没有遇上二位,倒是听了不少二位大闹石头堡的趣闻。”
    钱如土哈哈一笑,道:“阁下是……”
    “在下林火烈,天竺宝庄的三少庄主就是在下。”
    林火烈表明身份,钱如土对来如风相视苦笑,道:“咱们追来干啥,既未打那‘天竺佛’的主意,又不用咱们帮忙插一脚。”
    来如风也笑道:“钱老,对咱们来说,实在不虚此行,你老摸摸良心看小子说的对不对?”
    来如风手摸心窝,而心窝地方,正是那总督大人的五万两银票。
    林火烈将二位请进庄内。
    这时候天竺宝庄内,正有几个庄丁在整理花草树木,扫清一地落叶。
    林火烈把二人邀在客堂上坐定,当即对二人道:“家父行动不便,也才刚刚进入内室休息,少顷必出来一见的。”
    来如风道:“林兄与欧阳壮那伙魔头相处十多日,目的是为了什么?可窥知他们的阴谋?”
    林火烈笑道:“一开始在下投入四方镖局,为的就是那‘天竺佛’,由于江湖上以讹传讹,神话一般的传说着‘天竺佛’上隐藤着极大的秘密,既载有武功绝学,又有宝藏图,哼哼……”
    林火烈一阵冷哼,又道:“其实那‘天竺佛’的身价,比之宝藏与武功二者,不知又高出多少倍,因为那‘天竺佛’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它是唐朝圣僧西天取经亲由天竺国携回来的象牙圣佛,佛身上尽载着救世经文。”
    钱如土不解的道:“闻知这‘天竺佛’乃是汴梁大相国寺之宝,何以会落入枣阳唐门世家之手,却又千里迢迢,重金礼聘四方镖局,长途跋涉,间接送来长安,却是为何?”
    “唐门世家,就是老身娘家!”脚步声响,加上浓重的喘息声,只见两个白发老者,一人坐在竹椅上由两个中年锦衣人扶持,另一个却是白发婆婆,手持龙头拐杖,一身淡雅服装,头缠黄丝带,缓步由二门出来。
    钱如土与来如风当即站起身来,双双施礼。
    钱如土一见竹椅上坐的老者,似是患着半身不遂的样子,左边手臂扭曲,嘴巴稍斜,但他那容貌,钱如土十分清楚,那不正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与“天竺佛”同时失踪的“天外一尊”林天龙吗?原来他没有死!
    就在这天竺宝庄的客堂上,“天外一尊”林天龙被身后两个儿子扶正身子,这时候三个儿子在林天龙身后并肩站着,庄丁献上香茗,林天龙对一旁的老妇极不清楚的说了一句,然后就闭目坐在竹椅上静静的似是神丧气沮,又似看破红尘的样子。
    于是,白发老太婆缓缓的道:“一大早,我小儿带了一批当今江湖上的恶魔,来到这天竺宝庄,他并未请所有的人进入这天竺宝庄的客堂上,却把我两老引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我的丈夫撕去戴了二十年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当场就使‘飞天蜈蚣’欧阳壮与‘阎王舅’米长风、‘罗剎奶奶’米大娘认出我丈夫,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失踪的‘天外一尊’林天龙,几个当场一惊,他们发觉当年武林第一高手,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但他们在听了林天龙如今在这天竺宝庄每日还在吃斋礼佛,心中更加不解,看着几人面露不解;我就不再多言,只告诉他们,如果要夺取‘天竺佛’,何不就此上道,因为那‘天竺佛’早一天已由杨刚与大相国寺的两个大和尚携回汴梁城了。”老太婆浅饮一口茶,又道:“几个人当然不信,一定要冲进天竺宝庄,老身当时就对欧阳壮那个魔头说,天竺宝庄不会消失无形,如果大相国寺没有‘天竺佛’,你们只管再来,天竺宝庄任你等搜查,于是他们稍作商议,当即调头而去,这时怕已在数十里之外了。”
    钱如土哈哈一笑,道:“论年纪,我钱如土怕也比二位小上个十几二十岁,说辈份,勉强可以高攀个小弟,恕钱某多言,当年江湖上传说‘天竺佛’的事,甚嚣尘上,那时候小弟四十冒头,壮年气盛,还真想动那‘天竺佛’的脑筋,但小弟行走江湖,绝不取一丝非份之财,所以心有意但有力不施,后未闻知‘天竺佛’突然失踪,连当时煸赫于黑白道上的‘天外一尊’,也随之消失于江湖,那时候原本是尘湮滚滚的江湖上,也因林兄的消失而渐渐尘埃落定,不过仍有人猜测,林兄可能得到‘天竺佛’而藏匿于深山大泽中练那‘天竺佛’上的绝世武学呢,却不料……”
    这时候林火烈缓步走到钱如土二人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微微一笑,接道:“当年我们本是住在枣县,自从家父得到‘天竺佛’以后,立刻改头换面,领着我们全家,迁居在这渭水河畔的荒僻地方,天竺宝庄,就是那时候建造的,二十年来,家父以伪面示人,而我们做子女的,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此其间,就是为了‘天竺佛’身上所刻的字没人认得出,所以家父仍以为那必是传言中的武功绝学与宝藏说明文字,五年前,从西方来了两个大喇嘛到了长安,家父夜访二人,出示这‘天竺佛’请释,两个大喇嘛细看之下,愿出重金收买,但为我父拒绝,而两个大喇嘛却指说佛身所刻的字乃是佛家无上心法经文,家父恐受骗,立刻连夜又返回宝庄,自此以后,家父常持此‘天竺佛’,长孜苦思,直到一年前,家母以为家父真的思入魔道,悄悄由我把这‘天竺佛’送到枣阳我舅舅家中,想不到三个月前,家父突然中风,口中仍叨念那‘天竺佛’,这才又奉家母之命,转回枣阳,为了‘天竺佛’的安全,又商由四方镖局护送,而我本人也装成镖师模样参与护送,后来不知怎么的,‘天竺佛’的事从这天竺宝庄中被一个下人传人江湖,想不到消息走漏的那么快,由长安到洛阳,又传到汴梁大相国寺……”
    突听老婆婆道:“物归原主,老身反倒一身轻松!”
    喟然一叹,林火烈又道:“家父思念‘天竺佛’成疾,但也看破一切,因为世上一切,终归没有谁能带走一草一木,人之争夺不休,世上充满了勾心斗角,皆是庸人自找,到头仍是一场空,因为人人皆是空手而来,自然又是空手而归,也因此,当我把‘天竺佛’又带回天竺宝庄的时候,家父凄然落泪,惨然一笑,连看一眼也没有,每日佛堂念经忏悔而已。”
    大家一起喝了杯中茶,林火烈又道:“三天前,大相国寺的两位大师父前来,总镖头杨刚在家父面前告罪不迭,家父只是无奈的一叹,把那‘天竺佛’当面又交还大相国寺的至仁大师,当时二位大师不停的致谢,但他们却不知面前的老者,就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天外一尊’林天龙,因为家父戴着人皮面具几已与真皮溶为一体了。”
    这真是一段江湖秘闻,来如风却听得如醉如痴,甚感过瘾,这时候他似是发觉,听比说要舒服多了,尤其是细听这种诉尽衷肠的往事,更令听者神而往之。
    正在这时候,恭立在林天龙身旁的两个身体壮实,面貌威武的中年人,其中一人沉声道:“如今事已敞明,天竺宝庄不愿再惹江湖是非,还请二位以后不要再来此地。”
    钱如土正要开口,突听另一个也道:“家父行将就木之人,风烛残年,希望过几天安静日子,这次为了‘天竺佛’的事,也是我这个小弟办事不够精明,还是把‘飞天蜈蚣’的爪牙引来窥伺。”
    他说的当然是指那“撕破天”贺天鹏与“粉面金刚”于上云二人暗中追来的事。
    于是,事情就这么明朗化了,钱如土对来如风一打招呼,咧嘴一笑,道:“小子,咱们上路吧,如果你想凑热闹,咱们这就打道汴梁城。”
    来如风皱眉道:“大相国寺也需要咱们去帮忙,要知这大相国寺可是在汴梁城中,他们真敢明目张胆的去抢?”
    钱如土冷笑道:“认真说来,‘天竺佛’并非是大相国寺之物,相传‘天竺佛’是西天取经的圣僧唐三藏,由西天回来时带回的宝物,如果物归原主,也应该把那‘天竺佛’送回大雁塔附近的庙里,因为大雁塔是圣僧佛身所在!”
    突见“天外一尊”林天龙对钱如土含笑点头……
    钱如土似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当即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转身向庄门外走去。
    林火烈随在后面,道:“二位何不吃过中饭再上路?”
    来如风一笑,道:“赶着办正事要紧,林兄不必客气了。”
    ※※※
    秋阳依旧热烘烘的照下来,照得路上行旅人困马乏……
    钱如土与来如风策马沿着渭水河的官道东行,渐渐的,长安城的城墙在地平线上消失,天竺宝庄的庄中大树,也与苍林一片而不分彼此了……
    骑马奔驰在官道上,钱如土对来如风道:“小子,你可知那‘天外一尊’林天龙,当年是何等的英雄,真的是怒声一吼,风云色变,那时候谁人不知他居心正直,无所愧作,任侠好义,调解江湖纷争不遗余力,但谁会想得到,竟然会为了一尊‘天竺佛’,而丧心丧志,昧着良心据为己有二十年!”
    来如风一笑道:“他拥有‘天竺佛’二十年,但他也痛苦了二十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钱如土道:“世上之人争名夺利,只有大智若愚者与慧根灵秀之人,才能窥破尘上之物不干净,争名夺利终成空的道理。”
    来如风笑道:“所以我才改行收养一群吃闲饭的小娃儿,我这个做他们叔叔的,有机会我只对他们说一句话!”
    钱如土马上问道:“有机会才说一句话,什么话?”
