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六十六、纵敌、鼠遁、金错刀
    战飞羽突地扬声道:“请仙子报一报危烽烟的来历如何?”
    石钟乳的室顶突然传来百灵仙子的话声:“武林地牢王危烽烟,以金错刀成名武林,因当年受了红蜂子纪艳娘的爱情打击……”
    危烽烟突地停步大吼道:“老太婆,你敢将本座一切报出,我就不饶你!”
    一阵娇笑后,百灵仙子道:“你不饶我?凭什么?凭你那把破金错刀的绝命三式吗,唔?”
    危烽烟怒道:“你莫忘了,你我的东道!”
    又是一阵娇笑,百灵仙子道:“你是说这个啊……”
    危烽烟急接道:“不错,否则我就对武林宣布,你是个不守信义的人,使你不能在江湖立足!”
    一阵沉默,似是百灵仙子在思索,危烽烟正自得计,方欲迈步,百灵仙子突地接声道:“当年红蜂子纪艳娘,抛弃他后,危烽烟即视女人为蛇蛇,在江湖中到处流浪,到处追杀纪艳娘,就在一次进入此处之后,被死在地上的阴氏兄弟,略微挑拨,他即将盘据此地的阴氏兄弟的盟兄,蛮刀萧杰给宰了,他与阴氏兄弟,即建立了武林地牢,起初不过想借此安身,然而在阴氏兄弟的策划下,他有了称霸武林的雄心,是以在打基础时,不惜向非武林人物敛财,甚且有害命之举
    危烽烟大吼,满脸都是紫色,凶恶的道:“老虔婆,你背信负义,不怕武林人笑骂!也不怕……”
    一阵娇笑后,百灵仙子突然沉声道:“也不怕你将我永远禁闭在此一斗室之中是不?危烽烟,抬起你的狗眼看看铁栅的破洞之处,是在什么地方,你能禁得住我吗?何况,你凭什么不让我说,我这也是在替你服务啊?”
    危烽烟道:“根据我们的约言,你不可向敌人供应我的情报!”
    百灵仙子道:“危烽烟,你记得不错,只可惜你忘了一件!”
    危烽烟道:“我忘了什么?”
    百灵仙子道:“你用一句话,猜测得出亡夫的姓名来使我上了你的当!但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是有时间的?”
    危烽烟道:“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到!”
    百灵仙子道:“三年的时间是没到,我恢复自由必须的条件是什么,大牢主,你还记得吗?”
    危烽烟道:“你恢复自由,必得第三者能知道你的身份?”
    百灵仙子道:“你可记得刚刚战大侠叫我什么?”
    危烽烟突地一怔,念头一转道:“这是你们串通了的!你莫要……”
    百灵仙子怒道:“危烽烟,你自己污辱你自己的人格,不管我老婆子的事,你若污辱我老婆子的人格,可莫怪我对你不客气!至于战大侠,若为我背上黑锅,我也不情愿的!”
    危烽烟强道:“有什么证人?”
    战飞羽道:“危烽烟,就凭你这句问话,就自低人格,不要说就凭百灵仙子同我战飞羽的话,就可做为‘铁卷’一样的证据,你的客人中,浑饨老人同凶神三弟兄,都可以做证,你要不要问问他们?”
    危烽烟道:“他们人呢?”
    战飞羽道:“走了,江湖上总可以问到他们的!”
    危烽烟突地怒声道:“百灵仙子,你既然恢复自由,你为什么不离开此处?你赖在这儿干什么?”
    百灵仙子道:“危烽烟,你精神是真的失常得离谱大远了,你忘记了我的专长了吗?我能够晓得武林人物的一切秘密,所靠的就是见闻,战飞羽进入武林地牢,在武林中这是多么重大,多么轰动的消息,不要说是我在场,就是不在场,我都要发掘其中经过情形,你想想看,我会走吗?”
    危烽烟气呼呼的道:“你会得报应的!”
    百灵仙子是何许人,她岂能在言语上输入?果然只听幽幽的道:“那是我的事,但不知我的罪有应得,是应在何时,但我可确定,我将看到一个受报应的人——就在眼前。”
    危烽烟气得全身发抖,撇了一撇嘴,支吾不出话来,顿时石厅中,显得甚是沉静!
    百灵仙子突又开腔道:“战大侠,再告诉件秘密,武林地牢,除了通道机关尚能自如运用之外,其他的凶险机关,业已失效!我倒是真正的佩服巧手鲁班呢,他竟然在此石腹中,将总机关装设在最不易破坏,最不秘密,却又最稳当的石门铁栅之下,长拳疾雷的那颗炸药,可真炸的是地方!”
    战飞羽道:“这叫做无巧不成书!”
    百灵仙子娇笑道:“好个无巧不成书,我不打扰了,我等着结果的到来!”
    战飞羽道:“既然有暇,欢迎亲临!”
    百灵仙子道:“不啦!我到场会影响别人的心理!”
    危烽烟语声狠毒的道:“战飞羽,你们谈够了吗?”
    此时的危烽烟,外表似已恢复沉稳,然而在语声中,却能听出他的激动,恨意。
    战飞羽轻松的,心不扬波的道:“大牢主,你派人请了我来,我能不随时准备好吗?你不用客气,有道是客随主便!有什么指教,请!”
    “战飞羽,你是我一生中,最恨的人!”
    战飞羽轻松的道:“我了解你的心情!”
    一怔,危烽烟道:“你一定不了解我的心情。”
    战飞羽惬意地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若不听床头人的话,那能行吗?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作为吗?”
    危烽烟道:“你说我听老婆的话?”
    战飞羽道:“我没有那么说!”
    危烽烟道:“但你的意思是如此!”
    战飞羽道:“是吗,你有老婆?”
    突然暴吼,危烽烟道:“战飞羽,我已警告过你,此处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你要小心点!”
    战飞羽道:“不劳费心,我是非常的小心!我一向如此!”
    危烽烟道:“那就好!你现在怎么说?”
    战飞羽诧异地道:“怎么,大牢主,你问我怎么说?”
    危烽烟断然的道:“不错!”
    战飞羽道:“你说我该怎么说!”
    危烽烟怒道:“战飞羽,你是真的不懂还是猪犊子插葱芽——装象。”
    战飞羽不为所动的道:“我是真的井里扔砖头——不懂!不懂!”
    危烽烟庄容的道:“辛长定的藏宝国,同他的孩子,你该还夏婷了!”
    战飞羽眉毛一扬,沉声道:“这与你有何关系?”
    一怔,危烽烟凶霸霸的道:“看不惯你这种欺压孤寡的行为!”
    战飞羽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主持公道?”
    危烽烟道:“不错!”
    战飞羽突然正经的道:“危烽烟,世界上有一种病人膏育的人——自以为是的刚愎自用者,你就是个典型。”
    危烽烟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我只问你要怎样!”
    战飞羽道:“我也不管你是怎样,我还是老——样——子!”
    危烽烟突地极端不屑的道:“战飞羽,原来你在江湖上的万兄,只是靠一张嘴和欺压妇孺孤寡而得来的?”
    战飞羽古井不波地道:“危烽烟,你对我了解实在不够,告诉你,我向来对别人加诸于我身上的毁誉如何,是向不计较,说老实话,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危烽烟讥刺的道:“所以你才做得出别人不敢做的欺凌孤寡的事!”
