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三十、因祸、得福、魔骷髅
    一辆双套轿车,在一个清秀的车夫,娇叱呼喝之下,逆着凛冽的寒风,顺着大道奔驰!
    那是一辆华丽的轿车,红呢车帘,封闭得严丝合缝的密不透风,车两旁的透明车窗,亦为窗帘遮住,车后的蓬糖下,坐着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看那身打扮,并不像下人的样子,但却坐在车后,黄色的车蓬,红色的轿帘,红黄相映,奔驰于白雪铺的大道上,格外显眼,流苏缨络飘垂,更增豪华。
    轿车中传出了格格娇笑,直似银铃,笑意中夹杂了无限的得意。
    蓦地!
    笑声倏停!
    一个娇俏的声音道:“二妹,我们到了哪儿了?”
    赶车的开口道:“玉姐,已经一半路了,这儿是那大柳树!”
    嗬!赶车的是个姑娘改扮的,轿车左边的窗帘,斜开一道细缝,露出了半个娇容,望望车外,一放手,放下车帘,回首道:“玉蛆,这次前去,想来那常公子,不会再刁难大会姐了吧!”
    车中之人,正是绿女会三女,战飞羽闭目盘膝坐于车中央,三女环伺而坐,开口的,正是陶绿萼。
    喟然一声长叹,幽幽的,凄凄的,娇俏的,雷绿玉突现一股怒容道:“自从那妖女入会以来,我们绿女会似是交上了霉运,不到半年,虽说是她传了我们每一个人一套失传的绝学,可是也招来了两个劲敌,先是骷髅帮,如今又招惹上了武林中最难惹,也不该惹的神手无相战飞羽!”
    景绿梅道:“玉姐既如此说,我也就毫不隐瞒了,半年来,我实在看不惯,此次事了,我要离开会中,只要有妖女在一天,我就不回来!”
    陶绿萼道:“梅妹,你到哪里去呢?”
    景绿梅道:“江湖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大不了嫁个人,老死林泉,亦不失一条安逸之路。”
    雷绿玉面现竖毅之容,果决地道:“我看远到不了那步田地,此次回去,你们看我的眼色行事,只要能使大会姐先脱了自由之身,我舍死也要使那常公子受点教训,来个以毒攻毒!”
    诧异地,陶绿萼道:“玉姐,怎么个以毒攻毒法?”
    望了望闭目静坐的战飞羽一眼,雷绿玉手一指战飞羽道:“你们不感觉到他们以诡计对付战大侠,有违良心,亦与我绿女会往昔行径大相径庭?”
    陶绿粤、景绿梅,同意地点点头!
    雷绿玉继续道:“常公子以毒逼使大会姐下令,动员我们绿女会十使之多,纷纷出动,与他们骷髅帮众配合,不惜牺牲九条性命,以我们女人天赋的武器——眼泪,来暗算战飞羽是为了什么?战飞羽说要去救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常公子两天前到我们会中,带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又是谁?火急的逼迫诱擒战飞羽,你们不觉得这中间,有些门道?”
    恍然大悟,陶绿粤道:“玉姐是说,战大侠要救的人,是常公子带来的人,而常公子与战大侠有过节,是借我们之手,来……”
    景绿梅接口道:“我知道了,玉姐到时候,想将战大侠的被制穴道解开,让他们二人来个拼杀……”
    雷绿玉点点头,忧急的道:“先决条件是如何使常公子先解了大会姐之毒!”
    忧容满面,极不乐观的,陶绿萼道:“我看没有希望,想想看,那常公子外表虽然温文尔雅,可是心地似极阴险,数次来会,我总觉着他有一种使人说不出来的讨厌、狡诈、深沉,外表与内心,截然不同,他岂能未得到所要的人而先解大会姐之毒?我看,就是将战大侠送到他手上,大会姐之毒,能否解了,也是个问题,弄不好,他为了控制我们,会反脸不认帐的……”
    雷绿玉道:“所以说我才要舍命也要让他受点教训!”
    景绿梅道:“玉姐的意思是说,你要在一切落空之时,解开战大侠穴道?”
    陶绿萼道:“玉姐,我们何不现在就解开战大侠穴道,将详情与他说明,求他同我们前去?”
    苦笑一声,雷绿玉道:“我们以诡计骗战大侠中了我们的暗算,我们再以实情相求,你认为他会相信吗?”
    景绿梅、陶绿萼都互相摇头苦笑,沉默无言。
    雷绿玉长叹一声,在辘辘的车声中,显得格外凄凉,悲苦……
    雷绿玉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倏然瞪大了眼,抬头望向闭目盘坐的战飞羽!
    注目久久,再无异样,疑惑得摇摇头!
    陶绿萼见状,道:“玉姐,你怎么啦!”
    雷绿玉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景绿梅惊道:“什么?眼花?玉姐,你是在说笑吧!你才多大年纪,就会眼花,那不要笑掉人的大牙。”
    陶绿萼关切的道:“玉姐,你看到了什么!”
    雷绿玉道:“我看到了——啊!你!”
    刹时间,神色大变,只见她啊声出口,“你”字刚刚挤出齿缝,即迅捷的伸手点向战飞羽身前大穴,同时,陶绿粤与景绿梅,亦看出了异样。
    原来那闭目盘坐,被点了穴道,按理讲既不能讲也不能听,更不能动的战飞羽,突然在那苍白的面容上,无端微微牵动,露出了一抹微笑,是一种讥俏的微笑,也是一种祥和的微笑,任何人望到,都会懂得其中含意。
    但这种微笑,看在绿女会的三女眼中,却不啻追命符,哪得不惊,哪得不急!
    雷绿玉那只粉妆玉琢的白玉纤手,差那么一丝儿,就点中了战飞羽的胸前大穴,忽然间,白光一闪,苍白的细嫩的手掌,倏然扣住她的玉腕,娇躯一颤,花容顿时失色,沮丧的垂下头去,脸上闪射一股莫可奈何的神色!
    那是既不愿意,又不尽然的神色!
    不是有一句“半推半就”的话吗?雷绿玉这时的表情,正是如此,既不想被擒,又有无所谓的感觉,故而,战飞羽手一搭上玉腕,她本能的略微一挣,即不再动弹了。
    陶绿萼与景绿梅惊得一怔,突见战飞羽擒住雷绿玉,本能的娇叱一声双双出手。
    战飞羽眸瞳中寒光陡射,只震得陶景二女,急凛凛打了个寒战,伸出的手,前进不得后退不得的停在半空,望见雷绿玉的神色,二女双双收臂仁立,怅然若失的低首不语。
    雷绿玉幽幽的道:“战大侠神功的是了得,大出小女子意料之外。”
    微微一笑,战飞羽道:“不敢当姑娘夸奖,这是姑娘,对战某人不甚了解之故,若姑娘知道‘神手无相’的‘无相’神功之威力,或许不会如此对待战某人……”
    雷绿玉道:“战大侠如今要怎样处置我们姊妹?”
    手腕突感一松,战飞羽双手习惯的笼于袖中!
    雷绿玉诧异的道:“战大侠你……”
    战飞羽诚实的道:“姑娘,战飞羽有话请教,请以诚相告如何?”
    雷绿玉点点头道:“战大侠问吧!……”
    战飞羽道:“贵会大会主所中之毒,可是无耻公子常少岩所为?病状如何?”
    雷绿玉诧异的道:“战大侠早已自解穴道,都听到了?”
    战飞羽点点头道:“我已告诉姑娘,姑娘对无相神功了解不多,在车行一刻钟之时,战飞羽己能活动自如……”
    雷绿玉道:“战大侠那时如何不对我们姊妹下手!”
    战飞羽道:“好奇心而已……”
    陶绿萼嚎啼道:“好奇心救了我们一命,岂非天意!”
    战飞羽道:“姑娘尚未答我的问话……”
    雷绿玉沉思道:“看来战大侠猜对了,那常公子名叫少岩,所下之毒系一种慢性奇毒,大会主全身无力,日日加重……”
    战飞羽道:“如此,则贵会大会主将在半年之内,离开人世,据在下所知,目前尚无此种解药!”
    绿女会三女,同声惊呼道:“什么?你这话可有根据?”
    战飞羽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无事,我们慢慢谈吧!”
    战飞羽将无影君中毒之事,讲了一遍,雷绿玉蓦地起身跪倒,向战飞羽道:“可否请战大侠指引一条明路,容小女子去‘魔林’一趟,求取解药,以救敝会大会姐!”
    战飞羽道:“姑娘请起,既然贵会亦系被无耻胁迫,则与战某人同仇敌忾的同路人,此处即为解药,行前,无厌郎中仅留少许,其余均赠我保存,真未想到,贵会是第一个使用此药的人。”
    雷绿玉感激的接过药九,小心的存入袋中,抬首道:“只不知战大侠,意欲何往?”
