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天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
    高凌宇一觉醒来,虽未睁开眼,已能感觉太阳照进小窗,屋子里亮亮的,而且隐隐嗅到幽香气味。
    是张培兰站在床前,托了个粗制的木盘,上有两个大馒头,一盘酱牛肉,还有一碗酸辣汤。
    愕了一阵,高凌宇道:“这景象几乎使我产生错觉,以为我已经成了家哩!”她木然地道:“你最好不要想得那么多。轻轻坐起来吃饭,不要碰坏了创口,现在你要特别小心,除非你不想早好。”高凌宇坐起来,道:“真谢谢你了!是什么时候了?”张培兰道:“快到酉时哩!”把盘子放在他的腿上。
    高凌宇大口吞着馒头,道:“我几乎睡了一整天。”她往外走着,道:“吃完了,我给你换药,你还要继续睡。”高凌宇道:“铁姑娘,不要走,我们聊聊好不好?”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张培兰道:“你似乎以为自己还能活得很久来享受人生似的。”
    大口吞着酱牛肉,道:“就算时日不多吧,不是更该珍惜这一段短暂的人生吗?”她在门外道:“外面没有人照料不大好,有空再谈吃完他把盘子端到前面,发现尸体已不见,地上血污都已洗刷干净,一切都恢复了旧观。道:“真难为你,全部弄清爽了!”她自个儿坐在一张八仙桌边吃饭,道:“不收拾怎么成?被鹰爪们看到,背这黑锅可划不来。
    我说过,你最好不要走动,要多休息才行。”他坐在她的对面,道:“令祖一生救人无算,你却上了贼船,是怎么回事?”漠然地一笑,她道:“你还不是一样?相信你们祖上也不是天生的碱胚子吧?”他自嘲地笑笑,道:“我曾企图反抗,像那次落入铁冠英手中,就是中了他的圈套。但我作得不太成功,你可知道被囚于铁家牢中而被毒死的人是谁?”张培兰道:“霹雷指’胡松。高凌宇,你可知道背叛他们的人该受何刑?”冷然一晒,高凌宇道:“听说是剥皮刑。”张培兰道:“不错,那是明太祖创立的酷刑,凡是贪渎六干两以上的官吏,不但枭首示众,还要剥皮,然后把人皮中塞满了草,挂在公厅两侧,以儆效尤。衙门右侧建立一庙,名为‘皮场庙’,也就是剥皮刑场。阉党刘谨和魏忠贤也都私设刑场。你知道剥皮的技术吗?”面色一沉,高凌宇切齿道:“听说过,剥光了衣服,洒上沥青,然后用椎全身殴打,全身的皮就脱光了,就像蝉蜕及蛇蜕一样。”她冷冷地道:“看来你也不外行。弄法如此残酷,仍有人以身试法,你说贱不贱?”高凌宇道:“所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这话未必是金科玉律吧?背叛他们的人前仆后继,并未被酷刑吓住。”白天有人过河,张培兰就客串摆渡送人过河。
    五天过去了,高凌字已大有起色。但就在这天傍晚,后面小径中蹄声“得得”来了一人。这人约二十六七岁,猿臂蜂腰,穿得相当华美,顾盼自若,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人物,至少不会是普通的过客,骑了一匹枣红色蒙古种骏马。
    此人一下马就吆呼着道:“有人吗?”张培兰出来应付,道:“客官要过河?”这年轻人道:“河总是要过的,只有姑娘一个人吗?”叹口气,她搓着手道:“本来这儿还有我爹和我的大哥照料着,前天有些人在这儿火并,很多人受了伤,就把我爹和大哥拉去抬伤患的人,说是两三天就回来。”这人自行拴了马,进门就猛嗅了一阵,道:“不仅是伤了几个人口巴?死的人都埋在什么地方呀?”白他一眼,张培兰道:“死人嘛!当天晚上乱糟糟地,那场面谁敢看?就算埋过死人八成也不是埋在附近。怎么,客人府上死了人?”年轻人道:“这是什么话!在下只是凭经验猜出,这野店中血腥气十分浓重,恐怕死了不少的人哩!要是谋财害命的黑店……”一投身就退入门内,张培兰道:“客官说话可要多斟酌点,再说,你如果怀疑这是黑店,不如趁天色未黑及早过河,以免连小命也送上了。”年轻人负手笑着踱进来,着:“常出远门的人,可不伯什么黑店,只是明明死了很多人,却又不说出来,就透着蹊跷。我说姑娘,人命关天,要是六扇门中的人找上门,可就不好摆弄哩!”张培兰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六扇门中的鹰爪了?”笑笑坐下,年轻人道:“这是什么话?姑娘看我像个六扇门中的人吗?”冷冷一笑,张培兰道:“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笑笑,年轻人道:“依姑娘看呢?我像干什么的?”张培兰不假思索地道:“四不像。”年轻人胁肩笑了一阵,道:“姑娘,有什么可口的东西?”张培兰道:“荒郊野店,哪会有什么可口的食物,我看不如趁天还没黑,送你过河,四十里外有个小镇,要吃什么就有什么。”年轻人道:“怎么,这不是个店?这儿不留客人住宿?”漠然地,张培兰道:“我父兄在时,有些不嫌本店简陋的人。可以留宿。可是我父兄不在家,只小女子一人可就不大方便了……”世故地笑笑,年轻人道:“姑娘大可放心,在下虽然未必能作到‘暗室不欺’的境界,一般的女子,在下还看不上眼。再说开店的人,大多见过世面,大可不必耽心这个……”张培兰道:“听口气,客官不嫌这儿简陋,也不在乎睡在原竹编的床上,稻草床垫上,不怕跳骚咬了?”年轻人道:“出门在外,有时候不迁就怎么成?姑娘,有酒吗?”张培兰道:“酒是有,是辣嗓子的劣酒。”年轻人道:“菜呢?能张罗几样可口的菜吗?”冷冷一笑,她道:“要吃可口的菜,最好回家去,这儿可以炒的只有鸡蛋,还有点卤牛肉和鱼干,没有别的东西了!”年轻人道:“既然别人能将就,我为什么不能将就?好吧!偏劳姑娘马上准备,赶了大半天的路,也真有点饿了。”张培兰道:“这么说客官不再摆谱,端上什么就吃什么了?”年轻人道:“出门在外,哪能样样称心如意?好在有一位秀色可餐的姑娘陪伴在侧,就算酒菜粗劣些也将就了。”张培兰去准备吃的,年轻人东张西望地道:“姑娘,前天晚上此地火并,大概是什么时候?”张培兰道:“大概是二更左右。”年轻人道:“一共有几拨人?”张培兰道:“一共有二三十个,详细数字弄不清楚他再问,张培兰就懒得回答。不久就端上了一盘炸鱼于、一盘酱牛肉、一斤黄酒和三个馒头。
    年轻人道:“在下柳半楼,姑娘的芳名可以见告吗?”张培兰道:“我叫张培兰,莫非火并的人和柳先生有关?”柳半楼道:“也可以这么说,可能其中有几人,是在下的亲叔。”伸了一拦,又道:“姑娘别走,请坐下来陪我谈谈如何?”张培兰道:“笑话!本姑娘又不是酒家女。”柳半楼道:“就算是酒家女,也得在下看得上眼。姑娘胜过酒家女多矣!看来姑娘真不像一位荒郊野店的女小东呀!”张培兰冷冷地道:“我倒要请问,什么样子才像个野店的女小东?”咽下一口酒,柳半楼道:“野店的女小东,手指不会如此细嫩,肌肤也不会如此白净,成年累月在炉下掌理膳事,身上必有油烟气味……”的确,这家伙年纪不大,却处处表现了世故和老练。这次伤心渡的生死集会,似乎年轻的比年老的厉害多多。
    柳半楼又道:“张姑娘,可否说是些什么人物吗?”张培兰道:“我当时不太注意他们的交谈,尤其他们南腔北调地,也听不大懂,好象有个叫‘磨刀里’的,一来就借磨刀石磨他的锈刀。”连连点头,柳半楼道:“喂!不错,一定有那个老小子,还有呢?”