    冷凛的,战飞羽道:“我是否欺凌孤寡,我自己心中有数,假若你想为此而自以为是主持公道,那你不但是打错了算盘,同时你也找错了对象,你信不信?”
    危烽烟道:“我信,我信公道必然伸张,邪魔必得复灭!”
    呸了一声,战飞羽道:“喊捉贼的就是贼,你就是了!危烽烟。”
    双目骤寒,危烽烟凛冽的道:“战飞羽,你是不是想试一试我的金错刀快不快,利不利?”
    战飞羽冷笑道:“正是!”
    “咯噔”一咬牙,危烽烟凶暴的道:“你当我‘金错刀’下,见不得你的血?”
    眯着眼笑了,笑得好有把握,战飞羽道:“我只相信,你的金错刀既快不过我的一双手,更不及我的一双手锋利!”
    突地长笑,危烽烟久久始停笑,椰榆的道:“战飞羽,你实在是个徒有虚名的武林骗子!你也实在是个狂极得过了火的大言不惭之辈!你可知道我的‘金错刀’的来历,它若快不过你的双手,利不过你的掌缘,为什么它叫刀,你叫掌?刀不如掌,这岂不是天下奇闻?
    金错刀不及你的手快那只有笨蛋才说得出口。”
    战飞羽,笑意更浓,道:“要不要试试?”
    危烽烟冰寒地道:“战飞羽,要的,不过在没试以前,我提你个醒儿,我这把金错刀,就是当年汉帝赐冯昆征武陵蛮的那把刀,你度量度量看,你的那双肉掌,会比得了我这把古色斑斓的御赐宝刀?”
    嗤之以鼻,战飞羽道:“危烽烟,我说你刚愎自用,你反而更加自以为是,你听说过吗,较你那把‘金错刀’朝代更久的干将莫邪,出现江湖时,哪一把是古色斑斓的?你以为皇帝老子赐的‘金错刀’就是宝刀?其实名字好听罢了,也不过是凡铁打造而成,皇帝老子用来去役使他那些臣子的用物,能算什么宝刀?
    凛冽的,危烽烟道:“这可是你说的,战飞羽!”
    点点头,战飞羽安如盘石的道:“不错,是我说的!”
    危烽烟手一伸,轻叱一声:“刀来!”
    亦步亦趋的童儿,此时突地上步,双手捧上那把看来是把“宝刀”样子,绿色鱼皮鞘,斑斑驳驳,古色古香的绿穗飘洒的“金错刀”,急步退回夏婷身后。
    刀一入手,危烽烟洒脱的将绿穗翻扬甩洒,美妙的打了一转,以左手托住刀鞘中央,右手珍爱无比的自刀把之处,慢慢向下滑摸抚拭,口中柔声道:“宝刀啊,宝刀!有个不识货的污蔑你了,奋起你的神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吧!”
    冷笑一声,战飞羽道:“顽铁有知,必然回答他负荷不了此种重任,亦必怨声载道的大叫委屈,他无知的主人,硬加在他身上的担子,大过压力强大。”
    危烽烟俯首望着“金错刀”,深怀信心,口中爱怜而又感情的道:“宝刀啊,你听到了,他又侮辱你了!你不能有损你的盛名!发威吧,宝刀!将那个自高自大的人宰掉!”
    战飞羽心中忖道:“危烽烟的是有点神智不清,勿怪百灵仙子此说,看他此时光景,哪有点正常人的一丝味道?”
    口中,战飞羽却以可怜的语调道:“危烽烟,你何不跪下,祷告祷告上苍?”
    危烽烟猛抬头,神情酷厉的道:“战飞羽,你不用在那儿说风凉话,现在就是你死神降身的时刻!”
    “刷”的一声,一支斑驳的“金错刀”,黯然无色却气势汹汹的出了鞘。
    战飞羽冷厉的寒眸,似利刃般盯向“金错刀”,那把“金错刀”在他的目光下,似映上了一层淡淡的蓝光,战飞羽倏地心神一栗,顿然怒从胆边生,沉哼一声道:“危烽烟,你是个丧心病狂的毒夫,武林中,除掉以毒闻名的人物门派以外,从未见过半路将兵刃淬毒的,你竟然将成名兵刃‘金错刀’淬了巨毒,一种使人在光芒耀闪之下,看不出的巨毒,居心之险恶,狡毒狠辣,武林中恐不做第二人想,就凭此点,战飞羽将尽全力,使你得到应得的惩罚!”
    冷冷的,狠毒无比的自牙缝中,挤出声音来,危烽烟恶狠狠的道:“战飞羽,你的两只眼睛算是没有白长在脸上,自我这把刀淬毒出鞘,这一次算上,也不过只有五次,前几次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出淬了毒,却在无形中,受了这刀上毒气的损伤!你能看得出,不愧是我危烽烟心目中的劲敌,你不是要惩处我吗?你猜我呢,我如何想法?告诉你,和你的心意正好相同。那就要看你承受得了,承受不了危某人这把宝刀上的巨毒之力了!”
    战飞羽冷冷一笑道:“那要看那金错刀的‘沾红一滴’是否是真的能够‘半步亡魂’了!”
    一怔,危烽烟道:“战飞羽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说的话怎会颠三倒四的不知死活?你战飞羽的精明若是表现在这上面,那可就令危某人大失所望了!”
    战飞羽静静地道:“战飞羽自出道以来,向未让人失望过!”
    危烽烟悻悻地道:“战飞羽,你既知道我这‘金错刀’上淬的是‘沾红一滴’巨毒,有‘半步亡魂’之毒,你凭仗什么如此笃定?匹夫之勇的那股子草莽不怕死的壮志?”
    战飞羽安详的道:“武人苦练终生,争的是那么一丝儿信心,你是内行,信心是由艺业的深浅而生,战飞羽不是那种悍不畏死之徒,但也不是那种临阵偷生,狂得不知死活之辈,你说,我在你的‘沾红一滴’的威胁之下,何以不怕‘半步亡魂’?你既自以为聪明,何不代我答复这个问题?”
    危烽烟一怔之下,蓦地一震,神情肃穆,却满怀狐疑,不敢置信的试探着道:“你是说你不怕毒?”
    战飞羽淡淡的道:“聪明!只是说对了一半!”
    神情猛然大震,旋即凛冽的,危烽烟道:“不怕毒只是一半,那么战飞羽你凭什么?说说可吓唬不住人,等下总得现原形的!”
    战飞羽道:“信心,我靠的是对我艺业的深浅,有着无比的了解,对你的艺业,也有着无比的了解,故而使我产生了无比的信心,信心就是力量,你懂吗?危烽烟!”
    危烽烟蓦地嗤之以鼻的道:“懂!懂!”
    突地大吼,危烽烟紧接着道:“我懂你那颗狂极的信心,是痴人说梦,懂你那信心架不住一刀砍,一枪刺的,姓战的,就试试你那一半信心,到底有多少用处,再看看你那一半不怕毒的狂话,能不能阻止我向你下手!”
    冷冷地,战飞羽道:“危烽烟,我退后一步过吗?”
    倏然——
    危烽烟的刀竖在面前,刀刃向外,尖端直上,刀背几乎贴上了鼻尖,两支精光熠熠的眸瞳,自刀背左右,分射前方,凝注战飞羽,左手的刀鞘,斜指左下方,迈前一步……
    蓦地——
    夏婷突然尖叫:“留活口!我要藏宝图和孩子!”
