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9卷第十章透澈入微
    高彦从北门出集,沿颖水北上,‘白雁’尹清雅不徐不疾追在他身后,神态轻松,任他竭尽全力,也无法把距离拉远少许,使一向自视身法高明的高彦,亦不得不心中佩服。
    对尹清雅他是愈看愈爱,此刻可偕美同行,去干一件轰天动地的大事,心中得意之情,可以想见。
    尹清雅忽然加速,与他并肩而行,蹙起秀眉嗔道:‘你这呆子究竟要带人家到哪里去呢?再不说出来,我掉头便走,以后不理睬你。’软语娇嗔,大有小夫妻耍花枪玩闹的情趣,高彦听得魂销意软,嗅吸着从她动人肉体传过来充盈建康青春的气息香泽,兴奋的道:‘小清雅稍安毋躁,今趟去的地方包保你刺激好玩,说了出来便失去意外惊喜的大乐趣。’尹清雅气鼓鼓道:‘你至少该说出到甚么地方去,郝大哥是不准人家离集的嘛!我虽不怕他,却怕他将来在师尊前进谗言,哪下趟好玩的事情便没有人家的分儿。’高彦呵呵笑道:‘事成后包保你的郝大哥不会怪责你,还要大大夸奖你。’尹清雅倏地止步。
    高彦立即超前五、六丈,终于投降地回头嚷道:‘我要到巫女丘原去,且必须速战速决,不容有失,快来吧!’尹清雅听得花容微变,乖乖的追在高彦背后去了。
    燕飞和刚下马的郝长亨在桌旁坐下,后者目光投向纪千千的睡帐,双目射出茫然神色。
    燕飞当然不会见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纪千千如此可爱动人的绝色,谁能不生出爱慕之意?而对方见到自己从她帐内走出来,难免会兴起妒忌之念,故亦不加解释,更清楚此类事愈解释愈糟。
    郝长亨朝他瞧来,神色回复平常,微笑道:‘不知燕兄召我来此,有何赐教?’燕飞很想喝酒,却不得不克制此股冲动,挨往椅背,油然道:‘郝兄曾说过孙恩很想杀我,又说过晓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究竟意何所指呢?’郝长亨洒然笑道:‘小弟的话,燕兄终于听得入耳。可知燕兄发觉形势有变,明白小弟并非危言耸听,兄弟想先弄清楚燕兄转变的因由。’燕飞心忖,老江湖不愧老江湖,处处掌握主动,先摸清自己心意,方肯决定该向他燕飞透露多少。耸肩道:‘非常简单,我们已可肯定慕容垂的部队确在开来边荒集的途上。而只要是边人,便晓得欲得边荒集之利,必须南北两方势力合作,而南方有资格和慕容垂合作的人屈指可数,郝兄是其中之一,余下的便是屠奉三又或孙恩。我刚见过徐道覆,令我心中警惕,故请郝兄前来说话。’郝长亨露出深思的神色,或许是因燕飞见过徐道覆而心中震动。
    燕飞顺口问道:‘高彦没随郝兄一道回来吗?’郝长亨漫不经意的应道:‘他有话要和清雅说,所以我先行一步。’燕飞心中暗骂,这小子真的不分轻重,际此生死存亡的紧张关头,仍忍不住去泡妞儿。
    郝长亨皱眉道:‘燕兄因何忽然肯定慕容垂的人已兼程赶来边荒集?此消息是否属实关系重大,我们必须想办法应付。’燕飞仍未敢尽信郝长亨,答道:‘郝兄该从洪老板处得悉昨夜对付花妖时内奸弄鬼的事,此事令人人生出警觉,猜到祸之将至。’郝长亨沉吟片刻,道:‘我们与孙恩一向有生意上的往来,敝帮主虽然不喜欢孙恩的行事作风,可是在桓玄和大江帮的打压下,孙恩是唯一肯和我们交易的人,我们是别无选择。’燕飞早听他说过此中情况,反奇怪他又再重复,点头道:‘这个我明白。’