    来如风哈哈笑道:“小子告诉他们,将来长大了,如果当坏人,叔叔就敲烂他的脑袋。”
    二人一路东行,晓驰夜宿,东出潼关,走洛阳而直入汴梁城,巳是第四日的黄昏了……
    那汴梁城乃是中原第一大城,单就城墙,周围四十里,城北黄沙漫天盖地,如遇大风,满城风沙,所以有人称为沙城。
    若论这汴梁城,风景古迹自不输于西京长安,南门外的禹王台,风景奇佳秀丽,北城内的潘杨湖沿岸杨柳丝丝,湖面宽广,就中一条柳荫大道由午朝门直上龙廷,城西北又有十三层高铁塔,附近常年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当然这一切风景只供人们撩起思古情怀,如果真正谈到庄严而又热闹,怕要数城中的大相国寺了……
    这大相国寺是一进五院大庙堂,庙中神像,高大庄严,殿内雕梁画栋,人物生动,栩栩如生,尤其大殿上一段段以人物形象反映的历史典故,更能使香客游人遐思如在梦中一般。
    大相国寺主持至空禅师,乃当今有道高僧,他的两个师弟至仁至善,任大相国寺护法,寺内一百二十名僧侣,各有所职,共同经营这大相国寺。
    本来大相国寺正殿大门,长年不关,随时供人进入上香朝拜,但自从大相国寺于多年前连连失窃寺内宝物以后,才决定入夜以后,二更一到,即关闭各殿大门,时至今日,已有二十年了。
    如今,大相国寺在多年查巡下,总算又把两件最为贵重的宝物?罗汉神珠与‘天竺佛’,相继寻获,对于主持至空老禅师而言,这是最令他高兴的事了。
    原来至善至仁两位大师,在鲤鱼湾从钱如土手中接过罗汉神珠以后,连夜随同杨刚,三人转回开封大相国寺,但由于至善至仁两位大师身负有伤,所以并未马上赶往长安附近的天竺宝庄去向林天龙索讨,直到最近二人伤势痊愈,才又在杨刚的陪同下,找上天竺宝庄。
    对于四方镖局总镖头杨刚而言,他为了“天竺佛”的事,而毅然关了四方镖局,但林火烈心里明白,直正把“天竺佛”的事传扬到江湖上的,却仍然是他们天竺宝庄的人,至于何人,为此他与石副总镖头转投入石头堡,却不料一行到了天竺宝庄之后,那“天竺佛”早一天已被大相国寺的人取讨而去,东西已物归原主,林火烈也没有必要去探知是如何把“天竺佛”消息传扬江湖的事。
    当杨刚与至仁至善三人回转汴梁大相国寺的时候,杨刚究竟心思缜密,他建议至仁至善,宁可绕道走武关,下南阳,经许昌而回汴梁,也不走潼关洛阳而回汴梁,为的是恐怕半途碰上“飞天蜈蚣”欧阳壮他们。
    其实还真叫杨刚猜对了,如果他们仍由原路转回,出了潼关,就会遇上欧阳壮一众人……
    两条道路通汴梁,但相差却需三天之久。
    就在“飞天蜈蚣”欧阳壮等人到了汴梁城不久,一行人就在小南门附近一家招商客店住下来,夜里,石魁自愿先往大相国寺去打探,欧阳壮当然同意。
    当石魁进入大相国寺的时候,大相国寺内的众和尚也才吃过晚斋,有些已在各殿接香火呢!
    石魁来到后面禅房,先是求见至仁或至善大师父,早有和尚告诉他,两位护法尚未回来。
    于是石魁表明自己是枣阳四方镖局的副总镖头,有事求见方丈。
    一听是四方镖局的人,而杨刚又在这大相国寺住了将近一月,那和尚自然知道。
    当下就领着石魁走入方丈室。
    至空老禅师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白眉白髯,满口没牙,虎鼻上面,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黄色袈裟锈着金边,双耳下垂,一耳扣着一只金环,正宝相庄严的盘膝坐在禅床边沿……
    石魁进入至空方丈室以后,立刻上前见礼,道:“在下枣阳四方镖局副总镖头石魁,拜见老禅师。”
    至空上人抬手礼让,道:“石施主辛苦了,为了敝寺失宝之事,累施主受尽风霜之苦,老僧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石魁当即问道:“总镖头他们呢?”
    至空白眉微皱,道:“至今尚未回来呢!难道石施主未曾碰见他三人?”
    石魁一怔,道:“这事就奇怪了,如今赤阳石头堡‘飞天蜈蚣’欧阳壮,伙同那早已不在江湖中走动的‘阎王舅’米长风、‘罗剎奶奶’米大娘,还有那平乡崔家与石板坡勾家,全都到了这开封城,就等机会一到,就要闯进这大相国寺了。”
    至空一听,十分动容的道:“米长风与米大娘当年在关洛道上是有名的恶霸,他们能活到现在,应该感谢上天对他们特别眷顾,想不到风烛残年,仍然拋不下江湖上争名夺利与血腥仇杀之心,真是令人可恨可悯!”至空说至此,当即又道:“如果老衲猜的不错,杨施主可能与我那两个师弟改道走武关出陜由南阳回汴梁了。”
    石魁点点头道:“对,这条路虽不好走,且路上时有土匪出没,但凭总镖头三人,足可应付,走这条路,不失为明智之举。”
    于是,石魁又问道:“当今之计,石某应该如何处之?”
    至空毫不迟疑的道:“就对那欧阳壮直说,杨施主他们尚未返回,不过石施主也提醒他们,大相国寺是受官家保护的大寺庙,如果他们不怕与官家为敌,大相国寺随时等他们前来!”
    石魁当即施礼告退,走出这大相国寺,回到了南门附近的招商客店。
    就在欧阳壮与米长风两老夫妻共住的房间里,石魁把去相国寺所遇的情形说了一遍。
    当然,他把杨刚与至仁至善两位大师的未归,说成了可能路途上错过,而未碰上,约摸就在这一两天内,就会回到大相国寺的。
    “飞天蜈蚣”欧阳壮嘿嘿笑道:“如今既然老夫到了汴梁城,已是势在必得,至于他杨刚与两个大和尚是否回来,已不重要,因为他三人终归是要回来的。”他微微一顿,又道:“倒是如何夺取,事先得妥为安排一下。”
    “阎王舅”米长风道:“老夫记得当年黑白两道汇集在这汴梁城,谁不想独得那价值连城的‘天竺佛’,却不料就在大伙即将于夜间攻向大相国寺的前一天,大相国寺内传出‘天竺佛’失窃的消息,而领袖人物林天龙也突然失踪,不久这事惊动官家,出动大批官兵追查,而使得四方奔到汴梁城的江湖人物,一夜之间全走得无影无踪。”他顿了一下,又道:“这次如果要夺‘天竺佛’,必须确定那‘天竺佛’已被送进大相国寺,然后才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举攻入寺内,这样一来,官家不及支持,咱们必可获宝而归。”
    “飞天蜈蚣”欧阳壮大表同意,因为这样的计划,对他而言,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如果照计而行,一切又顺利的话,说不定连他那个来路不明的罗汉神珠,也一石两鸟的与‘天竺佛’同时被他弄回石头堡。
    且说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一路快马加鞭,这日二更天的时候,也到了汴梁城,这时候汴梁城的小南门的大门,已经关了半扇,再迟,二人就得在城外过夜了。
    也就在二人来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却不料因为石魁天黑的时候前来示警,所以这天大相国寺提早关上各大殿门窗,一百多名和尚,全都戒备,轮流分批把守在各道。
    钱如土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因为二人把马拴在寺门外的朝天香炉旁的小树干,一同走到那个大月门前,却怎么叫,也叫不开门,甚至连响应的声音也没有。
    透着一脸的迷惘,钱如土道:“相差不过半天时光,难道那些魔头已经……”
    来如风道:“钱老不必费疑猜,小子翻进去看看,就会一切明白。”
    来如风走下青石台阶,稍加凝视,立刻来到一处绿瓦盖顶的墙垣边,只见他稍一拧身,人已翻过墙去……
    他才刚刚双脚落地,立刻灰影连闪,四个大和尚的齐眉棍,已自四个不同方向,挑打而来,杖影劲急中挟着呼啸之声,端的不可轻视!
    来如风大出意外,不及闪避,但他也不迎击,双脚一顿,立刻又拔身而起,一个空心跟斗,半空中,只见身下棍影电闪而过,撩起狂风阵阵……
    于是,就在来如风二次落地的时候,他那支钢杖已拔在手中。
    他不等四个大和尚围来,人早已迎上前去,呼喝有致中,发出杖棍的撞击声,扣人心弦;一片杖影下,此起彼落的哼咳,响彻行云。
    来如风边挥手中钢杖迎战,边高声道:“快找至仁大师出来,免伤和气!”
    他的声音够大,也够清楚,但四人却没有一个响应,甚至渐渐围过来的十多名大和尚,也无人说话。
    来如风开始有些冒火,他觉得这大相国寺的和尚们,也太不近人情,怎么可以一句话不问,半句话也不答,就举棍劈打,岂是出家人应有的厚道?
    心念及此,立刻冷哼,道:“各位这是以武会友呢,还是要来个不打不相识?”说着,手中杖一紧,但见一个杖花才现,他人已经弹跃而起,像飞天的一团幽灵般,来如风以无与伦比的快速身法,空中拧腰挺身,在杖花“咻”声不绝中,早闻得两个大和尚闷声丢棍,跌向一边。
    来如风双脚落地,斜身回打,另外两个大和尚嗥叫着滚在地上……
    当然,这些大和尚岂是来如风的对手!
    四个大和尚才倒下去,一旁又过来四个和尚,也是手持齐眉棍,站在四个不同方向,眼看着就要攻上……
    来如风急忙伸手,道:“慢慢来,总得容在下把话说完再打也不迟。”
    正殿大门启处,一溜的出来四个手持灯笼的年轻和尚,在这四个和尚后面,只见一位白眉白髯,身披黄金边袈裟的老和尚,急步走出来:“退下!”他人未站住,早伸手阻住四个欲扑的和尚。
    就在殿门台阶边上,老和尚炯炯双目望向来如风,道:“施主何方高人,为何夜闯大相国寺!”
    来如风一笑,收杖插回后腰,这才一抱拳,道:“来的可是大相国寺至空老师父吗?在下来如风,与一位钱老爷子也才刚刚赶来,不以……”
    宏声一笑,至空道:“误会!误会!钱施主呢?快快有请!”
    突听大殿屋宇一角的檐上,钱如土道:“我的乖,见面先得一顿打,这大相国寺还是少来为妙!”
    至空一招手,道:“钱施主江湖神龙,快请禅堂一叙如何?”
    又见那招八步游魂,钱如风双脚腾空踩行如飞,一闪而落在至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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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至空一见钱如土跃落在身边,不由双手扶向钱如土的双肩,心领神会而又满面笑容的道:“江湖上什么地方祸至无日,侠驾必及时雪中送炭而解倒悬,我佛有灵,大相国寺有福了。”
    呵呵一笑,钱如土道:“老禅师儿句佛语,有如一根捆仙绳,把我老偷儿捆的可够结实了,看来这次真得拚老命了。”
    于是,至空叫各人退下,领着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来到后殿禅房。
    钱如土与来如风边喝着茶,至空把几个时辰前石魁到此所说的话,讲了一遍。
    钱如土放下茶碗,缓缓的道:“欧阳壮领了那批魔头,一窝蜂全到了汴梁城,显见这大相国寺免不了一场杀戮,这事迫在眉睫,如何及时谋一良策,才是当务之急。”
    来如风道:“倒不如由我先出城去,看看能不能及时拦住杨总镖头他们三人。”
    钱如土摇头道:“拦住他们三人干啥,难道叫他三人躲藏起来?就算躲得一时,也不能解决当前的一场搏杀。”
    至空叹道:“一尊‘天竺佛’,不过是我佛门中的古佛,为唐时圣僧西天携回的圣佛,据老衲所知,那佛身上刻满经文,并无江湖中人传说的既有武功也有宝藏,为此拚命,真是不值!”
    钱如土一笑,道:“单就是圣僧唐三藏远从西方天竺国亲自携回的佛像,已是价值连城了,江湖中人自然皆想据为己有。”他一顿之后,问道:“长安城附近的大雁塔,闻说是圣僧佛驾坐化之地,何以这‘天竺佛’不在大雁塔附近庙中,却流落在这大相国寺?”