    危烽烟一停,悠悠的,万分迷惑的柔声道:“宝贝,我会有分寸的,不会使你落空,你安心的在那儿等着,你要什么,都会有人双手捧着,跪在你面前,任你挑拣!”
    夏婷满面春花,满脸媚意,腻声道:“这恶徒可不是别人,他是战飞羽,一个不顾廉耻的恶徒,你得小心啊!为我!”
    危烽烟柔声道:“我会的,谢谢你了!你安心等着吧!”
    战飞羽猛地吐了口痰,“呸”的一声,道:“等着收尸!”
    危烽烟怒道:“不会的!我还不想要你死!”
    深沉的,战飞羽缓缓的道:“我说不让她来替你收尸,那还得看我的高兴!”
    危烽烟凶悍的道:“战飞羽,我警告你,就凭这句话,我要加你一刀深的血槽!”
    战飞羽无奈的道:“好吧!我定然遵办,给你加一道血槽!”
    危烽烟蓦地狠狠的道:“战飞羽,试试看!”
    战飞羽道:“恭候多时!”
    猝然——
    危烽烟面前的“金错刀”,如一条乌龙摆尾,倏忽间如一抹闪电,快和人眼看都没看清,已砍近战飞羽眉尖五寸之处!
    战飞羽移闪如魅,他像刀刃也似的一双手掌,伸出半空,一挫“金错刀”的侧面,人如电掣般暴旋到了危烽烟的身侧,右掌顺“金错刀”刀背滑下,蓦地握紧刀把之处,倏忽下压,“金错刀”已到了战飞羽手中,一沉之下,倏然顺势捣向危烽烟小腹!
    闷吭一声,危烽烟身子微挫,战飞羽的左掌,大鹏展翅,危烽烟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被推向夏婷直立之处,半路上,蓦然“哇”的一声,一口浓血,喷洒而出。
    夏婷一甩玉琵琶,迅快的递给身后童子,张双臂将差点倒在地上的危烽烟,整个人抱个满怀,“砰”然一声,双双跌在地上!
    夏婷急声道:“怎样?”
    危烽烟此时腹中肠如断裂,背侧一刀血槽,鲜血汩汩外流,人更虚弱的,只微微的喊出了一句:“退进甬道!”
    战飞羽蓦地扬声道:“带着你吃饭的家伙!”
    一缕乌光,“哧”的插在夏婷的左小腿上,一声凄厉的尖吼,夏婷与危烽烟同时跌在甬道口。
    三个童子,急匆匆的跟进,合力将二人拥起,夏婷恶狠狠的骂道:“战飞羽,狗杂种,你进来,老娘跟你拼了!”
    战飞羽怒声道:“夏婷,我说过,你不要再让我碰到!你以为我对你下不得手吗?”
    泼妇式的叫骂,夏婷道:“有种你进来!”
    战飞羽道:“来了!”
    蓦地里——
    百灵仙子传声道:“留步,战大侠!那是唯一存留的机关甬道,此处任何人都不能存留,你进入里面,他们发动机关,将你困在里面,他们却从一处谁也不知的出口出去,你又何必上这大当。”
    战飞羽止步扬声道:“谢谢你了,仙子!”
    遥遥地,传来百灵仙子的声音道:“十敷岩,我等你了!”
    战飞羽望向危烽烟与夏婷进入的甬道,只见黑昏昏地,哪里还有人影?
    略作思索,展动身形,自铁栅缺口,飞驰而出,走到甬道中,扬声道:“翁桐,我们的约定作罢,但望你好自为之……”
    余声嗡嗡,翁桐在石厅中出现,四处望望,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武林生活不适合我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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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武林、地牢、危烽烟
    战飞羽就电也似的疾驰武林地牢。
    武林地牢的“牢中牢”中的“滚地萌芦”翁桐,突地大喊道:“战大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翁桐既然答应了的事绝不反悔,然而为了两不失信,在完成咱们之约以后,翁桐会有法自处,可是现在,你不能丢下我在此处不管,你何不将我穴道解开?”
    嗡嗡的传来回音,哪里还有其他的声音,翁桐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牢中牢难道是我毙命之处?恩不能报,约不能践,这实在使我心犹未甘!”
    突地,娇脆的声音,传人翁桐耳中道:“报什么恩,践什么约,翁桐?”
    翁桐倏地瞪眼望向敞开的石室门前,只见一个宫装丽人,雍容华贵,端庄的站在通道中央,望去若三十许人,一身鹅黄绸衣飘洒秀逸,图画中的仙子般的,正微微的笑着看他。
    翁桐一怔,旋即肃容道:“原来是仙子,我是说对危牢主的大恩,我翁桐尚未报答,对战大侠的赌约,也未履行,如今吗……”
    百灵仙子道:“怎么样?”
    喟叹一声道:“战大侠点了我的穴道,未曾解除,已走了……”
    百灵仙子端详的一阵翁桐,倏地笑道:“我看你是未曾被制的人一样,怎说的穴道未解?你何不试试?”
    翁桐摇头道:“不必再试,我冲穴时,痛苦异常,不试还好受点,战大侠这种独门手法,实在厉害!”
    百灵仙子温和的道:“那你何妨试着动一动?”
    一怔,满面诧容的翁桐果然试着将手臂抬起,蓦然特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久冲不开的穴道,竟然不解自开,“滚地萌芦”翁桐,不由得大喜过望,欢呼道:“穴道解了,穴道解了!我可以走了!”
    说着话,人已神采飞扬的大步迈出了牢中牢的室门。
    百灵仙子悠悠的道:“翁桐,你要到哪里去?去报恩?”
    倏然停步,茫然的望向百灵仙子,少顷,翁桐期期的道:“仙……子……难道地牢中……”
    百灵仙子道:“不错,战大侠已离开地牢,是你知道的勃然变色,翁桐急急的道:“牢主他……”
    微微一笑,百灵仙子道:“看来你是性情中人,对危烽烟的情感,倒是真诚的很!危烽烟只是受了伤,被战大侠在一拳之下,击伤内腑,现在嘛——”
    翁桐焦急的道:“怎样?”
    百灵仙子道:“退入中央通道,逃命去了!”
    神情冷然,颓丧中又有点钦羡,敬畏,翁桐喃喃道:“一拳击伤!一拳击伤,那样神鬼莫测的‘三绝式’,竟然被一拳击伤……”
    百灵仙子道:“不但是一掌击伤,而且是神手对无力,金刀伤金刀。”
    猛然急愕愕一震,翁桐惶声道:“仙子是说,金错刀非但没有伤了神手,反而神手把金刀错伤?”
    百灵仙子点点头道:“正是!”
    摇摇头,翁桐道:“这太使人难以相信了!但这一定是真实的!”
    百灵仙子道:“翁桐,你说了两句话,却是两个疑窦,你可愿意解释解释?”
    翁桐道:“神手无相战飞羽与金错刀危烽烟,在武林中的地位,虽然不是半斤八两,然而也仅仅是一线之差,在功力方面,在江湖人的印象中,也正如他俩的艺业一般,差得有限,但神手却能在一击之下,以金错刀伤了危烽烟,尤其是在他的三绝招业已达至顶峰火候的时候,就以我来说,他的三绝招使出,我连看清都看不清楚,战飞羽不但能接得下,反而进一步的夺刀伤主人,这叫我怎地相信!”
    百灵仙子道:“既然你不相信,又没亲眼看到,怎地又认为定然是事实呢?”
    翁桐肃容道:“仙子您说过谎话吗?”