    笑笑,战飞羽道:“我的目的即是救那无耻所掳之人,正愁找不到无耻踪迹,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雷绿玉道:“只是委屈战大侠,而且我等实在汗颜……”
    战飞羽豪情的道:“姑娘不需自责太甚,若非如此,战飞羽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只不知现距目的地尚有多远?”
    雷绿玉娇声呼道:“二妹,还有多远?”
    车前乔装之女道:“还有二十里,现在是恶狗林!”
    蓦地——
    唏哩哩数声高嘶,车身突然不动,停了下来!
    一阵娇叱,车前乔装之女,勒住惊跳而起的骏马,怒叱道:“何方朋友,突出挡路,还不让开!”
    雷绿玉问道:“什么事?”
    人说着话,已揭起窗帘向外望去。
    “咦!”另一面的陶绿萼在探望之后,突地惊咦出声,接着道:“是骷髅帮?”
    雷绿玉道:“看来他们是要劫车,四面站有十几人!”
    此时车外的车夫,突道:“玉姐,是骷髅帮的!”
    雷绿玉道:“我知道了,你问问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一个沉雄的声音,起自车前道:“贵会大会主传令,请将战飞羽交我带回!”
    雷绿玉道:“要解药,珊妹!”
    珊妹闻声,娇叱道:“拿来!”
    沉雄的声音道:“什么?”
    珊妹冷然道:“解药!”
    哈哈声中,沉声又起道:“看你那娇模样的脆声甜嗔的样子,就不像是个赶车的,我说小娘子,解药早给你们大会主了,你又要解药干什么?我没有解药,倒有另一种药,你要不要……”
    “哈哈……”
    “哈哈……”
    “无耻!”雷绿玉轻叱一声,蓦地穿出车帘,立于车旁,向四周一扫,只见车左车右,各有十四个骷髅帮众,车前多了两个,共有一十六人,为首二人,一个是她认得,骷髅帮的厉公子,他身穿华服,优闲的,微笑着,望着马车,那双桃花眼中,露出了一股贪婪之色!
    他身旁一个魁伟的汉子,浓眉大眼,一脸横肉,正自啧啧笑道:“怎么样,小娘子?”
    一眼看到雷绿玉,突地转口道:“噢!这个真的比那个假的可差多了!”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魁伟的汉子蓦地向雷绿玉道:“小娘子,在下乃骷髅帮新任刑堂堂主司徒云涌,奉贵会会主之命,跟随敝帮的朱公子来接‘战飞羽大侠’的大驾!”
    “那是无义公子朱大德,姑娘小心他的暗袭!”战飞羽轻声嘱咐!
    “知道了!”雷绿玉机智的回话,答复了车内外的双方,接着道:“贵帮既然来接‘战飞羽’,但解药呢!”
    无义公子朱大德桃花眼一翻,突现冷凛之容道:“小娘子,我没时间同你罗嗦,干脆点,你是痛痛快快的交人,还是要我自己动手!”
    雷绿玉面色生寒道:“怎么,想用强!”
    “告诉他你己解了我的穴道!”战飞羽轻声传话。
    无义公子道:“必要时,你也跑不了,看看周围的状况吧!”
    雷绿玉道:“朱公子,你以为我没看到?没想到?我交出战飞羽你能放过我们姊妹吗?
    哼!”
    哈哈声中,无义公子朱大德道:“聪明,聪明,既然如此,小娘子是想怎样?”
    雷绿玉道:“你何不同战大侠当面谈谈!”
    蓦地一震,神色速变。
    雷绿玉道:“朱公子,想不到吧!你能无义,难到还想不到我们也可以照方抓药?捉战飞羽时,死的是你们骷髅帮的人,我们可没损失,将话讲明白,你想想,战大侠是同我们站在一边呢,还是同你们站在一边?怎么样,是不是要见见战飞羽大侠本人!”
    无义公子朱大德,突地附耳向司徒云涌,叽咕几句,然后道:“小娘子,莫得意,我们就耗着吧!”
    “以我判断,姑娘大可同他耗上,他是否遣人走了?若是,那么等一会无耻公子常少岩会同你们大会主一起来,假若到了那时候,姑娘可以与他们谈条件,只要你能接近你大会主一分钟,即可答应他们,将我交给他们!”战飞羽自车中的传话,果然猜中了对方行动,雷绿玉看到对方二人已飞快的隐入恶狗林——那道旁的绵绵无尽的森林之中而去。
    雷绿玉适时扬声道:“朱公子,好的,我们耗上就耗上,只要能让我见到我们大会主一面,我就交出战飞羽,否则免谈,公子若不相信就试试看!”
    朱大德冷哼一,声道:“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的,小娘子,等一会有乐子你受,我会叫你好好的享受享受!”
    雷绿玉脸含严霜,怒叱道:“你是个连猪狗都不如的禽兽,有朝一日姑娘要活剥你,让你不得好死!也让你尝尝贫嘴割舌味道,欺负妇弱的滋味,更要你真正的看看女人是不是可以欺侮的!”
    那种声色俱厉的样子,绝不像是一个弱女子,倒实实在在的生出一种寒凉也不及的酷毒,看在无义公子朱大德眼里,如同是一个蛇蝎,“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依现下的状况看来,应该是最狠妇人心,最酷妇人口了!
    朱大德竟然惊栗得说不出话来。
    蓦然,恶狗林中出了一队人马!
    最前面,是那无耻公子常少岩,伴他的是一个近三十的女郎。
    那女郎的明艳,令任何人看了,部会自心底生出一种恭敬的希冀之心,那就只有一句活,可以描写,那女郎乃是女人眼里的大仙,男人眼里的女人!用增之一分太肥减之一分太瘦的词几来形容她,都嫌生硬……
    女郎只是有点虚弱,虚弱得飘飘欲仙,更增娇媚!二人身后,分列成二行,男女分明,约有数十人之多,这是骷髅帮与绿女会的精英。
    一刹时,二行人已来到马车之前!
    无耻公子常少岩怒容满面,手上折扇一指雷绿玉道:“小姑娘,你太蛮横了,现在贵会大会姐在此,你可以将战飞羽送来了!”
    雷绿玉肃容道:“公子,我们的约言,你实行了吗?”
    无耻公子道:“什么约言?”
    雷绿玉冷然一声道:“解药!”
    无耻公子道:“你将战飞羽交出,我自会将解药奉上。”
    雷绿玉道:“常公子!绿女会是那么差劲吗?与你交往时日不多,我们还没到那种言听计从的地步!”
    无耻道:“你不听贵会大会主之令,也不怕贵会大会主在我手中的事实吗?”
    雷绿玉娇笑道:“将外在君命有所不受!对不起,现在既然权在我手,现在的绿女会,每个人都要听我的,你常公子也有我们这种规矩吧!”
    突地一怔,无耻向大会主身旁的一个妖媚女人望去,那女人无奈何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时,大会主开口道:“现在情形,实是如此,公子就将解药赐下吧!”
    无耻道:“我若下给你?”
    雷绿珏接口道:“绿女会姊妹听着,如果对方违约,任何人都得拼却性命,与敌同归于尽!”
    这时声色俱厉,蓦地,绿女会中,人人长剑出鞘,形成了凛然的气势,除了那妖媚女人未表示外,一个个都包围向大会姊身前,顿时形成了一道屏风,连无耻公子常少岩也围在一起。
    无耻一见,突地自怀中掏出了绿玉瓶,递于大会主!
    雷绿玉适时娇呼道:“为了示信,二会姐请令常公子于原地不动,其余姊妹,护卫大会姐来车中服药,半炷香后,大会姐毒解,我自会交出战飞羽。”
    无耻公子常少岩怒形于色,似欲发作,蓦地一只柔荑轻轻一握他的右臂,他回头一望,原是那妖媚的女子,亦即绿女会的二会姐,正向他递来一抹微笑,眼神中示意他勿动!
    绿女会众姊妹,在那二会姐一句“各位姊妹还不前去,等待什么?”的话后,簇拥着大会姐,即走向车前,登向车去。
    轿车四处,顿时成了一个锦围花簇的美女图,杂乱中却甚有章法,严然是一座阵势。
    大会姐入车后,骷髅帮众,顿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轿车及众女围于圈中。
    无耻公子突地道:“那不是解药,她真的……”
    二会姐道:“不是解药,亦可以毒攻毒减轻病状,战飞羽到手后,这批丫头,还跑得了吗?”
    无耻闻言,蓦地轻轻道:“小乖乖,我一定好好慰劳你!
    唔!”
    妖媚女于道:“去你的,那小子呢?”