    至空双目微闭,缓缓道:“当年大相国寺初建之时,在佛门中言,那是一桩极大的盛事,不少名剎宝寺前来高僧同贺,其中远从终南山来的一位九十老僧名叫宏道大师,亲手把一尊象牙雕刻的佛像,致赠给大相国寺,不久他也在这大相国寺圆寂了,但他在临去之前,才说出这是佛门盛传的‘天竺佛’,而他已自己拥有这‘天竺佛’五十年,一个行脚老僧,终不能把这无价之宝的‘天竺佛’也带于地下,所以他遍访全国各大寺庙,却认为大相国寺虽处在十丈红尘的中原,但却更能、也更容易发挥佛家精神,所以他才愿意把这‘天竺佛’赐赠这大相国寺。”至空一顿,自己喝口茶,又道:“大相国寺的各项古物法器,都有其来历,有关这‘天蓝佛’的事,虽年深久远,但大致情形却是如此。”
    钱如土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师释疑。”
    来如风道:“钱老,当务之急,全见你的馊主意了!”
    钱如土大眼才一瞪,至空早哈哈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江湖上传说的侠盗来施主吧!如果老僧没有眼花,施主这侠盗应改为侠客才正确!”
    钱如土鼻子一“哼”,道:“大师,你别给他脸上抹粉了,这小子三天不骂,就会上房子掀瓦,他可是标准的‘认钱不认人’,而又吃孙喝孙不谢孙的守财奴,这种朋友,也只有我钱如土才愿意吃亏上当的去交,除了我,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就拿我们交往这几年来说,就是这次长安城的望岳大酒楼,才认真的吃了他一顿,这还是他小子一狠心一顿脚,一捶胸,咬碎两颗大牙抖着手掏腰包请我这一次,这往后还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请我老人家吃一顿呢!”
    其实钱如土骂来如风“认钱不认人”,来如风并不否认,至空大师心里也明白,因为来如风的银子全来自黑道恶霸与贪官污吏之手,在来如风的心目中,根本没有把这些人当人,他当然只有认银子了,也因此,他从这些恶魔手中榨取银子,焉能言谢?
    来如风一听,大叫天下知音难寻,朋友难求,双手拍腿抹脸,现出痛苦的表情,道:“我最亲爱的钱老,时至今日小子才知道什么叫‘心碎’二字,小子侍候钱老有年,就差没有趴在地上叩头叫爹爹,想不到小子在钱老心中酎般的不是东西,也罢,等这里的事完结以后,小子高山修行去。”
    钱如土手一抬,道:“修行何必找高山,大相国寺不缺你一个人的饭。”
    哈哈一笑,至空道:“此地庙小就怕塞不下你来施主这座大神!”
    于是,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
    天还没有太亮,汴梁城小南门也才开了一半,招商客店的一个小二刚从茅房走到店门外,迎面一个老人,递了两张纸条,对他道:“小二哥,这可是人命关天,你得快把这两张字条送入客房去,一张是送给姓勾的,另一张送给姓崔的。”
    小二一听要闹人命,也不问明白,立刻把纸条拿了就往后面客房里跑……
    还真灵光,也够快的,因为小二才把两张条子拍开房门递进去,两个房门同时跳出一个人来,只见勾熊提着裤子披着上衣,露出前胸黑呼呼的茸毛,黑猩猩一般的抓住小二道:“人呢?”
    另一房里,崔伟虎也一冲而出,逼问小二要送信的人。
    小二一看这两个凶神恶煞,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的指着门外面,道:“一个骑马老头儿送的,前后没人,就他一个。”
    勾鸿快步冲向店门外,街面上只有三几个行人,没有一个像小二说的骑马老人。
    于是,勾鸿把纸条给崔伟虎看,两张纸条上写的是;“快回去吧!傻小子们,来如风那小子就在这三几天去抄你们的老窝了,骗你不是人!”
    两个人回转房中,也许是在商量,但勾鸿与崔伟虎两方的人,有个共同观点,那就是来如风既不在汴梁,他极可能又在打两个地方的歪主意。
    其次,两家全为报仇而找来如风,至于“天竺佛”的事,自觉已无力量与欧阳壮一较长短,何必心惊胆颤的等着夺取“天竺佛”?趁早打道回府,以免窝破、蛋砸,鸟飞而完蛋!
    勾鸿老婆勾大娘最是相信,因为她亲自领教过来如风的“绝世高招”,如果他知道石板坡勾家的主力不在,她相信来如风绝对会趁机蹈虚,大捞一票。
    当然,平乡崔家堡这时候也是个秋蝉脱皮?空架子,几个女流领着一群饭桶,哪能经得起来如风的折腾。
    就在“飞天蜈蚣”欧阳壮走拙房门要去方便的时候,五匹快马,早已备好鞍拴在店门口。
    勾鸿与崔伟虎一见欧阳壮走出店外,立刻把情形细说一遍……
    欧阳壮一听,哈哈大笑,道:“这他娘的算不算是调虎离山之计?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送信老者必然就是钱如土那个老偷儿,咱们江湖上跑的人,会上这种当?”
    崔伟虎与勾鸿二人对望一眼,也觉得欧阳壮言之有理。
    突听二门口的勾大娘沉喝道:“欧阳堡主,如果条子上写的是来如风去烧你那石头堡,宰你的一家老小,你还要不要等着得到‘天竺佛’以后再回赤阳城?”
    “飞天蜈蚣”欧阳壮一怔,不由怒视勾大娘,觉得这勾大娘实在可恶!
    勾大娘当即又道:“如今的局面,已是离鞭绞脖子?各自顾各自了,当家的,还不快填饱肚皮同三弟上路?”
    勾鸿有些怕老婆,勾大娘一声喝,他人早已到了前面店内,拾起桌上的大白馍就往毛嘴巴塞……
    崔伟虎一看这情形,也与崔志虎二人同到前面吃起来。
    等到所有的人全起来,大家才知道石板坡勾家与平乡崔家,五个人全走了。
    “飞天蜈蚣”不由大骂这两批人没有见识,也没有脑筋,更骂到钱如土十八代老祖宗……
    这原是黑道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欧阳壮自诩,必能一战而竟全功,却不料十四骑离开石头堡,绕道长安而到汴梁,已经只余下八骑,这对欧阳壮的气势上,不能不说是巨大的冲击,而冲击的结果,就是一不作二不休,准备大干一场了。
    这天过午,欧阳壮又派出石魁,前往大相国寺打探,石魁欣然受命。
    当夕阳斜照的时候,也是这大相国寺游人如过江之鲫的时候,因为大相国寺正是汴梁城中最热闹的地方,秋阳西下?而天高气爽,不少游人来到这里游览大相国寺。
    石魁一直到了后殿禅房中,不料正遇上至空与钱如土二人在闲话家常。
    钱如土一见石魁到来,当即笑指石魁,对至空道:“白吃我西瓜的人来了!”
    石魁上前见礼,双手抱拳,道:“钱老前辈可真会搬弄是非,闲话一句,就把石板坡勾家与平乡崔家两方面的人全支走了,真是高招!”
    钱如土咧嘴一笑,道:“那是他们聪明,因为来如风那小子本来就是去他们老窝折腾去了,要知道姓来的那小子可是和稀泥巴老手,对于他小子的这种作风,有时候连我也觉着寒心!”
    石魁一听苦笑,不再多说,因为他知道,如今自己处在这种夹缝里,大概只有自己才对自己信任,而欧阳壮对自己,也只是利用,想成为他的心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自已是有为而为之!
    也就在石魁把消息又传报欧阳壮,“天竺佛”尚未送到这大相国寺的时候,平乡崔伟虎与崔志虎二人,正快马加鞭的冲向平乡镇的崔家堡。
    而石板坡勾家庄的勾鸿与勾熊,却与勾大娘三人奔许昌,西去南阳而回石板坡,但谁也想不到,就在当天下午,三人尚未驰到黄河岸的时候,就在一个大沙丘附近的官道上,正好遇上迎面奔驰而来的杨刚与至仁至善三人。
    勾鸿认识杨刚,连勾熊也知道,杨刚身旁的两个大和尚必是大相国寺里的两大护法。
    只见其中一个大和尚,背上黄缎包里牢牢的绑着,三人心里全明白,那必然是“天竺佛”无疑。
    宝物当前,岂肯错过,否则,必是寝食难安而终身遗憾!
    杨刚一看是石板坡勾氏双凶与勾大娘,原本还摸不清对方目的,只知这勾氏兄弟桀傲不驯,全是黑道骄狂跋扉的人物,本想扬手打声招呼,大家各奔前程,却不料勾鸿一紧马缰,座下黄骡马打横勒住,三骑正好挡住杨刚三人的去路!
    勾鸿马上打个哈哈,敞着他那既粗又哑的刀磨石音调,掺杂着嘿嘿笑声,道:“杨总镖头关了四方镖局的大门,却仍然保着两个大和尚在道上走,你这是换汤不换药,仍在干着老本行嘛!”
    杨刚淡淡一笑,道:“勾老大把话说反个儿了,杨某这是换药不换汤啊!”
    勾鸿道:“此话怎讲?”
    杨刚捋髯一笑,道:“过去杨某人替人保镖,为的是嫌取银子,如今却没有指望赚取分文。”
    勾熊冷冷笑道:“姓杨的,既然你已经不千保镖,老子劝你一边站着凉快去,别挡了大爷们的买卖。”
    杨刚哈哈一笑,道:“光景可是要打劫和尚了?”一顿又指着至仁至善二人道:“三位看上两位大师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勾鸿戟指至仁背的黄缎包袱,口中流涎的道:“把那东西留下来,当然,如果大和尚聪明的话。”
    勾大娘也尖叫道:“你们还不知道呢,石头堡的欧阳壮与久不出世的米长风等,七八个人,全在汴梁城中等你们呢!所以说与其在汴梁被夺,何不在此卖个顺水人情?”
    杨刚冷哼一声,道:“三位可是指的‘天竺佛’吗?”
    勾鸿夜枭般狂笑,道:“娘的,就是那玩意儿?”
    勾熊马背上抽下泼风砍刀,迎风一抡,“咻”的一声,人已随着劲风啸声,翻身纵下马来……
    勾大娘更是一抖头上乱发,手握钢刀,泡肿的双目,眯成一条缝,她那酷似猪唇的大嘴巴,被她笑裂成一弯新月一般,扭着大屁股,向至仁包抄过去,光景是在打至仁背上的黄包里的主意。
    当然,这时候他们绝对把来如风去抄他们老窝这码子事,拋向一边,先夺了天竺佛再说,因为三人全把这种机会,当成了天赐良机。
    至仁至善双双跃下马来,念珠已取在手中……
    杨刚身子突然腾空而起,他人称“金刀太岁”,黑道上还真没有儿个愿意招惹他的。
    就在他落下实地,面前早有一人挡住他的去路,正是勾老大,只见他毛脸上的笑意比哭还难看,翘嘴巴咧道:“总镖头,老子早就想掂掂你这位金刀太岁的份量,娘的,四方镖局只卖石头堡欧阳壮的账,而使得欧阳壮老儿抽成吃红,与你坐地分赃,却不把石板坡勾家庄放在眼里,今日正好兜上,新仇旧恨,就在此一次清算了吧!”
    杨刚冷冷笑道:“四方镖局大门开着,也许杨某不愿得罪你们,但如今镖局大门一关,自是不再论是非讲道理,提古道今的没完没了,大伙豁上一拚,手底下见真章便了!”