    张培兰道:“另外有个三十来岁脸上的粉像涂墙似的女人,好象姓阴,和一个姓毛的及姓曾的,似乎是一伙的。”柳半楼道:“应该还有很多人才对。”张培兰道:“怎么?
    你是在问口供?”柳半楼笑笑道:“不敢:反正闲着没事可做……”想了一下,张培兰道:“还有什么‘十二生肖’、‘怒山双笔’等等。”柳半楼道:“最后是什么人收拾残局的?”张培兰道:“大概是一个姓姜的吧!”柳半楼笑笑道:“有没有一个比‘磨刀叟’及姓姜的更厉害的人物呢?”张培兰道:“当时在做莱,没有注意。再说对他们的血腥砍杀也不敢看,那简直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杀鸡宰鸭。”耸肩一笑,柳半楼道:“张姑娘太客气了吧?我看姑娘的胆子够大的了!”张培兰道:“怎见得?”柳半楼道:“自在下来此,就只有姑娘一人在此,三五十里之内渺无人迹,单男独女离群独处,姑娘却一直未显示畏惧的样子,可见张姑娘太过自谦了……”仰仰头,她道:“随便你怎么说!”柳半楼道:“张姑娘,在下决定留宿一夜,请姑娘给准备一个房间。现在就请姑娘带我去看看房间如何?”张培兰故意带他绕路走,以免他发现这些竹子搭成的简陋小茅屋中,还有其它客人居住着。她把他带到距高凌字较远的一问,而且到前面去不须经过高凌宇那间的门外。
    她推开竹胚编成的门,道:“就是这一间吧!通通一样,也不必挑捡了!”哪知柳半楼看了一下道:“张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在下花了钱住房间,当然要选一间自己当意的,这一间太靠后边,不大安全。”冷冷一笑,张培兰道:“原来柳大侠的胆子也很有限哩!”柳半楼道:“不怕你见笑,在下虽是个大男人,胆子却很小,这可能和自幼被父母溺爱,以及姊妹太多,常在女孩堆中有关。”他逐屋打量,来到这一间撩开门帘,道:“张姑娘,这一问多个门帘,苍蝇及蚊蚋不得而入,而且比较接近前面,我看就选择这一间好了!”说着探进头来,和高凌宇四日一接,道:“这位兄台是高凌字倚在床上道:“在下今天晌午来此,由于受了点风寒,只好在此休养一二日待身子复原了再走,兄台也是住店的?”眼珠疾转,柳半楼道:“小弟本要过河,到百里外的表舅家去探亲,因牲口太疲累,不忍再继续赶路,只好在此迁就一夜。”高凌宇不再说什么,因为门外的张培兰在催着道:“柳大侠,你这人也未免太自来熟了吧!这位客人需要休息,你还是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吧!”柳半楼道:“这位兄台贵姓大名?”高凌宇道:“小弟高凌宇。”柳半楼道:“莫非就是武林盛传的‘白骨断肠刀’?”高凌宇道:“正是区区,不过武林中人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的大肆渲染,往往言过其实,可是这种事当事人已不便出面匡正或否认。兄台的大名是?”柳半楼道:“小弟柳半楼。我还以为高兄台躬逢盛会了呢!”微怔,高凌宇道:“不知是什么盛会?”柳半楼晒然一笑,道:“高兄和张姑娘是亲戚?”高凌宇道:“不是。”柳半楼道:“是朋友?”摇摇头表示猜错了。
    柳半楼道:“这就未免有点厚此薄彼了吧!”高凌宇茫然道:“柳兄是说……”柳半楼道:“同样花钱住店,张姑娘本想在下睡在拼起的八仙桌子上,却又使这些小房间闲着,这真叫人想不通呀!”高凌宇笑笑道:“在下来此时,也受到同样的待遇。后来由于在下受了风寒发烧,才承张姑娘特许到这儿来。想必是姑娘家一人留守在此,不得不小心点吧!”柳半楼道:“兄台可真会为张姑娘缓颊,难道说在下脸上写了‘恶棍’二字?她不怕兄台却只怕小弟不成吗?”他打量屋中,还深深地嗅了一阵,才告退缩回身子。
    午夜,极静。
    高凌宇本已昏昏欲睡,却听到比猫还轻灵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外,是柳半楼吧?或者张培兰?也许他们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江湖中人心险诈,仅是在这伤心渡的一夜之间,就看到了多少不同的嘴脸,和诡谲无常的变幻,而使人眼花缭舌L。
    也许任何一个,不必两人联手,都够他忙活的了。
    他现在伤势略有起色,只要用力过猛就会使创口再次撕裂,这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他握住了刀柄,躺着不动、出声嘛,就等于告诉对方,他具有如此高的听力。如果不出声,而待对方进了屋子,那就必须拼命自卫了。
    门被轻轻推开,人像一片败叶飘了进来。
    高凌宇知道,对方如要施袭,而张培兰又故作睡着不知的话,他的情况就很危险,必须浴血抵抗。
    哪知这时忽然听到张培兰大声道:“柳大少……柳大少……是你吗?”柳半楼还在犹豫,张培兰已走了过来,道:“柳大少,人家高少侠都已经睡了,要聊天也要等到天亮了以后呀!一个人总不能老是扮演可厌角色,你说是不是?”“暖……暖……”柳半楼退出门外道:“不瞒二位,小弟长了这么大,还没睡过稻草,所以老是无法入梦,本想找高兄下盘棋,以消永夜。既如如此……”高凌宇这才坐起,道:“是柳兄吗?明天小弟一定奉陪。”柳半楼道:“高兄,深夜打扰,小弟无状,就此告退柳半楼走后,张培兰也没有进来,高凌宇心想:张培兰到底安着什么心,她应该是传达“灭口令”的人,怎么会关心抗拒灭口令的人呢?这个柳半楼身手了得,莫非他就是……
    为了早日康复,只有时时小心,提高警觉。
    在早餐桌上,三人一起吃饭,柳半楼故意对张培兰表示殷勤。
    张培兰道:“请问二位,今天过不过河?”柳半楼望着高凌宇,高凌宇道:“在下的风寒好得多了!
