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四、阴险、诡橘、幻无耻
    店东正在收拾破碎的桌椅,门口出现了二人,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一个是位身躯肥硕的胖头陀,长发披肩,额上一道雪光灿灿的暗箍,箍下压着两道浓得似刷子似的长黑眉毛,铜铃眼,蒜头鼻,一张大嘴,怕不一口可以吞下两个馒头,络腮胡子,倒是剃得精光,粗粗的胡根,露出了暴突的青块,根根见肉,两条肥腿,明明高大粗壮,也因身体的肥胖,而显得粗短。
    另一个乃是一个清秀的道人,高高的道髻,一身蓝色道袍,五络长髯看来真是飘飘如仙,只可惜那一股游动不定的眼光,却破坏了他这一身仙气。
    头陀的腰中,鼓囊囊的一支黄绫包袱,圆圆的,显然是盛装着一对奇形兵刃,看来像是铜钱。
    清秀道人,却只见肩头马尾飘垂,“拂尘”可能正是他的护身法宝。
    铜铃眼瞪视店中的每一处角落,就如同搜贼的官差,头陀丝毫都不漏,看得非常的仔细!当他看到了那具犹自躺卧地上的。‘一刀绝命”谢八块的尸身时,不由得回顾身侧的清秀道人一眼!
    清秀道人面无表情,但却自双目中流露出一种狡黠至极的流光。
    头陀蓦的开口,假装斯文的,粗哑的道:“店家……”
    声尚未完,店家蓦然震惊,扭身望向二人,不由得自心底里发毛!心中一犯嘀咕,暗忖,这是哪辈子的霉运,怎么今天来的都是些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想归想,人却尽快的笑脸相迎着道:“啊!大师父,有何吩咐……”
    头陀一指尸身道:“此人是何人所杀?”
    店东陪笑道:“不瞒大师父,我不知道杀人的姓名,不过我知道他们后山去了!”
    清秀道人突道:“去后山干什么?”
    店东道:“是和另两人去的!”
    眉头一皱,清秀道人道:“没头没脑的,你从头讲讲看!”
    店东于是将所知的断断续续讲了!
    铜铃眼一瞪,头陀道:“你听到其中一人是姓战的吗?”
    店东点点头!
    铜铃眼精光倏射,望向老道道:“老道,看来机会到了!”
    老道摇头道:“你说此人并不是那姓战的杀的是吗?那是谁?他姓什么?什么长相?”
    店东道:“就是那位年轻客官,听说是姓什么来……啊!好像姓丁?”
    “姓丁?年轻人?是谁?”
    陀头与老道,同时叫了起来!
    适时,门口又现二人!
    赫然竟是那“武林二怪”“治死人”华驼与“气死鬼”钟魁。
    头陀一见二人,蓦的嘿嘿连声冷笑。
    气死鬼钟魁,打眼看了二人一眼,突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的一声,道:“嘿嘿,晦气,晦气!”
    头陀冷哼一声道:“耍嘴皮子的王八羔子,不用来那一套,没有用处的,十来年了,我们冤家路窄,划个道儿吧!”
    华驼子看了头陀与老道一眼,驼峰一耸,向气死鬼钟魁,做了个没奈何的表情,两手一摊,双肩一耸。
    嘿!那副德性,直看得店家想笑,却也不敢,因为他那动作,浩脱脱像极了乌龟缩颈!
    老道清一清喉咙,斯文的道:“华驼子,缩头乌龟像也解决不了问题,不用做出那种滑稽的熊像,今天我们是不了不散,怎么样,可有异议?”
    冷冷一哼,钟魁道:“登徒老道你不用急,等会总叫你满意就是了,看那块臭料,似乎是和你们同道的,放在这里,你们不感兔死狐悲吗?你不去给他念念经超渡超渡?”
    头陀接道:“不用啦,等一会儿,连你二位一起吧!”
    摇摇头钟魁道:“你身上的疤十多年来大概是不痛了,所以又使你发痒,想再增加点记号是不?假头陀?”
    铜铃眼倏放毒光,狠恶的道:“妈拉巴子的姓钟的卖嘴皮子的混蛋王八羔子,我操你奶奶,老子正要你赔偿十年前的那一家伙,你不用穷嘟嚷!今天要不叫你去阎王爷那儿报到,老子就不姓佟!”
    钟魁悠闲的道:“狗走遍天下吃屎,十年后还不是老样,我老人家不过想省点力气,你把那小子的臭皮囊处理了,就省得我多一件事,你既不愿,那么说不得我老人家就多费一次手脚,多挖个坑罢了!”
    老道突的一瞪流光眼道:“姓钟的,你是光说不练吗?”
    华驼子此时开口道:“你们这两块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想怎么样,哪方面进步了,你们就拣那有出息的,有便宜可赚的挑吧!”
    骂咧咧的,余怒未息的头陀道:“来来来,姓钟的,让佟老子先超渡超渡你!”
    流光眼一耀,老道说道:“好家伙你慢点,我还有句活要问!”
    又冷冷的向华驼子道:“一清听说此处有战飞羽的尸首,看一刀绝命谢八块的样子,恐怕是传言错了,臭驼子,战飞羽可是你救的?谢老八是姓战的杀的吗?”
    挺一挺驼峰,华驼子昂声道:“不错,除了我这治死人,没人能从阎王爷那儿夺他的命回来,是不是他杀了谢老八,这就得问你了!”
    老道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驼道:“你先来这里都不知道吗?那你问我,我不问你问谁?你说!”
    老道哑口无言,稍停道:“有个姓丁的年轻人……”
    话尚未完气死鬼钟魁接道:“谢老八死在姓丁的年轻人手上,那可是不冤,就凭他吗?
    两个还差不多!”
    头陀“呸”的一声,吐了口黄痰,大声道:“什么东西,两个还差不多,你叫那小子出来,让俺老子宰给你看!”
    冷哼一声,华驼道:“佟子豪,你记着,只要你还能够活着,你到丁家堡去指名找丁元一,就会如愿,记住啊!”
    头陀佟子豪道:“那么就收拾了你俩,再去丁家堡也不迟,丁家堡没什么可以威吓老子的,哼!”
    “呛嘟嘟”一声铜震,一对黄灿灿的铜钹,分握手中,佟子豪面向钟魁道:“姓钟的,还是我们两个捉对厮,放马过来吧!”
    钟魁笑笑道:“十余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长进,佟子豪,还是以前一样的火烧燎毛的毛躁脾气,手上还是那么一对破铜钱,你想想还配在我老人家面前逞能么?”
    一派教训的口吻,气死鬼钟魁的那副劲儿,直看得头陀一愣一愣的,旋即回味过来了他话中的含意,蓦的大怒,佟子豪吼道:“钟魁,你他奶奶的少在你佟老子面前占便宜,你要是怕老子动家伙,说!你想怎么样?只要你说得出来,点得出名堂,佟老子十八般武艺,没有不奉陪的”,说啊!姓钟的,你他妈的是哑巴?”
    钟魁高大的身形突然一挺,似是长高了不少,威严的道:“就凭你这副臭嘴,你也该得点教训,来吧;既然你没什么出息,还是老样子,你就玩一套给我老人家看!”
    “呛”的一声,双钹合并扣拢,刷的一声放于囊中,怒形于色,道:“不用钹,佟老子也照样招呼你!”
    踏前一步,肥厚粗短的双掌合拢,猛然翻转,一股排山倒海的疾风,击向钟魁!
    脚蹬身旋,倏然暴退五尺,掌风挟怒浪排空之势,将店中桌椅,连连击翻,齐齐挤落一边,空出好大的一块空场,佟子豪须发俱张,怒瞪钟魁道:“狗娘养的,你是属老鼠的?见人就逃?”
    怒叱一声,钟魁道:“佟子豪,你要为你那张臭嘴,付出无比的代价,记住了,我要打落你满嘴的狗牙,割断你的长舌,让你现世现报到凄惨的苦痛,求生不可,求死不能。”
    佟子豪络腮胡戟张,吼道:“那要看你的能力,还要看看你有没有种!”
    威凛的,钟魁道:“过来,让出那边的位置,给他们,到这里来试试活报应的现世报灵不灵?”