    一愣,百灵仙子会过意来的娇笑道:“想不到,你翁桐不只是滚堂刀施得出名,原来也在做武林生意。”
    诧异的翁桐道:“仙子,我何时做生意了,我可真的糊涂了!”
    百灵仙子娇笑倏停,然而却在面上,犹自现出那种和霭的笑容,公桐看得在心中打鼓,忖道:“算来百灵仙子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当面看来似是三十岁左右,容色是如此的娇嫩,即连笑声语声也甜润娇脆如少女,真真是天下奇事大多,看来我翁桐实在知道得太少得可怜!”
    百灵仙子此时却突地脆声道:“你若不是生意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高帽子送人?岂不是你开了个‘武林帽子店’呢!”
    翁桐脸一红,但却甚是正经的道:“仙子说笑了!说实在的,仙子的话,我若不相信的话,那武林中人的话,可就没几人可信了!”
    百灵仙子道:“看!看!听吧!又是一顶,对不?”
    翁桐急得脸红脖子粗的道:“仙子……这我可是真心话!”
    百灵仙子看他急得那样,不由得娇笑道:“好了!好了!我还有话问你,你到底是要去哪里?是又找危烽烟,还是要践战飞羽的约?”
    翁桐颓丧的双手一摆道:“仙子你说呢?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一个武林人讲出的话,岂可反悔,要报恩,要践约,我都得去找我们主上,可是……”
    百灵仙子道:“可是这两个是甚难同时做的事是不?”
    翁桐点点头,满脸沮丧的低下头去!
    百灵仙子见此光是,忖道:“此人倒是甚讲义气!”
    猛抬头,翁桐道:“仙子,我们主上他……”
    百灵仙子道:“他负伤后,由夏婷扶持,进入中央通道,地牢中所有机关,除通行机关,尚能活动自如以外,其余的总制已毁,业已失效!看来他是循那条通道,由另一出口逃走了!”
    翁桐蓦地变色道:“那么仙子,我们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百灵仙子道:“为什么?”
    翁桐急道:“出去再说!”
    话落,人当先已飞驰向出口而去!
    百灵仙子边走,边在后面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此处尚有凶险不成?”
    一边急驰,一边扬声回答,翁桐道:“总制毁坏后的情况,牢主甚是了解,故而已在总制下埋了大量炸药,连全地牢都到处埋设连锁一起,以便在不能控制总制时,做最坏的打算!”
    百灵仙子道:“危烽烟实在够狠!”
    此时两人业已走出地牢,翁桐当先飞跃至沟外,停步待百灵仙子飘上后道:“牢主对属下,却甚是有恩!”
    百灵仙子怒哼一声道:“哼!那不过收买人心,要人家替他卖命罢了!?
    翁桐不响,抱拳道:“仙子,后会有期!”
    百灵仙子突地道:“翁桐,你知道危烽烟出口之处吗?”
    翁桐双手一敛,戒备的道:“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灵仙子道:“没什么意思,很简单,我要同你一起去!”
    翁桐正容道:“希望仙子不要如此,陷我于不义,翁桐是不会干的,即使将性命丢了,也在所不惜!”
    百灵仙子庄容道:“没得你同意前,我不会跟你去的!”
    翁桐斩绝的道:“我不会同意的,仙子!”
    百灵仙子道:“为什么?”
    翁桐道:“这还要我说吗?”
    百灵仙子道:“你不说谁知道?”
    翁桐道:“仙子要跟我去找我们牢主,干什么?”
    百灵仙子道:“你说呢?”
    翁桐正容道:“我说也可以,仙子在武林中,以搜集武林秘闻闻名,此次战大侠与敝牢主之战,可说是足以轰动武林的大秘密,大消息,仙子已适逢其会,战大侠未曾追踪敝上,若果敝上发动炸药,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对付仙子,想将他的秘密同您一起埋葬于此,若果我领仙子去了,在敝上负伤之后,岂非太过不利!”
    百灵仙子道:“你说在他负伤之后,对他不利?即或他不负伤,又怎样?”
    翁桐道:“总较负伤好点?”
    百灵仙子道:“好点与差点的结果是一样的!”
    翁桐一拍手道:“照啊!那我怎能领仙子去,不义之事,翁桐向不屑为!”
    百灵仙子道:“对那些武林人的勒索,你没替危烽烟做过?”
    翁桐挺胸道:“没有!”
    百灵仙子点点头,略作沉吟道:“假若我不让你为难呢?”
    翁桐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使我为难,只要仙子跟我去,不管是明里暗里,都会陷我翁桐不义,仙子若执意要去,我翁桐只好进入地牢了!”
    百灵仙子道:“你这是威胁我?”
    翁桐双目倏瞪,神光湛然的道:“应该说仙子逼我!”
    百灵仙子冷哼一声道:“我陷你于不义,你不肯,你自己已经准备不义,那怎地又肯了?”
    翁桐倏的泄气地道:“翁桐会自己处理自己的!”
    百灵仙子冷哼道:“我倒想不出你如何处理自己,现在不死,难道在做了不义之事后再死,就算处理自己!”
    公桐满面愧容,艰辛的道:“然而翁桐不能只报恩,不守信!”
    百灵仙子道:“你本可以不必践战飞羽的约,因为对方已取消了,我看你是食古不化,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与危烽烟是一丘之貉!”
    翁桐道:“仙子如何讲都可以,但翁桐有一定之规,绝不会更改的!”
    百灵仙子略一沉吟,突地道:“翁桐,你要报恩怎样报法?”
    翁桐道:“替我们主上死!”
    百灵仙子道:“假若你救他一次命,可不可以算是报恩?”
    略作沉吟,翁桐道:“救两次才可以!”
    百灵仙子仰脸望向天空,久久始道:“好吧!我答应你救他两次,你可不能再以报恩为理由来挟制我以后对他的行动!”
    翁桐道:“仙子先说说看!”
    百灵仙子道:“战大侠将危烽烟击成重伤,如不能及早医治,就有恶化之虞,恶化后,当然有性命不保的危险!我送你一粒丹药,可以治好他的伤!”
    公桐道:“一次了!”
    百灵仙子道:“你带我去,我不向他出手,下次再说!”
    翁桐截然道:“不行!”
    百灵仙子怒道:“为什么?”
    翁桐道:“这次不出手,同下次出手,该是一件事,人只能死一次!”
    百灵仙子怒哼一声,冷冷地道:“翁桐,你的意思是说,除非我答应永远不向他出手,那才算数?”
    翁桐毅然地点点头道:“正是!”
    百灵仙子道:“翁桐,你不以为你将你的条件认为价值太大?要知道我若同你分手后,任何时间,都可以由你带我找到危烽烟的!”
    翁桐道:“仙子不该问我们牢主去的出口的!”
    百灵仙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么?”
    翁桐道:“仙子过问以后,翁桐就没想离开武林地牢!”
    百灵仙子借着夜暗微弱的光线,仔细的端详着公桐那矮胖的躯体,望到他那湛然的目光时,突地心念一决,甚是爱怜的道:“好吧,看在你这份固执的愚忠上,和在你这份不变的性格上,老婆子答应你了!”
    “老婆子”三个字,出自百灵仙子之口,使翁桐听来真是不伦不类,然而他可不能说出口来,而更使他感到意外的,却是百灵仙子,竟然答应了他的条件,久久,使他不知说什么是好,那种傻不愣登的表情,现在圆脸上挺绝的,百灵仙子微笑着:“走啊!难道你想反悔?”