    但长途跋涉加之又无脚力牲口,总是不好,所以我想不如在此多休养一天……”柳半楼道:“那好极了!本来高兄若不留下,立即过河上路,小弟也不愿单独留下。我那牲口是蒙古名种,且是友人的宠物。昨天赶多了路,应该让它多休息几天,所以有机会和高兄多盘桓几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张培兰道:“既然两位今天还不想走,河上摆渡不能无人照料,而我又要照应这小店,请问二位谁愿偏劳?柳半楼低头吃饭故作未闻。张培兰道:“二人之中总要有一位要偏劳的。”傲然一笑,柳半楼道:“在下生于富豪之家,仆从如云,恕我从未作过这种营生,心虽有余而力有未逮,抱歉!抱歉!”
    撇撇嘴,张培兰道:“富豪之家的子弟就等于废人吗?摇摇橹,撑撑竹篙子也不会吗?
    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柳半楼道:“的确欠学,说来惭愧!”张培兰向高凌宇道:“高先生也是出身富豪之家吗?”高凌宇道:“在下出身寒微,家严是手艺人……”张培兰道:“高先生可以弄弄摆渡吗?”高凌宇道:“虽不敢说可以应付,我想还不至于把舢板弄翻吧!只是风寒未愈,不知能否胜任愉快,但可一试的。”张培兰道:“高先生,那就偏劳你了,如果过河的人多,我可以抽空帮你。唠!现在不就来了过河的客人了?”这工夫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跛足,女的瞎眼,男的以一根竹杖引路,拉着女的一手,两人都在三旬以上。男的道:“姑娘,这会儿可以过河吗?”张培兰道:“如果二位有急事,就马上送二位过河,原则上是凑足四位才过河。”女的道:“姑娘,我们也没有什么急事,就在舢板上等一会也无防。只伯等了半天仍然等不到一个,那怎么办?”
    张培兰道:“两个时辰之内没有人来,我们就送二位过河。”张培兰说完走向小店。
    跛子扶着瞎女上了舢板,坐在船头上。高凌宇坐在后躺处。舢板前半部在水中,后半部还在岸上。
    被子道:“小哥,听说这儿前两天曾有一次盛会?”微微一愕,高凌宇道:“老兄是指什么……”瞎女人道:“小哥何必装蒜,请问小哥是何时来的?”高凌宇道:“在下昨天晌午来此,因风寒留下,不得不盘桓一两天,待好了再走。”跛子道:“原来小哥也没赶上那次盛会。在下夫妇二人有位堂兄,听说参与了那次盛会,不知吉凶如何,真叫人耽心。”高凌宇道:“在下听说数日前有人在此玩命,曾有死伤,未死的已过河而去。不知这些末死之人是否有令堂兄在内?”破子道:“但愿在内。”此刻柳半楼坐在小店门迎门的八仙桌边,张培兰倚在门外凉篷的支柱上,柳半楼道:“张姑娘,你是负有使命而来的吧?”张培兰道:“什么使命啊?你倒说说看。”冷冷一笑,柳半楼道:“你不是来传达灭口令的人?”晒然一笑,她道:“原来你也和那些人物同样地无聊。
    这么看起来你来此也绝非一个普通过河的客人了?我没有猜错吧?”耸耸肩,柳半楼道:“我也没有说绝对和那件事没有关连吧?”晒然地,张培兰道:“说说看,你是‘盘古旋’,还是‘轩辕斩’?”摇摇头,柳半楼道:“都不是。”张培兰道:“你是来应劫的,还是来灭口的?”柳半楼道:“你是传达灭口的人,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张培兰知道套不出来,事实上她大致能猜出来。看看河边,由于是顺风,隐隐听到一跛一瞎两个中年人正在和高凌宇交谈,内容也正是在谈前几天夜里杀伐的事。
    因而张培兰深信这也不是两个普通的过客,立即走向河边,对高凌宇道:“你没驶过船,这第一次还是由我帮你吧!”二人把船推下水,张培兰跳上船,把橹母放在橹公上摇了起来。
    高凌宇不由暗暗惊奇,也暗暗警惕,她什么都会,包括演戏在内。如果不信她是杀人能手,可能错得太离谱了吧!
    格声“咿咿呀呀”,土布衣衫里着苗条的胴体,摇橹时转动腰身的姿态,实在令人退思,销魂。
    破子道:“我说船家姑娘,前两天这儿有过火爆事件?”张培兰淡然道:“有这么一回事。”跛子道:“结果如何?”张培兰道:“两败俱伤。”瞎子道:“所谓两败,都是哪方面的人哩2”张培兰道:“这……我怎么知道?只知道有好几拨人,一个个神秘今今地,后来动起手来,分成了两派,大致如此……”跛子道:“人呢?我是说活着的。”
    张培兰’道:“走了!”瞎妇道:“我说这位姑娘,你在这次斯杀中扮演什么角色呀?”
    张培兰道:“有人在家门口厮杀,当然是看戏的罗!”瞎子道:“这野店是姑娘的家吗?”
    张培兰以为,反正那夜在此的人,除了她和高凌宇外,其余的都到阴间应卯去了,这两人不会知道的,她道:“当然罗!”瞎子冷笑道:“太谦虚了!姑娘出身大家闺秀,自幼酷爱练武,大了之后被阉党利用,身在‘左右拥护’之上,令祖‘回春居士’一世英名全断送在你的手中。”面色一冷,张培兰道:“原来二位也是参与盛会的狂妄地一笑,跛子道:“可惜稍迟了一步,不过还不算太晚。”张培兰道:“这话怎么说?”破子道:“姑娘是干啥的?咱们是心照不宣。死了那么多的人,姑娘居然还好端端的,想必身手了得,还有帮手了!”瞎妇一字一字地道:“跛哥,咱们不必管那么多,上面怎么交待,咱们就怎么干,用不着动嘴皮子磨牙……”张培兰大声道:“慢着!你们八成是‘长白二残’,看在你们素行还不太差,我必须警告你们,上面派你们来灭口,就等于让别人灭你们的口……”然而,跛子已是人随声至,身子疾射后舱。高凌宇闪过破子一击,瞎妇接踵而至,肋贩长度不过两丈二三,宽不及一丈,连一匹太高大的马匹,都无法载运过河。在舢板上拼命需要待别的技巧和经验。
    这一跛一瞎在摇晃不定的舢板上联手合击,拳掌交泻,形成钢铁般的劲墙。但是,他们遇上了硬手,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当然,在那盛会之后来此的人物,身手之高不难想象。
    原来所谓破、瞎都是轻微的,他们既不跛也不瞎。高凌宇可不是袖手旁观保存实力,他主要是不敢太用力,而拉开伤口,同时想看看张培兰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刻高凌宇显得手忙脚乱地闪过跛子连环五脚,似乎他们要对付张培兰,把她当作了主要的大敌或仇人。一个上腾如怒隼翻掠,在滚动中的奇妙角度上完成七掌及一十二腿的扫砸。而攻下盘的瞎妇,短拐竞在挫身攻守中撤出,嗓中挤出狠极的呜咽声,拐影绕着张培兰交织着光焰晶网,寒气砭骨,锐啸盈耳,舢板在水上跳跃,人在跳跃的船上纵跃,森厉的杀机在他们的嘴角上闪耀。
    在凌厉的攻击下,张培兰似乎招架不住而落水。破、瞎二人也入水不见,河水并不太深,中央约一丈七八,有点湍流而且混浊,水性不高的人,在水底的视界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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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培兰在陆上的身手如何,还看不出来,显然在水中不怎么出色。她只能看到五六尺外景物,如果对方在水中用长兵刃,她就会措手不及。
    但跛、瞎两人却是水战能手,这就可以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陆上,而等到上了船,而且船到河心才动手的原因了。
    天早已黑了下来,在野店中的柳半楼看不清舢板上的打斗情况,但却隐隐看出舢板己随波漂向下游,船上的人已不见了。
    就在这时,身后微响,回头望去,未掌灯的屋内极暗,似乎是个女郎站在五七步之外,柳半楼打量了一下道:“你不是张培兰张姑娘?”她冷冷的道:“谁说我不是?”