    腾身而起,旋风般暴卷而至。
    佟子豪腿短人肥,动作却如疾风迅雷,捷速无比,双掌如猎猎朔风,急湍巨瀑,挟着无比的威力,击向钟魁。
    身形猝旋,掌起如洪涛巨浪,幻影迷蒙,烟鬟雾鬓中,两道粼粼波光,倏忽隐现,疾迎迅拒,“砰砰”声中,一连串劲的挤压,使空气压缩成一道道罡风,四散飞扬。
    短肥双掌如积电流光,源源涌激,漫漫劲气,滔滔不绝,泄泻而至,将对手圈人汪洋大海般的拳风掌影之中,佟子豪挟威煞至极的怒气,展尽绝招,向钟魁招呼。
    汹涌激荡的掌风拳影中,两道如银河倒泻的掌刃拳劲,划起阵阵涟漪,形成圈圈光弧,时而如悬崖绝壁的盘旋曲折的羊肠小径,迂回在狂激汹涌怒涛般劲风气流之上,时而如乡村晨间的袅袅炊烟,细丝慢挑的如山洞深泉,一湾小溪,穿行如层峦叠蟑之中,内蕴穿石裂钢的无比锋利之劲,突破佟子豪的罡烈!
    一刚一柔,一高一短,一肥一胖,我拳你掌的盘旋幻影,成了一团急转的涡流,旋泄,回转,汹涌澎湃,如万顷琉璃,回环不停。
    眨眼间,已是百余招了,看来千招之内是分不出胜败的!这是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
    登徒老道,蓦地向华驼道:“臭驼子,莫辜负了他二人让地方的好意,来吧!”
    懒洋洋的道:“划个道儿吧!”
    登徒老道一清,蓦地就地而坐,道:“贫道绝不占你的便宜,我们就尽力而上……”
    华驼一笑,对面坐下,道:“不占便宜是嘴上,你登徒道采阴补阳,内力特盛,在武林中谁个不知,你又找对了对手。”
    四双铁掌,缓缓提起,慢慢接近,微微一触,粘在一起,瞬间二人由双目精光闪闪,转为双目赤红,满面红光,双双陷入力拼数十年内功的胶着纠缠之中。
    华驼驼峰颤动。
    老道高髻巍巍!
    微赤的面容,一丝丝褪落,由赤而黄,由黄而白,由白而青,双双施展功力,在另一对斗至三百四合之时,此一对业已进入拼尽余力的陷阱!
    华驼子只感到原是旗鼓相当的均势,对手那股怒涛排壑源源而来,滔滔不绝的汹涌内力,渐变为凝聚成钢锥般的坚实涓涓细流向自己突穿而至。
    内力回环,急将浑厚雄实的怒涛卷浪般的内力,转向丝丝细流,与之纠结对抗,阻挠穿凿。
    汗水染浸二人重衣,汗流脸颊颈项,热腾腾的雾气,自二人头上冒起,渐渐消失!
    微微的气喘,短促的缓吐,颤抖的掌臂,两人的努力便已到了分际!
    蓦的,一条玄色的身形,出现在店门。
    那是一个华服的公子,鹰鼻三角眼,苍白而俊秀的面孔,啊,店东躲在暗处,看直了眼,来人不是同两个客官至后山去了吗?怎又转来?
    赫然是那无耻公子常少岩!
    鹰鼻一耸,三角眼中射出两道流光,扫视店中澈斗的两对一眼,蓦的冷哼一声,迈步走向激斗内力的一对之处轻悄悄得毫无声息,如鬼魅的一旋之间,业已到了华驼子身后,提起一只如玉般白哲的手掌,压向华驼的顶门。
    蓦然!
    “嘿”的一声吼!
    华驼子的驼峰倏然后仰,撞向华服公子的腿。
    变起仓促,华服公子摔臂旋身而退!侥幸他应变迅捷,双腿迎面骨被驼峰接触到那么一丝丝,已是如被锤击般的生疼。
    紧接着一般劲疾的拳风,暴卷而至,其势之雄,其劲之速,直如巨浪逐波,一泻而至,华服公子不得不拧身旋闪,忍痛飞跃!
    “砰”的一声,劲风将丈许外的店墙,撞开了斗大的一个洞穴。
    这是华驼在遭到暗袭前的惊兆后,猛凝全身功力,挤着力竭而死的威胁,冒最大的危险,力拒对手内力,一弹倏离,脱开纠缠,借余势后仰,以驼峰撞击暗袭之故,同时仰身卸却所有力量,躺卧在地,并躲过了登徒老道因其突然推拒,而逆击的两人合流劲力因失去目标而直向前击的威力!
    华驼经此一来,人似虚脱般的卧地不起,刹时昏死过去,七窍中亦流出因强抑回旋内力,致伤内腑的紫色淤血血块!
    内力尽出,登徒老道一清虚脱前,睁眼望着华服公子投出一瞥怨毒至极的煞光,仰身翻跌在地,昏死过去。
    华驼的怒嘿,店墙的撞击声,惊动了激斗中的两人,钟魁瞥目之下,突然大吼一声,一线光芒,倏然而起,绕旋一团,一声凄厉的惨嚎,一只断臂落地,头陀佟子豪,蓦的一个踉跄!
    闪晃间,钟魁手握钢锥,扑向华服公子。
    大吼如雷,佟子豪冲刺奔跃,恍同鹰翔,双目赤红如火,翻滚的二支钢钹,夹着凛凛的劲风,雕射钟魁!
    一道黄光平削钟魁后脑,反手一锥,钟魁利落地挑翻,铜钹腾空,穿屋而去!
    另一道回旋已至铜钹,丝丝削向肩头,钟魁晃身一滞,左肩连皮带肉被削落一片,咬紧牙根,无视血流如注的左肩,依然向华服公子冲去!
    一声怒吼,夹着无比快速的冲力,腾冲而至,佟子豪一只粗短的手掌,插进一心打击华服公子的钟魁右背,冲跌三步,突然拧身,一锥砸中佟子豪的脑袋,脑浆迸流一地,背部那佟子豪仅剩的独掌,带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肉骨,跌落尘埃!
    回旋的身躯踉跄跌翻,手中的钢锥,飚然射向华服公子,怒声如雷,钟魁艰难的向上爬撑,口中骂道:“无耻的禽兽,偷袭的败类,竟……”
    语声在力尽中停止,人亦“噗”的一声,静止地上,背脊,肩膀两处重伤,钟魁昏晕不起。
    华服公子冷寞的望望店中,轻步走向华驼!缓缓举起手掌,口中冷冷的道:“治死人,看你能不能治你自己!”
    “刷”的一条身形,蓦自店房后门射入,身甫落地即如飚风狂卷般,疾射华服!
    眨眼间,一缕灵蛇般挟带无与伦比威力的劲疾指风,点向华服公子抬起的臂腕!
    一声急怒的叱喝道:“无耻之徒!丁元一毙了你!”
    华服公子蓦然缩手旋身,暴退五步,目注翼护华驼身前的丁元一道:“丁元一,你敢对我无礼!”
    丁元一怒目如鹰,怒叱道:“乘人之危的无耻匹夫,你算什么东西?小爷不但如此,还要宰了你!”
    华服公子嘿嘿一笑道:“有种,你敢对本座讲这种话,那就证明你确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倒要看你小子怎么个死法!”
    丁元一怒声道:“莫以为你穿了无耻那身衣服,就可以瞒过小爷,现在,真正的无耻公子,怕不已到阎王那儿报到,你还在那儿充什么壳子?”
    “刷”的一声,金笔执于手中,庄容的道:“让小爷剥了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变的狗杂碎!”
    冷寞的,华服公子道:“丁元一,我要你受尽了最残酷的刑法以后再死,以偿报对我无礼之罪……”
    恶毒的,丁元一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无耻的家伙!哼!”
    哼声中,右手上那支金笔的尖端,已在颤抖之下,毫无征兆的点到了华服公子的眉心,稳立如山,华服公子双掌倏翻,乌光暴射,手点丁元一腕脉,乌光折扇轻点金笔歪在一边!