    无耻道:“谁?啊!你是说姓丁的小子?在林中,我叫刑堂堂主司徒去看了!”
    等待,是难受的!
    奇迹,都是突然的!
    等待,终究要过去!该来的来了!奇迹,突然出现了!
    大会姐神采飞扬,毫无气弱之容的立于车上道:“常公子信人,现在请接受战飞羽!”
    无耻公子常少岩惊凛至极,但旋即笑容满面的道:“恭喜大会姐,常某人亦甚感大会姐守信之德!”
    雷绿玉、景绿梅、陶绿萼左右扶持战飞羽下车,半扶半拥,走向无耻常少岩。
    距离十步,无耻突道:“姑娘,请退后吧!”
    三女闻声,将战飞羽盘坐地上,退后而去!
    骷髅帮众,突地齐齐聚拢,将战飞羽围在中央。
    无耻公子沉声道:“大德,你将战飞羽先废了,然后带至桃园,我解决此处之事之后即来!”
    无义公子朱大德,折扇刷地一展,身形一扬,向前猛点战飞羽后脑。
    紫影狂飘,苍白的光芒划空而过,一个圆弧展处,朱大德酷厉的惨号声中,折扇飞向半空,人已平平滚翻五丈开外,口中狂喷鲜血,双手软瘫,挣扎着撑起半身,旋即跌落地上,口中犹自模糊地道:“战!飞……羽……”
    嘎然一声,歪头死去!
    一阵混乱,长剑齐出,狂吼连连,人影飘闪杂沓,混乱中紫影倏闪,白芒突现,惊栗中无耻公子一声叱喝,折扇甫出,即被白芒削落,顿时一声痛号,刹时间人影倏停!
    战飞羽拧住无耻公子常少岩的右臂,反转夹于怀中,左掌掌沿,苍白的剑色,置于无耻公子咽喉之处,道:“无耻,你尝过滋味,我这掌力滋味,你想,你该怎样?”
    愤怒的,无赖地,无耻道:“战飞羽,你是汉子吗?你是武林枭雄吗?凭他妈娘娘成事,装孬种暗算人!”
    沉稳地,战飞羽道:“无耻,这是你对付我的方法,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不正对劲吗!同你逞什么英雄,你配吗?”
    “你不要丁元一那小子是么?”
    战飞羽道:“正相反,你必须先无条件的将丁元一放过来!”
    无耻道:“你在作梦!”
    战飞羽,手缘一紧道:“怎么样,先去层油皮,看看我这肉掌,较那铁掌的滋味如何!”
    皮破血流,嫩肤被挫得痛彻心肺,一仰头,无耻道:“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狗杂种,战飞羽!”
    蓦地一声长啸,啸声甫自无耻口中出来半句,即为战飞羽勒住!
    突然,一个粗厉的沉雄声音,起自恶狗林边道:“战飞羽,你将我们总座放过来,我就将这小子还给你!”
    战飞羽望去,只见那骷髅帮刑堂堂主司徒云涌,正扶着丁元一在恶狗林边,有恃无恐的扬声大叫。
    战飞羽见状,蓦地眉锋一皱,突地他眼睛一亮,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红云自恶狗林中闪出,一声闷哼,司徒云涌滚翻大道之上,几个翻腾,仆地不起。
    豪迈的,红影哈哈大笑,手掌在丁元一身上连连拍出,口中大吼道:“战大哥,前次蒙你送了个梁宏川给我!现在我也还你份重礼!”
    竟然是大红云凌刚!
    战飞羽扬声道:“谢啦!大红云,戈凉兄可好!”
    “好得很,老朋友,我这儿有礼物送你!”
    蓦地!背影飘闪,如一抹乌云起自天际,刹时落于大道,面对战飞羽,竟然是鬼刺客戈凉!
    这许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从何而来。
    人甫落地,“砰”的一声,丢落地上一团人影,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秃顶猴脸老者,业已垂垂倒毙!
    无耻公子常少岩一见,突地面色连变,颤呼一声:“师父……”
    蓦然扬掌自碎天灵,仆地死去!
    战飞羽身形飘射,躲过脑浆直射,与戈凉站了个平排,诧异的望着地上猴脸老者道:“戈兄,他就是无极老人?”
    戈凉笑笑点头道:“有人出价,向我要他的人,不论死活,前日我误撞魔林,打成了朋友,无意中得到了他的踪迹,刚好走至此处,看来这是天意!”
    蓦地一声大吼,大红云凌刚道:“兔崽子们,站在这儿干什么?要滚就滚,要打架的,来来来,我大红云凌刚奉陪,若是哪位认为不过瘾,喏!喏!那儿还闲着两个,神手无想战飞羽同鬼刺客戈凉任君选择,他妈的,来啦!”
    “啊!鬼刺客!”
    “啊!神手无相战飞羽!”
    大红云凌刚突地哈哈大笑,笑声中,停声道:“他妈的,真是窝囊废,一个个就同他奶奶的丧家狗似的夹着尾巴滚啦!喂!战大侠,请我喝一壶吧!”
    蓦地——
    一声娇俏的声音,起自大会姐之口道:“凌大侠若不嫌弃,敝会愿有此荣幸,略尽地主之谊敬请四位如何?只不知四位肯赏光么?”
    凌刚粗豪地道:“大会姐若有女儿红,多搬出几缸来!走啦!”
    戈凉与战飞羽相视苦笑一声,挽着丁元一,在众女簇拥之下,向绿女会的“桃园小筑”
    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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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玉毁、娇艳、青楼嗔
    酒,这个使人讨厌,也惹人喜欢的玩意儿,有个别名叫“杜康”,据说这玩意儿就是他首先制造的。
    真不知是什么灵感,使“杜康”能造出这种影响人既深又远的奇异液体。
    尽管有人对酒视之为“穿肠毒药”,将它列为世人物欲四恶之首。但毕竟它是拔了头筹,不是吗?没听谁说“色财气酒”,人人都说“酒色财气”。
    不管人们怎么对它污蔑,怎么对它不喜欢,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酒能误事,酒能乱性,将那些不是知心的朋友称为“酒肉朋友”,将喜欢吃酒的叫“酒鬼”“酒疯子”“酒狂”,将长了个红鼻的人,不管他喝酒不喝酒,都叫他酒糟鼻子,甚至于那些不事营生,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家伙,叫做酒囊饭袋无能之辈!
    但是酒却在这人世上,已横行了几千年,凡是有人的地方,还没听说过没酒的,不但是贫穷的人喜欢它,就连皇帝老子也重视它,不是吗?
    “酒人”不就是皇帝专门封的“造酒”的官儿吗?
    有人的地方,能少了个酒店,酒馆,酒家吗?酒疯酒狂酒鬼的反面,不是也有酒圣酒仙酒龙吗?
    那一代暴君还有酒池肉林,作为享乐之处,谁能说酒不是老少咸宜,贫富不弃,贵贱都嗜呢!
    更妙的是酒后吐真言,它还真有魔力,酒龙一定是诗虎,这对骚人墨客来说,可真是恭维到家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岂不是说“酒友”的极致?
    酒自出生到这世上以来,可真是交了好运,不是吗?老友把晤有酒,接风洗尘有酒,婚丧喜庆也有酒,酒可以上金銮殿同皇帝老子,达官显宦交游,酒也与乞丐下九流之人交游!
    穷诗人宁愿不要千金袋,也要酒,不是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酒能消愁,谁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呢!要是如此,那还有“古来圣贤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高歌!
    酒实在是个“妙人儿”,它既不嫌贫,也不爱富,“山珍海味”它可以为伍,“花生豆干”它也照陪不误!酒,你能说酒不是个“妙”东西吗?假若社康还活在世上,真不知要有多少人高举酒缸,大呼“敬一杯”哩!
    酒既然有这多朋友!
    战飞羽能不爱吗?能不同它交朋友吗?
    战飞羽是酒的老友了!
    战飞羽这时就又在同它的老友——酒,细叙畅谈哩!
    这是一座盖得挺雅致的竹棚子!
    竹棚座落在镇店的东头,大道的北面!
    高挑的竹竿上挂着个酒幌子在迎风招展!
    棚子里一色的竹桌竹椅,别有一番格调,自然而脱俗,毫无一点烦嚣劲儿,窗明几净,干净,舒畅。
    竹酒棚里,坐了七八成座,这也难怪,大太阳底下,谁愿意去让毒日头蒸晒?在这竹棚子里,几盘野味,或是几碟清淡的小菜,来上那么一壶烧刀子,使心火一浇,骨突突的冒上那么一阵大汗,清风一吹,醺醺然的滋味儿,可真正是飘飘如仙,给个皇帝干于,恐怕也不愿呢!