    茫然地,柳半楼道:“你刚才不是在摇橹送客人到彼岸去了?”张培兰道:“不错,但我潜了回来。让高凌宇以一敌二,对付那一破一瞎二人,他胜了表示他阳寿未终,败了也就不必劳你的驾了!”愕然地,柳半楼道:“我?”晒然一笑,张培兰道:“怎么?
    还要顾左右而言他?不承认你是来灭口的人?”柳半楼道:“那么你呢!正是传达灭口令的人罗?”她点点头道:“正是。”柳半楼道:“张姑娘,你是传达命令的人,大致可信,但此事非同小可,请出示信物或任何证明,我才能接令行事。”张培兰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点起了灯,而且解开了上衣的扣子,突然转过身来。柳半楼的目光在她的酥胸上溅起了火花。
    这是他所见到的女人最动人的胸部,双峰坚挺,白如脂玉,新剥鸡头颤巍巍地撼震着他的心弦和视觉。
    然后,她轻轻托起右乳,在乳根下部,有淡紫色刺字,刺着:“盘古旋斩,功高震主。”字样。
    很快地,她背过身去,把衣衫弄好,向门口走去,道:“不会再怀疑我的身份了吧?”柳半楼的戏戏谑神色收起,道:“看清了!可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高凌宇他是……”张培兰已没入夜色之中,大概是帮高凌宇弄舢板去了。
    他的心头“怦怦”跳着,绝对没有想到,她传达命令是以这种旖旎的方式,这大概是上级独出心裁,贿赂部下眼睛的一种方式吧!太好了,不是亲眼所见,不知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酥胸,因而恍惚间,跟前重重叠叠都是颤巍巍的双峰波浪。
    在水底动手的人,此刻已到紧要关头。在水中动手,全看视力远近而定,看得越远胜算愈大。
    当然,在水底呆得越久,换气的技术越高也是致胜之道。事实上换气技巧和持久力是不可分的,不会换气如何能在水底呆得久呢?跛、瞎二人一前一后夹击张培兰,由于二人能看到七八尺外的景物,加上跛子用的又是分水蛾眉刺,张培兰就险象环生了。
    张培兰的衣衫已被挑破多处,她知道时间一久,恐怕要葬身伤心河底。急中生智,双足在河地一刮一扬,方圆二三丈以内一片乌黑。
    这像是乌贼的隐形墨汁,她已身出三丈以外。但这样不会持久,而且善于水战的人对这一手并不陌生,不久,二人又找到了她。
    她再次运用这一手,捉了一会迷藏。已不灵光了。因为河底不全是烂泥,也有白沙地带,破、瞎二人把她逼到没有烂泥的地带。
    她发现上当,已现了原形。
    如果在陆上,她有信心收拾他们,但此刻,有几次都差点被瞎子的拐及破子的蛾眉刺戳中,她的衣服又有多处被挑开。
    杀机逐渐逼近,破子诱敌,瞎妇施袭,利用水底较优的视力一下子揪住了张培兰的头发,在水底动手,最好把长发咬在口中,一旦散开易为敌人所逞。
    张培兰知道危在一发,急忙掉转身子以双足攻击揪住她长发的瞎妇。但瞎妇揪住不放,仍可趋避,即使被踢中也不松手。
    这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破、瞎二人知道她是传达灭口令或负责灭口的人,杀了她即可暂时保住性命。
    在水中踢人或打人,只有水面上七八分之一的力道。
    破子以蛾眉刺向张培兰的小腹上猛戳,而在张培兰的方位和角度上,还未觉察这要命的一击,然而,另外一条人影,如一片黑云当头罩下。
    在水中有此速度,有些鱼类都办不到。他是受伤初愈。
    佯作不会驶船、不会摇橹,自然也不谙水性了。但他此刻却首先一掌按在跛子头上一扭。
    跛子的脖子立断,头部搭拉下来,七窍流血。来人借这一按之力又射向瞎妇,而瞎妇的短拐尖端距张培兰的肋部已不足五寸,她的手腕突被抓住。
    瞎妇有如一只被困的大章鱼,瞬间攻出几脚,却硬是无法脱困。现在她才知道,他们严重犯了轻敌的大错。原来这些年轻人都不好惹,不论是传送灭口令或负责灭口的人物,哪会有一个庸手?为什么这么老练的人居然要在生死一线时才会明白这一点……
    她手中的短拐被扭转过来,戳入她自己的腰上,血水像墨汁在水中氲氤弥漫,舒散开来。
    张培兰被弄上舢板时,这舢板已流到一里外彼岸的林荫下竹丛中被挡住了,她已喝饱了水,昏迷不醒。
    首先,他要弄出她腹中的水,他发现她的衣服已无法蔽体,胸部大部分裸程出来。
    他的手无意中触及到那坚实而又软滑的双峰,整个身心都震动了。他急忙扯扯她的破衣,想把她的双峰掩住,哪知破衣一勒,双峰上翘,触目处见双峰之下各有一行浅紫色的刺字。右乳根处刺着:“盘古旋”功高震主;左乳下是“轩辕斩”桀骜傲不驯。
    现在他已证实了她的身份,她的确是传达灭口令,也可以说是制造火并,使一干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同归于尽的人。所以也可以说,她才是执行灭口的人。
    如果现在要弄死她,或者不救她,她又如何执行灭口呢?当然,以他们的关系,他不会那么作。他挤出了她腹中的水,推拿了一阵,她才悠悠醒来。惊愕地道:“是……
    是你救了我?”拿手掩住胸部。
    高凌宇道:“你救我,我再救你,一报一还,两不相欠。”张培兰道:“两个中年人呢?”高凌宇道:“到河神处报到去了!”张培兰坐起来扯扯衣服,真正是捉襟见肘,这破衣已难以遮羞了,她面色一变瞪着他道:“你看到了我的身体?”高凌宇笑笑道:“那看是指什么部位了。”张培兰美眸一寒,道:“当然是紧要部位了!”摊摊手他苦笑道:“你的衣服破得太厉害,除非眼睛闭起来,不然会看不到吗?再说,像你这么美好的人的胴体,我只要居心光明,我看几眼这也是人性之常呀!况且咱们以前……”她凝视他一会,见他没有暖味之色,相信他没有侵犯她。一个人再老练,要是问心有愧是会形诸于色的。她年纪不大,经验却十分丰富。
    更重要的是,她的重要部位不能被看到而泄漏了秘密,这关系她的长辈的生命安危,非同小可。
    他会是一个大邪若正,善于伪装的人吗?她不以为他是那种人,她这次和他相处虽只有一二日,但在这两日之间,却有巨大的变迁,她冷眼旁观,对他已有较深的了解。
    他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老练而世故的年轻人,但能有所不为吧!因为女人大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一个不疑不傻,身心正常的男人,看了女人的美好胴体而能神态自若者,就能证明他心地光明。
    只不过一丝因钦佩而产生的绮念,稍显就被她扼杀了,因为有一千、一百个理由,都不允许她有此非份之想。她深深地吁了口气,高凌宇道:“张姑娘有没有内伤?”她试运内力,道:“没有。”高凌宇道:“不知你刚刚为何叹气?”她喃喃地道:“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他也不去研究她的感慨,道:“你的衣服最好脱下来弄干,我们回去吧!”张培兰道:“还是回去再换吧!”由于她衣不蔽体不能摇橹,他只好自己操作,逆流而上。
    高凌宇道:“依你之见,柳半楼是什么来路?”她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和姜风及‘磨刀受’、倪氏叔侄以及‘长白双残’是同路的,希望杀死灭口的人而改变他们的命运。”不以为然的,高凌宇道:“他还在等什么?”她淡然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凌宇道:“想弄清我的身份?”张培兰淡然道:“你现在不该让他知道一切,尤其是在康复以前。”高凌宇道:“谢谢你对我的关切,这么说你已知道他的身份?”