    “滚地萌芦”翁桐,突地挪动滚圆的身体,尴尬的一笑,道:“不,不,我为仙子领路!”
    疾快的,一先一后,驰出武林地牢,这个已毁机关阻挡的地牢,此时真如一座废墟,然而在他们二人眼中,却真正的似座地狱了,里面随时会爆发出一种无比强烈的凶险,埋葬任何人!
    滚地萌芦翁桐,毕竟生活于斯,是以出得地牢,投入了贪恋的,爱惜的一瞥,自言自语他说:“虽然名字听来叫牢,对我来说,却也是半生中的一个窝,如今我又没窝了!”
    百灵仙子听到滚地萌芦翁桐的自言自语,在雍容高贵的脸上,显现出一股“怅然”神色,夜暗中虽不能见,然而在心理上,百灵仙子却有着很多感触,她,一个武林中著名的女侠,本有着美满的家庭,美满的人生,然而却在那维护她美满人生的支柱——他那敬爱的丈夫,离他去后,使她如一颗无根的大海飘蓬,到处流荡,武林中,谁不知道百灵仙子,然而又有几人能知道她内心的煎熬,痛楚!
    一声任何人都不能听到的心底叹息,在百灵仙子的耳旁悠长的如远山古寺的晨钟暮鼓,震荡了她本是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荡、翻涌的心潮,如浪涛在飚风中涌起,使她不能即时截止,一连串的问题,丛生脑海,百灵仙子,倏然停步不前!
    缓缓地,百灵仙子自衣里掏出一物,递给“滚地萌芦”翁桐道:“翁桐,这是一颗治伤圣药,你追上危烽烟后,给他服下,定可痊愈他的伤势!”
    “滚地萌芦”翁桐,停步转身,茫然的道:“仙子不是要我……”
    将药递于翁桐之手,百灵仙子,虽目中展露一股湛然神光,智慧而又以响往的目注翁桐道:“再见了,今后的江湖中,或许将不见我的行踪,但你若想见我,可到十敷岩来问问,我甚愿再见你,你是个我人生中,比较不同的人!”
    夜暗中,一缕淡淡的身影,随着“滚地萌芦”的目光,渐远渐淡,终至消失无形,百灵仙子的形踪动迹,在翁桐的心中,留下了一团谜。
    他如何能知道,是他那一句感慨的叹息的无心话语,激荡了百灵仙子的心湖,改变了她行动的计划!
    百灵仙子最后的那句“你是武林中比较不同的人”的话,却也使“滚地萌芦”公桐,大大的伤了一会儿脑筋,拔开脚步,疾向地道出口奔去的翁桐,一路上,思索不出百灵仙子此话的含意!思想飞扬时,路途与时间,都会在意想中缩短,不知不觉中,翁桐业已驰至地道口附近五里左右,隐隐传来嘈杂声!
    “谁?停步!”
    一声粗嚎低沉的喊止,出自右方不远的荆棘丛后,巧得很,会是翁桐的老搭档三眼雕杨鸿。
    滚地萌芦翁桐,身形不停,直扑荆棘丛后,口中道:“主上呢,大个子?”
    荆棘后,猛然长出了半截塔似的杨鸿,诡声道:“是你?矮子!”
    没好气的,翁桐道:“不是我,是谁?”
    杨鸿道:“我还以为是战飞羽那小子!”
    翁桐叱道:“你他妈的昏了头,战飞羽有我这么矮!”
    杨鸿道:“百灵仙子说和你差不多吧!”
    翁桐大怒,吼道:“屎壳螂子搬家——滚你的臭蛋——你他奶奶的公母不分,难道连胖瘦也搞不清楚,百灵仙子若和我这身排骨差不多,他还叫什么仙子,那他妈的该叫夜叉,母猪!”
    杨鸿突然似开了窍般地道:“既然不是母猪,来个公猪也一样加菜!”
    翁桐叱道:“大个子,别穷磨菇,主上在哪里?”
    杨鸿倏然颓丧的道:“他奶奶的,自从那臭娘们来后,我们就没交过好运,好啦,看吧,主上我看都要死在他怀里了!”
    翁桐急道:“那你还罗嗦什么?主上在哪里?”
    杨鸿诧异的道:“在哪里不在哪里,你急个什么劲?你还能治伤不成?见鬼!”
    翁桐怒吼:“我要不能治伤,我问你干什么?”
    杨鸿蓦地大惊,道:“真的,你能治伤?”
    翁桐勃然大怒:“你他娘的是怎么啦,这是闹着玩的吗?”
    一把拖起翁桐,迈开大步就走,边走边道:“你矮子,何不早说!”
    杨鸿那股急劲儿,真与大旱之逢甘霖,孩儿见到了奶妈,猴急得较翁桐更甚。
    蓦地——
    “轰隆!轰隆!”
    一连串的暴震!
    一股股的浓烟!
    紧随着一簇簇的火光,照射得夜暗,倏然大放光明。
    驰名的武林地牢,那段周围十余里的隆起冈阜,整个的掀了起来!
    翁桐边走,边自语道:“晚了,没有用了!”
    杨鸿道:“什么晚了,没有用了?矮子?”
    翁桐不答所问道:“没什么,快走!”
    影子在地上飞奔,火光映照下,长长的,如同两个无常,不多时,翁桐与杨鸿投入一座地下洞口之中。
    入口后,即闻到一股浓浓的炸药引线味,直冲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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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栈道、树海、瀑布岩
    这是一间甚不成格局的上洞,但仔细望去,却是坚固无比,那是一块天然地下石块覆盖下的缝隙处,外面的爆震,只是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与闷雷似的震耳暗响,些微的附着石上的泥土散落,是唯一不安全的来源。
    危烽烟,仰躺在夏婷的怀中,面如淡金,人已昏了过去。
    夏婷,左腿处血渍斑斑,已经凝结,显然伤处已止住了血,人却苍白憔悴,再无容光焕发的那股娇媚俏劲,然而眼梢眼角,犹有一股浓浓的媚意,自哀苦中显露无遗,相当年西子捧心、颦眉的媚态,想必如此!
    翁桐将百灵仙子所赠药丸,塞进危烽烟口内。
    危烽烟,强挣耷拉下来的眼皮,望望翁桐,满意地,感激的投过一瞥。
    渐渐地,危烽烟脸上的淡金色减退!代之而起的,是一抹红润,一丝儿汗渍。
    缓缓的挣扎,危烽烟闭目挺身,坐直后,头上已微微蒸腾出一股气体。
    久久,外面的爆震停息!
    危烽烟悠然睁开双目,神光熠熠地,向翁桐点点头,道:“是战飞羽给的?”
    翁桐知道,他是问药的来源,摇摇头,作答复。
    诧异的,危烽烟道:“会是百灵仙子?她——”
    翁桐道:“已去十敷岩,今后江湖再不见她的踪迹!”
    猛然抬头,危烽烟道:“为什么?”
    翁桐摇头道:“不知道!”
    约略沉吟,危烽烟道:“你是以生命作代价换来的药?”
    翁桐道:“生命对我不值钱,主上的可就不同了!”
    满意于内心,不显于表面,危烽烟深沉的道:“你不该为我受要挟的,那不是我救你的目的!”
    既然不是,何必在此时特别提起,枭雄之心,总是别有所指的。
    翁桐却实心的激动的道:“我没受要挟,只是略表心意而已!”