    竹酒棚里,七八成座上,人物可真全,有公子哥儿,有贩大走卒,有买卖人,也有大姑娘同小媳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什么人来这儿喝酒,似乎都不太刺眼,就是那对大姑娘同小媳妇,使人看了,可真有点那个!
    竹棚的酒,本就遐尔驰名,大有“三碗不过冈”的气势,如今竹棚里的酒,似乎更浓更醇啦!
    喝不多久,好多人已经醉醇酸得两眼眯缝起来了,可也真怪,竹棚儿里的一双双醉眼,似乎是都被勾了魂,齐齐向一个方向瞟,那一对大姑娘同小媳妇的方向瞟。
    只有战飞羽,他靠窗坐着,似乎是窗外柳林的凉风使他清醒,也许是窗外的景色较棚里的迷人,他独自个儿向外望着,竹棚里的光景,似是全不在他的眼里!
    什么事情,都不能“标新立异”“超群出众”,否则,你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大姑娘小媳妇,那两张吹弹得破的如花娇靥,他们那成熟的胴体,被那合身稍微小了些的衣衫包裹着,风钩雾鬓下的一双勾魂妙目,瑶鼻樱唇旁的一对酒窝儿,将全棚儿的人都醺醉了,独独战飞羽不醉,这多煞风景?
    姑娘与少妇,两双妙目,紧紧的盯向战飞羽。
    妙目中的神色,是诧异,是嗔,是希冀,又是娇嗔,双双露出了怒意!
    本来吗,那么美的人儿,比酒儿还醇,还浓,战飞羽都不屑一顾,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娘同少妇,这一对战飞羽“青睐”,惹来了棚中的骚动,骚动是因妒忌,妒忌他赢得了“注视”!
    酒没将人灌醉,妙人儿却将他醇醉了,自心底醉了,一双包斜的蛇眼,瞧着,蓦地自心底里升起一股妒火!
    他,衣着鲜明的公子哥儿,武林中谁不认识?不认识的只要一见面,就凭他胸前挂着的那一串明晃晃,金光耀眼的金链上坠着的一把玉锁,那就会知道他是武林中,以豪富称雄的金家少公子——玉锁公子金不换。
    金家豪富,可也并非是产大钱多,最最使武林人物默认其称豪武林的,乃是他们家的武功秘籍。
    觊觎他全家财宝的虽然没有,想得“秘籍”的可是大有人在,只是,凡是去过“金家园子”的,不管是明里叫阵,或是暗里纠缠,却未曾听说过有一个是“如愿以偿”的。
    这也有个原因,名门正派的人物,自惜羽毛,即或是有贪念,亦不愿步此泥淖而毁名声,江湖宵小,那就根本不敢一试,即或大胆尝试,也讨不了好去。
    剩下的,只有那些黑道的枭雄,“单帮客”,还有一试的可能,试的人实在不少,然而成功的却一个也没有,甚至有些独往独来的“单帮客”,在江湖上突然失去踪影,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武林却传出了这单帮客已是“金家园子”的座上客。
    就以独来独往的“黑狼”白雄与“黑里俏”白七娘夫妇二人来说,就是这样的一对。
    金家园在江湖上已昂然矗立百余年,庄主己换了三代,玉锁公子金不换,乃是现在庄主金宋望的独子。
    玉锁公子金不换,自小娇生惯养,人虽长得瘦削如一根竹竿,但却穿得鲜衣华服,豪气至极。
    就在他也斜着眼望着那一对天生尤物的时候,突似中了邪般的,猛然立起,“砰”的一声,单掌击在竹桌上,酒菜碗碟被震得飞起老高,怒形于色,瞪视着战飞羽。
    妒火使他没了理智,酒力上涌,加上那少妇一瞥勾魂摄魄的鼓励,使那忘记了身份,长身而起,向战飞羽的桌前走去!
    “对,静悄悄的多没意思,干他娘的一家伙,那才有种!”
    是在竹棚子进门处的一张竹桌前的一个翘胡子老头的活声!
    干巴巴的那副毫无血色的尊容上,嵌着那的么一张瘪得像风干了的羊皮似的嘴唇中,硬给挤出了那么句不像人话的话语。
    就像是一个充气的尿泡,突地破了七个洞,气泄了,泡扁了,瘪得软塌塌的——这就是那个翘胡子老头的尊容。
    塌鼻上的两个窟窿,却是特异的尖锐,光芒有一股无比的侵透力,如豆如鹰,精光剔透,仿佛是射人那玉锁公子金不换的深心处。
    金不换的瘦长面孔上,浓浓的一抹紫黑圈晕,包围着那对“三角眼”,浓眉斜飞,鼻管细长,与翘胡子老头的塌鼻恰成正比,高耸的颧骨,尖尖秃秃的,使他那苍白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连理都不屑一理那翘胡子老头,“三角眼”瞪着战飞羽,一步步,塌塌实实的迈着,那一步,就像是一个钟锤,击在钟上,发出了“当!当!”的响,这响声只是出在茅棚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战飞羽,双手执杯,双目外望,棚中发生的事情,犹似未觉,简单的说,棚里似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处身就如同一片苍茫,对他毫无影响。
    少妇眼中鼓励的神色更浓,唇角那一股笑意,醉得金不换已如进入五里雾中,胸腔中却有着一种天下只有他一人配称为大丈夫的感觉。
    三角眼中放出的毒芒,笼罩着战飞羽,人已离战飞羽不远了,说得清楚点,就只隔着那么一张竹桌子!
    阴阳怪气的,玉锁公子金不换道:“喂!你这有眼无珠的家伙,可是个睁睛瞎子?”
    战飞羽手持酒杯,脸向棚外,充耳不闻。
    怒叱如雷,金不换道:“你这长了双摆设耳朵的家伙,可是聋子!”
    神态如旧,战飞羽纹丝不动!
    面凝寒霜,怒形于色,双手高举,倏忽下落,金不换“砰”
    的一声,单掌落在竹桌上,战飞羽面前的竹桌上。
    “砰”声晴哑,竹桌稳如泰山,桌上的酒菜,点滴未溢,丝毫未动!
    倒是玉锁公子金不换那落在桌上的一只手,如同被桌于上的竹皮被胶住般似抬不起来!
    怒哼一声,奋力一招,左掌一推战飞羽面门,右掌猛然自桌上抬来,倏忽刮向战飞羽。
    动作忽捷快速,干净利落,出手甚是诡异毒辣,掌影幻化中,一道白线,起自虚无,又回复虚无,战飞羽挚杯的手,动都没动,杯中酒亦滴酒未洒,那是他的左掌,仅仅是那么一闪。
    玉锁公子金不换瘦长的身影,在一声闷哼之中,突地连退三大步,身于似根竹竿倒地,直直的向左斜倾!
    棚中顿时大乱,惊呼,怒骂,讪笑,编织成一道洪流,哄哄然如市集喧扰。
    混乱中一道灰影,贱然而至,双手扶住了将要倒下的玉锁公子金不换,口中道:“公子!公子!硬挺点……啊!”
    他是那翘胡子老头,双手扶住玉锁公于前后背,歪头一瞧,蓦地惊啊出声,忙不迭的,双手一推!
    玉锁公子金不换的瘦长身躯,突又直直的歪向正射落身后的那一对娇美的人儿,大姑娘与小媳妇!
    惊呼声中,双双伸展玉手,扶持住要倒的玉锁公子金不换的身躯!
    一声冷哼!
    一道灰影,如尘飞倏落,射向棚外眨眼无踪,翘胡子老头,突然走得没影没踪。
    娇美的人儿,四双玉手,扶持中迅快的移动,双双换个方向,突地互视一眼,露出了一股诧异之容,神色中包含着惊震,失望与狐疑,极似这挖宝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到的乃是一堆破铜烂铁一般!
    “砰”的一声,玉锁公子金不换的身躯,突地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就像一条死狗!
    大姑娘与小媳妇,互视一眼,点点头,双双转身,向战飞羽走去。
    轻柔地,似是说给自己听,故而格外显得低沉,声音出自战飞羽之口:“没有了是不?”
    娇笑潋滟,少妇突地脆声道:“不错,没有啦!我的爷,我们虽然未曾谋面,然而我青楼双艳,可也不敢在自菲薄,爷您是否可赏我姐儿俩个薄面?可怜我们二人迢迢千里,就是为的那件物事而来!如今眼见到手,突地不翼而飞,爷您说,我们费了如许心血,会甘心吗?”
    讪仙之声,顿时停息,如同在滚沸的锅里,浇上了一瓢冷水棚内鸦雀无声,滚止沸停。
    “青楼双艳”朴氏姊妹,艳名播武林,奇技震江湖,朴少姑与朴幼妮之名,既为武林人人思欲一亲芳泽的对象,又畏其艳则艳矣,娇则娇矣,就是那股子“扎手的玫瑰”劲儿,常使人裹足不前,不敢近亲芳泽。
    战飞羽眼角瞟一瞟对方,无动于衷的道:“姑娘找错人了!”