    她淡然道:“这并不难猜。”他不再问了,摇着橹,打量着她,遐思自是不免,那白霜赛雪的肌肤,坚挺而又腻软的肉球,和那芳兰竟体的阵阵幽香,这真是个尤物啊!况且又有过一度春风。
    张培兰着:“高凌宇,你的伤口似乎已经好了吧?”高凌宇道:“不错,但仍未敢尽量施为,以免缝隙的创口再度裂开,所以在你们最初的拼斗中,我根本不打算插手。”
    凝视着他的张培兰又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他摇着头,道:“没有想什么……”她显然不信,道:“不!你刚才一定在想什么奇妙的事。”高凌宇道:“就算有,你也猜不出来,我也不会告诉你她那清澈的眸子睨了他一会,似有所悟,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有无限的心事,而不便直言。
    高凌宇道:“你一连叹了好几口气,一定有心事吧?”张培兰道:“人生是一连串的无奈,曹孟德的诗可以作证: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譬如朝露,去日若多……”晒然一笑,高凌宇道:“可是你对酒不歌,并未珍惜这蜉蝣人生,是些什么无奈,我可以与以闻吗?”张培兰仿他的语气道:“很抱歉!我也不能告诉你。”舢板在附近靠岸,张培兰自后门绕过进入屋中换了衣服,然后二人先后自店外走了进来,柳半楼道:“两位似乎遇上了麻烦。”张培兰道:“那两个客人想对我们不利,幸亏他们不谙水性,没敢玩命,我们把他们送到彼岸,还没拢岸,就动上手了。”柳半楼道:“折腾了半天才打发了吗?”高凌宇道:“顺流而下,不知死活。”柳半楼道:“姓高的,把你的来路交待一下吧!”高凌宇道:“你的来路呢?”柳半楼道:“你先交待了,我自会告诉你。”
    高凌宇轻蔑地一笑,道:“就像是你比别人高一头,长一辈似的,真是‘长虫戴草帽……
    混充细高挑’哩!”傲慢地一笑,柳半楼道:“姓高的,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我说话?”冷蔑地一笑,高凌宇仰头而入,道:“爷们这会儿没有这份闲工夫逗着你玩……”
    柳半楼正要有所行动,张培兰道:“怎么,柳大侠,你要否定你是个君子吗?”柳半楼笑笑道:“不会的,淑女!我当然是个君子……
    只不过,该来的非来不可,不如趁早料理清算一下,你说是不是?”冷冷一笑,张培兰道:“姓柳的,不论是君子还是英雄,都不该占人家的便宜,人家风寒尚未痊愈,而且刚才又摇橹及动手消耗了体力,现在办事,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柳半楼道:“张姑娘,你是传达灭口令的人,怎么可以和他站在一边?会不会到时候和他联手对付我一个人?”张培兰漠然道:“如果你确实是上面派来灭口的人,多一个人,也该绰绰有余吧!……”另一个彩霞满天的天的傍晚,张培兰把所有的食物都做了,凡是好吃的一点也不留,都端上了桌面。
    有点意外地,柳半楼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做了这么多的菜?”张培兰道:“二位应该知道,我把所有能吃能喝的都搬上桌面的用意吧?”冷静地一笑,高凌宇道:“是不是过了今夜,已不再需要这些食物了?”张培兰点点头,然后斟了三杯酒,道:“我们要吃饱喝足,来争这最后的机会。”柳半楼道:“什么机会?”张培兰道:“生存的机会。”柳半楼道:“为什么?”张培兰神色肃然道:“因为你们就是我等的两个人,一个是‘轩辕斩’,一个是‘盘古旋’,没有错吧?请挑明了身份。”二人一齐点头,但眼睛中多少有点惊奇之色。
    高凌宇道:“这本来己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事关重大,请详加说明一切,以昭郑重。”
    她于了一杯酒,深深地吸口气,道:“魏老奸被磔死之初,人心惶惶,虽然事过半年有余,未见株连同党,但王永光、史坤及高捷等人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会耽心过去这些曾由他们指挥过的杀手有天会坏事连累他们……”高、柳二人都不再说话,把肚子填饱。
    只是他们都吃到七八分饱即不再吃喝,太饱或太饿对玩命都很不利。
    他们也都想到了一点,以他们二人的功力,即使某一方面略胜一筹,最后仍然逃不过她的全力一击,这就是所谓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吧!