    丁元一没有移动,挫腕之下,金笔猛扬倏压,倏插华服公子咽喉。
    乌光缭绕,漫空幻影,像四散飘移的蝙蝠一样,聚向丁兀一。
    猝然拔升而起,丁元一金笔幻为千百道金黄流光,在一片破空的锐响中,急泻而至,如万顷波光,粼粼打闪,华服公子的身形,也随着这涌合纷射……光芒翻飞射腾,他的身体就好像飒浆在笔尖的四方,而那乌光折扇,却如影随形,穿隙蹈空,点削丁元一。
    一抡快攻稍歇,金笔一滞又起,幻散回旋的金芒,已暴飞而起,光华密集的一圈又一圈的罩向敌人周围。
    丁元一的金笔,陡然挥舞成一圈又一圈的连环套锁,上下串连的弧光,在空气中激荡排涌,笔尖飞颤如惊涛骇浪,点点同急湍巨瀑一泻而至的流星电射,齐集向华服公子的身影。
    乌光折扇如川流不息的波光,逐囊飒洒,挥活得如同朔风猎猎,旋射如银河倒泻,快捷得无与伦比的一一破解了腾飞的金光巨浪,突化一线,腾跃而起!
    满空密布的金光乌影中,丁元一突失敌踪,蓦感劲风巨力压顶而至,倏然间,一声暴喝!“元弟速退!”
    只觉身躯被人一旋,如穿云流星般,斜飘而起,耳闻“呛,呛!”连声中,脚落实地,店中那华服公子已与战飞羽对面兀立!
    只听战飞羽冷冷的道:“我以为你会来后山替你那替身解危的,谁知贼性不改,永远做那欺软怕硬女人活儿!无耻之尤,真没弱了你寡情无义的无耻招牌!”
    华服公子竟然是真正的无耻公子常少岩,笑一笑,目凝战飞羽道:“世上要找个了解我的人,恐怕你战飞羽将是第一个,我还真可惜不能与你交一交朋友知己呢!”
    战飞羽怒哼一声,回头对丁元一道:“元弟去把后山那个冒牌货抓来这儿,快去快来!”
    丁元一闻言,飞身掠去!
    战飞羽道:“把你的绝活抖搂抖搂吧!无耻之徒,小心你的左胸靠近心房旁边的那块即将被我掌指插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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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茅舍、猎阱、陷豺狼
    无耻公子道:“这要看你的本领,吹大气没用!”
    意极沉稳,语极不屑,战飞羽道:“一个假货,不过尔尔,两个假货,亦不会强到哪里!我有把握做到我说的!”
    怒目而视,无耻公子道:“战飞羽,你说话小心点,你莫忘了只要我一动指头,老驼子同那老鬼就会了结!”
    古井不波,不受威胁,战飞羽道:“不用试探,你已知道你能不能办到,以你的习性,你的为人,你的心肠,有哪种便宜你能够不占吗?有这种机会,你会傻得提醒我吗?阁下,战飞羽不需要你的提醒,更不受你的威胁,只要你自付能够逃得我的一击,阁下尽管请便,手长在你的臂上,没人拦着你,是吗?”
    无耻当然不是傻子,他更不会无知到自己早已在战飞羽一击的威力范围以内,战飞羽的一击威力,若非是他毫无便宜可占,他能不动吗?就因为他已觉察到自己已在敌人无形的气势包含之内,只要不是向他正面为敌,任何异动,都将受到雷霆万钧的一击,而异动的目的,却甚至可能一点点,一丝儿成效都没有!
    换句话说,他无耻著是想动任何一个人的念头,都会被战飞羽所狙,而且是致命的一狙,以他的经验,战飞羽最后那一步,与之形成对峙后,那种无与伦比的威势,却已形成!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战。
    这种局面的形成,正是战飞羽的特性,当他与敌人对峙时,绝对不容敌人有第二条路可走,这是血的教训,血的经验的累积,何况,地上有伤重的二位,急需他施救的人呢。
    形势顿时呈现剑拔弩张之势,无耻公子乌骨折扇,“刷”声展开,双目中喷射出一种毒狠无比的眼光,凝视着战飞羽,冷冷地道:“战飞羽,这是你在人世间最后一次说狠话了,我要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冷冷的,战飞羽道:“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不算新奇,因为我依旧还是硬梆梆的活在这个人世上!”
    狠恶至极,无耻公子道:“这次是真的了,我保证!”
    仪态从容不迫,战飞羽道:“事实是最好的保证!”
    乌光突现如水银泻地,飘洒在空气中,细密得形成一张天网,从天际罩落,快捷狠厉与劲疾猛烈组合,使无耻公子这一招的威势,直于天雨落地,无孔不入。
    乌光雨网中,青惨惨的白光,突似两道出洞的毒蛇,伸缩出蛇信,一轮闪烁,“嗤!
    嗤!”声中,将雨网钻开了两道口子。
    如旋风般疾卷飘射的两道人影,刹时又清晰的回到原地,斗鸡似地对峙不动!
    嘴唇一撇,战飞羽道:“再有这么两招,阁下,你就得显原形了,你记清楚了!”
    神情一怔,无耻公子旋道:“战飞羽,你在放什么狗臭屁!”
    寒光突盛,眸瞳电射,战飞羽道:“这句话算是一招,阁下,已经有八成了,你是谁!
    就看这一招了!”
    突地咧嘴一笑,肌肉一紧,无耻公子道:“我是谁那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只要宰了你就行,对不,战飞羽?”
    点点头,战飞羽道:“对!阁下的话没错,但你能不能宰我,你心里明白得很,但是,你是谁,对我可很重要,阁下,知道吗?”
    摇摇头,无耻公子道:“不知道,我倒真有点儿荣宠莫名之感。”
    微微一笑,战飞羽道:“就凭这句话,我已知道阁下绝对不是无耻公子常少岩!”
    突地恍然,无耻公子怒道:“战飞羽,你只是个逞口舌之利的小人,无耻胚子,武林中的败类,下三滥!”
    战飞羽双目一膛,讥道:“阁下,有句老话说,‘骂人就是骂己’,对吗?”
    全身抖颤,蓦地大吼道:“我骂你,你能将老子怎样,战飞羽,狗娘养的!”
    怒形于色,战飞羽道:“无赖……”
    急接,嚎叫道:“不错,老子就是无赖公子,还不是照样的给你一刀,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战飞羽道:“不用你报名,缪绕,你早已将招牌露了出来,我现在再告诉你,本来我也想一样的给你一下重的,叫你尝尝等死的滋味,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着你,留着你回去给无耻之徒报个消息,告诉他我已知道了你们是谁?”
    无赖公子缨绕狗道:“呸!狗娘养的,你在那儿做你的春秋大梦,战飞羽,你死到临头,还是那副熊样子,你也不撤泡尿照镜子,是一副什么熊像,你知道了我是谁了又如何?
    哼!”
    战飞羽道:“你只配假扮无耻,不能够取无耻而代之,道理就在这里,等你回去告诉他,他会告诉你原因的,现在,你小心了,小心你那张无赖的嘴,我要让你在那儿留点记号,再在心房稍远点的地方,插上那么一刀,一掌刀,然后就让你流着血回去!无耻离这儿不远,是吗?”
    暴雷似的大吼,无赖公子缪绕蓦地腾空而起,手上折扇,突洒万点精芒,漫空激射,如云气翻涌,霞光倏放,笼罩了大半个店面!
    疾腾而起,双袖翻飘狂挥,如狂风怒卷,晶芒顿成一束,射向店墙,身影不停,如冲天长虹,两道白芒,后发先至,在乌光卷聚的滔滔滚流坠影里,划开一道裂罅,如掣雷轰电般冲击而上。
    乌光翻涌,倏忽飘挪,风驰电掣般,反向略沉,迅即无风起浪,快如闪电般的一道乌芒,划出一蓬光弧,矫若游龙的劈向战飞羽的左肩。
    蓦然猝翻倏转,目送手挥,肩摇身动,化于无形,苍白光影,如影随形,鬼出电入的罩向乌光根际。
    乌光倏敛,人影疾落,折扇并拢,无赖单臂直指,折扇如怒龙出海,戳向战飞羽。
    青白手掌,疾迎倏握,‘砰’的一声暗响,乌骨折扇从中折断,战飞羽如鬼魅般的身影,猝然暴旋,折扇一扬,轻“嗤”中,无赖嘴唇削掉一半。
    青芒伸缩,手掌倏收,战飞羽后退五步,目注无赖抚胸之处的血渍,冷冷地道:“削唇是惩你口脏,伤处离心较远是要你报信,无赖,你现在走吧!晚了就到不了地头啦!”