    诧异的,危烽烟道:“那老虔婆会有那么慈悲?”
    翁桐道:“本来没有,后来突然改变了!”
    容色一整,威凛的,危烽烟望着翁桐,轻声道:“说下去!”
    那股子逼人气势,不因风声而改变。翁桐只觉得心头如遭重击般的一紧,随即慢慢地,将自己一切经过,与之说明。
    翁桐说完后,危烽烟沉吟有顷,道:“战飞羽有事待干,故急急走了,并解了你的穴,老虔婆何以会突然改变心意?你真的目送她走远?”
    翁桐诚挚的道:“在夜暗不见她的身影我才动身来此,一路上并且曾经绕路,窥探,未见有人追踪!”
    稍一沉思,危烽烟向夏婷道:“婷婷,你能走吗?”
    夏婷道:“去哪里?”
    危烽烟道:“游云庄!”
    夏婷道:“那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我们去投靠他……”
    蓦地一阵长笑,危烽烟意气飞扬,而又狠毒的道:“我的小乖乖,你有财富而不能据为己有,有天才而不能运用,原因就是你没有一股女人的长处——狠毒,而只具备了女人的缺点——温柔。”
    夏婷突地撤娇着,软绵绵的腻声道:“那不好吗?唔……”
    危烽烟给她理理秀发,抚爱的,爱极地,温声道:“当然好!唔,能走吗?”
    夏婷撒娇的,扭扭身,投给他深情的一瞥,然后点点头!
    危烽烟温和地,安慰道:“要走好几十里,才能替你找到代步呢!”
    夏婷道:“在你身边,不会太苦的……”
    笑笑,危烽烟蓦地仰头向翁桐:“传下去,走!”
    游云庄在江湖上是出名的凶险,那是指它所处的地势,到游云庄必得要先行过许多人所想象不到的险要之处。
    游云庄在江湖上是出名的乐园,那不但是指它所处的地方,繁花盛草,山水奇佳,风光旖旎,尤其是人为的因素,更能吸引人,因为主人好客,对人殷勤,招待的周到,那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不但有口福的享受,更且有眼福,耳福,一切人生的享受,只要你做客人的想享受的,说得出名堂来,游云庄,总能满足你的欲望。
    每一个去过游云庄的人,都能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引为平生一大快事。
    每一个到过游云庄的人,都知道庄主浑沌老人,江可元的值得亲近与尊敬。
    游云庄有无禁例?没有,似乎是到过游云庄的人,从未曾说过有何禁例,然而,在游云庄中,所见到,享受到的,都可以宣扬,只是没听说过任何人被冷落,被禁止,要有,恐怕只有庄主自己居住的那一小楼,算是禁例,因为,那是唯一不招待人参观,不招待人前往的一处地方,但游云庄的理由,却甚是充足,因为那是他们历代庄主的灵骨安葬之处,所以不方便招待任何客人。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哪一个客人,不在心里肃然起敬,而不愿去冒读,是以,在任何人的心目中,那不算是禁区,亦不算禁例。
    可是有一个颇为特殊的现象,凡是到过游云庄的人,再也不想去第二次,虽然他的口里说得如何的好玩,舒适,然而却就是没有人做第二次的游玩。
    要有,恐怕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夏婷。
    夏婷正高踞一匹老马的鞍上,容光焕发,不但已无受伤时的那副委顿样子,反而是更增光彩?
    在夏婷的前后,一列长长的人马,一个接一个的向前走着,这是一条婉蜒崎岖的陡峭凶险的山壁悬崖小径,左右,都是万丈深渊,马行处,只能容一马立足,若果马儿一步踏错,人马将跌落万丈深渊之中,不论左右倒均会毫无生理。
    这是一道天险似的羊肠径道,除非老马,岂能安稳的走这一条险路的,即是或身据武功的江湖人物,亦要小心行走!
    在这群马的一条行列中,前后如一字雁般,排了数十匹马,每匹马上,都高坐一人。
    这是武林地牢的一群劫后人物!
    夏婷后面的马上,就是武林地牢牢主金错刀危烽烟。
    后面紧跟着的是滚地萌芦翁桐,与三眼雕杨鸿等数十人,远远望去,迄通几十丈,在一线天上,宛如一条隐约云端的神龙。
    只是这是一条被困浅水的龙,甚至于是即将被深锁穴中的龙,因为他即将进入的地方,乃是武林驰名的游云庄,一座进出虽是自如,然而在传说中有许多神密感的地方。
    马上人,都一个个存着一种希冀,希冀的是游云庄的招待驰名武林,有这一份希冀,使他们忘记了眼前的危难。
    这种情形,不得不感激那位引路进庄的,前山总管游云庄上第一位对外接待的人——臭脚大仙倪尚,在一见面时即对大众宣布了游云庄使客人舒服的种种方法,请进庄时,先自计划好,要接受哪一项招待。
    在马上坐得稳稳的武林地牢的人,一个个都自唇角眼梢流露出无比的欢快,脑海中盘旋着游云庄招待的条件,无视于两旁的危崖深渊!
    这是人的一种精神升华作用。
    臭脚大仙倪尚,独独的,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黄膘马上。在大队人马之前十丈左右,引导前行。
    突然,前行的臭脚大仙倪尚不见了。
    夏婷的马儿,走至不见倪尚之处,心情不由一惊,原来此处是一陡坡,人工凿磨得略现登道之势,两旁深渊,并未见改变,依然雾气蒸腾难测深浅,如同一座冥府地狱,张着巨口,等待着自投的鬼犯。
    倪尚勒马登山,仰面回首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各位请攀住鞍靴,稍仰身体,顺着马走的脚步,略作迂回,要较为稳妥!请传传吧!”
    夏婷回头向危烽烟重说一遍,如是一个个传了下去,顿时,引起一阵此微的骚动。
    倪尚大叫道:“请小心了!”
    黄骠马似听得习惯了,倪尚话一出口,它已当先迈开脚步,噔噔向下走去。
    一条人与马组成的左歪右扭,前俯后仰,不时有惊呼出声的行列,在缓缓的下移,那些马儿,却安静的毫不受人惊呼的影响,步步稳稳当当。
    老马识途,路远人近,陡坡终于走完了!
    迎面,是一座危桥,在深渊中,吊上一道仅容一人一马可渡的软索吊桥。
    倪尚道:“一次请走俩人二马!”
    其实,他不用吩咐,那些马儿也不会搞错,他将黄膘马一带,立在桥侧!
    夏婷的马与危烽烟的马,已经不待抖缰竟鱼贯踏上吊桥。
    倪尚向危烽烟道:“请危大侠原谅倪尚不周之处,倪尚只能引路到此,过桥后,自有人迎接!”
    危烽烟潇洒的道:“有劳,日后尚望多多亲近,指点,帮忙!”
    双目中透射出一股诚挚无比的光芒,看在倪尚眼中,不由得一动,感情的,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激发道:“只要危大侠,有用我倪尚之处,愿尽力而为!”
    危烽烟,回身抱拳道:“一言为定,先谢了!”
    一怔,臭脚大仙倪尚脑中,回绕着自己刚刚不由自主的话语,奇异的思索:“我为什么会这样的同他答话?”
    人马在倪尚茫茫的思绪中前行,当最后二匹马通过后,远远的在另一面的桥头,尚自看到黄瞟马停在原处不动,一直到所有人马远离吊桥,这才因山势,而看不到倪尚与黄骠马的影子。
    夏婷一马当先,走过吊桥后,一个虬髯大汉,矗立桥头一侧,抱拳道:“奉本庄庄主之命,郭宏迎接危牢主与娘子!”