    三人同时离桌,她走到远远的一边,道:“应该是时候了……”“呛呛”两声,一个使出了“白骨断肠刀”,一个是外门兵刃,三尺长的乌金镰。由于把手可伸缩。所以藏在身上很不显眼。
    天已暗了下来,入夜无风,河水低吟,如泣如诉。二人向张培兰望去,她双手交叉胸前,正在等待一场肉搏的开始。而他们,都在不同的情况下,欣赏过她的酥胸,为她而战也好,为保命而战也好,在他们的心情上,似乎她不是站在他们对立的立场上。
    二人开始移动,约半盏茶工夫,一个由徐而疾地旋转,有如在猛抽几下的大陀螺,另一个在这旋转的大陀螺中斩劈了二十七镰。
    人在旋,白骨断肠刀也在翻飞旋转,“盘古旋”是寓攻于守的绝学,着重于身法与步法,轻功冠绝武林。“轩辕斩”以攻击见长,却是寓守于攻。两人都有极丰富的搏杀经验,生死存亡间不容发。
    张培兰几立不动,有如一尊石像,只是一只眼珠随着黑暗中的人影和光焰转动,她的心情极复杂,她知道自己不能希求哪一个人胜,应该是两败俱伤,而造成她兵不血刃的预谋。
    两人一个是执行一些大奸祸首的灭口命令,一个是在灭口行动中身份高高在上的被灭口高手,而两人所争的是什么?不过是先死与后死之别而已。
    乌金镰的砍削能充分表现“轩辕斩”的绝学路数和风格,乌溜溜珠晶炎在黑暗中造成腾蛇似的闪电,撕裂着黑缎似的夜幕。
    白骨断肠刀如月华下的粼粼波涛,但飞旋的路子无迹轨可寻,有时人在刀下,或刀在人上,千丝万缕,晶丝芒线,细绕密缠,似想把对方变成一个巨茧。
    搏杀由酉时开始,一直继续到亥时。
    两人衣服全被汗水湿透,或者血、汗不分。头上冒着腾腾蒸汽,高凌宇伤势初愈,不无影响,已被乌金镰伤了五处,且被跺倒了两次。
    柳半楼也末全占便宜,白骨刀在他的颊上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大腿上也中了一刀,被那旋风似的腿浪扫倒过一次。
    但柳半楼看出自己略占上风,也看出对方的体力不如自己充沛,杀了高凌宇之后,估计对付这个尤物应无多大问题。想到这儿,那颤巍巍的双峰又在眼前晃动起来。
    他对女人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一般的女人他看不上眼,送上门他都不要,一旦看上了,就非到手不可。
    柳半楼并未太低估对方,但他却不知对方有个不为人知的对敌之法,那就是高凌宇经常是先弱后强,先衰后盛,总会造成对方的错觉。
    而柳半楼占了上风之后,偶尔会扫视张培兰一眼,那眼神的内涵并不难解释,所以锐不可当的反击在瞬间发动。
    “叭叭”两脚,柳半楼的左肩及右腮帮子上各挨了一脚,才退了一步,正要打叠精神还以颜色,没想到“盘古旋”是以守代攻,而且往往旋转的方式不是自右向左,或自左向右,而是忽左忽右,或半左半有的捉摸不定。
    柳半楼尚未反击,左眼及小腹上又中了一脚及一膝。而白骨断肠刀,光焰熠熠,寒气慑人,在那乌金镰的啸声中,’“删喇”……高凌宇的腋下及裤角已被扫裂,腿上也挂了彩。
    两人的步伐都有点不稳了,但一个旋跃而起,一个跃起凌空下击,“呛呛呛”一溜火花飞溅,看来高凌宇在“轩辕斩”的砍劈下十分不利。
    但张培兰动也末动一下,也许在她看来,这只是两头牛,甚至于两只蟋蟀在恶斗,谁死谁活实在与她无关。
    出乎意料地,“盘古旋”是一门以静制动的武学,当他不攻也不守,就那么不规则地一旋滑出一步之外时,柳半楼自信一击必中,全力以出,下泻之速、用力之猛,连他自己都收势不住。
    “啪”地一声,竞损在地上。然而,就在他自知已无法幸免时,仍然施出怪怪的,疾如闪电的一镰,在高凌宇的后侧腰臀之间划了一镰。
    柳半楼的头颅四分五裂,高凌宇踉跄后退,他的警觉不谓不快,意念刚动,警告自己此刻危机没有过去,应防另一窥伺在侧的人。但人影已凌空泻到,他只迟了这么一瞬的时间后头及背上各中了一脚。
    上涌的血箭喷出的同时,张培兰打铁趁热,又贴了上来,高凌宇也许是力尽,或者自知不免,竟然放弃了自卫。
    眼见张培兰的寒匕送向他的心窝处,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或不忍之色。这一点才是使他吃惊的主要原因。他在河底救过她一命,似乎她从不记那种帐的,只知道绝对服从,完成上面交付的任务及早回去复命交差。
    这一匕是万万避不过的,她甚至可以看出高凌字眼神中的绝望和惊悸。这对她仍然不足以造成震撼,尽管她不愿眼见这一匕直贯心脏,所以她闭上了眼。
    但就在她刚闭眼的剎那,他又是那么一旋,寒匕旁胸而过,把腋下皮肉挑开,而她却被一掌按了出去,若非留情,白骨断肠刀足以把她一切两段。
    尽管她曾否认是铁梅心,而且看她的作风也不大像她,铁悔心应该不会对他如此狠毒,就算铁梅心以前暗示过下次遇上可能变成陌路,也不例外,他还是把她当作了铁梅心。
    张培兰像一片败叶,在绝对稳操胜算之下,胸腹之间被按了那一掌,已使她内伤极重,摔出六七步之远。高凌宇倚在墙上喘气,张培兰坐起来,口鼻中血丝隐现。她当然知道,他居然还对她手下留情的原因。
    河水呜咽,夜枭悲鸣,死了这么多的人,伤心河还是伤心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刚才的柳半楼,还自诩为一世之雄,唯我独尊,现已挺尸在地。哗哗的河水,倒像是无数的鬼魂在窃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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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坐下来包扎创伤,张培兰吃力地道:“这是一次意外,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不能不认,你似乎还有余力送我上路,那就尽快动手吧!……”冷冷一笑,高凌宇不屑地道:“在下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绝顶,算无遗策的人。”她抹去口鼻中的血渍,道:“世上根本就……就不会有那种人的……”高凌宇一字一字地道:“你居然没有想到,当你顺利完成灭口任务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她怔然地,似乎未想到他要说而未说出的下文,道:“什……什么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高凌字道:“你是王永光、史坤及高捷的亲戚?”她洒然道:“当然不是。”高凌宇道:“上一代和他们交情不泛泛?”她摇摇头道:“也不是。”他气极而笑了几声,道:“既然你和他们没有任何较近的关系,你凭什么相信在你为他们完成了任务之后,他们会留你的活口?”沉默了一会,她冷冷地道:“你以为我连这一点也未想到?”高凌宇冷竣地道:“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至死不悟?”张培兰漠然道:“当然有其原因,你可知我们上一代有仇?我的父亲死在你爹手中?”陡然一愣,高凌宇道:“家父被阉党的走狗爪牙追杀合击而死,你爹……”
    她喃喃地道:“不错,就在那次追杀行动中,家父死在你父亲之手。而且死得极惨,开膛破肚,极尽残酷之能事晒然一笑,高凌字扶墙站起来,道:“那是自卫,有何仇恨可言?张培兰,我要走了!你对他们既有信心,也许阉党真的不会杀你。但依我估计,来收拾你的人物也应该快要到了……”张培兰道:“高凌宇,你自以为英雄侠士,知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的道理,你走之前,请补我一掌吧!”高凌字道:“如果我要杀你,刚才用刀比用掌要有用此”她凝视着他,道:“你为什么不能?”喟然一叹,高凌宇道:“只因为你像一个人,触景伤情,心有未忍。尽管在心地方面,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相差悬殊的。”张培兰道:“就是你说的铁梅心吗?”他点点头道:“正是她,在心地方面,你有她一半好,那该有多好。如果你是铁梅心,铁冠英应该是你的父亲,为什么你说父亲死了?”一个淡淡的人影一闪而至,站在门口。高、张二人同时望去,这人穿的大概是灰色或淡黄色衣服,在黑暗中几乎看不出来。
    张培兰道:“什么人?”来人以低沉微沙的嗓音道:“结帐的人。”张培兰道:“干脆就是收拾残局人的对不?”来人道:“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张培兰道:“你是找谁的?”来人木然道:“本来是找你一个人的,没想到计划和事实的演变略有出入,该走的居然还没有走,所以应该说我是来找你们二位的。”高凌宇打破了沉默,道:“尊驾身负重责,斩草除根,必非泛泛之辈了?”此人嗓音低沉,不疾不徐地道:“这种两败俱伤的残局,不须高手,在下是无名小卒。”张培兰不信,高凌字更不信,在张培兰来说,他不免后悔,没有及时相信高凌宇的话,这人来得正是时候。
    冷冷一笑,张培兰道:“你的名字就叫无名小卒吗?”此人道:“在下‘宇宙风’韦天爵。”二人既未听说过这绰号,也未听过这名字,谅是随便找了个假名假绰号。
    韦天爵道:“二位是自己动手,还是要在下代劳?”张培兰道:“姓韦的,前此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是别人灭口的对象,你现在是否想到在你完成使命之后,也有人会在等你?……”洒脱地一笑,韦天爵道:“未来的事在下不愿多想,眼前的事先了结再说,这位是‘盘古旋’的传人‘白骨断肠刀’高凌宇吧?”高凌宇道:“正是在下,韦大侠能被阉党选为最后灭口之人,可见倚重之殷,身份之高,但有张姑娘的前车之鉴,在下不能不说几句话: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不如防将来之非。
    韦大侠,如你和阉党无特殊亲密关系,难道所有被利用过的人一口不留,独能让韦大侠例外吗?”低沉地笑了一阵,韦天爵道:“高凌宇,尊驾的口才不错,只可惜我一向是遵守自己的原则作事。这么说是要在下动手罗?”韦天爵退出屋外,似乎怕在屋中施展不开。
    高凌宇蚁语传音对张培兰道:“张姑娘,你知道此人的来历?”张培兰也以传音入密道:“不知道,但我曾想到一个人。
    他可能就是和‘盘古旋’及‘轩辕斩’齐名的神秘人物或其门下。”高凌宇道:“可能,待会搏杀尽量向河边移动,但愿他是个旱鸭子,或者略通水性。咱们还有机会,不敌时尽快自水中逃走。”张培兰道:“如果咱们的运气不佳,他也是个水中高手呢?”