    泼风砍刀一抖,勾鸿狂笑道:“很中听,也有道理,几句真心话全表明了心迹,我赛李逵总以为普天下就我一人心黑,却不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保镖走道人物,也有着一颗五颜六色却又脏兮兮的心。”
    他二人眼看就要动上手,突然间,勾大娘狂吼一声,和身直扑至仁,两个人刚一动手,勾熊也一抡泼风砍刀冲向至善。
    四个人立刻捉对儿厮杀起来……
    勾鸿只用眼一瞟,立刻笑道:“姓高的,别看热闹了,更不必摆出一付独弦哀歌,故作清高的样子,却又想独善其身的一旁观战,如果真是这样,我勾老大算是瞎眼李逵。”
    哈哈一笑,杨刚道:“只有这一点,你勾老大算是猜对了。”一面缓步走着,拔出背上金背砍刀,迎着似人猿般的勾鸿逼近……
    勾鸿不等杨刚逼近,早大吼一声泼风刀暴斩斜劈,三刀六斩快逾激流般,全在杨刚面前交织凝聚……
    猝然金光暴撤,杨刚的金背砍刀在一阵流闪滚动中,那么凌厉的连挥十二刀,刚猛辛辣而声势惊人……
    勾鸿本来凶悍如顽熊,只是最近走霉运,先是叫来如风整了一顿,伤势还未全好,如今又遇上杨刚这么个硬角色,几个照面下来,狂悖凶残的气焰已在蜕变,因为这种硬拚抢攻,全得要真功夫,谁差一分,谁就得完蛋。
    勾鸿确也够凶残的,虽然他的泼风砍刀没有招呼到杨刚身上,虽然杨刚的金背刀已经扫掉他左肩头一块黑而带毛的皮肉,他却连哼一声也没有,甚至鲜血染湿他左边大片衣衫,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好象那不是他身上的鲜血而与他不相干一般。
    勾鸿当然不能叫喊,因为他看的清楚,自己的老婆也正在左闪右躲,被高大白胖的至仁以一串佛珠,左缠右绕,上迎下撩,逼得一把钢刀每在中途,就得撤招退避。
    情形也确是如此,勾大娘总以为两个大和尚手中只是一串念珠,一上来就是一趟三十六路夺命刀法,只要放倒至仁,抢了他背上的“天竺佛”,那么当家的与三兄弟二人就会给自己断后……
    然而想法是正确钓,但与事实却有着极大的出入,因为她那三十六路夺命刀法已是倒数着演了一遍,却对于至仁一点也不起作用,只急得她破口大骂秃驴不是玩艺……
    不过认真的说,场面火爆的,要算勾熊与至善二人了,因为一上来,至善与勾熊二人全都扭上劲,大家谁也不相让,更不退让。
    勾熊的勾家泼风砍刀,远劈近砍,刀刀带起如狂涛般的激流,尽在二人中间呼啸不止……
    那至善更是火爆脾气,嫉恶如仇,比之至仁,他可就性烈如火,只见一连串钢球般佛珠,握在他的双手,尽向勾熊的泼风砍刀刃上撞去,抽缠打撩,勾熊一飞点便宜也占不到,只气得哇哇大叫……
    两个人打到附近的沙丘上,然后又从沙丘上对打抢攻,真的是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
    不旋踵间,六个人好象全杀红了眼一般,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勾鸿狂吼如野豹般,叫道:“杨刚老兄,你敢同勾大爷对砍对劈?咱们谁躲避对方的刀锋,谁就是狗熊,看谁先放完谁的血!”
    勾鸿这么一叫,杨刚心里有数,再笨的木头,也不会同他这种一生凶残的人对砍对杀,再说二人全都心里明白,勾鸿的这种主意,还不是要拖个垫底的!
    心念间,杨刚冷冷笑道:“姓勾的,你少放这种二愣子加一的臭屁,约摸着再有十刀八刀,你就得打横躺下,有什么必要,同你对站着给你一刀我一刀的轮砍对杀!”边说着,手中刀一紧,一连六个刀花绽开中,又是一蓬鲜艳夺目的血雨,紧接着凄厉嚎叫如待宰的老猪,勾鸿一个倒栽,人已昏死过去……
    杨刚人称“金刀太岁”,其刀上造诣,自然了得,勾鸿在毛躁中,先是连伤两处,却不料杨刚竟在言谈中,突下杀手,就在他金背砍刀精光闪炫中,刀头怪异的一弹而起,在层层刃芒连绵推压下,那宽而削薄的刃芒,“噌”的一声脆响,在极为干净利落的脆响声中,勾鸿的握刀右臂,齐中而断……
    勾鸿昏过去了……
    他昏死在沙堆上,但他右边半个身子却还在蠕蠕抖动,断臂与那喝过不少人血的泼风砍刀,跌落在一丈外的几株小草上面……
    血像是山缝的小泉,在向上喷洒,只是很快的就被沙地吸入沙中不见。
    勾鸿的叫声震撼了场中的打斗,勾大娘猛砍一刀,逼退至仁大师,狂叫着扑奔到勾鸿的身边,她双手拖住勾鸿的断臂,声色俱厉的破口大骂横刀站在一丈外的杨刚:“你这杀千刀的黑肝狗肺杨刚,你竟敢这般的糟蹋老娘的丈夫,你剁下我丈夫的一条臂,老娘就要你拿一条腿来补偿,你等着,也要记住,你老小子的命,是我勾大娘的,你等着瞧吧!”
    勾熊一阵狂砍并未占到半点便宜,在沙丘上听到勾鸿的嚎叫,也立刻握着泼风刀扑过来……
    这时他一听大嫂喝骂杨刚,茅草脸上一阵扭动痉挛,恶毒的眼神,逼视杨刚,那种咬牙切齿欲拚命的架式,活脱一头欲噬人的黑熊……
    “阿弥陀佛!”至仁与至善来到杨刚身边,至仁稽首叹着,从袋里摸出一个纸包丢向勾大娘道:“快替他上药止血吧!”
    却不料勾大娘骂道:“滚开,你们杀了人还卖乖,老娘不承这种人情!”
    勾熊自腰中掏出伤药,双膝跪在沙窝里,替勾鸿上药包扎。
    至仁一看,摇摇头道:“杨施主,咱们走!”
    三人才翻身上马,勾大娘又厉声叫道:“杨刚老儿,你要好生活着,等老娘去剥你的皮!”
    杨刚冷笑道:“只要你有这种能耐,杨刚等着你来,不过,怕的是你剥不了我杨刚的皮,反而横在杨某面前!”
    于是,杨刚与至仁至善骑马去了……
    而勾大娘,在三人去后,突然才想到石板坡勾家庄不知如何了,因为那该死的来如风如果真的去拆勾家老巢,只怕自己与三弟二人还真难以应付……
    她越想越后悔,不由尖声痛哭起来……
    哭声却把昏迷中的勾鸿哭醒过来!
    一声低而含悲的粗哑哼声,从勾鸿的毛嘴里挤压出来,浓眉下的一双原本炯炯有神眼光,突然像是蒙上一层灰沙般,那样的无精打采:“回……回去吧……指望着姓来的不找咱们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勾鸿还真说对了,因为来如风根本就没有去石板坡。
    原来来如风快马加鞭的出了汴梁城西去郑州的官道上,他与钱如土二人的想法一样,凭钱如土的一张条子,至少可以把勾家或崔家骗去一方,当然两方的人全离开汴梁,那是再好不过。
    当他来到距郑州不远的黄树集外大竹林时候,他知道这地方是西去的咽喉要道,如果是平乡崔家堡的人,八成会由此经过。
    于是他把白马拴在竹林中,人却斜靠在一根拦腰折断的竹子上,从地上拔了一根茅草,就着嘴巴嚼,算是在百无聊赖中打发时间。
    意念在来如风的脑海中闪绕不定,从他那时笑时想的脸上,不难看得出来……
    这正说明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就在风吹竹林动,路上行人稀的时候,远处的蹄声,把来如风的思维,又拉回到现实来。
    从林中望出去,只见两匹快马,如奔雷般往竹林中冲来,样子完全是急如星火。
    二马来得切近,来如风早看到一脸短须如戟的崔伟虎,他的那支判官笔,就插在肩头,后面谁说不是崔志虎!
    来如风依旧身子不动,伸手拔出口中茅草,“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吐沫,把脸抬得高高的,好象等着崔家兄弟给他看看麻衣相一般。
    一看到来如风,崔伟虎立马竹林中,破口就骂:“王八蛋原来躲在这儿。”
    崔志虎早拔出他的鬼头刀,跃下马来。
    来如风故露惊讶的道:“娘的,二位不是同那欧阳老儿同去汴梁城,谋夺那人见人爱,皆欲据为己有的‘天竺佛’吗?”
    崔志虎厉喝道:“这就是鬼使神差,老子们把你小子剁在这树林中,再回头汴梁夺宝,正好不耽误。”
    来如风一声长叹,道:“这一定是钱偷儿坏了我的大事,真不该告诉他大实话,眼看着可以赶到平乡去狠狠的弄一票呢!”
    崔志虎声色俱厉,咬牙切齿:“来如风,不提你与那钱老鬼的狗屁倒灶事,如今一朝被我们兜上,谁还耐心听你闲扯淡!”
    来如风一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大变,世道险阻,人心不古,我是那么一片真心的对朋友,想不到换来的是欺骗二字,这往后还敢相信谁哟!”
    崔志虎扬声骂道:“来如风,你还叨念个啥古景,你他娘的就只有那一套,嘴巴上东拉西扯,肚子里男盗女娼,一肚离坏水,老子们吃你亏上你当,合着今日全得找回来,而且是连本带利,一个不少。”
    来如风一付哭穷样,道:“二位崔当家的,来如风知道自己命普,总指望有一天能苦尽甘来,就拿在贵堡讨的一点银子来说,没几天就全光了,银子来之不易,去之却快,没办法,想银子就得变,因为变则通,我这就要趁虚而入贵堡呢,却被朋友出卖,但不知那老偷儿拐骗二位多少银子?二位可否透个口风给来某听听?”
    崔伟虎面色冷然,一点判官笔道:“你想知道吗?阴司路上等着问姓钱的吧!”便在这话声中,骤然腾空而起,一朵蓝色云影中,噗噜噜罩向来如风,人在半空中,他那支判官笔巴挟着凌厉锐风,指向来如风的眉心!
    就在崔伟虎骤然扑击中,另一面崔志虎的鬼头刀,劈砍如电,自上而下,交织成锐芒冷焰如一溜冰柱,“咻咻”的砍来,样子是要一刀就把来如风劈成两半!
    像一条贴岸的泥鳅,来如风从站着依靠的断竹一边滚,人已闪在两根巨竹后面,就在他身形一挺时,眼前的竹子已断成两片,而鬼头刀与判官笔,却又在断竹中闪着冷芒,带着光环,破空袭来。
    钢杖绕体滚动,杖端的两刃尖刀,似毒蛇出洞,精光闪炫的在空中盘旋如轮,来如风就在竹林中斜窜腾跃,钢棒幻化出层层刃芒,进射激荡,撩起阵阵破空之声……
    也就在这种冲刺中,来如风觑势弹飞起二丈有余,人已跃在崔志虎的头上,滚动的尖刃,划裂流灿的空气,掺杂着令人毛发倒竖的呼号哀叫声,仿佛来自阎罗殿的受刑者,被投入油锅前的挣扎声!