    刺耳的一句“娘子”,使夏婷脸上,闪射出一抹羞郝,她记起了自己前次来时,亦是与人做宾,也是如此称呼,但前面的名字却是“辛长定大侠”,而非危牢主。
    她能说什么呢?
    她能表示什么呢?
    她只能在心底里恨此人不修口德,但这能怪人吗?
    危烽烟似是对此听着极为顺耳,敞声道:“你大名鼎鼎的郭宏兄,不仗无声剑行道江湖,而在此游云庄客串迎宾使者,实在使危某感到荣幸!”
    郭宏道:“不敢当,能接到危牢主,如此的贵宾,那才是郭宏的光彩……”
    危烽烟马上抱拳道:“郭兄请勿过谦,我金错刀与无声剑可没有分高下之心,这牢主二字,已是过去了,郭兄可否改口,直呼危某之名!”
    一怔,郭宏心忖:“什么使不可一世,雄心壮志的英雄人物金错刀危烽烟如此的谦虚?
    奇怪啊,奇怪!难道神手无相战飞羽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使一个人的心理都挫折得无丈夫气?”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那怎么敢当,无声剑微不足道的江湖名声,怎可与正是日到中天的危牢主相比,这岂不是有意冒犯……”
    危烽烟低头一想,肃容道:“再如此说,危烽烟就要恼了,是不是郭兄瞧不起危某人……”
    郭宏眼珠儿一转,豪爽地道:“既然危大侠如此说,郭宏恭敬不如从命,那么请,此处离庄尚有一段路程,我们赶紧点,尚可以来得及在日落前,赴敝庄主为危大侠等设的洗尘宴!”
    危烽烟道:“来此已是打扰,怎可……”
    豪情万丈,无声剑郭宏道:“危大侠何必客套,四海之内皆兄弟,就请换马。”
    一挥手,山侧转出一个,手牵一匹桃花马,鞍辔鲜明,与现在危烽烟等一众所骑的那些瘦骨嶙峋的老马,真是不能相比。
    一匹接一匹的壮马,在山侧向桥头一处凹陷的场上集拢,一字儿排开。
    未等危烽烟有所举动,座下马已经迈步,走向那排开的马后,也一字儿排开,一马跟一马的立足不动,显然这些马,已是训练有素,专为迎宾而用,已成了习惯。
    壮马与老马均都停下排好后,壮马竟然十匹匹退后,插于老马之间,与老马并排而立!
    人在马上,向左一跨,即已换上壮马!
    但一幅奇景,于此时出现众人眼前,那鞍辔鲜明的壮马,一个个都与者马耳鬓厮磨,咻咻挨蹭,状至亲呢,看得夏婷心底里,起了一股幽幽的叹息。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抛弃的儿子。
    无声剑郭宏道:“它们是母子会!”
    任何人听到此话,都会流露出一种极为欣赏的面容。独独夏婷脸色倏变,心中如遭锥击般的刺痛,好在任何人都在望着马儿,她的脸色仅仅是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样。
    无声剑郭宏;一马当先,回身抱拳高呼:“在下领路!”
    之后,一匹匹壮马,随在郭宏身后,齐整的,向山上走去。
    上得山路,才知此处工程的浩大,是在森林中伐木开坡而成,道在林荫覆盖之下,根本就如同进入树海隧洞,不见天日,仅是树枝浓荫中的些微天光照路而已。
    人马行入路中,只见影绰绰的光影如洒地银蛇闪窜,马行其上落叶沙沙如虫蚁蛀木之声,不绝于耳,使人犹如进入一道阴森的鬼影幢幢的地狱通道之中。
    夏婷将马紧紧与危烽烟靠在一起,幽幽的道:“我有点怕!”
    危烽烟笑道:“走了那么多的江湖道,你怎会怕,有这么多人。”
    夏婷道:“这多人对于我并不存在,若非你在身边,我一定逃走!”
    女人灌迷汤的技巧,时机,都是最巧妙的。
    危烽烟心眼里冒出一股浓烈的情焰,感情的道:“放一百万个心,只要有我在,我不希望你受到半丝儿委屈,这次,战飞羽的事,在我甚是懊恼,我不该大过低估了他的功力!”
    喟叹一声,夏婷道:“都是我不好!为了我使你刚有点基础的地方,毁于一旦!”
    危烽烟豪气的,而又感情的道:“那点基础算什么?我能毁,我就能建,我得到你,那可算真正的幸福,你知道,我是在这方面受过创伤的,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对我的纯情,使我有勇气毁了武林地牢,也使我有勇气,重建我们的事业,完成你的心愿,让战飞羽得到应得的报酬,记住,现在是我们重新开始的起步,终有一天,我要让你称心如愿的认到目的,成为武林之后。”
    那不是随便说说的样子,夏婷看得出,危烽烟是真心诚意的,自他那森冷而又坚毅的目瞳中,露出的是一股炽热的光芒。
    夏婷回给危烽烟的,是相信的,信托的柔和目光。
    夏婷知道,自己有两次错误,那是甚难补偿的,为了个人的欲望,她离弃了丈夫儿子,到头来,本曾自己醉心的人,却是一个仅能满足肉欲,而不能满足她精神的渴望,虚荣的废物,水性扬花的她,还有一股虐待、报复的性格,使他毫不顾惜的将铁书生抛弃而投入了危烽烟怀中,如今她知道,她不能再错,否则,她在这世界上,将一无所有,现在,她如同海上漂流的溺者,抓到了一块木板,她不能再放手,她必定要以之做为救命的菩萨,将来,这块木板,就是她建立宫殿的主要原料。
    危烽烟在夏婷心目中,何只是木板,简直就如同一只怒涛海中的硕大的安全船。
    危烽烟心中的想法,是任何人都不能测度的,一个经历精神与事业双重挫折的枭雄人物,心理是与常人不同的,此时的他是一个深沉的,狡黠的,狠心的典型人物,从他那茫然的眼神中,是看不出的。
    蓦地——
    领路的无声剑郭宏;自马上翻腾跃回,落于左边一株古木之下,双手抓住一个危烽烟的侍童,怒声道:“小兄弟,你要到哪里去?”
    小童茫然的神色中,有点惊悸,也显露出诧异,混合着不太好意思的眼神,望着郭宏,低声道:“我想到树后方便……方便!”
    此时所有的人均稍立注目,三眼雕杨鸿,迅快的自马上射落当地,立在无声剑郭宏之后,洪声道:“怎么,郭大侠,连小孩子撒尿也不行啊!”
    口气甚是不满,显然杨鸿对于“游云庄”的接待方式不太满意。
    本来嘛,以武林地牢之主金错刀之尊,率领所有地牢人到游云庄来,按理,游云庄主浑沌老人江可元,应亲自迎接才对,不论他在武林地牢时,对他的优待,即按江湖规矩,游云庄对武林地牢,也不应仅是在每一段派个主持人迎接就算了的。
    无声剑郭宏,放手一叹,强忍胸中不悦,冷声道:“小兄弟,你要忍不住用下就站在此地解决,至于杨大侠要是也要方便,自可进入林中。”
    三眼雕杨鸿,蓦地一瞪眼道:“怎么,这种事还要分什么身份不成!”
    冷冷地,无声剑郭宏道:“杨大侠客,你何不自己试试?”