    高凌宇道:“那是天绝于你我,只好认命。但我们已负伤,不可力拼,反之,即使他不谙水性,到时候咱们下了水他也无法施展了!”张培兰站了起,道:“我同意你的计划,在目前也只有这么干了……”高凌宇领先走出野店,外面就是沙滩,他现在相信,如果在危急时她还不施毒,已可证明她绝非铁梅心了。
    到了外面,他们隐隐看出,此人三十左右,中等身材,双目深陷,手中已握了一柄巨剑,足有四尺多长。
    高凌宇掂掂白骨断肠刀,眼见张培兰自腰上取下了飞抓,抓如小儿手掌,黑黝黝地不知是何物打造,但可看出,抓上五爪可以放松,伸缩自如。
    张培兰甩起双爪,候机进攻,白骨断肠刀已幻起重重光流卷了上去。他负伤颇重,知道内力大减,不能久战。
    巨剑搅起“嗡嗡”巨大声响,形成一重重的钢墙,飞爪递不进去,白骨断肠刀由于内力受损极大也不敢硬接。
    高手过招不须一二十招,就知道对方的斤两,高凌宇以为,此人不必施展什么绝招,只要来一次消耗战,缠斗上半个时辰,两人绝对支持不住。
    两人心意相通,张培兰边打边向河边移动,高凌宇只守不攻,他估计即使不受伤,要击败此人也不容易。韦天爵挥着巨剑道:“二位此刻自行了断,在下仍然给予机会……”
    吐了口唾沫,张培兰道:“如果你真是一号人物,等我们伤愈之后再一见高下,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趁人之危,这算什么?”韦天爵道:“在下说过是无名小卒,哪敢自诩为大丈夫?”二人退到河边附近,韦天爵攻势一缓,二人猛然合击一招,一掠入水钻入河底。
    韦天爵哈哈一笑道:“大爷干了一辈驴经纪,还不知道驴子的脾气?嘿嘿!不下水还要折腾半天,下了水正合大爷之意……”“扑通”一声也钻入水中。
    高、张二人本已在水底向对岸潜了二三十丈,哪知高凌宇突然扯了她一下,指指后面。原来韦天爵已经追到,而且自他们顶上射过,迎面拦住。
    他们的运气的确不佳,此人正是个水中高手。
    韦天爵作出大笑之状,似乎手到擒来,二人到此地步,也只有尽力一拼了。但是,二人都受了重伤,加之此人水性高超,视力极佳,二人立刻陷于绝境,险象环生。
    他们二人都要在盏茶工夫出水换气,但对方却不需要。
    对方的实力如此消长,胜负立见。因为在水中任何动作要比水上多用数倍的力气才有水上的速度。
    这韦天爵在水底对付二人,真是游刃有余,连巨剑也收了起来,不到盏茶工夫已砸了张培兰两掌,跺了高凌宇一脚。
    当二人喝足了水,被此人挟着浮出水面时,只见舢板就在附近,上面有个竹竿似的人物摇着橹道:“这位客官,要不要帮忙?”韦天爵踏水而行,道:“在下应付得了,谢了!”瘦子手上一使劲,舢板如箭射来。韦天爵挟着两个人,又是踏水而行,不过是凭一口真气。知道这家伙是有所为而来,本想施展他的不俗水中功夫向左边横移二三尺避过,哪知这人摇橹的功夫到家,船速如箭射到。
    如果不立刻下沉,就会被舢板底部撞到,这人不敢逞强,再说为两个半死的人冒这份险也划不来。立刻下沉,而且在水底松手,放下高、张二人。
    韦天爵不由光火,非逮住这人不可,立即凭过人的水中视物本领潜至舢板下,原来舢板也正在逃避他。
    韦天爵心想,我要是不把你淹个半死就跟你姓。在水下抓住尾部,施展“蜉蝣撼树”
    奇功,把舢板翻了过来。
    然而,当他搜遍了这方圆十丈之地也未见到那竹竿似的汉子时,突叫一声:“不妙!”