    崔志虎对来如风的这招十分清楚,尉迟明就是栽在他这一招式中。
    当然崔伟虎更明白,因为大哥崔成虎正是在这一杀手下被来如风穿胸而亡,自己万幸,只断了一根肋骨,伤势还未痊愈呢!
    兄弟两个算是见机得快,然而崔志虎似是早就被来如风看中了一般,他如影随形的贴着鬼头刀的去向,如飞燕穿屋,尖刃划过崔志虎的左肩,但他回手推杖,早发现崔志虎横跃七尺,已提前退让。
    又是一个上翻,来如风直逼退后的崔志虎,冷冷喝道:“是该清账的时候了,你小子还不打谱豁上干,晚了可就没机会表现了!”就像滚动的车轮,来如风的钢杖飞快的在面前打转,“咻咻”之声,带动着他前扑之势,看来如同飞人!
    崔志虎的哀叫声中,鬼头刀早拋在地上,只见他半身里在血水中,右手拖住白骨森森的断筋露骨左臂,跌跌撞撞在竹林中,酷似一只没头苍蝇,时而“嘶嘶”呼痛,时而大骂来如风不是人!
    崔伟虎一看这情形,早厉喝一声,迎着来如风的滚动刃芒冲去,有如一头不顾死活的野牛,粗声粗气而又奋勇的举起判官笔就刺!
    来如风刃环暴聚,正准备送入崔伟虎的前胸,却不料崔伟虎的这一招可实可虚,他在来如风未及发动之先,却又无声无息快不可言的闪到来如风的左侧,那正是判官笔挑刺的绝佳部位,对来如风而言,也是个死角。
    来如风也常把敌人的攻击部位,假设在这个死角,因为他本人就会利用这种攻敌部位,当然,一个知敌所必攻的人,自己就会善于防备,这就是临场经验!
    其结果,却是令崔伟虎大吃一惊,他绝对想不到,来如风会在一个旋身中,手中钢杖垂直一挡,硬把已沾上来如风左肋的判官笔尖,荡开一尺,钢杖陡然下压,一端的刃芒已没入崔伟虎的腹中……
    崔伟虎未叫出声来,挤压在他腹中气息,像一个鼓胀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一般,气与血全由破肚中争着向外流放,连他挤压在喉管的一口气,也无力破喉而出,仅仅在喉头“咯嘟”一声而已……
    只有离咽最后一口气的人,才是这个样子!
    拔出尖刃,来如风放眼四下看,崔志虎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就连崔志虎的马匹也没有看到,不由心头也是一惊,因为他知道崔志虎伤的不轻,如果他仍然能趁机会骑马逃走,单就这个狠劲,也值得喝声彩!
    来如风缓缓收起钢杖,看了一眼仰面躺在竹林中的崔伟虎,那种龇牙咧嘴,活脱死狗样,真令人恶心!
    竹林中拉出马来,当然,来如风不会去追杀逃去的崔志虎,他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让人拿银子来换取性命了!
    其实他与钱如土有个共同的认识,因为他二人深深了解,对于一个恶人而言,银子就如同他们身上的肉,否则恶人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掠夺别人的银子,那么从这些人身上割取银子,不就是比割他们自己身上的肉还要令其痛苦吗?
    当然,这种惩治恶人的方法,有人美其名曰“罚款”。
    但不论怎么说,有时厚道一点,又何尝是件坏事?崔家四个老虎,三死一伤,给崔家留条根,指望着以后崔家的小虎不再伤人就好了。
    夕阳焦黄一片,那是照在老黄河的河道上的关系,来如风心中在打算,如果快马加鞭,能不能在二更前赶着进入汴梁城!
    不过,眼下可得找个路边小饭店,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
    当来如风快马加鞭赶回汴梁城外的时候,汴梁城的大门才关上不久,来如风心里明白,自己在半途上吃的那碗面条,真是耽误不少时间,由于那家路边小饭店的馍馍已经卖完,他才坐着等老板娘替他下碗面,可是从和面杆面切好下锅,端上桌到吃完,可真花了不少时间,要不然,自己正好赶着进城。
    听着城门里面有人走动,来如风在城门外面低声下气的打商量……
    “看门的大爷,你只要稍稍给个方便,在下这就过去了,在下这是赶着进城有紧急事情要办呢!”
    “你这人也忒意的啰嗦,汴梁城的大城门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开的?外边候着吧!再两三个时辰就开了。”
    来如风低声道:“外面风大露水重,候上几个时辰多累人啊!”
    却听另一守城门的道:“候几个时辰就离坏人啊!爷们长年整月熬夜受累,替一城百姓守大门,为的是啥子?朋友你可知道,咱们这是天天守夜盼天明,冬夜还得喝风吃雪挨冻,那才叫苦叫累呢!”突然门里压低声音,道:“朋友!有句话你也该听过吧?”
    来如风心里雪亮,当下故示不明的道:“啥?”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如果上道,余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来如风呵呵一笑,道:“哟!我明白了,大爷们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何不早说呢?”来如风正要往怀里掏碎银子,突然一阵马蹄声自后面传来……
    来如风扭头望过去,可真巧,那不正是杨刚与至仁至善两位大师父吗?
    三个人一见城门外的人竟是来如风,不由一喜,当下来如风也不多说,立刻对城门内喊道:“爷们开门吧!这点银子足可以买上两斤烧刀子,慢慢饮,到天亮也喝不完!”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银子能使鬼推磨。
    城门很快的被两个守城的人拉开了……
    边用力推着门,一个守城的伸手接过来如风手上的银子,笑嘻嘻的道:“行路在外的人最是辛苦,能摸黑赶夜路,一定有重要事情办,大伙快进城吧!可不要误了正事,否则小人们可就罪过了。”
    来如风一马当先冲进城门,杨刚与至仁至善三人,随后跟进来。
    来如风连多看一眼那个守城的也没有,因为他只觉着两个守城的可恶,也可怜,同时他也觉得,这世上赚银子的方法真是五花八门,谁能说他们这种行为不也是赚取银子的一种方法?至少比之抱刀隐没于深山大泽中劫那善良的行旅,又高出一等了。
    四个人一冲而来到了相国寺前面,至善外面高声叫门,立刻把寺前大门叫开。
    走入大相国寺的门,至仁至善先迎着大殿上的佛像长跪三拜,口口念念有词,似是感谢佛爷有灵,让他二人平安的把“天竺佛”又寻回来一般。
    来如风就着大殿上的灯光,可以从至仁至善二人的脸上,看出二人是多么的欢愉!
    于是,在至仁的前导下,四个人来到后面禅房。
    至空方丈早闻报走出来迎接,钱如土相继的走出来。
    至空见至仁背的黄缎包袱,心中不由大喜,就在几人进入禅房以后,至空抖着双手,接过至仁恭敬虔诚递过来的“天竺佛”,他口中哺哺,慈目微现泪光……
    面对着失落在江湖上二十年的“天竺佛”,禅房中所有的人,全都期待着一睹“天竺佛”的庐山真面目……
    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只听说这“天竺佛”是千年以上的古佛,由象牙雕成,至于“天竺佛”上究竟有什么隐秘,那也只是传说,如今秘密就要在二人面前揭开了,二十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知因“天竺佛”的重现,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狂风巨浪?
    于是,二人摒息着就等至空打开包袱一观了。
    杨刚似是无动于衷,他也许只关心一样,那就是他的四方镖局因为这尊“天竺佛”,而使得他关门大吉,中途被欧阳壮拆镖,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事,也是他杨刚的奇耻大辱,所以当他得知此事以后,既不责备石魁,也不找上欧阳壮理论,因为那也于事无补!
    也因此,他也决定设法找回面子,首先他把罗汉宝珠在赤阳石头堡的事,告诉大相国寺的至空,然后,他与石魁长夜商议,想出了另外一计……
    双手捧着“天竺佛”,至空对至仁至善道:“鸣钟,这是大相国寺的大事!”
    至仁当即传话出去。
    其实禅房外面,早聚集了几十名和尚,因为就在至仁与至善回寺的时侯,“天竺佛”
    被找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大相国寺了。
    庄严的把“天竺佛”放在桌上,至空难以掩藏其悲喜交集的感情,而诚惶诚恐的打开黄缎包袱……
    又见另一贴着“天竺佛”的黄缎子,而颜色是那么的鲜艳金黄……
    于是,“当!当!当!”大相国寺的钟声畸彻云霄,夜空回荡,恐怕整个汴梁城全都听到了。
    这时候大相国寺的后殿上,乌压压的跪满了一殿的和尚,仔细看,每个人全都稽首顶礼,垂目诵经,完全一付庄严肃穆的样子。
    缓缓的,紧里在“天竺佛”身上的黄缎,也被至空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立刻露出裱糊在佛身上的黄金裱纸,欧阳壮就是打开至此,才忍痛又让石魁上路的。
    如今至空掀去内层黄缎以后,却并未再撕开“天竺佛”身上的一层裱纸,这对来如风与钱如土二人而言,多少还真有些失望!
    而失望的结果,使二人产生一种共同的臆测,那就是这“天竺佛”的内部,一定有着江湖传言的那玩意儿,否则至空为什么不当众再掀开那屋裱纸呢?
    二人正思忖间,早见至空宝相庄严的双手把“天竺佛”托在胸前,缓步走出禅房……
    于是,大相国寺的钟声更为响亮了……
    而大殿上的和尚们,诵经之声高涨如闹市般,每个和尚都举头张目,望着至空与至仁至善。
    那至空走至巨大的佛像前,_恭敬的用双手把“天竺佛”往莲座前中央放下,然后顶礼膜拜,领着一众和尚,口诵着:“南无阿弥耶大悲咒经……”
    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只好陪着杨刚,三人就等在至空的方丈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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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从外面看,大相国寺似是空荡荡的,但大相国寺的后面正殿上,正充满了热烈的气氛,因为所有大相国寺的和尚,全部集中在这个正殿上长跪低诵……
    透着禅房的窗子,来如风百无聊赖的隔窗望出去,不由双眉一皱,自言自语道:“莫非那话儿来了?”
    钱如土一怔,一口气吹熄禅房中的灯!
    于是,三个人自窗中望出去……
    杨刚当即道:“二位,抄家伙吧!”
    来如风道:“咱们先迎上去再说。”
    很快的,三个人溜到正殿大门外的台阶上并肩一站。
    钱如土双目炯炯逼视墙上翻落下来的几条人影,冷然喝道:“各位的消息可真够灵光,也够快的!”
    杨刚也冷冷道:“而且选的时辰也适当,不论是偷是抢,也只有这时辰最好下手!”
    低沉的吃吃一笑,欧阳壮跨步上前,灰蒙蒙的月光下,他一举手中宝剑,道:“钱偷儿,你真不是东西,一大早把崔勾两方面的人马骗开这汴梁城,十足是个大骗子。”
    呵呵一笑,钱如土道:“纸上明明写的‘骗他们不是人’,换句话说,‘不骗他们就是人’,只怪他们不去多想,又怨得了谁?”
    “飞天蜈蚣”欧阳壮咬牙切齿的道:“老偷儿,你真可恶呀!”