    朴少姑媚笑一声道:“我的爷,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玉锁公子金不换胸前的伤势犹在,您能说那不是您的杰作?”
    沉稳地,战飞羽道:“我没有否认!”
    媚意更浓,笑声更脆,语声更甜,朴少姑道:“这不就结了,爷既不否认,那杯中的物事,就请赐在下姐妹如何?如蒙允准,我姐妹二人愿……唔……”
    正容不斜,战飞羽冷冷的道:“不敢当,姑娘会错意了!”
    似是不会讲话,但一开口就有一股特异的格调,使人听了甜甜的,痒痒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磁性,大姑娘朴幼妮开口道:“会错意也好,会对意也好!只要爷懂我们姐妹的意思忧行了。有什么条件,这位大爷您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姐妹能办到的,无不奉陪,使爷您如愿以偿!”
    冷冷地,双目中眸瞳寒光陡射,寂寥中有股威煞,冰冷森寒的散射蔓延,朴氏姐妹与战飞羽目光相触,蓦地自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全身如被蛇咬般地,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急灵灵打了个寒战。
    战飞羽冷凛地道:“两位姑娘怎地确定那物事是我所拿?”
    挣一挣,摇摇头自威煞中强挺起来,朴少姑道:“事实摆在眼前,爷还叫我说什么?”
    突然反击,冷冽至极的,战飞羽道:“姑娘手上的那副翠玉镯子,也是我战飞羽拿了?”
    神情蓦地一愕!朴氏姐妹双双惊呼,一个手摸左腕,一个探察右腕,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
    又听一声“啊”字出口,是那年纪小的大姑娘“青楼双艳”的妹妹朴幼妮,惊啊后不是失惊自身东西的失窈,而是对方身份的出乎意料,只听她喃喃的自言自语道:“爷是神手无相战飞羽?不会!不会!”
    棚中又是一阵骚动,本是鸦雀无声的,突然间变的四处低声惊叹!压住万分惊诧的脱口呼叫,“战飞羽”三字,不啻是一阵闷雷,轰得棚内人一个个心惊胆颤又不敢相信,不错,战飞羽在武林中,是个人王,是大霸天,是个人见人畏的叫字号可以震天动地的人物,使人胆惊,使人心颤,可是事实摆在面前,这一群人,这一棚子的人,并不是不期然而遇,那是都有个目的的,目的是那玉锁公子金不换怀中的物事,如今金不换躺在当地,眼睛闭上了,胸前却整整齐齐的有那么一道裂痕,衣饰上的裂痕,一眼看到胸肉,皮毛未伤,清清晰晰的物事不在了,怎敢相信他战飞羽没拿?动作的不就是只有他一人吗?何况,不说战飞羽的名号,或许别人还不敢确定物事被他拿了,说出来反而坐实了,只有战飞羽的艺业,可以那么恰到好处的不伤皮肉而划破胸衣,如探囊取物般的顺手。
    所以,没人敢相信,这不是他做的事,虽然战飞羽的名誉,可以是个保证,然而那总不比眼见的事实更为可靠,更为真实!
    朴幼妮惊呼后,一双妙目中,再无一点邪意,清澈的望着战飞羽道:“战大侠!我虽相信您的人格,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您能让我除去心中之疑吗?”
    这正是全棚之人的心声!
    冷冽的,战飞羽道:“有此必要吗?”
    点点头,肯定的,朴幼妮道:“极端必要!”
    放下酒杯,安详的,战飞羽道:“极端必要?”
    斩绝的毅然的点点头,两个人同时。
    这动作正是全棚每个人都有的心意。
    眸瞳中寒芒扫射全棚一周,慢条斯理的整整衣襟,坐正身躯,气定神闲,轻柔地,战飞羽道:“哪位来搜一搜战某人的身上如何?”
    嗡嗡之声不绝如缕,又是一次混乱,骚动,交头接耳。
    大出意料之外,大过清白的表现,使那两个娇俏的美人儿——青楼双艳朴氏姐妹,相对的傻了眼!
    骚动后是一阵极度的沉默!
    “搜身”这是一种极度的污蔑,以战飞羽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与名声,谁是配搜他身的人?棚中人自知还没有这种身份,就是有,也要自度道不道义,更不用说有胆没胆却也是一个最大的衡量条件。
    久久,没有人表示,一个个都在寒芒扫射下俯首不语,连看也没人敢看。
    朴少姑怔凛中,突地展颜娇笑道:“战大侠说说就是了,哪有那么严重?”
    冷冷地,战飞羽道:“我的话有那么重的份量吗?”
    极端不安的朴少姑道:“有……有……只是……”
    战飞羽道:“只是什么?”
    嗫嚅地,朴少姑道:“只是这金不换怀中之物,是谁得了去呢?”
    战飞羽凝视朴少姑道:“按情理,姑娘两人是搜他身的人,当知物事是谁得了去的,姑娘是聪明人,还要我说穿吗?”
    一怔,蓦然大怒,粉脸陡生威煞,朴少姑道:“战飞羽,你是个人王,江湖上的扎手货色,顶尖人物不错,你讲话可客气点,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姐妹俩拿了那物事吗?”
    古井不波的战飞羽道:“拿不拿,谁拿,我说过,姑娘当知是谁……”
    杏眼圆睁,气急地,朴幼妮道:“战飞羽,你这种血口喷人的下作方法,实在不像是应该由你说出,我警告你,你莫以为你是个硬角色,是个跺跺脚江湖就能晃荡的人王,就陶醉得不知天高地厚,我姐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笑笑,战飞羽道:“我是那样吗,姑娘?”
    气呼呼地,朴少姑接口道:“战飞羽,不管你是不是那样,你说话总得明明白白的,不能话里有话,暗指些什么……”
    战飞羽扭头望向窗外道:“我话里有话不错,姑娘以为有什么话,何妨说出来听听……”
    朴少姑叱道:“你讲谁拿了物事我姐妹俩应该明白!”
    战飞羽扭头注视二人道:“不错,我是那样说的,姑娘心里不明白吗?”
    大声的娇叱,朴少姑道:“你这不是明明说那物事被我们拿了吗?”
    战飞羽凝重的道:“我‘明明说’了吗?”
    神情一怔,姐儿俩相视一眼,战飞羽轻轻道:“姑娘自以为明白,我看两位实在糊涂得紧!”
    人要是不聪明,你说他聪明他会大不高兴,人若是不太聪明你反而极口称赞他聪明,他会乐得飞上三十三天去,真的以为自己了不起,似乎三十三天上的玉皇大帝的宝座他都曾经坐得不屑坐了,反过来一个愚笨的人你说他像个笨牛,他不给你一耳刮子,那就是真正的笨牛了,假若你说他聪明,他不以为你是在挖苦他,反而沾沾自喜,那也笨得差不多同条猪一样了,人,就是这么个奇妙的东西,永远没法使人了解透彻。
    青楼双艳不顶聪明,可也不笨,战飞羽竟然直接说她俩个糊涂,守着这么多的江湖人物,她俩能受得了吗?
    竹棚外的大太阳毒得像一团火球,热气穿进棚来,加上心火,里外煎熬得朴氏姐妹,一双脸儿红朴朴的,两双冷眼,怒射着战飞羽,朴少姑道:“战飞羽,我姐妹糊涂,不及你战大侠聪明,但是你也太过蔑视武林人了,你得给我们个解释,满意的解释,否则,姑奶奶同你没完!”
    目光一亮,笑了,战飞羽笑得相当开心!
    朴幼妮怒道:“你!你笑什么?”
    眼角一瞟,望向窗外,战飞羽道:“姑娘,不用我解释,解释的人来了!”
    疑惑、诧异,望望棚外,哪有人影。
    朴幼妮娇叱道:“战飞羽,你莫同姑奶奶耍花枪,我不吃这一套!”
    战飞羽深意的望望朴幼妮,向门口努努嘴!
    娇捷地同时转身,“青楼双艳”惊异的望着门口道:“是他?”
    战飞羽仪态优闲地,自桌上拿起了酒杯,慢腾腾的就唇吸饮一口,品评着滋味,缓缓转动着脸儿,望向窗外,棚中似又与他毫无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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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刀快、鞭长、语迷离
    门口一暗,一道灰影,飘落棚中。
    棚中顿时骚动,人性向来是软的欺硬的怕,灰影落地后,一个个都似跃跃欲试!