    狠毒狞厉的望着战飞羽,无赖公子缨绕道:“战飞羽,你记着,我要以十倍如此的代价来偿还!”
    战飞羽轻轻地道:“套你句老话,那要看你的能力了,走吧?阁下!”
    “走吗?这儿还有一个,要走一起走,没种的东西……滚……”
    丁元一突地自店后飞落,双手一丢,将一个软瘫瘫的血人,丢在地上!
    战飞羽道:“元弟,慢着,他不能走!”
    破口大骂,无赖公子缪绕道:“战飞羽,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说话不算话,你是个人吗?”
    不予理会,战飞羽道:“元弟,搜他的身上,瓶瓶罐罐通通要!”
    疑惑的望了战飞羽一眼,丁元一一声不吭的,迈步俯身就搜。
    刹时间自那假无耻身上,搜出了瓶瓶罐罐十余个之多,战飞羽向那如斗败的公鸡似的无赖公子缨绕道:“现在可以走了,无赖!”
    无赖公子怒哼一声,踉跄而去!
    战飞羽向丁元一道:“元弟,解开他的穴道,要他滚!”
    丁元一一脚踢去,地上血人,猛然而起,胸前竟已无血水流出,精神虽然萎靡,却并不妨事,狠毒的望了战飞羽一眼,扭头向外走去!战飞羽道:“无厌郎中,请转告无耻,战某人等他的下一招!”
    毫无反响,无厌郎中走了!
    丁元一却瞪大了一双大眼,道:“什么?他是无厌朗中钱开心!怪道我到了那儿他已是好端端的了呢!”
    战飞羽道:“将那绿瓶中的红丸,给华钟两位前辈,一人一粒,再将那白瓶中的黑丸,给老道服下,然后将金创药给钟前辈敷一敷就行了,只可惜他们三位的功力,恐怕是无法挽回了!”
    丁元一欲言又止,赶紧遵办,同战飞羽分头行事。
    盏茶后,首先见钟魁翻身而起,疼得一皱眉头,望望四周道:“那无耻小子走了!”
    丁元一接道:“负伤走了!”
    华驼顿时一睁眼,神色旋即一暗,欠身而起,解嘲的向战飞羽道:“瓦罐不离井边破,我驼子一生怪癖,想不到还能落个全尸而不死在武林中,倒是命大得很,战老弟,你可是用那郎中的药救我的?”
    战飞羽道:“华前辈的夺命丸何不服下一粒!”
    驼子笑笑不语!
    丁元一在旁道:“华叔最后的一粒夺命丸已给战大哥服了,他已没了!”
    战飞羽一怔,脸上露出了一股难以描摹的激动之色,双目紧紧盯着华驼,久久不语!
    这是至情的流露!
    华驼子突地笑笑,起身道:“战老弟,一切自有命运安排,任何事都是强求不得,计算不得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此后,我可以脱身武林,与我那老伴安享晚年,难道说比这刀口上的生活差吗?”
    说至此处,突地掉头向地上的一清老道说道:“喂!老道,莫在那儿做梦啦!功力已散,你还想收回来吗?我们之间二十年来的争战到此为止,你是回你的武当?还是同我二人一起?”
    叹口气,无言地站起身来,一清老道,一声不响,望了望店中的四人,转身向店外行去。
    钟魁此时艰难的撑持起身躯,摇摇头道:“这臭道士可灰心极了,助纣为虐了一生,伤了武当的清名,自己最后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有什么脸同我们一道?又有什么脸回武当?哼!”
    华驼道:“好了!我们不管他人之事,如今战老弟的行止如何?我俩可要回丁家庄了!
    这一辈子,就终老是乡,安享田园之乐了!”战飞羽面带凄容道:“两位前辈,略事休事,就请店家雇了大车,送二位上路!这里的事,略一清理,我同元弟也就走了,我去个地方转转,很可能赶上二位,回返丁家庄。”
    钟魁道:“什么?你也要去丁家庄?”
    战飞羽笑笑道:“是的!”
    钟魁道:“为什么?去看丁老大?”
    战飞羽道:“那不是很应该吗?前辈!”
    钟魁道:“在这个节骨眼里,恐怕不那么简单。”
    战飞羽神秘地一笑道:“只要到了地头,前辈想想看,有什么能瞒得了你的呢?现在吗,就算‘法不传四耳’吧!您请多包涵!”
    笑笑,钟魁无言。
    一辆大车载走了昔日的武林二怪。
    两骑马,驮着一对武林健者——战飞羽与丁元一也上了路。
    荒野村店沉寂了。
    武林的一股暗流,却随着两匹马的八只铁蹄,汹涌的转向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方向。
    北风依旧凛冽的刮着。
    雪没有了,可是雪后的冷度,似是较雪前更盛。
    战飞羽意识得到,在他的四周,天然的寒冷,并不是他最大的麻烦。
    麻烦的是那无形的,越来越近的,敌人的无耻行为,他想像得到,无耻公子连番受挫,再来的攻势,将不是同荒野村店中的那种试探性的,再来的将是他无耻的连绵不绝的倾力一击,这一击,将如大海中的波涛,直至吞没了他为止。
    相反的,战飞羽在心底里,似有无比的信心,经得起此无比威力的连绵撞击,就是丁元一,他也毫不替他担心,昨日的危机,是经验的失败,而非功力造成!经过战飞羽的指点,丁元一似是有着莫大的领会,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情,自他脸上显现。
    一路上,战飞羽与丁元一埋头疾赶,不交一语,但却对四周的环境,从未放过丝毫。
    崎岖越来越甚!
    战飞羽也知道,敌人偷袭的时机,地点,亦越来越近,机会也越多。
    当他俩自晨至夜,经过一整天的劳顿后,路上竟然没有任何情况发生,这是不是有点奇怪?丁元一或许以为如此,然而战飞羽却一点也不奇怪,反而认为非常的正常,正常得使他对无耻公子常少岩,有了一种特异的了解。
    与众不同,出敌不意,是最难捉摸的敌人,战飞羽对无耻公子,起码有了这一点认识,无怪他无耻公子常少岩能够指挥整个的骷髅帮,骷髅帮的死灰复燃,看来并不是幸致的!
    战飞羽心知自己虽不怕他们人多势众,更不惧他们的艺业功力会在他战飞羽之上,但敌暗我明,敌用鬼域伎俩,而我却正大光明的与之决斗,这在形势上,就稍据于劣势。
    战飞羽思索挽回先期颓势之法,不外一途,那就是反转情势,实施反盯梢。
    情势越阴沉灰黯,战飞羽同丁元一住店打尖一连两天过去了,敌人的消息,竟然毫无。
    黎明前的黑暗,是暂时的。
    大风暴的来临,亦必定是风平浪静!
    似战飞羽的修养火候,也因这阴霾的情势,而稍嫌毛躁。
    丁元一早在一天多前,就已经开始诉之于口,大声骂起来了,骂的都记不起是多少个千百遍了,甚至连最恶毒的字眼都被他用来骂了!再骂都得要想新辞儿了。
    第三天过午。
    宽阔的大路,业已连续走了一天。
    大路尽头,是一望无垠,连绵起伏,横亘眼前的山岭,云气!
    山势凶恶雄伟,除与寒霜厉雪争胜的苍松翠柏以外,光秃秃的都是虬枝结干,与嶙峋卓兀的陡崖怪石。
    山洼子里,极目处,缕缕炊烟,袅袅上升,与山岚风缕,几乎分辨不清。
    若非白雪乌云黯岩绿树的衬托,那缕缕炊烟即是大罗金仙亦难从十里外望见。
    到得山洼近前,丁元一这才看清楚,此处仅有三五间茅屋,傍水依山而居,门窗前都张挂着鹿皮兽皮,与标枪刀矛之属,家家如此,显然这乃是猎户人家聚居之处。
    战飞羽似是对此处甚为熟悉,策马直奔紧靠山边的一家门口而前去。
    “吱哑”一声,闻蹄声开门的竟然是个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腰背挺直,粗皮糙肉的一个高大老头子。
    一眼望到下马的战飞羽,突地欣然叫道:“哎呀:这是什么风把您大爷给吹了来,大虎子啊!快点出来看,是谁来了?”