    杨刚突然沉声喝道:“欧阳壮,你好没来由,四方镖局一向对你石头堡不薄,且又照你老小子的规矩抽成吃红,你就坐着享现成,黑道上的规矩再怎么歪也歪不出个理字,想不到你却中途截下杨某人的镖,当场拆封,你可曾想到后果没有?拆镖就是拆我的四方镖局,今日大家照上面,你总得给杨某一个令我杨某人心悦诚服的交待吧!”
    “飞天蜈蚣”欧阳壮嘿嘿一阵笑,道:“杨刚老儿,你别在那儿自认为理直气壮的指天骂地派欧阳大爷的不是,当时我没有留下‘天竺佛’,那已经是对你姓杨的给足了面子,你应该感恩图报,由衷感激,哪知你既不念彼思人,又不涕零如雨,反而一把大锁关了四方镖局大门,专门与欧阳大爷做对,先是帮同大相国寺的秃驴,盗走老子的罗汉神珠,如今又帮着把‘天竺佛’弄到这大相国寺里来,只此两件,你就该死!”
    杨刚一听,悲壮的断喝道:“住口!你真以为你就是当今道上的领袖人物,哦呸!狗屁!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豢养几个杀手,横行在山窝小镇上的一群凶残的饿狼,你就桀傲骄狂得不知自已是老儿,你砸了他人饭碗,断了别人的生计,竟还厚颜无耻的说出施恩与人的话来,由此可知你的猖狂可恶了!”
    突然,杨刚一指欧阳壮身后一群人,道:“石魁,想不到你会自甘堕落,投靠石头堡,我真替你可惜!”
    石魁头一仰,道:“石某总要找碗饭吃吧!再说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欧阳堡主曾出手就是四千两银子,石某要干副总镖头,那要干几年,总镖头!人谁不是看在银子份上于活儿?”
    杨刚金背刀一指,道:“石魁,一个人的志节,绝不是用银子可以买的,我真为你可惜!”
    石魁道:“算啦!高帽子人人爱戴,冠冕堂皇的话人人会说,但全不挡饥,总镖头还是省省劲吧!”
    缓缓的,自欧阳壮身后走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细看,正是“阎王舅”米长风夫妇二人。
    “谁叫来如风?”声音沉而有力,米长风的灰衫似在鼓胀而抖动……
    来如风微微一笑:道:“二位老人家,我就是来如风!二位可有啥指教?”
    “阎王舅”米长风走近两步,举头细看来如风一阵,不由微点着头,道:“这娃儿是透着一脸机伶,比天刚那挑吃捡喝的儿子中看多了。”老太婆米大娘道:“你是说杀了这小子有些可惜?”她一顿之后,又道:“老头儿,你不要忘了咱们干啥子才来的呀!”
    米长风斜眼一望台阶上的来如风,冷笑道:“我老人家只不过觉着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死了有些可惜,至于说咱们来干啥,我可没有忘记,不就是来把他小子的脑袋拎回宝山去吗?”
    来如风不由耸肩笑道:“我可亲的二位寿星老,恐怕都快八十大关了吧?”
    米长风当即纠正,道:“八十一了,孩子!”?
    来如风哈哈笑道:“八十一年岁月悠久,可真不容易活啊!在下不但佩服,而且也十分羡慕,因为二位越活越年轻,就差褪层皮。”
    米大娘尖叫道:“你小子怎么说话!”
    来如风道:“我的米大祖奶奶,二位这是老皱皮里包着一颗童心……外干中强,有人说,人若活过八十岁,那可是未来阎罗王座上的嘉宾,单就二老这种雄心不减,火气未退,两手仍想沾点血腥的老来冲,就叫人大为佩服!”
    “嘿嘿”一阵笑,“阎王舅”米长风道:“二十年未走出大门,江湖上真的已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这种乌鸦落在猪身上的局面,是要我老人家出面来大力整顿了。”
    来如风一笑,道:“江湖上这几年是让人觉着不顺眼,牛鬼蛇神全成了精,既然二位老人家拍胸脯出面大加整顿,这可好了,正所谓,乌龟爬门槛……就看你老这一翻(番)了。”
    米长风手中龙头拐一顿,道:“你小子就是害人精,也是我老人家第一个要开刀的对象,你可知罪?”
    来如风一听,大感滑稽,也觉好笑,缓缓问道:“老祖宗,我来如风是害人精?”
    米长风道:“你还不承认?你抄了我侄子郝天刚的家,杀了他父子二人,甚至招摇撞骗,杀人蛮干,道上人谁不恨你入骨?如今你不仅不知罪过,反倒嬉皮赖脸,振振有词,歪理原本不值钱,也被你说有三两三,可见你奸滑成性,心狠手辣,像你这种阴险小人,留在世上,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受你的祸害,遭你的毒手,你想我老人家今晚会放过你吗?”
    来如风听着听着,心头油然火起,道:“哟!原来你是替郝天刚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人熊来报仇的呀!那我来如风倒要问问,宝山城的怡红院五十多个可怜女子,每日卖肉替他郝天刚大把大把赚银子,他还不满足,自己又在这关洛道上扮演独行盗角色,杀人越货,鱼肉善良,掠夺不义之财于私囊,制造惨无人道的痛苦于别人,请问你的这位宝贝侄儿该不该死?”
    米大娘拐杖一顿,厉喝道:.
    “管你娘的啥事!你又是什么东西?”
    来如风摇摇头,一脸无奈的道:“二位老祖宗,我来如风本来也是在他们身上稍稍刮他们一点点油水,原也没有要他们的命,可是他们一碰上就要敲碎我的脑袋,挖出我的心肝,想想看,我不出手自卫,小命就会不保,为了不甘心引颈就戮,也只好豁上丁,难道错全在我?”
    嘿嘿一阵笑,米长风朝天鼻头一抽,深陷的双目似是要被他挤出眼眶一般,戟指来如风,道:“压根你就错了,错在江湖上不该出现你这么号害人精,来如风,江湖上不适合你这号人物,说你卫道之士吧!娘的你尽在道上兴风作浪,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字作为对你的评价最合适,那就是该死!”
    来如风怒道:“二位,如果寿星老吃砒霜,他就不够资格当寿星老,说了半天,吐沫星满天飞,嘴唇也磨出茧,为的是尊老重贤,如果说二位真的是非不清,道理不明,胡搅蛮缠,是两个老糊涂,那就不值得叫人尊什么老重什么贤,干脆大伙豁起来干吧!”
    两方面这才开始唇枪舌战,刀兵将起,突然间,从大殿上,一溜的冲出一群光头大和尚,算_算总有个三四十个之多。
    这些和尚全都手持齐眉棍,一下子把所有在场中人围了起来。
    一声洪钟似的“阿弥陀佛”,早见至空与至仁至善相继的走出大殿外,至空手中正捧着“天竺佛”!
    “飞天蜈蚣”欧阳壮双眉一扬,死死的盯在至空手上的“天竺佛”,心中坪然狂跳……
    至空双手捧着“天竺佛”,走至台阶前,道:“米老施主别来无恙!”
    米长风举头一看,冷笑道:“至空老和尚,你还没有死?”
    “米施主真会说笑话!若论年纪,米施主比起老衲来,还要长上几岁,施主没有活够,老衲自也不愿撒手西归!”
    欧阳壮突然对至空道:“大和尚手捧‘天竺佛’,可是准备要息事宁人?”
    至空道:“息事宁人的最佳方法,莫过于各位施主马上离开大相国寺。”
    一声刺耳的枭笑,欧阳壮道:“要我欧阳壮离开这大相国寺不难,只要把大和尚手上的‘天竺佛’交欧阳壮带走,大和尚你可愿意?”
    至空尚未说话,杨刚冷喝道:“可是凭你胳臂腿粗?还是你以为吃定了这大相国寺的一众出家人?”
    欧阳壮怒道:“杨刚老儿,你可是在挑拨?”
    至空急欠身道:“欧阳施主,老衲手上的‘天竺佛’本来是本寺的神像,失落江湖二十年,如今由于窃夺者的仟悔而重回本寺,实在说来,‘天竺佛’上面只是刻着经文,如果不信,老衲可以当场揭开佛身裱纸,让各位一看如何?”
    欧阳壮冷然笑道:“就凭这‘天竺佛’是圣僧唐三藏携自天竺国,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何用其他宝藏或武功秘籍?”
    至空一怔,道:“如此说来,欧阳施主是志在必得本寺的‘天竺佛’了?”
    欧阳壮道:“本人已是急不可待了。”
    钱如土忽然哈哈笑道:“强取豪夺,莫此为甚,打家劫舍的人全他娘一个想法,你的是我的,我的更是我的,如果说个不字,手底下见真章,如同这号人物讲道理,去他娘的六二五,如今场面已经摆开了,也不必、更不能再论是非、分黑白,干脆刀锋下面杀出个结果来吧!”
    “阎王舅”米长风的拐杖一阵捣,台阶下,地上铺的四方砖,早被他捣碎好几块,厉声戟指来如风,道:“小子,有句话我老人家说在前面,那就是开锣戏由咱们开始,也就是说今晚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来如风一笑,轻松至极的,道:“成!你划出道来,在下遵办就是。”
    米长风道:“很好,你能知道敬老,在礼貌上还过得去,不过你小子可得有个底打个谱,一出手我们就是老夫老妻两根拐,不把你捣成肉泥,是不会甘休的……”
    他话未说完,突听钱如土道:“这下子可好,江湖上谁都知道侠盗神偷焦孟不离,你们一对夫妻档,正好碰上我们合伙挡,二对二谁也不吃亏,千起来也热闹些……”
    米大娘大怒,道:“别他娘的穷嘴聒大舌,你们一人,我们是夫妻俩,你们是千军万马,我们仍是夫妻俩,看你二人那种轻松自在的劲儿,老婆子看了就生气,来吧,别再蘑菇了!”
    来如风笑对钱如土道:“我亲爱的搭档,你老是不是觉着这种场面伟大,想在这种场面上表现一番,以求流芳千古?”
    钱如土一咧嘴,道:“就算不能流芳千古,至少也死得其所,因为大相国寺的一群和尚,也会为我老人家诵经超度吧!”
    米长风嘿嘿一笑,道:“钱老偷既是快人快语,又有自知之明,少时我老人家必定给你老偷儿一个痛快。”
    宏亮的一声佛号,至空正容道:“难道各位一定要在这大相国寺里血流五步,横尸当场,造成令人终生遗憾的事来不成?”
    米长风一甩衣袖,冷然道:“至空秃驴,你既不愿割爱‘天竺佛’,又不愿看着我老人家拎走姓来小子的头,尽站在那儿放不响不臭的空屁管鸟用!”只见他一摆手,又道:“退一边去,我老人家已经等不及了!”
    “飞天蜈蚣”欧阳壮一看米长风要打头阵,而且是自己的劲敌来如风,心中自然高兴,当下对自己这方面的人道:“大家朝后退,看米老先收拾姓来的小子!”一面在米长风老夫妇二人身边,神色恭谨的道:“一切全仗二老了。”
    缓缓的举着步,钱如土边对来如风道:“有道是,回锅的油条特别香,挖出来的老姜特别辣,小子,今晚上咱们就来领略一下香与辣的味道,究竟与一般的香辣有何不同之处!”