    灰影——是那个翘胡子老头,干巴巴的那副风干橘子皮似的尊容上,毫无表情,一双无神的眼睛眨巴着,一点异色都没有的——略为歇息一下,又茫茫然端详着棚中那些跃跃欲试的角色……
    稍顷,挺挺微曲的腰干,迈步走向战飞羽。
    像彩蝶翩翩般,青楼双艳朴氏姐妹,双双飘落翘胡子老头身前,阻住去路!
    脚步一停,翘胡子老头望着面前的一对惹火尤物,眼神中露出了一股询问的诧色!
    朴少姑正容道:“老人家拿来吧!”
    点点头,翘胡子老头,半句话未讲,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个黄绫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包裹,递向前去。
    朴幼妮伸手欲接!
    朴少姑暮地一拦,娇声道:“慢着,老人家如此慷慨豪爽,干脆利落,那就请掷赐给我们吧!”
    黄影一闪,包裹已到了朴少姑手中,蛱蝾翩飞,袅袅的二人双双退回自己原坐的竹桌之前,一人小心的戒备着,一人小心的解开黄绫。
    翘胡子老头,正眼都不看她俩人一眼,迈步走至战飞羽桌前,伸手道:“阁下,拿来!”
    战飞羽缓缓摆过头来,酒杯慢慢的放向桌上,双目向翘胡子老头望去,沉稳地道:“我该你的?”
    翘胡子老头点点头,不响。
    调侃的,战飞羽道:“什么?”
    冷漠地,翘胡子老头道:“你知道!”
    战飞羽道:“再没说得了吗?”
    诧异地,翘胡子老头道:“什么意思?”
    战飞羽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翘胡子老头沉思有顷,道:“这要看公不公平!”
    战飞羽笑笑道:“公不公平,呆会你自然知道,现在你先打发另一票买卖吧!”
    翘胡子老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
    面对着他的,是一对脸罩寒霜的人儿,那青搂双艳朴氏姐妹。
    双目喷火,怒声娇喝,朴幼妮道:“真想不通,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骗一个后生晚辈,尤其是个女流之辈!”
    翘胡子老头道:“老朽该你的吗,姑娘?”
    朴幼妮,瞪着一双妙目,直愣愣的不知如何答复。
    朴少姑神情一缓,柔声道:“老人家,你既不该我们的,你为什么肯给我们这个!”
    说着话,一扬手中的黄绫包袱!
    干嘿一声,翘胡子老头道:“青楼双艳果然不错,美艳之外,尚有一张利嘴!”
    朴少姑不理讥刺,娇笑道:“老人家,走遍天下都得讲个理字!”
    翘胡子老头,嘿嘿两声道:“这种理,老朽倒是第一次遇到!”
    朴少姑道:“那么老人家既然承认这是种理,那就请将匣中物事赐下!”
    翘胡子老头道:“只可惜我拿到的,就只是给你的那个包裹!”
    朴少姑道:“什么?这匣中在你拿时,就已经是空的?”
    翘胡子老头道:“信不信由你!”
    朴幼妮张口欲言,朴少姑略一示意,止住了她的话声,略一沉思道:“老人家的话,我姐妹相信,尚有一事,请老人家指个明路如何?”
    翘胡子老头道:“你是想知道匣中物事的去向是吗?”
    点点头,朴少姑道:“正是!”
    翘胡子老头道:“我去而复返,就是为此事而来!”
    朴幼妮蓦地娇叱一声,戟指战飞羽道:“好啊!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神手无相战飞羽,也会骗人?
    拿来!”
    战飞羽稳如泰山,毫未动容。
    朴幼妮似是性情急躁,又欲开腔,蓦地那翘胡子老头惊呼道:“什么?他是神手无相战飞羽!”
    朴氏姐妹闻言,不由得双双望着翘胡子老头,露出了疑惑之容!心付,怎的他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翘胡子老头,望望战飞羽道:“阁下是战飞羽?”
    沉稳地,战飞羽道:“同阁下的金字招牌南宫秋一样的如假包换!”
    低呼声传遍竹棚,“天下第一快刀妙手南宫秋”的名声,使棚中激起了又一次的骚动波浪!
    南宫秋无神的眼睛,突放精光,道:“老朽数十年不在江湖走动,阁下能认出我来,真使老朽有荣宠加身之感!”
    战飞羽轻轻地道:“不识南宫的人,那才是睁眼瞎呢?怎配在江湖中走动?”
    “呸!”一声怒呸,一道淡影,晃向棚口!
    紫影相交,堪堪撞在一起。
    棚门口战飞羽挺立当中,棚内面向外站着一个高大的马猴脸老者,怒目瞪着战飞羽道:“阁下挡路是什么意思!”
    战飞羽道:“想请老丈喝两杯,不知肯赏光否?”
    马猴脸老者道:“这种请法,我老人家不接受!”
    一笑,淡淡地,战飞羽道:“什么样的请法老丈才接受、让全棚之人团团恭请吗,可以!诸位……”
    战飞羽仰脸向棚中招呼,马猴脸老者,蓦地大吼道:“好!好!算你狠,我接受你的啦!”
    战飞羽凝重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阁下别来这个调调儿了!”
    怒哼一声,马猴脸老者,转身大步向战飞羽座上走去,口中嘀咕道:“神手无相,还长了对飞毛腿,竟然快得过我老人家,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战飞羽走在身后道:“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阁下!”
    走至战飞羽竹桌之前,马猴脸老者,一屁股坐下去,大马金刀的,穷嚷嚷道:“店家,把我老人家那一份酒菜挪过来,我老人家可不占人家这丁点儿的口福便宜!”
    店家应声忙活,马猴脸老者,向战飞羽道:“直截了当点,我老人家已洗耳恭听!阁下!”
    战飞羽道:“急什么、喝两杯慢慢谈!”
    怒声如吼,快刀妙手南宫秋道:“鸡呜狗盗的老小子东方俊人,你刚才呸谁?”
    东方俊人——马猴脸老者,在江湖中是个有名的独行盗,夜行专家,向不空手,昼间作案,了无痕迹,一身小巧利落的功夫,身手敏捷,在江湖中颇有盛名。尤其那一双长腿,更有日行千里之功,故而有“千里盗”之称。
    刚刚被战飞羽截下,心中大为不自在,南宫秋的这句质问,使他心火陡升,马脸拉长,怒目沉声道:“我呸准,谁知道,准心里明白!”
    轻哼一声,南宫秋道:“谅你是个无胆之辈,只敢在背地里,见不得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不敢明目张胆,面对其人。
    蓦地长身而起,东方俊人道:“呸,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怎样,我老人家有什么不敢的,对你!对你这个徒有虚名的老家伙!”
    南宫秋道:“对!对!这个样子才像话,徒有虚名的老家伙,正有意思让你尝尝滋味,你准备了!东方俊人!”
    东方俊人一转身,面对着南宫秋道:“老子绝不含糊!”
    冷冷地,“刷”声中,一柄长刀出鞘,寒芒森森,倒提手中,南宫秋冷笑道:“当你老小子含糊时,已经来不及了!”
    马脸更长,语声更冷,东方俊人道:“话狠没有用,拿点真才实学出来!”
    南宫秋长刀横里一甩,冷声道:“你就要尝到什么是真才实学了,可惜你只能看那么一会儿,就只一会儿!”
    东方俊人道:“老子不是用嘴吓唬着长大的,真才实学也不是用嘴讲讲就是了!”
    南宫秋无神的双目陡射寒芒,怒吼一声,匹练似的一道白芒,如天际神龙,娇矢闪射,削向东方俊人。
    一种寒森森的,阴凛凛的,真正杀人夺命那样的光芒,这样的一把刀,那等锋利的刃口,所透出的寒凛,已够使人震慑了……
    站在那里,战飞羽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是那刀芒的光闪,也未曾让他的眼皮子眨上一眨。纹丝不动的,反而望向了窗外。
    全棚的目光,却都集向刀芒的指射所在。
    青楼双艳朴氏姐妹那娇艳的五面上,凝重之色从那二对晶澈的眸子里,显现无遗,全副精神,都注视在两人的身上,与战飞羽的那股无所谓的表情,大相径庭。
    飞射的光芒,凌厉的刀刃,犹在凝映那一抹寒光里,却突然猝旋,盘射向东方俊人腰际。
    从刀芒的飞射与猝然盘旋,这短促而却使人觉得无限绵长的时间,“千里盗”东方俊人的马猴脸上,一片木然,甚至连视线的方向也固定不变,他微微仰望着上方,神情问显得镇静而不屑,流露出他极度轻藐敌人的意念与姿态。
    实际上,他知道他的艺业功力,与当面的敌人,并不相上下,极可能是个半斤八两,斗不到筋疲力竭,是显不出谁强过谁的,是以内心中,骨子里却是警惕早生,功已早凝。
    就在这刀芒猝然盘飞的刹那,连串的刀影流射,闪晃如电的刃芒中,东方俊人那马猴脸上,凝重之色突现神秘微笑,身形却倏然右旋,晃眼间如一溜灰光,似陀螺般,滴溜溜绕向南宫秋的身后。
    那是一种特异的身法,如旋风骤临,如狂飚突地,快得似一抹天际的流星,眨眼消失。
    齐声惊叹,哄哄的汇成了一股巨流,却淡淡的在竹棚中荡漾。
    白芒倏止。身形倏翻,面对着东方俊人旋伫的身影,南宫秋道:“没种又没胆的老家伙,你是被人家追成了习惯,见人就逃,见光就躲的个鼠辈!”