    “出溜”的由门缝中又钻出了个半桩小子来,一见战飞羽,欢叫一声,张臂扑向前去,爬在战飞羽的身上,再也不肯下来!
    战飞羽对他却真是自他心眼儿欢喜,悄悄道:“大虎兄弟,你现在练的怎么样了?”
    神秘地附在战飞羽耳上,然而却是大声的,欢然道:“我已经会飞了呢!不信我飞上那棵者树干给你看一看!”
    战飞羽纵声道:“慢来,慢来!我怎会不信呢?你一飞不就泄了底啦吗?”
    天真的做个鬼脸,一滑而下,边走边嚷道:“娘!赶快杀兔子、野鸡,切鹿肉,好心大哥来了,快!快……”
    战飞羽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与高大老人,相互笑笑,高大老人道:“咳!这孩子就是生在这山洼子里,要不啊……咳!人越老越糊涂,战大爷这位是……”
    战飞羽赶紧向丁元一道:“元弟,这位是岳者爷子,那个小兄弟是他公子。”
    两位互相寒暄后,丁元一这才知道这位岳和岳老爷子,已是在此居住数十年的老猎户了。
    岳和让客进屋。
    三间茅屋,一明二暗,三人就在正屋坐地,刹时,小虎子已陆续自后边端来了珍贵野味,一盘盘,一碗碗虽非珍肴,却也是地道的山野风味。
    丁元一早已望得口水流涎了。
    自酿的竹叶青,更是芳冽异常,在岳和父子的殷勤招待之下,直吃得了元一眉开眼笑,大快朵颐,赞口不绝,直呼过瘾不止。
    尤其是那一盘风渍鹿丝凉拌,更是被他吃得盘底朝天,尚意犹未尽。
    太阳此时已将落山,手举酒杯,战飞羽向岳老爷子正容道:“老爷子,山上的布置,各家依旧吗?”
    岳和道:“是啊!自那次你从那畜生口里救过我后,我们这几家都蒙您教导,可真省了不少力呢!我看时已不早,恐怕大龙他们也都该回来了,他们若是知道您来了,那不闹翻了天才怪。”
    小虎子身子一滑,就待往外溜,突被战飞羽一把抓住发髻道:“小虎子,不要去告诉他们!我来的事,明天再同他们讲,知道吗?”
    小虎子听话,但却有诧异之色,望着战飞羽点点头。
    战飞羽松手笑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然后转头向岳和道:“老爷子,这房子周围每晚是否还照样布置?”
    岳和道:“照样!还是南卡北网,东吊西井各成双。”
    战飞羽突地向大虎子道:“小虎子,你不是会飞了吗?今晚你飞到树林打更好不?”
    这种新鲜事儿,在一个半桩小子讲来,那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的点点头,也不问怎么个打法。
    战飞羽笑笑,称赞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傻乎乎的咧着个嘴直笑,天真极了!
    战飞羽道:“除了你看到有人进入陷阱同兽网木笼后,准许你偷偷的自下面爬高吊紧以外,不可以出声呼叫,也不准动手动脚,你能办得到吗?”
    小虎子坚毅的点点头道:“我们吃的这块肉,就是我飞上去将他吊紧的。”
    岳和实是忍不住了,探询的道:“战大爷,你是说有人要来?”
    凝重地,战飞羽道:“我也不敢确定,准备一下罢了,万一有事,请老爷子同老太太莫出来,我自会应付,小虎子也由我来照应他,您放心好啦!”
    岳和哈哈大笑道:“战大爷说哪里话来,我哪有不放心的,就凭您,小虎子也不会少掉一根汗毛,不给您添麻烦就好!”
    战飞羽道:“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听他们已回来了,我暂不见他们了,老爷子您出去招呼招呼吧!”
    一刹时,果然有杂音的脚步声走来,听来约有七八人,一路上并有吱吱喳喳的嘟嚷与哈哈声,声音越来越近,当他们看到岳和时,都齐声问好。
    突地,其中一个宏声道:“大爷,怎么您家里来了客啊,这两匹马好骏。”
    岳和愣了一愣,打个哈哈道:“是远途客人,业已歇息了,明天再给你引见,大龙!”
    接着又属咐道:“大龙,你们哥几个,可别因为近来安稳,前忽略了夜晚的防备啊!”
    大龙等声应气同,渐渐散去!
    夜幕亦于此时拉下!
    除掉几间茅屋的摇曳烛光外,就是收拾猎具,点数猎物的声音,间亦夹杂着几声,英雄式的吹嘘,吹嘘他出猎收获时的英勇。
    山洼的夜,莅临得是早的!
    天未二更,人声业已沉寂。
    大地被夜幕神笼罩,山岭如同夜游神紧临,屹立不动。
    一条快捷的淡影,起自茅舍之下,倏然如鬼魅闪射般上了那棵巨大的中空苍柏,人工开凿的窠巢。
    万籁俱寂,夜幕沉沉,除了刚刚那道淡淡的光弧,曾划破了刹那的漆黑天幕以外,现在竟然格外的岑寂!
    除掉朔风刮树,散雹落地的声音,零零乱乱,此起彼落,再也没有声音。
    有,是那中空的苍柏腹中,一个紧张的细微喘息。
    二更了,蓦地——
    贴山林边缘小道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星飞丸掷般向茅屋方向赶来!
    来人似是均为武林高手,中空的苍柏腹中,轻轻细语倏起道:“大虎子,小心看好了拉绳,千万别出声。”
    黑暗中点点头。
    淡影如银河倒泻,倏忽射落茅檐之处,隐入暗中。
    稍顷——
    星飞丸掷的黑点,业已接近茅屋,因距离的缩短,目标的个体也放大了。
    那是四条人影!
    为首者高身量,其余人都略现矮小,一色的夜行劲装,脸蒙黑纱。
    步声轻柔,看得出轻功甚有根基,个个了得。
    高身量蒙面人,率先射落,着地即上!
    阻止了后至三人的急冲身形,齐齐打量了四下一阵,突听那高身量蒙面人尖声道:“据透物眼镜蛇那小子讲,对手是在这靠山的一家,你我小心了,走!”
    低喝声中,率先飘起,射向一处丛草之中。
    另三人,亦于同时,四散飞失!
    一条人影,射向一处柴垛!
    一条人影,飘闪至那棵翠柏树干下,另一条人影,却直飘茅屋后窗!
    “砰”的一声大震,一声凄号!
    直飘茅屋后窗的身形,突然横滚几滚,跌落地上,惨号中,双手齐抓肚腹,活活抓挠至声嘶力竭,倏然静止。
    “砰”声同时,柴垛突然翻扬,柴火搂头盖顶,压了下来,柴垛下之人扬掌运功,跺脚欲待腾闪,蓦感双脚踏空,身子在运功之下,迅速沉落,刹时被柴火埋在地底下,连一点声音都透传不出。
    草丛旁,死草突然变成活的,如万头婉蜒的毒蛇,将人影活活勒住,草蛇上身,犹待挣扎,绳上的针刺,业已入肉,越挣越深入,高身量蒙面人,废然喟叹,俯首不语。
    巨大翠柏树干之下的那条人影,甫闻砰声,立生惊心,双脚动处,突见天罗地网,倏忽自平地拔起,刹时将其从脚腿,箍个结实,树下人影惊震中,勃然大怒,双臂突张,两支明晃晃的钢刀,分握手中,向钢绳砍去。
    钢刀甫举,蓦感脚下一紧,全身不稳,一个倒翻,咕噜声中,突被倒吊而起,双臂四下伸张,无奈身无施力之处,毫无办法,躬身圈起,双刀猛削,“砰”“砰”声中,生牛皮浸上桐油的网绳,岂是普通刀剑所能损伤。
    人来两对,放倒两双。
    大地又恢复了沉静。
    夜幕似睁着一双凶恶的眼睛,在怒瞪着为非作歹的人们。
    许久,许久,朔风怒号中,草丛旁的高身量蒙面人,高声道:“姓战的!你是英雄,就面对面的同大爷们争个你死我活,用这些庄稼户把式,也不怕失了你的身份。”
    久久,毫无反响!