    来如风道:“根据我小子对钱老的侧面调查与了解,小子知道是拦不住钱老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举,既然拦不住,不如与钱老协同一致了。”
    就是这两句话,已显示出轻蔑与讥讽,而使得米长风夫妇二人勃然大怒,华发抖动,无齿大嘴一撇撇的显出一种老过头的滑稽样。
    不等来如风与钱如土二人台下站定,米长风快如附体游魂一般,灰云晃荡中已罩向来如风,他手中的钢拐,一照面就是一溜的敲、砸、捣、打,一招十六式,把来如风圈在他的拐中,光景还真叫一旁观战钓人替来如风捏把汗。
    来如风的钢杖激射而出,杖端的尖刃,布成一道刃纲,凝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
    于是金铁的撞击声中,爆发出无数的碎芒星火,而且是连绵不断的在二人身前响起……
    另一面,钱如土拦住米大娘,却完全是凭借着两只手,也因此,除了偶尔的喝叱声与劲风回荡之外,就没有来如风这边来得热闹!
    不过,钱如土的战术战略运用得相当成功,一上来他就用尽方法,把米长风夫妇二人的距离拉开,因为米长风曾说二人对敌一向是夫妻档,这无形中说明他二人在武力的配合上,必然有所心得。
    于是,钱如土就在这一心念中,硬是拆散这一对老鸳鸯,使他们各自为“政”,互相不能呼应!
    米长风在一轮狂攻之后,来如风竟然未退半步,老脸就有些挂不住,不由厉喝一声,身随杖转,杖起虚幻,就在他那变化多端的拐杖中,挟着一股浑厚力道,凌厉至极的又是一阵劈打,外边看来,他那拐影衔接得层层密密,有如一排排海上长浪,声势惊人而又凶猛!
    来如风原本是不退不让,硬打硬拚,然而看到米长风的这种精猛老辣兼而有之的打法,正所谓招招都是实实在在的沉稳凶狠,倒比之年轻一代的花拳绣腿,可要中用多了,也实在多了!
    于是,来如风手中钢杖奋力的一抡翻击,带着一股冷焰激流,他悄无声息的陡然弹纵起两丈有余,但见他手中钢杖如飞轮一般,挽起一束坚不可破的杖花,自米长风的头上飞旋而过!
    米长风大吼一声,一拐捅向上空,身随来如风的去向,横跨一大步,光景是在等来如风下落之时,捣他个不及逃避!
    然而半空中的来如风,就是要在这一电光石火中,觑准米长风的企图,他不等米长风站定,人已如影随形,贴着米长风的左侧后方落去。
    米长风左手拐杖后撩,左脚横移,连打带躲,应该是恰到好处!
    然而来如风就好象米长风肚子里的蛔虫,因为他把米长风的意念,就那么捏拿得准,就在米长风一拐捣空时候,他却一个冲天跟头,又自米长风的头上翻过,同时间他杖端的冷刃,看起来是在他身子前方,但在他即将双脚沾地的一剎间,他那后端的尖刃,却快如流星般,向相反的方向捅去!就听“噗”的一声,来如风贴地跃翻,一蓬血雨,随着他腺钢杖一端刃芒的缩回,一溜的自米长风右肋下洒落一地……
    一声破空的凄厉狂叫,只见米长风双手紧紧抓住拐杖,东摇西晃,就是不愿意倒下去……
    在此同时,与钱如土拚斗的米大娘,在钱如土那怪异的身法中,竟然没有放倒赤手空拳的钱如土,而钱如土也只是施展他那“八步游魂”,尽在米大娘的身前身后游荡不休,几乎弄得米大娘眼花缭乱……
    也就在这时候,米大娘听出丈夫的惨叫声,不由大吃一惊,一收拐杖,就要扑向来如风,却不料钱如土贴声一晃,自己手腕一麻,拐杖已落入钱如上的手里……
    米大娘尖叫一声,暴翻冲天,双手箕张,一下子扶住摇摇欲倒的米长风,只见她双手一拖,米长风已横在她的怀里,米长风原本没有米大娘高壮,米大娘拖抱起米长风,头也不回的,冲过人丛,翻过院墙,转眼不知去向……
    谁都知道米长风伤的不轻,那么大的年纪,是死是活就很难下定论了,不过至少米大娘对她的大妹子算是有了交待了。
    “飞天蜈蚣”欧阳壮原本指望着米长风能一举放倒来如风的,一上来米长风那种架式,还真叫欧阳壮“魔”颜大悦而得意非凡,却不料老一辈的玩艺儿久藏生锈,不大灵光,二十来个回合,已是血光崩现……
    钱如土手上抓住米大娘的拐杖,本想掷还给米大娘的,但见米大娘抱起米长风,越墙而去,心中不由生起无限感触,人性的反应,这时候完全表露无遗,因为人越年岁大,越是怕死,他们那种年轻时侯的冲动与悍不畏死,早已因岁月的增加而腐蚀殆尽,尤其是成就大银子多的人,更不愿遽尔死去,当然,人死了所有的成就转而变成人们记忆中的过去,所有的财富,一个锦子也拿不走的全成了他人之物,即使是留给儿孙,又有何用?
    对于米长风这一对过去的黑道枭雄而言,实不该在如此高的年岁,再出来拋头露面,倚老卖老的弄上一身羊骚味,这怎么不令人浩叹!
    欧阳壮沉声道:“钱老偷,本堡主真的看走眼了,想不到你还真他娘的深藏不露,天山八步游魂,你是在哪儿偷学来的?”
    钱如土呵呵笑道:“欧阳大堡主,什么是天山八步游魂?你别逗了,老偷儿只是施出七手八脚看家本领而已,认真说来,能够使出七手八脚,在咱们这偷界里,算得是顶尖高手,如此而已,至于认真拚杀,动刀动枪,那得全靠我这位小把戏了。”
    他说的小把戏当然是指来娘风,但欧阳壮心里明白,钱如土并不比来如风矮,认真的说,他也许要比来如风更难对付,至于场中其它的人,欧阳壮却全不放在心上……
    冷然一哼,欧限壮道:“不论你是八步游魂或是七手八脚,今夜总得要打出个结果来的,拋开生荣死哀,何妨来一个玉石俱焚!”
    突听杨刚厉声道:“欧阳壮,你别在那儿慷慨激昂,遑论生死,眼前先清清咱们的旧帐。”他双手抱刀,双脚一弹,人早已落在欧阳壮的身前。
    欧阳壮一看,冷笑道:“杨刚,你既然大包大揽,替相国寺的大和尚撑腰,欧阳壮一定成全你!”说着,又对身后的贺天鹏、于上云二人道:“立刻夺取‘天竺佛’,卜总管与齐副总管拚力阻挡姓钱与姓来的,石魁扺挡一众和尚,如有阻挡的,格杀勿论!”
    他吩咐一毕,早挥剑而上,抖起三朵剑花,直取杨刚前胸三大要穴,剑身微抖,发出嗡嗡响声……
    杨刚金背砍刀冷芒闪耀在身前两尺地方,刀背刀刃交互翻转,一溜的演出推、拒、撩、拨,转眼十八翻,硬把欧阳壮的三招十八剑阻于身前,两个人一上来几乎是尽展所学,深厚的武功加上格斗的经验,使得二人一时间难分胜负……
    贺天鹏与于上云二人奉命夺取至空手中的“天竺佛”,二人一打招呼,贺天鹏已举起手中砍刀冲上台阶,却被至仁迎着对搏起来,于上云举剑冲去,又被至善拦个正着,四个人就在台阶上厮杀起来……
    卜在冬与齐中岳二人打横拦住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却未实时出手,原因是二人全都知道不是来如风对手,只要两人不出手,应该是个僵持局面……
    突然间,钱如土哈哈笑道:“这他娘的在打群架嘛!没意思,你小子一个人玩吧,我得陪着大和尚喝茶去了!”
    来如风伸手一让,道:“钱老请!恕不相送!”
    钱如土冲着虎视眈眈的卜在冬咧嘴一笑,缓缓走向台阶上面,一径到了至空身前,道:“大和尚,可愿陪老偷儿人内喝杯茶?”
    “钱施主请!”至空仍然双手捧着“天竺佛”,当先往大殿内走去……
    就在至空与钱如土二人才走了三四步,突然半空中一声断喝,道:“拿过来!”只见虮髯大汉贺天鹏,有如一只八爪大鹏,漫天掌影罩向至空头上,他出掌如风,五指似爪,光景还真是他的看家绝活“撕破天”!
    原来他与至仁交手,才不过五招,突然发觉至空捧着天竺佛要离去,心中一急,丢下至仁,跃扑而来,右手刀左手抓,看看就要击中至空,却不料至空双眉一垂,不当一回事般,仍然举步前走……
    适时的,钱如土斜身上冲,双手交互前伸,有如老鸭振翅走水广般,那么巧妙的擦着贺天鹏的身边闪过去……
    贺天鹏几乎得手,但突然握刀右手一麻,大砍刀“当啷”一声,跌在地上,紧接着他右腿弯一屈,人已匍匐在地上,看来像是跪爬在至空足前一般,恐怕一时难以起来了。
    贺天鹏未能站起来,突又见一溜的四把飞刀自台阶下面飞来,正是袭向钱如土落脚地方!
    四把刀来的实在快,也更是出乎钱如土想象之外,等他发觉,飞刀已距身前二尺不到!
    “噌”的一声,钱如土正应了他说的“七手八脚”,但见他双手连环拍出,双脚奋力猛弹,就在他手忙脚乱中,算是勉强躲过四把飞刀,双掌滴血,人已累得直喘气。
    钱如土对他的双手爱惜超过生命,如今为了拍落飞刀,竟然被划破双掌,不由冷然吼道:“小子,你是在看啥子古景,吃冤枉粮啊!”
    来如风当然知道钱老在数落他,只是当齐中岳的飞刀出手以后,他才看到,因为齐中岳是躲在卜在冬身后偷发的,他未曾看到!
    来如风发觉钱老手上在滴血,不由大怒,他在至空与钱老闪身进入大殿以后,早已按不住心头火起,怒声叱道:“娘的,佛度有缘人,老子却专杀黑心的,你小子拿命来吧!”手中钢杖“呼呼”
    打转,冷芒展现在火把的红影中,泛出森森冷电激流,迎着卜在冬的缅刀撞去……
    忽然,“飞刀手”齐中岳又是四把飞刀抖手打来,人也跟着翻向来如风的身后,就在落地之前,又是两把飞刀,光景是要把来如风戳成马蜂窝……
    来如风的身子在冲向卜在冬的同时,钢杖上面的尖刃急闪在卜在冬的面门半尺地方,逼使卜在冬的缅刀上撩,但他就在此时,突然一个跟头,翻在卜在冬的身后,四把飞刀就在他的头下飞过,而齐中岳的两把后发飞刀,早被来如风挥杖扫落地上!
    同时,卜在冬与齐中岳二人又被来如风拦在一边!
    来如风不等齐中岳再拔出身上飞刀,一声怒喝,身如天外的流星,冲势之快,无与伦比,气势之壮,可吞河岳,只见他杖端两把刃芒倏忽连结成圈,剎那间幻化成一个足可涵盖苍穹的七彩流光,在他那龙吟虎啸般的暴喝中,就听“噗噗”连响,紧接着血花洒满庭院,三个拚斗的人,似乎成了要好朋友般,全聚在一起……
    只见全都是弯腰瞪眼,双目直不愣的望着前方!