    三眼雕杨鸿怒声道:“试试就试试,难到还会吃人不成?”
    马上的“滚地葫芦”翁桐突然道:“吃人倒不会,伤人绝没间题,你要是想被吊起来戳几个窟窿,那你就去,大个子!”
    抬起的脚步,突然停止,三眼雕杨鸿道:“矮子,你说的可是当真?”
    滚地葫芦翁桐道:“郭大侠不是刚说过吗?不信你就试试!”
    怒容满面,杨鸿怒道:“奶奶的,游云庄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安装机关的消息,我们来此做客,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危烽烟轻叱一声道:“杨鸿,不得无礼,回来!”
    悻悻的,咕哝着,杨鸿怒瞪郭宏一眼,转身大步而回,飞跃上马,怒容犹自不息!
    危烽烟向翁桐使个眼色!
    翁桐滚鞍下马,似轴轶般的圆筒身躯,一晃到了郭宏面前。
    郭宏不由得心神一紧,付道:“看不出,滚地葫芦翁桐,矮胖肥矮的身躯,看来笨重迟滞,却有如此快捷的转身功夫!”
    只见翁桐满脸堆笑,抱拳向郭宏一礼道:“多谢郭大侠救了这兄弟一命,我代我们牢主,向郭大侠谢谢了,杨大个子不会讲话,心可是直得很,尚望郭大侠原谅他的鲁莽,翁桐一并在此替他赔礼了!”
    郭宏一抱拳道:“不是兄弟不预先声明沿路林中没有埋伏,乃是因为各位来此是客,不好意思露本庄的这些防止宵小的设施,而各位来此住久了,自然会知道的,至于说赔札,郭某人不敢当!”
    口里说的客气,面上的表情,却不怎样欢娱,滚地葫芦翁桐岂是省油之灯?只见他亦冷冷地道:“我们上路吧!郭大侠,今后日子还长呢!”
    郭宏悻悻然道:“对!日子还长呢!”
    迈开大步,走近马匹,一跃上马,当先行去。
    不多会儿——
    前路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平坦的峡谷地带,方圆几十丈,一条笔直的大道,两旁田亩纵横,花树相问,一簇簇的,一方方的,分类栽种着各色花树,五谷,果菜,凡农家的玩意,应有尽有,显然这是游云庄的规划庄田。
    危烽烟向四周望去,前方乃一座高插入云的山峰,迎面悬崖,壁立于仞,悬崖上,红墙绿瓦,相互辉映,掩映于绿树繁花间,整个悬崖组成一个独立的屋群,细望去,竟然看不到进入悬崖的道路与门户。
    悬崖下的那一道宽约五丈的瀑布,如飞珠溅玉般,一泻至底,谷底形成一座深潭,潭水激起万道水花,映射着阳光,五彩缤纷,形成一幅奇景,潭周围一道道弯流,通向田亩之中,因势灌注,实在是人工天然的奇妙配合。
    左右乃是与立身之处的山势连成一气,将谷底形成一个没有出路的盆地。出路,就只有这一条树林中的树荫大道了,连绵无尽的树海,横压在整个山上,实在壮观已极。危烽烟自心底里喜欢这一处地方。
    山顶的游云缓缓飘动下映日成辉,更增大自然的雄伟瑰丽,游云庄的名称,实是名副其实。
    无声剑郭宏,跃马扬声道:“危牢主看到前面谷地中的中央大道吗?那是一条唯一通半山悬崖本庄的通道,我们从此处下山后,直到潭边,有船渡各位至进入庄中的入口。”
    危烽烟道:“那入口可是在瀑布后面?”
    郭宏笑笑道:“牢主智慧实在是高人一等。”
    又像是捧又像是损的话,听在危烽烟耳中,甚为刺耳,心底里对于无声剑郭宏,存了一种恼怒,但却是不现面上,反而微微一笑道:“郭兄夸奖了,请带路吧!”
    语虽轻微,“带路”二字却说得甚是清晰!这无疑是讥刺无声剑郭宏的身份,仅是个带路的。
    无声剑郭宏,如何听不出来,冷哼一声,打马前行。
    人马鱼贯下得山来,踏在谷地大道上,仰望游云庄,正似在浮云之中,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令人有一股出尘之思。
    潭边近了,潭水澄澈碧绿幽深得不见潭底,凛冽之气沁人肌肤。
    无声剑郭宏在马上撮唇长啸,悠长尖锐,山山回响,久久不绝。
    啸声中,拔水声响,十余只小船,自瀑布后,循潭边转出,每只船上,仅舟子一人操桨,吱呀吱呀的分两路,循两边潭岸成八子形向对岸摇来。
    最后右边一只船头上,端立二人,长袍,五络长髯,鹤发童颜,自生威仪。
    危烽烟望见此人,不由得心下一惊,暗忖:“江可元将无声剑郭宏弄来管理入山庄道路,已大出我之意外,如今在潭上舟中的迎宾者,竟似是江湖中盛名久享的闲云野鹤飞云道长。看来此老儿实是大有神通,此次前来,难道是我失策?”
    船儿近岸,一字儿排列,闲云野鹤飞云道长,跃身登岸抱拳道:“飞云奉敝庄主之命,敬候危牢主大驾多时,请换为乘船,游云庄尚远,上厅已摆好筵席等待多时!”
    翻身落马,危烽烟道:“危烽烟怎敢劳动道长大驾,既然如此危某不敢拖延,就此请!”
    回身向无声剑郭宏抱拳道:“郭兄一同请!”
    郭宏道:“不敢,危牢主先请!郭宏职责所在,稍待再来敬危牢主三大杯!”
    危烽烟道:“危烽烟敬候大驾,稍待再谢领路指引之德!”
    话落,向飞云道长道:“道长请!”
    飞云道长笑道:“牢主请,每船可上四人,一次即可渡过此瀑布岩下的飞云潭,只是请各位小心了,此潭水性至寒!”
    滚地葫芦翁桐,翻身落马,待到飞云道长与危烽烟夏婷落船后,即指挥其余各人,仁人一组,各登一船,恰恰适合来船之数。
    危烽烟看在眼中,存在心里,对于游云庄对自己前来的步步行动,大存戒心,连乘船人数,都搞得一清二楚,处处显示了游云庄对武林地牢来人的细心招待,然而骨子里也存着一种示威性质,危烽烟如何不知?
    只是,危烽烟来此,乃有企图,表面上,既是投靠而来,牢主的架子,他可不能端出来,相反的,处处他所显示的,是一弱者的姿态,故而,毫无一点不逊之色。
    船甫转过瀑布,即见半山峭壁上,挂下串串藤蔓,似珠帘般,遮掩在一处高有三丈左右,宽约丈许的石洞之前,瀑布噗噗之声,水花飞溅之下,阳光映照成一串五彩相间的景色,美艳绚丽已极。
    小舟傍靠小小码头,一字先排开,飞云道长,率先落地,与危烽烟,夏婷,并肩向藤蔓后步去。
    闪过藤蔓,只见宽敞的石洞中,灯光通明,迎面乃是一座与武林地牢中机关操纵的石厅仿佛大的石厅,厅后乃是一道螺旋形的石级,婉蜒斜伸向山腹高处。
    危烽烟打眼望去,只见石级最下五层,灯光通明中,照射着五排高矮不一,肥瘦各半,老少俱全的一群以游云庄主浑沌老人江可元为首的人物。
    危烽烟不由得,急步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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