    时光在沉默中流去。
    三更了。
    突然一声长啸,起自四人来的方向,那婉蜒的山边突处!
    没有反响。
    躺在地上的,想回音恐亦无力。
    跌进陷阱中的,正不知如何将那深见寸许的几处刀伤,止住流血,哪有时间回音?回音能否自丈许的坑中传出再传远,那还是问题。
    倒吊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他是唯一的没有皮肉之伤的一个,但运气却总是不太自然。
    全身钩刺蛇绳勒紧的高身量蒙面人,俯首不语。
    长啸得不到反响,突然间如殒星闪坠,疾如星火般向茅屋驰来,来势之快,心情之急,由其毫不隐藏身形,毫不选择路线,即可知道。
    来人轻功之佳,远非被陷四人可比,少顷即已临近茅屋十丈。
    十丈处猛然停住身形。
    夜暗中,暴射出两道寒光,如夜猫子眼瞳般惨绿,刀削般疾扫一遍四周,蓦地怒哼一声。
    凝视地上尸身,草旁俘虏,树下吊人,冷笑不已。
    那是一个细高条儿的汉子,蒙面不见全貌,一身宽敞的衣袂,在寒风中冽冽飘荡,双目如鹰隼般,似欲冒出火来。
    双肩削斜,双臂特长,手上提了一个包裹,突地向茅屋方向道:“好朋友,几天来已让你逍遥自在的多活了如许时辰,你该知足了,本帮命使者前来恭请,竟然遭受拒绝,这也只能埋怨自己不够机警,着了道儿,阁下,时候到了,先送你个小礼物,本座‘魔林’候驾,接着!”
    “呼”的一声,手中包裹在“着”的余音里,已如箭脱了弦般射向茅屋后窗。
    包裹一入暗处,即如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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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魔林、猴盗、苗花娘
    细高条儿,腾射之间,业已隐入夜色之中,刹时不见,只剩下那夜空里的一丝丝余音,尚自荡漾。
    蓦地!
    茅屋中灯光倏亮,战飞羽手提一长形包裹,放于桌上解开,灯光下,包中现出两件兵刃,那是药锄及钢锥各一个,显然是华驼与钟魁的随身兵刃。
    兵刃入于敌手,功力已散的武林二怪,想亦落入敌人掌握!
    丁元一目露煞光,恨声道:“可恶,向两个无力反抗的老人下手,无耻至极,大哥,我们快去干了他们。”
    目光炯炯,凝注了丁元一,战飞羽道:“元弟,越在险恶的时候,越需镇静,这是武林人最重要的修养,因为这时要理智放射光芒,来照穿情感的障碍与事物的症结。”
    丁元一红云罩面,毅然的点点头,渐将情绪平定。
    略一沉思,战飞羽道:“敌人将二位前辈掳去,其目的则在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当要不受这事影响,一者可以理智的去分析事势,不为敌人障眼法所蒙蔽,再者可以细察敌人好谋,由被动变为主动,从劣势转为优势,这里面的奥妙,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临事镇静。”
    稍停将桌上灯火煽熄,暗影中道:“此处不宜久停灯火,以免为敌指示行踪,我来过此处数次,附近地形亦甚熟悉,稍停我即前往探查,元弟留在此处,你可要弄清楚,留此较前往犹为重要,更为危险,若你能顶得下来,我实在不敢冒此奇险,因为敌人此处尚留有人质,万不会不来拯救,如此,则敌众而我寡,对于猎户们将形成最大威胁,那你的责任之重,是可想而知的,二者敌方之人,万不可放其自行回去,或揭穿他的面貌,那样将是无辜的杀了他们,最好能在晴中,伺机而动,若有人来,实施各个击破,让他们自乱阵脚最好,这就要看你的机智了。”
    丁元一轻声道:“我明白了,护人第一,毙敌第二,战大哥你放心,我会尽力做好的。”
    战飞羽道:“我走了,等我回来!”
    一条魅影,穿出茅屋,如一缕淡烟般,向“魔林”射去!
    成直线前射,就如同在林梢石尖,草端枝头飞行。
    “魔林”,这广近百里的地方,是猎户们闻之色变,听之心颤的禁区,就在离此不远的山半腰上,战飞羽对之甚为熟悉,毫不陌生。
    附近山区中的猎户,凡是进过“魔林”的,都是“挺”着出来的,没有一个例外,挺着出来的猎户,身上都被“抓”得七零八乱,血肉模糊,伤处似非普通虎狼之伤,极似被一种特殊的兽爪所抓伤,而每一个尸首的面目,亦从未受过伤害,可是那较受过伤害,还要吓人。
    因为那每一个尸身面容所呈露的那种“表情”,震惊、恐吓,魂飞魄落时的那种惊悸神色,是使任何人看了后都会毛骨悚然,惊凛得哑口瞠目,手足无措,永远印留脑际不忘的。
    “魔林”之名由此而来!
    魔林光景,却永远是个谜。
    可是在战飞羽的印象里,“魔林”不是那种情景,魔林不过是一个特殊人物曾经居住过的原始森林罢了。
    可是现在的魔林,与战飞羽所知的魔林不同了。
    变成了武林中视为邪门恶帮之一的骷髅帮死灰复燃的地区。
    战飞羽急想求取二个答案,一个是华钟二老的下落,究竟如何,一个是他所知道的“特殊人物”状况怎样。
    战飞羽飞行的身形,速度快得惊人,在人们一眨眼的功夫之下,也不过是觉得一抹淡影,曾横过面前而已,这是一种神功极限的施展。
    速度使战飞羽与魔林的距离缩短!
    缩短得只剩那么十丈多一点的距离。
    紫色身形在暗夜中是模糊的。
    模糊的身影,刚刚落地,战飞羽的那一双寂寥而孤寒的眸瞳,却已如利箭般射向那“魔林”的入口。
    魔林有入口,是令人奇异的,更使人奇异的,是“入口”
    竟然真正的是一扇门——一扇天然长成的树门。
    两棵参天巨树中间,一条万年藤,横跨其问,滋生了条条枝蔓,高可丈余,上自枝桠干枝间,下自横藤处,密排吊挂,直至地面,宛如天然的一道珠帘!
    “树门”左右延伸,是一排高大树木,每棵巨树下,杂生人高的荆棘,荆棘上又爬满了枯藤。
    巨树,荆棘,枯藤,连成一道天然的树墙。
    “树门”的“藤帘”横梁,粗如人臂般的枯藤主干上,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若非在那人头处飘荡着一束黑白相间的布条,是甚难让人看见那颗与藤条几乎是一个颜色的人头。
    其实脚甫落地的同时,战飞羽已看到了那颗人头,那是他熟悉的人所应有的,是武林二怪之一的气死鬼钟魁的头颅。
    钟魁的脸面,毫无表情,一如生时,平静的出奇,就因为这颗人头太平静了,使乍见人头,心生微悸的战飞羽,也仅仅是那么抽搐了些微的良心,瞬即平复了。
    不管任何巨变,战飞羽是不会轻易让心田波动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似是熟睡中被砍了下来的,也像是对人生已无所谓,从容就死的!
    战飞羽一派无所谓的态度,熟视人头约盏茶工夫后,安然的,无视人头的存在,毫无激动之色的迈开步伐,走向深沉险恶的“魔林”“树门藤帘”。
    人生,是常常要走那决定的一步的。
    战飞羽“决定的一步”,终于迈进了“入口”。
    距离,间隔,漫无标准的参天古树,直直的,粗粗的,错杂参差的生满林中。
    当战飞羽那一步,那决定的一步,刚刚踏进“藤帘”那么一丝丝之时——
    如牛毛似的一蓬乌针,毫无声息的,劲弩射落。
    趁风扬船,战飞羽臂挥处,衣展如幡,左右激荡,漫空乌针,无声无息,如石沉大海湮没无闻。
    古井不波,战飞羽镇静逾恒,一如未生异态的顺势一拂衣襟,抖落乌针于地,目注丈余林空中一棵较粗的树干,冷懔的道:“小气,此岂待客之道。”
    身形如行云流水,飘逸潇洒的脚不点尘,滑前丈许,立于粗树之前,冷声道:“战飞羽赴约!”