    他钻出水面,把舢板弄过来上船四下张望很久,未见到人影,知道上了人家的当。
    真正是人上有人,天上有天。他在舢板上一直不停地打量,就未见冒出一个人影来,深夜月色极好,能见度可及一里左右,他知道遇上了一个水性比他还好的人。
    不错,这瘦子在水底挟着二人游动,比鱼还快,他自知道韦天爵的斤两,绝对不敢被他发现,所以不敢就近潜到对岸,而是潜向上游约一里半之外,在对岸上了岸。
    而他这样作,主要是怕韦天爵追赶,而他要是追赶,必然顺流而下,因为依韦天爵的估计,瘦子的水性就算不错,要想游出他的能见度以外才出水,必然是往下游潜去。
    这一次韦天爵又猜错了,所以他向下游追去。
    竹竿似的人约四旬年纪,如果韦天爵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敢如此低估了。
    他探头水面的水草中打量了一阵,这才把二人挟上岸,奔出里许,在林中把二人腹中的水弄出,又推拿了一会,二人才先后醒来。
    张培兰想坐起来,哼了一声又倒下了,道:“你不是韦天爵吗?”竹竿似的中年人道:“谁叫韦天爵?那八成是假名,因为这名字我第一次听到。”张培兰道:“以韦天爵的高明水性,你是怎么救了我们的?”瘦子笑笑道:“姑娘要知道在下是谁,也就不会这么说了……”高凌宇缓缓坐起,他感觉在水底时间久了,内外伤都重了些,道:“若非尊驾援手,我俩绝难逃过今夜,在下猜想,尊驾必是深谙水性的知名人物,恕在下眼拙。”同样的话,会说的人说出来,听起来就好听。瘦子道:“老弟这话也不假,若不是我‘鱼鹰’江振禄,在水中能救二位出来的人,可就少之又少,屈指可数了。”高凌宇抱拳道:“原来是江前辈,果然是水中第一高手……”
    江振禄道:“江某不敢妄自尊大,学无止境,既济未济,世上实无第一这种事物,只是人类硬要为某事某人戴上个第一头衔而已。”高凌宇道:“过去常听家父提及前辈的大名。”江振禄道:“老弟大名是……”高凌宇道:“在下高凌宇……”江振禄微微一震,道:“老弟就是‘白骨断肠刀’吧?”高凌宇道:“徒有虚名,说来惭愧!”脸色一整,江振禄道:“令尊想必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高凌宇道:“不敢!家父高牧群……”
    江振禄神色一肃,抱拳道:“原来是恩公的哲嗣,这真是上苍的巧妙安排,才会有此奇遇。昔年在下还只有二十五六岁时,在关洛道上被地头蛇三十余人所困,且身负重伤,幸恩公路过,展技吓退群鬼救了我。那时恩公也不过二十左右,想不到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不知恩公他老人家高凌宇泫然道:“家父数年前被阉党爪牙狙击,已经谢世了……”
    江振禄泪下如雨,跪下来向南方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仍然悲泪不已,道:“好人总是不长命,正是天道不易被人来信的主因。老弟,你的伤势不轻,先疗伤要紧。”高凌宇道:“江前辈,这位张姑娘也受伤不轻,偏劳你先为她治疗,晚辈的内伤可以自疗,至于外伤,待你为她弄好了之后再治疗不迟。”江振禄道:“那样也好……”于是江振禄为张培兰动功疗伤,高凌宇自行动功疗治。
    虽然江振禄年已不惑,论内功却不如高凌宇深厚,因为他的心法是属于“盘古旋”
    这门奇学,而不是高家所传授的。
    所以不到两时辰,高凌宇已复原,至于外伤,他并不在乎。不过,正如江振禄所说这是一次奇妙的遇合,若非遇上他,也许遇上其他任何一位高手都是枉然。
    这不能不说是五行有救,命不该绝。即使韦天爵并不立刻杀他们,只要内伤延迟二三日治疗,他们也可能元气大伤,甚至变成废人。
    高凌宇双目微微开启,坐在他正面约七八步外的张培兰并未闭眼,而且精神十足,眼珠疾转。但坐在她身后正为她疗伤的江振禄却已十分委顿,一头一脸的虚汗。
    高凌宇不禁心念起疑,张培兰的表情似有暖昧之色。他真想不通,此时此刻,她的伤势在别人舍身援手,不顾自身利害之下治愈,怎么会有此神色。
    要是换了涉世深的老江湖,就可能有所警觉,也就在他思索的当儿,张培兰突然原式不变的跃起,身在三五尺的空中向江振禄的左胸跺出一脚。
    江振禄也正准备收手自行调息,他可以感觉出来,这位姑娘已经大致康复了,所以在张培兰突然跃起发难时,他惊愕之下闪避已稍迟一步,但总是避过了要害,肩下中了一脚。
    这一脚是在他尚未提气完成之际,立受内伤,身子翻滚中已是口鼻见血。而高凌宇已疾弹而起,凌空抓向张培兰,也恨透了这个恩将仇报的毒女。
    张培兰正置身子下落之时,力已用老,她以为高凌宇的内伤未愈,所以未加提防。
    但她虽悬半空,仍然尽力一弓身子然后一弹。勉强横移尺余,高凌宇的一抓仅仅抓裂了她的肩衣。
    张培兰的轻功了得,比之“盘古旋”虽远,比其他门派却高明多多。而高凌宇关心江振禄的伤势,精神不能集中,也就让张培兰脱逃了。
    “前辈……你感觉怎么样了……?”高凌宇发觉江振禄坐在地上,以惶惑怀疑的神色望着他。
    是的,在江振禄来说,施恩并不望报,却绝不希望以怨报德。由于他并不太清楚高、张两人的关系,他不能不怀疑高凌字是否和张培兰有合谋之嫌。
    高凌宇切齿道:“这女人出尔反尔,首鼠两端,受恩不思图报,居然下此毒手,以后别被我遇上,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江振禄道:“老弟!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高凌字长叹一声,道:“说起来一言难尽……”他把伤心渡的事说一了遍,似乎这女人对忘恩负义不当一回事,高凌宇也救过她。
    江振禄道:“原来是阉党的爪牙,这就不足为怪了。”高凌宇道:“前辈,你已受了内伤,让晚辈为你疗伤。”江振禄道:“老弟,昔年令尊救我之后,我一直以晚辈身份与恩公往还,所以今后我们要以同辈论交,别叫我长辈,我担当不起。”高凌宇道:“好吧!江大哥,我这就为你运功疗伤!”两人刚刚坐下,而高凌宇也刚刚伸出双手按在江振禄的背上时,破空之声疾射而至,而且来自高凌宇的背后。
    这声音连江振禄都听到了,二人几乎同时蹿起,而高凌宇在弹起的同时,身子奇妙地旋转,来人的星月双轮已斩向他的左右肩。
    高凌宇再一旋,对方的双环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而高凌宇的一掌已砸向来人的肩下“天泉穴”。哪知江振禄突然大声道:“老弟,手下留情,他是……”高凌宇的攻势如电掣,要完全撤招已不可能,急切中收回六七成力道:“啪”地一声把这年轻人砸出三步以外,右手中的星环“当”的一声落地。
    高凌宇望着江振禄道:“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他要向你我施袭,而且是趁人之危,居心至毒呀!为什么阻止小弟教训他?”江振禄已被来人扶住,苦笑道:“老弟,他是我的师弟‘飞鱼’李乾,大概是发生误会,以为老弟和张培兰共谋欲对我不利………”
    苦笑摇头,高凌宇道:“原来如此。”他打量这李乾,年纪和他相若,矮胖头很大,小鼻细眼,有一双八字眉,样子有点滑稽。
    江振禄道:“李乾,快向高少侠道歉,高少侠是师兄恩公的哲嗣。”李乾道:“俺要不是看在师兄的恩人的儿子份上,他奶奶个熊!俺要是不把你的蛋黄捏出来就不姓李!”
    江振禄道:“李乾,你敢无礼?”李乾这才抱抱拳道:“姓高的,你那两套真不赖,奶奶的!在半空中能随便扭身子,俺可没见过这种邪门武功哩!操!”江振禄怒声道:“李乾,对高少侠不可如此无礼,还不向人家赔礼?”李乾道:“师兄,俺刚才正好看到那个坏女人向你们下手,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八成想对师兄不利。师兄,俺可见过不少会装蒜的人哩!”叹口气,江振禄道:“给我住口!”李乾再次抱拳,八字眉挑了两下道:“高大哥,你是大人不见小人怪。俺这个鸟人就这份德性,大拉酥一个,师兄老是说俺半朝蛮驾地……”高凌宇道:“李兄,你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大好人。武林中人都像你这样,也就不会杀伐不断,拼得你死我活哩!”稍后,高凌宇为江振禄运功疗伤,两个时辰之后。他自行调息,由江振禄师兄弟二人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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