    来如风的钢杖,没有再握在他的手中,光景可也够凄惨的,因为就在他计算着把卜在冬与齐中岳二人串连在他那根两头尖刃的钢杖上时候,他没有躲过卜在冬手中的缅刀,而卜在冬就在钢杖尖刀入腹的同时,狠命的一刀捅向来如风的心窝……
    来如风眼明手快,右手丢弃钢杖,人也随之侧躲,但仍然被卜在冬的缅刀划过前胸,洞穿左臂!
    同时间,钢杖另一端也送进齐中岳的胸中,而齐中岳手上的飞刀也狠狠插在来如风的肩头……
    哈着大气,来如风后退几步,早被几个大和尚拖住,又急急的把他抬入大殿中……
    一路上,来如风的鲜血在往下滴……
    接着,血泊里发出一声“咚”!卜在冬与齐中岳二人都是双手握着来如风那钢杖一端,推金山倒玉柱般跌在血泊里,激起无数血雨,喷洒在附近几个和尚身上!
    这时候正在台阶上拚斗的于上云,被至善与至仁二位大师合力一阵抢攻,那至善似是打出了火气,双手紧抓佛珠,就在于上云回荡至仁那绞缠上颈项的佛珠时候,至善那条念珠,一招“锁五龙”,正绕在于上云握剑的手腕上,就听“卡”的一声脆响,于上云的右手竟是齐腕下垂,手中剑也跌落地上,显然腕骨已断!
    于上云粉面一寒,强忍着澈骨锥心的痛疼,双脚暴抬,连环踢出,却被至仁手中那串佛珠一绕,抖手奋力一送,早已被摔出三丈外的台阶下,那地方,也正是“飞天蜈蚣”
    欧阳壮与“金刀太岁”杨刚二人互拚硬砍的地方……
    原来欧阳壮与杨刚二人在一阵拚斗中,二人早已成了血人,但欧阳壮似是稍占上风,因为杨刚原本是以双手握刀,狂砍猛劈,如今左臂下垂,血染衣袖,全凭右手抡刀,欧阳壮不时的冷笑连连,肩上淌血的他心里明白,那只是被杨刚削去一块皮肉,并不影响他的搏斗……
    然而,就在于上云被至仁摔跌在欧阳壮脚前的同时,石魁一个箭步,冲到欧阳壮的身前,急声道:“堡主快去夺取‘天竺佛’,姓杨的由我收拾!”
    “飞天蜈蚣”欧阳壮,回头望向台阶上,正感一怔之间,突然长髯一抖动,身子前倾,“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暴伸左手,怒指身前的石魁,道:“你……你……”
    “咚”的一声,欧阳壮倒在砖地上,双目暴睁,满脸迷惘,死不瞑目!
    杨刚似是余怒未息,突然一脚,正踢在于上云的脑袋上,像踢中一个大西瓜,于上云那白花花的脑子,被踢落一地,连一声叫也没有发出来,身子一歪,就死在欧阳壮的身旁,光景是伴随他主子同赴阴曹地府去了。
    结局是凄惨的,但也是无可避免的,因为江湖生涯中,本就是你争我夺,其结果,往往就是这种样子,杀气腾腾中各出奇谋,刀光剑影下各显本领,为的是在血腥中追求荣耀,刀口上的日子,总是惨不忍睹……
    ※※※
    就在天快亮的时侯,大相国寺里面,缓缓的驰出一辆大篷马车,车门前坐着一个虮髯大汉,只见他一手挽缰,右手吊在脖子上,显然有伤在身……
    再看他赶的这辆双套马车,连前后篷全都用绳连起来,密密的扣着不透风!
    驶出小南门,马车驶向西方,西方是赤阳镇,而西方也是极乐世界,因为车篷内,正放了四具尸体,那是赤阳石头堡堡主欧阳壮与他的正副两位总管……卜在冬与齐中岳,还有就是“粉面金刚”于上云。
    车门上的贺天鹏,泪眼汪汪,鼻涕泪水全挂在他那络腮胡子上,随着辘辘的车声百往他怀里滴……
    终于,车子渐去渐远,消失在黄沙遮天的黄河岸……
    ※※※
    来如风这次可真伤的不轻,卜在冬的缅刀就在他的左胸上滑过去,划了一道大半尺长的血口,两三根肋骨白森森的露出来,翻卷的血肉红嘟嘟的令人汗毛抖动,而缅刀的刀尖又穿过他的左臂,不知大筋断了没有,还有肩上被齐中岳插入一刀,幸好没有捅进肩窝,而被肩胛骨承受住,算是不幸中大幸,即使这样,来如风也是梦中常被痛醒过来!
    两天以后,杨刚带伤与石魁转回枣县的时候,曾到来如风的床前辞行,来如风尚在发高热,也只把头转向杨刚与石魁二人,眨巴几下无神的大眼睛而已!
    钱如土萎坐在来如风的床边,双目红肿,布满血丝,那不是哭的,因为他已两日夜未曾合眼,就怕来如风弃他而去,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叫他如何向王家姐妹交待?
    送走杨刚石魁二人,至空与至仁至善全都到了客厢中,至空甚懂医理,在细审来如风的脉象以后,低声对钱如土安慰道:“两天内无大变化,目前就等热退,来施主就可复原了,以来施主的身子骨,不出一月,应可重新奔驰在江湖道上了!”
    钱如土一脸僵硬,面无表情的道:“他小子如果撒手西去,丢下那么两三处烂摊子,那可怎么得了哟!”
    至空笑道:“来施主菩萨心肠,我佛必然保佑,钱施主尽管放心,倒是钱施主双手刀伤,也该换换药了。”
    钱如土看看双手缠的布,心中也是一痛,他咋也想不到在这大相国寺一场拚斗,竟与来如风二人双双挂了彩、披了红,而且来如风差一点丢了小命!
    不过,退而一想,他却又安慰的微笑了,因为他想到关洛道甚至八百里伏牛山区,将会因这次的拚杀,至少可以太平些时日了。
    第三天,来如风的热全退了,同时也喝了一碗老山人参汤,也吃了至空为他配的药,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钱如土,因为他有许多话要对来如风讲,许多事也要等来如风去办,如果来如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往后的日子就难以想象了……、也许人在病痛中,特别思念亲人,来如风有点倦鸟知返的意味,他怀念宝山城,怀念他的两个娇妻,当然更坦心舅舅与小英表妹是否已在宝山住下了……
    同时,他又想到他那一百多个娃儿,只要想起这些娃儿,他就有着一股子冲动,也使得他的伤势好转得更快,第五天已不觉痛苦了。
    依照至空的心意,来如风至少要养个一月出头,但来如风在第十日,已催着钱如土准备上道了!
    当天晚上,至空把二人请到方丈室来!
    来如风的左臂吊挂在颈子上,胸与肩头缠着厚厚的白布,钱如土的双手已完全好了。
    至空与至仁至善对钱如土二人相当恭敬,至仁还快步,上前去扶来如风。
    五个人坐了下来,至空于一大箱柜牛,取出“天竺佛”,当场撕去佛身上的一层黄金色裱纸,于是一尊乳色的天竺佛展现在五人面前,那是一尊仪态昂扬,面貌团团,卓荤不羁,眉目如画,神态栩栩如生的象牙工雕神佛,灯光下,只见佛的衣抉上,密密麻麻的书着一堆奇形怪状的文字,那佛左手拇指放在中指中央,右掌外吐,掌中也有几个字,至空对四人道:“掌中四字,正是‘阿弥陀佛’,至于这衣袂上的字,实乃佛祖指示世人修道以修心为本,心有迹而性无迹,人心本不定,难以澄虑以凝神,蔽塞昏迷,莫知其乡,因此这衣抉上的字,在于指示如何晃朗澄澈,产生灵明之惟。”说着,又自包里中拿出一张发黄纸条,递向来如风道:“佛家修性心法,如加探索,必然妙趣天然,有助武功精进,来施主可依此纸上面勤加修练,未来必有大成!”
    来如风收起那张黄纸条,揣入怀里,他心里十分明白,自己怕难有工夫照单苦练,因为那么一堆人等着他去张罗吃喝呢!
    ※※※
    秋阳东升,天空蔚蓝,微弱的西风偶尔掀起地上一些落叶,而使得地上哗啦啦响。
    人心思归,尤其是来如风新婚不久,益觉情怀凄凄,恨不得一步到宝山。
    钱如土在马上面无表情的道:“小子,如果我是你,宁愿回赤阳,在小三子的小船上把身子骨养好再回去!”
    来如风道:“钱老何所指?”
    钱如土大脑袋微微摇道:“以你小子这种伤痕累累,元气大伤而又血流大半的空架子,怎能经得住一阵燃烧呀!”
    来如风道:“燃烧?啥燃烧?”
    冷哼一声,钱如土道:“似你们这些年轻人,又是新婚不久,再加上小别重逢,正是干柴烈火,难保不把你小子烧成焦碳!”
    来如风一拍口袋,笑道:“钱老不要忘了,至空大师曾赐在下灵符一道,什么烈火也休想烧着我的这根干柴,哈……”
    当来如风与钱如土缓缓骑马来到宝山南城附近王家饭店前的时候,发现老岳父正与大舅二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品茗闲话家常呢!
    一见来如风似是变了个人似的那么瘦骨嶙峋模样,还真的大吃一惊!双双快步奔出店外,王掌柜说道:“大秋正盼望你们回来过中秋节呢!”
    这时候自后面相继走出了王氏姐妹与洪小英!
    “如风,你怎么啦?”王小倩鼻尖一酸,眼泪已急出眶外面来了。
    钱如土道:“这次他伤的不轻,总得要养上个二三十天的,不过江湖上恩恩怨怨难太平,波谲诡变凶险多,往后你们合着使把劲,少叫他在外面走动!”
    ※※※
    其实,来如风自回到家中,在两个娇妻细心呵护下,一过了八月节,人就好得像个没事人一般,他不但未被两个娇妻拖住,甚至他与钱如土二人,反而拖住她们,另外再加上个洪小英,五个人全来到了百灵禅院,一群孩子们可乐了,因为钱爷爷与来叔二人,第一次一同来看他们,还答应同他们住上一阵子……
    连那上心庵的孩子们也知道钱爷爷与来叔全来了……
    遥望着附近的起伏层峦,涧谷幽泉,风光黛波,松杉遮天,倾听着山禽脆鸣,在晚秋暮阳的金色中,树黄泉清,灿如云锦,儿个人有如处身在图画中一般……
    王氏姐妹分别依偎在来如风的两边,小英姑娘也款款的坐在一边,一双妙目,尽在来如风这位表哥的脸上打转……
    石凳上还坐有上心师太、智能禅师与钱如土,连巴太雄也站在一边!
    来如风笑道:“原来钱老也把五五分账或四六分账的银子,全送到这儿来了,可真是令人感动!”
    钱如土冷哼一声,道:“小子,别提这档子事了,倒是你准备着重温新郎的美梦吧!”
    来如风一愣,急问道:“钱老何出此言?”
    于是,所有的人全笑了……
    就在这笑声里,钱如土道:“我已答应洪老之托,替你与你那表妹撮合,你若不信,何妨问问你那两位娇妻?”
    来如风还真的吓了一跳,不由望向两位娇妻,然后他的眸芒却停在娇羞不胜的表妹身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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