    挺立如山,好整以暇的双手笼袖,长身直立不动。
    声如袅鸣,暗中人应声道:“有种,战飞羽你他奶奶的来得好,接着!”
    一团黑糊糊的乌影,随声飘出,直射战飞羽胸前!
    单掌倏翻疾收,一股劲风,将来物迎击而回,战飞羽沉稳地道:“无此必要,阁下留着吧!”
    乌影返回,磔磔鸟鸣又起,道:“战飞羽,你晓得这是什么?你将他挤成肉浆,不觉愧对敌人吗?”
    雍容自若,战飞羽道:“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何况敌人?”
    咄咄称奇,暗中人袅叫道:“你他妈的撇什么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视端容寂,战飞羽道:“无此必要!”
    破口大骂,暗中人道:“战飞羽,你是个冷血的禽兽,竟然将你的朋友大好头颅,一掌击为肉浆,还他妈的假撇清,你是个人吗?你凭什么在江湖道上称仁道义?你简直猪狗不如!”
    正颜厉声,战飞羽道:“贵帮只有疯狗狂大的话,战某人就不奉陪了,有个通人气,懂人话的没有?”
    一阵沉默,暗中一阵悉嗦微响,一声轻啐的怒叱,突地,在战飞羽的四周,响起了一种异响。
    刹时间,林中地上,离地五寸至一尺高度之间,亮起了无数的光,碧绿的晶光,成对应双,齐齐指向战飞羽立身之处,缓缓俯仰前进!
    战飞羽凝神望去,心头一紧,每对碧绿的晶光下,竟是一只粗如儿臂的巨蟒。
    “蟒蛇巫婆”苗花娘。
    战飞羽知道袅声暗中人的身份后,心下大定,镇静的,凝声道:“苗婆子,何必拿些不知死活的蛇虫顶杠,何不当面较较势力,比比苗头?”
    磔磔怪笑,刺耳袅叫,“蟒蛇巫婆”苗花娘,隐于暗处,得意地道:“战飞羽,不知死活不正是你最难受的一点吗?较真势力,比苗头得要看你对我这些宝贝的状况了!”
    “吱吱——”一连串高吭的哨声,急如蛙鸣,如同鬼哭,传扬于空旷的林中。
    绿睛突然如风驰,直射战飞羽。
    黑夜密林,巨蟒行动,毫无阻止,十余条蟒蛇快如闪电,疾如飞矢,刹时间齐齐噬向战飞羽的全身,就在这蟒蛇毒吻齐齐噬来的一刹,距离只差那么一丝丝的同时,磔磔的枭叫似的得意欢声,“蟒蛇巫婆”苗花娘的笑声叫声如鬼嚎。
    也就在这同时,战飞羽猝然暴旋,手腕倏展,掌出如刃,削割蟒身,“嗤嗤”微响中,碧绿睛光,齐齐猬集战飞羽全身,条条巨蟒,长尾翻腾跌落,顿成两截。
    人影倏停,紫色衣袍上挂满蟒头,腥血四溢,腥风阵阵,中人欲呕,战飞羽那寂寥的眸瞳,无视于猥集全身,噬中衣袂的蟒蛇断头,目注粗树冷声道:“苗花娘,还有什么招数?
    何必不一并施来?”
    磔磔笑声,早已倏然停止!
    怒哼中,粗树上射落一个鸠面鸡皮,发白如银的鹄形老妪,一身大花彩衣,宽大散敞,瘪着个干嘴,瞪着一双绿豆眼,伸着干巴巴的一只右臂,露出一只鸡爪,就指着战飞羽,狠声道:“战飞羽,有种,你能将大龙的兄弟们一招斩尽,够资格同老身夫妻俩斗斗了!”
    说至此处,突地仰头道:“老头子,别当缩头乌龟,下来同这小伙子干一场!”
    磔磔声中,树上射落一个面黄体疲,囚首垢面,长颈鬼嚎的短小老头儿!
    声甫入耳,战飞羽忖道:“原来初次讲话的竟是这老家伙,可是他怎与苗花娘是一对?”
    诧色甫现,小老头儿长颈一伸狠声道:“小伙子,看样子你对我两老夫妻有疑问是不?
    你是看她不配我?还是我不配她?”
    笑笑,战飞羽道:“配得很,但不知几时,你两位凑在一起的?”
    长颈一伸,小老头道:“这话长了,大概快四十年了吧!”
    战飞羽道:“那就怪我孤陋寡闻了!”
    磔磔一笑,苗花娘道:“武林中知道猴盗弥子渊同苗花娘是老夫妻的,恐怕不多!小伙子,你算什么?”
    猴盗弥子渊独行江湖数十年,一向在中原行走,蟒蛇巫婆苗花娘,独霸苗疆,谁又能将他二人给拉上关系?
    战飞羽点点头,道:“二位怎么讲?”
    苗花娘怒道:“什么怎么讲,我那么多宝贝在你身上,你想独吞吗?还不还我?嗑!奇怪!小伙子,你怎不怕毒蟒噬咬?”
    故示神秘,战飞羽道:“老婆子,你自己去猜吧!猜对了还你宝贝,猜不对,就对不起了。”
    苗花娘道:“我哪有闲工夫同你小伙子玩花样,拿来!”
    战飞羽道:“没那么容易!”
    猴盗弥子渊一拦欲动的苗花娘道:“夫人,慢来!他留那东西没用,就叫他带着有什么关系,我们办正经的!”
    战飞羽道:“是啊!这东西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几粒蟒胆,几味药材而已,你老婆子急什么?留着等最后同你袖里的金线蛇王与青丝蛇王合成‘百毒散’以后,奉赠你几副也就是了!”
    大吼一声,怒瞪着猴盗,苗花娘道:“死老头子,你听听,有没有用,还不赶快去给我拿回来吗?”
    猴盗弥子渊,皱皱眉,做个鬼脸道:“夫人,对方是神手无相战飞羽!不是……”
    大吼怒叱,苗花娘蛮横的道:“我不知道吗?他要不是战飞羽,老娘叫你下来干什么呢?哼!”
    猴盗弥子渊,长颈一伸道:“战飞羽,我们这头一关,你算是过了一半,现在我们赌个东道如何?”
    战飞羽双手突地下垂,围腰慢慢的转动,人却双目凝光注视着二人道:“怎么个赌法,说说看!”
    猴盗道:“我们夫妻二人,同你斗上百招,只要你能翼护住身上的蟒头,不为我所取来一只,那我们就此脱离江湖,假若你不能做到,你得交出蟒头,并且……”
    战飞羽道:“弥子渊,这不公平。”
    双双瞪目,猴盗夫妻齐齐道:“不公平?”
    战飞羽道:“正是!”
    猴盗突地骂咧咧的道:“战飞羽,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竟敢讲我老人家不公平,我说你这臭小子简直就不是人,是禽兽!就从你刚才将你朋友的脑袋都击成肉浆,我就早已知道了,你乃是他妈的武林败类一点不假!你说,你说!什么地方不公平!嗯!你这个小杂种!”
    寒光陡盛,战飞羽双目怒视猴盗道:“弥子渊!我已容忍你许久,你莫要为老不尊,要我骂你无耻!连话都不会听,你岂不是白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
    猴盗大怒道:“你他妈的教训谁,臭小子,我无耻,你他妈的才是真正无耻呢!你说,你说哪儿不公平?”
    声色俱厉,战飞羽道:“一招之间,你二人即将落败,岂不是不公平?”
    磔磔怪笑,苗花娘道:“一招落败?战飞羽你在为谁讲话?”
    战飞羽仰面朝天,凝重地道:“同猴盗弥子渊与蟒蛇巫婆苗花娘夫妻讲话,老婆子没记错大名吧!”