    东方俊人马脸一歪,不屑的道:“快刀妙手也不过尔尔,只是个会叫蛤蟆!”
    丁铃铃一串轻脆的金铁震鸣之声,黄白闪烁,一缕光闪,五彩缤纷,一个圈旋,缤纷落地,一条奇异的兵刃,自腰间腾出。
    那是一串以各形各样的锁子串成的长鞭,大小长短,扁阔长圆,应有尽有,这恐怕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怪门兵刃了!
    南宫秋冷冷的笑道:“狗走遍天下吃屎,贼性是永不会改的,你这‘招牌’早该亮出来,免得朋友们不晓得你的身份,而吃亏上当。”
    东方俊人冷声道:“你就要吃亏的,甫宫秋,锁鞭一出,向不空回,你小心了!”
    南宫秋道:“可惜我身上的家当,业已搬了家,你已没有油水可捞!”
    东方俊人道:“废话说得不少了,将你那炔刀,妙手,再在我老人家面前施展施展,让我老人家品评品评看,是不是架得住锁鞭的长锁。
    就在人们意念尚未形成的一刹里,那种令入十分熟悉的银色光芒,又冷电流蛇一般,炫映入每一个棚中人的眼里,激起了漫空飘忽的莹亮幻影!
    这是南宫秋长刀的快手法,一连串的进击晃闪中就是八十八刀。
    东方俊人半步不退,手中锁鞭,修忽如五彩灵蛇,闪翻腾跃,光华流曳,交灿纵横,猛烈的反卷过去。
    南宫秋穿走腾掠,长刀如猛风骤雨,形成了一道光弧,光弧连串,交织成一片刀光之网。
    战飞羽此时却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两道森寒的眸瞳,凝注着东方俊人的那支特异的兵刃,较一般长鞭尚长出一截的“锁鞭”。
    “锁鞭”在刀光芒网中,织成的五彩流蛇,如怒龙出洞,腾刺于间隙中,时而笔直如枪,时而弯折如鞭,每一把锁子,在穿闪中,不时发出一种光流,黄白相映,扰乱敌人眼神,无形中使人会产生一种错觉,那错党的形成是借光影的反射,一条长形的锁鞭,在眼中或时如阔背刀芒,时为伞形巨齿,横向发展,一波波暗纹波动,光芒隐流,晶莹光彩,形如织绵罩落。
    骤然,东方俊人大吼如雷,腾空而起,“锁鞭”倏闪之下,抖得笔直,五彩倏隐,流光陡射,对准南宫秋的天灵盖,暴刺而来!
    南宫秋的“长刀”猝而横架,发起一道虹光似的匹练迎向五彩的鞭影。
    当匹练映形,他的身子已一个倒翻而起,刀刃流射,宛如千百流星的曳尾,在尖锐的啸声里,卷向东方俊人。“锁鞭”急回快翻,细长的蛇影,穿戳飞击,在迷眼的光芒撩掣中,同流灿而来的银电铜闪交相击触。
    于是,光影混乱,紧密串连,光芒中两条人影,倏然翻落,织锦似的芒网光雾,倏忽消失,刹时无影。
    就在这时——他两人中间那些微的距离里,突然填进了两道彩霞,彩霞在波动,摇晃,那是那“青楼双艳”朴氏姐妹的丰盈胴体,裹在较身形略瘦的衣衫里的饱满玉体,袅袅娜娜的,折起了一阵炫目浪纹!
    背对背站在中间,一个对一个!
    朴少姑媚笑连连,向东方俊人道:“东方老爷子,您是来拼命的吗?”
    东方俊人,双手动作如电,三把两把将“锁鞭”缠于腰中,摇摇头,笑笑,二话不说,闪身坐向刚刚的竹椅上,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仰脸一饮而尽。
    朴幼妮却冷声向南宫秋道:“我们的事还没完,南宫老爷子你说该不该先完了再解决别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是吗?”
    南宫秋长刀入鞘,急声道:“我们没什么好完的事,姑娘要的我已奉送,姑娘想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完不完的。”
    朴幼妮娇笑道:“南宫老爷子推得倒干净!”
    南宫秋道:“姑娘要怎样?”
    朴少姑适时转身道:“如今当着大家,我们就谈个明白,将此事摆平如何?”
    南宫秋道:“老朽正是这个意思!”
    摆头向战飞羽道:“喂!阁下,怎么说?”
    战飞羽蓦地双目中腾射出一股寒芒,向全棚中人扫视一周,沉稳地望了下去!
    那眸瞳中的寒芒扫射到的地方,一个个都似被震住了,浑如身上被中了一刀,冷颤随之而生,不期然的低下头去,不敢与那寒芒接触,心底里,似感到另有一股寒流,在这荫凉的竹棚里扩散,扩散得使人全身不自在,这大热天,竟然直冒冷汗。
    寂静中,散布着一股森厉,威凛的森厉之气!
    战飞羽双目凝向面前的四人,久久,停住在“青楼双艳”
    朴氏姐妹脸上,冷声道:“两位排难解纷的方式,相当别致!”
    朴幼妮一怔!怒声道:“战飞羽,你可弄清楚,别在话里带着骨头,我姐妹俩可也是在江湖上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不在乎你那种霸主之尊,英豪之称,宗师之雄的虚名,你有兴趣,姑娘一样奉陪你玩上一趟!”
    冷冷地,战飞羽道:“会的!姑娘,不过不是现在!”
    怒哼一声,掉头不理战飞羽,朴幼妮向朴少姑道:“姐姐,我们这边来,看看他那副君临武林的样子,就叫人恶心!”
    朴少姑双手拉着他妹妹,捏一捏,向战飞羽道:“战大侠,你总得有个交待吧!”
    神色一寒,战飞羽道:“姑娘!我没什么好交待的!”
    一怔,突现怒容,朴少姑娇叱道:“战飞羽,你想赖帐!”
    冷冷地,战飞羽道:“赖帐!笑话,请问姑娘,我该你什么?”
    朴少姑寒声道:“玉锁公子金不换怀中之物!”
    冷哼一声,战飞羽道:“那更奇怪了,金不换怀中之物,是姑娘的?还是姑娘将他怀中之物交给了战某人?”
    朴少姑粉脸变黄,气得张口结舌的道:“好!好!战飞羽,你是个人王,你是武林帝君,理都让你占了,只不过你看错了人!”
    战飞羽缓缓的道:“姑娘那些话,都是废话,没有用的,要想解决问题,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要想凭着你俩那一套蛮横的方式达到你俩的愿望,恐怕是越来越离目的远了!”
    强抑胸中不平之气,朴少姑道:“依你如何?”
    眸瞳中寒芒陡盛,那股森寒的厉凛,无形中又散布在朴氏姐妹心田,冷厉地,战飞羽道:“那就请二位姑娘一边欣赏即将发生的事情,做一个万全的打算,最后的抉择!”
    那神态,那语气,似乎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朴少姑自心底里起毛,不由自主的愿意遵守他的话。
    但朴幼妮似心犹不甘,方待开口,朴少姑一带她的左臂,轻灵的退在一旁空桌上坐下,轻轻道:“坐山观虎斗”
    朴幼妮妙目犹自狠狠的瞪了战飞羽不甘心的一眼。
    战飞羽理都不理,神态凛凛地伸手让客,向“快刀妙手”
    南宫秋道:“阁下何不坐下谈谈!”
    快刀妙手南宫秋,大步跨前,打横坐在战飞羽桌上。
    战飞羽示意店家,将酒菜摆好!
    毫无表情的战飞羽道:“事已至此,战飞羽无意中趟上了这湾混水,不得不请两位打个商量!”
    东方俊人仰脸喝干一杯酒,酒杯重重的一放,嚷道:“阁下,你早该说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同你混,想来你也没什么同我老人家说的!”
    战飞羽双目寒凝,威凛的道:“正是要同阁下谈谈!”
    一怔,东方俊人道:“真的同我有话?怪……”
    战飞羽道:“没什么好装的啦,阁下,将你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吧!”