    猴盗弥子渊突地舒眉展眼的嘻笑着向苗花娘道:“夫人!算了!莫生气,他已被吓得成了失心疯子,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笑容可掬,战飞羽缓缓转动的双臂倏停,突地双掌一合,暗夜中一股淡烟,自掌缝外冒,刹时间氤氲之气中,传来了阵阵浓香,苗花娘突地脸色大变,神丧气沮的望着战飞羽的手,瞠目结舌,双手颤抖,期期说不出一句后来。
    战飞羽蓦地双手展开,白芒芒的一堆粉剂,摊在左掌心,沉声道:“苗花娘,拿来!”
    如奉纶音,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瓶,刷的一声遥遥掷给战飞羽,接瓶于手,左掌慢条斯理地,缓缓将粉剂倒入瓶中盖好,放入怀中,身躯微晃,蟒头离衣跌落地上。双目凝视猴盗夫妻道:“三十年前,苗疆义坞中,老婆子亲自所睹,可与今日情景相同?”
    苗花娘急速猛地点头,惶声道:“你是……”
    战飞羽沉声道:“战飞羽。”
    苗花娘摹地神色一怔,突然面现狞容,睁大双目,鸠头摇晃,瘪嘴伸得老长,活像只扁嘴鸭子,伸出一只干巴巴的右爪,呷呷吼叫,激怒的厉声道:“拿来!”
    火上加油;猴盗弥子渊道:“夫人,受骗了吧!这小子是战飞羽,谁不知道,看他那年龄,会是三十年前的那个老鬼?
    你……”
    鸠头一摆,双目一瞪,瘪嘴咧到两耳下,叱道:“住口,用着你放马后炮!”
    猴盗缩肩退步,嘻嘻的涎道:“住嘴,住嘴,是夫人!”
    战飞羽肃容道:“蟒蛇胆乃珍贵药材,取自噬咬我的蟒蛇之内,凭什么给你,你又凭什么要?”
    苗花娘神情又是怔忡一下,但旋即磔磔怪笑道:“老婆子费了近三十年的工夫,小伙子你就想白白的得去?没那么容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不是说你在一招之内可以伤我二老吗?来!来!只要你能做得到,不但蟒胆不要,就连我的小红小青,也都送你,老婆子从此不再踏入你中原一步!”
    猴盗蓦地踏前一步,大吼道:“夫人,哪有那么便宜?他小子要是不能在一招之中伤了你我二老,他怎么样?你怎不说出条件来!”
    苗花娘突然似老脸一红,伸出那一双鸡爪,轻灵的摸着猴盗弥子渊那皱纹满布的老脸,娇声道:“唉!对!还是我的老伴儿聪明!喂!小伙子,你要是办不到,怎么样?”
    那种肉麻劲几,真亏她做得出,也亏了猴盗受得了,不但受得了,似乎是受用得很呢!
    贼兮兮的眯着两个小眼,希冀的望着战飞羽,嘿!简直就是小孩子见了他娘那股味道。
    冷静地,战飞羽道:“在未讲明前,我有一事未明,倒想请教二位。”
    猴盗大刺刺的一挺胸脯,伸伸长颈,自得的道:“说吧!
    小子,我老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呸!”苗花娘,狠狠的啐了一口!
    猴盗尴尬的张口欲言,笑笑,战飞羽道:“二位为何受骷髅帮役使,来此助纣为虐!”
    疾言厉色,苗花娘叱道:“小伙子,你说话小心点,什么役使?老婆子是静极思动,才拖着老伴来你们中原走走,昨日在路上,碰到我收的义子,正将那鬼驼子俩捉来,要惩治惩治你这蔑视武林同道,欺压弱者的战飞羽,央求我二老为他出口气,我怎么是助纣为虐,助我义子一臂之力还不对吗?哼!”
    战飞羽道:“你义子可是无耻公子常少岩?”
    苗花娘怒道:“胡说!我岂会收那恶名久著的无耻公子为义子,我那义子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新近崛起武林的少年英雄,骷髅帮总堂主‘擒龙扇常风’。”
    笑笑,战飞羽道:“奉劝老婆子一句话,我们事完,你最好去打听清楚,你那义子到底是谁?至于说我在一招之中,不能将二位击败的话,即时将蟒胆奉上,如何?”
    猴盗急急接道:“你小子可要说话算数,一招若伤不了我们二人,你就得履行约言!”
    点点头,庄容的战飞羽道:“一定,只是我奉劝阁下一句,若果你二人只是一人出手,一人躲的话,可别后悔,我有信心,一招之下,二位同样只伤不死,一人独接,定然是阴阳两界为夫妻。”
    苗花娘突地向猴盗道:“你听清楚了,若果真如这小子所讲,我到阎王那儿绝不饶你!”
    扬了扬双袖,蓦地青红倏闪,只吓得猴盗双手连扬,急急道:“夫人,你别听那小子胡说,我怎敢存此坏心!”
    苗花娘道:“这样就好!准备了!”
    战飞羽深沉的道:“是的,该准备了,希望你们准备得妥善点,这是一场一招判胜负,甚至判生死的拼斗!最起码对你们的盛名,是一个考验!”
    猴盗不再嘻笑,苗花娘神色凝重,他们知道,战飞羽的话并不是唬人!更不尽是靠是着他那武林中的盛名,在这种节骨眼的时辰,没有人愿耗费精神浪费神力。
    这既是一场惨烈而又短暂的拼斗,浪费一滴唾沫,都是多余。
    黑暗的树林中,在他们三人的眼中,不啻白昼,昼夜仅是二个名词,对他们除掉亮与较亮以外,再也没有什么意义。
    战飞羽习惯的,还是双手隐于袍袖,环抱胸前。
    只有那对寂寥而冷寞的眸瞳所显示出的神韵,又使人感到了生硬与酷厉。
    他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冰寒气息,较周围那已是冰寒至极的空气,尤为冰寒,予人一种深刻的颤懔与慑窒的感触!
    晕感使猴盗弥子渊受不了,他极力想将这种感受摆脱,他开始艰难而缓缓的举步挣扎!
    蓦然,弥子渊的身形,在暗影中闪动,腾空而起,直似一只猿猴般,单臂一勾高大的树干,借力暴跃腾挪,在树上三尺,旋转射跃。
    苗花娘,双爪缓扬,双目圆睁,挺立地上,凝视敌人,直如寻人吞噬的母猴。
    一静一动,一上一下,这是一种配合得严密已极的合击之术。
    战飞羽神态依旧,双手隐于袖中,环抱胸前,双目与苗花娘对视不动,双耳如惊兔探风,竖立如戟。
    蓦地,猴盗的身形猝然飘落,一道冷电,猝射战飞羽的后脑。
    那是一只尖锐的“三棱刃”!
    缓扬的双爪,苗花娘突然猝展,有若一双锋利的短剑,直刺战飞羽面前。
    战飞羽凝立的身影呼声飞射腾闪,怪异的到了猴盗上空,其快难言。
    猴盗有若一片暗云倏然降落!侧闪疾旋冷电飞射,右手挥处,三棱刃已递至战飞羽胸前。与苗花娘迅捷的换掌,同时而至鬼神莫测的双爪,暴戮敌人双肋。
    战飞羽突然回旋,明明向左,却一下子闪到二人中间右边,袍袖飞展,没有出有什么招式与动作,只见白芒飞射一团圆弧,寂然不动。
    猴盗已“吭”的一声,一个倒栽,翻了出去。
    苗花娘同时亦“哇”的一声,双爪连抖,疾退三步,“哇”
    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刚刚翻落地面的猴盗,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悲嘶痛号。
    “神手无相!”
    “名不虚传!”
    猴盗弥于渊的惊呼!
    苗花娘由衷的称赞!
    一抓将矮下身去的猴盗,苗花娘怒嘶声中,腾身而起,穿射于巨木间隔间,消失于林荫暗影中。
    冷寒的北风中,传来了隐隐语声,微弱而清晰:“小红小青老身暂养三年,欲取请来苗疆!”
    语声急促微弱,渐去渐远,除掉北风刮得树头干枝的声音外,语声终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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