    面色一变,东方俊人嚷道:“什么东西!战飞羽你别因为你是江湖中的顶尖人物就自己以为了不起,随便可以含血喷人,诬人人格,乱栽赃物,要知道任何人既能在江湖上混混,就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战飞羽点点头道:“阁下我知道,我无意栽赃,同时也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我为阁下计谋,还是老老实实的拿出来为妙,否则的话,你就将在江湖中成了众矢之的,那时你就会疲于奔命了,我话说在前头,你掂量着办吧!”
    目露寒芒,东方俊人道:“战飞羽你吓唬谁?”
    战飞羽道:“你是吓唬长大的吗?”
    倏然大怒,东方俊人道:“就因为我不是吓唬长大的,战飞羽我才不听你这一套,莫以为你是个人王,是武林俊杰,跺跺脚可以掀翻半边天,战飞羽,不管你是什么,你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听你那一套,你那套霸主武林称雄江湖的调调儿,莫在我老人家面前施放,你那种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我知道,你就别在这儿摆出那副仁义的面孔,大侠的态度,你不用说是这一套,就是有个十套八套的,我老人家也不吃那个瘪!”
    有些火了,战飞羽道:“随你,只要你不怕武林人处处追踪,你就依着你自己的想法干,你不怕……”
    横眉竖眼的东方俊人咆哮道:“他奶奶的,我怕个熊,只要他有能耐,只管冲着我老人家好啦,那时候可莫怪我老人家顺手牵羊,摸他们的零碎,不相信,咱们就试试!”
    突然稳定下情绪,战飞羽冷冷地道:“不错!凭你千里盗东方俊人在扯旗儿道上的名望,和那一身艺业,再加上无人能比的日行千里术,你怕谁,你当然谁也不怕,只怕……”
    怒哼一声,东方俊人道:“只怕什么?只怕我老人家不能活长命百岁,没办法同阎王老挣命!”
    仪态从容不迫,轻柔地道:“独斗,在武林中看来是没什么人能占你多少便宜的,对不?”
    东方俊人一怔,激动的情绪,略微平服道:“我老人家可不敢那么说,但也不敢在自菲薄,性命是我的,斗不过,总可以捞点本回来。”
    依旧轻柔细声,战飞羽道:“群殴你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你总可以冲得出来,跑得比别人快!”
    怒火又起,东方俊人吼道:“战飞羽,你是诚心找碴,想同我老人家……”
    截断活声,战飞羽道:“阁下,稍安勿躁,战飞羽同你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更没有杀父夺妻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犯不着同你这个多手多腿的人拉关系,自找麻烦!”
    东方俊人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古井不波,战飞羽道:“我可是为你好……”
    东方俊人大声道:“谢啦!战大侠,好意心领,假若您没什么紧要事情,我东方俊人先告退了!”
    冷凛地,战飞羽望着业已长身而起,抱拳作揖,故作姿态的千里盗东方俊人道:“请便,江湖朋友,大概远离此处百里以外,绝对不会有人挡道,除了江湖朋友可就不保险了已走两步的东方俊人扭头道:“除了江湖朋友之外我东方俊人愿让着点,免得在杀生命,死了到阎王那儿打不赢管司!”
    深意的一笑,战飞羽道:“你杀了那挡道的,就免打官司了!”
    刚迈出的脚步,突地停在半空中,神色中显出了极度的迷惑,半晌,东方俊人脸色连变,蓦地返身折回,前冲两步,向战飞羽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慢腾腾的坐了下去,战飞羽伸手端起酒杯,就唇轻啜一口,慢腾腾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肉,望嘴里一放,咂得“叭叭”直响,看得出来那是故作姿态,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方俊人马猴脸一寒,扬掌向竹桌就待挥去!
    战飞羽眸瞳中寒光陡盛,东方俊人提在半空中的手掌,变个方向,指向战飞羽道:“战飞羽,你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侠,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拿我老人家寻开心,可别怪我口出不逊,对你不客气!”
    咽下鸡肉,柔声道:“阁下,何不试试!”
    正面挑战,这在江湖中任何人都会奋臂而起,即或丢了半条命也在所不借!
    全棚中人倏然瞪大了眼睛,望向二人!
    千里盗东方俊人,双目中煞光火识,真力暴提,突地自眼睛余光中,望到了微露笑容,撤身后退诚心让出位置,欲坐山观虎斗的快刀妙手南宫秋移动的身形与“幸灾乐祸,的表情,蓦地里神色一变,脸变作笑脸,轻声细语的道:“好!
    好!我的战大侠,我算是服了你行不?何必诚心调侃我老人家,让别人看你我的笑话
    对不?我绝不作这种傻事,让那些别有用心的龟孙子趁心得意!”
    这截然不同的大转弯,顿时引起了一股骚动,骚动中有失望的叹息,有怔愣的神情,有不屑的唾骂,大出意外的言行,往往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让出位置的快刀妙手南宫秋,更是唾地有声,气乎乎的坐了下去,不屑至极的望了千里盗东方俊人一眼。
    东方俊人马脸上毫无难为情之情,反而得意的,看了棚中人一眼,最后停驻在南宫秋脸上,意味深长的道:“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懂吗?”
    一句轻轻的话中含有无穷的深意,不懂的闻之依然嗤之以鼻,略微有头脑的,却在神情一变之下,回味到其中的道理,为之默然!
    骚动停了,战飞羽冷冷地道:“阁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调不改,实在使战某人佩服!”
    东方俊人笑笑道:“哪里!哪里!战大侠客气,可否将你刚才讲的话,明白的向小老儿讲上一讲!”
    最后那句话,竟然只学着戏词带着表演的来上一句,直看的一旁的“青楼双艳”朴氏姐妹,忍俊不禁的格格娇笑不已!
    软硬兼施,严肃与诙谐都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在什么场合,作什么姿态,世上这种人是经常无往不利的!战飞羽对千里盗东方俊人能够亨誉武林,又有了一层深的了解,虽然对他这种行为不以为意,然而江湖中本来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为了活命,为了他自己的目标,只要他在一个不变的大原则之下,而稍作变通,是无可厚非的。
    战飞羽冷冷的道:“阁下不走了?想知道什么?”
    东方俊人点点头,一脸陪笑道:“嘿!嘿!好奇心人人皆有,您最后那句话,可真搔到了我们扯旗儿的痒处!嘿嘿……”
    沉稳地,战飞羽道:“阁下既然是扯旗儿道上的老手,总该知道最忌讳的事和最讨厌的人是什么了!”
    东方俊人道:“当然!当然!最忌读的是要财又要命,最讨厌的人是六扇门中的鹰爪孙!”
    冷冷地,战飞羽道:“想来你是不会做忌讳之事的,也不怕那些普通的,鱼肉百姓,哄上骗下,欺压善良的小角色,但,总有个在他们那一行中,使你这扯旗儿道上的老手,自认为不惹为妙,敬而远之的人物吧!”
    蓦地神色突变,脸上连连牵动的筋肉都似在扭曲,马猴脸煞白,期期的东方俊人道:“你是说在这百里以内的那个人,是天下第一名捕,追踪术能手……”
    战飞羽凝重的点点头!
    喃喃地,东方俊人道:“会是他——”
    东方俊人神情极端出乎意外,就在他喃喃语声中,竹棚中却是显得静悄悄的,因为,棚中人一个个都是似老鼠般敏捷的,轻巧的会帐离开了此处。
    江湖中,愿意与六扇门中的人物打交道的,委实不多,因为谁也不愿意,画影图形的被到处张贴着,变为武林名人
    武林中,愿意与第一名捕碰碰的,是绝无仅有。
    有的,是那个初出道的雏儿,不知厉害,想借此创名立万。
    可也怪,那个雏儿竟然在江湖上真真正正的立了万,只是他这万儿,却并不让江湖人喜欢,因为他变成了第一名捕的徒儿。
    能够称得起第一名捕,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武林中鲜有敌手,而是他有一门特异的艺业——追踪术。与特异的行为——甚少为难武林人。
    凡是在他管区内犯案的人物,不管你如何的机警,精明或手法利落,他都能凭着那追踪术,天涯海角的将你追到,使你低头服输,俯首认罪,甘愿随他投案。
    凡是投案的武林人,只要你肯不作第二次,他绝对设法予以缓颊,甚至获得当堂开释。
    但哪一个江湖人物能够脱了与六扇门打交道的“嫌疑”?没有,江湖人可说没有一个,“随意斗殴”就是一件有干禁律例的事,江湖人谁没有过“斗殴”的纪录事实与经验,没有,那就不是江湖人。
    是以,天下第一名捕的消息,使竹棚中如同清场,刹那问,走了个干干净净。
    不走的就只有六个人,一死五活。
    实际上,应该说是六个活人,因为那一直同死人一样的玉锁公子金不换,这时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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