郝长亨摊手道:‘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一直与孙恩合作,今趟到边荒集来分一杯羹,亦是应他之邀,以为只是大家连手驱逐汉帮,把大江帮在边荒集的势力连根拔起,却没想过牵涉到慕容垂,更没有想过尚未到边荒集,已有人散播我们和黄河帮结盟的谣言,现在更是进退两难,泥足深陷。’燕飞道:‘此为我第二个不明白的地方,郝兄只要拉大队离开便成,最多打回原形,有甚么进退不得可言呢?’郝长亨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沉声道:‘若可以变回淝水之战前的形势,我们确可以保持原状,只可惜淝水之战改变了一切,包括南方的势力均衡。’接着仰观蔚蓝色的晴空,一字一字缓缓地道:‘在淝水之战前,苻坚和谢玄均对边荒集虎视眈眈,不容对方染指。若任何一方进犯边荒集,与全面宣战没有任何分别。苻坚进军边荒集,结果引来淝水之战,以一方的溃败作结。淝水战后,谢安被迫退避广陵,北府兵和建康军互相牵制,再无力左右边荒集。所以慕容垂觑准时机,派兵南来,一旦边荒集落入慕容垂手内,让他控制和独占南北贸易之利,北方诸雄惟有俯首称臣,所以边荒集于慕容垂,是为统一北方的踏脚石,对慕容垂来说,此役不容有失。’燕飞吁一口气,以泄心中被他的分析掀起的波动情绪,点头道:‘郝兄看得很透彻,很有见地。’郝长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继续下去道:‘事实上所有人均看到这情况,北方能与慕容垂一较长短者,就只有慕容冲兄弟,还有姚苌或尚有争一日长短之力。苻坚现在则是苟延残喘,只看那一方忍不住负起谋朝篡位的恶名。正因慕容垂势大,所以黄河帮和任遥纷纷依附,希望可以从中得益。’燕飞不由想起拓跋圭,以他现在的实力,确连作慕容垂对手的资格也欠奉。所以拓跋仪闻慕容宝至立即撤走,非因胆怯,且是最明智的策略,自己怎忍心硬拖他下水呢?
    郝长亨道:‘慕容垂是绝不会容忍北府兵、建康军又或荆州军与他平分边荒集的利益。正是因这个想法,敝帮帮主下决心令我到边荒集来碰运气,岂知到边荒集后,我们方晓得被人利用来转移视线,变成众矢之的。而我更敢肯定慕容垂选择的合作者是孙恩,以孙恩的野心,是不会容许我们分薄他的利益。既然我们不是他的朋友,当然是他的敌人。’燕飞想不到他肯主动说出到边荒集的目的和此行背后的心态,对他大添信任,道:‘贵帮的头号敌人应是大江帮,又或是桓玄,如若孙恩取汉帮而代之,损失最大的该是大江帮,屠奉三则无功而回。贵帮倘能全身而退,该没有甚么损失,何故郝兄有泥足深陷,进退两难之叹。’郝长亨颓然道:‘这叫来时容易去时难,我们从洞庭出发,可轻易隐蔽行藏,现在既已在边荒露面现身,若仓卒撤退,敌人可轻易掌握我们的时间路线,大江又是大江帮和桓玄的势力范围,要渡大江天险谈何容易,只有在边荒集站稳阵脚,与本帮及两湖的根据地建立好连系,方是唯一生路。而我更怀疑孙恩控制边荒集后,下一个目标是我们两湖帮,占两湖以牵制桓玄,其时他便可以对建康为所欲为。’稍顿续道:‘在边荒集我们并没有朋友,有起事来红子春不会站在我们一方。大江帮和屠奉三均不会放过我,若非花妖闹得满集风雨,怕他们早已动手收拾我。现在边荒集形势的混乱和错综复杂,是我生平从未遇上的。我肯向燕兄透露肺腑之言,燕兄该明白我的心意。’燕飞苦笑道:‘如你晓得飞马会准备撤走,当可省回这番唇舌。’郝长亨摇头道:‘走得这般容易吗?假若我所料不差,边荒集没有一个帮会能全身而退,否则昨天我已立即动身。’燕飞淡淡道:‘慕容垂和孙恩两方人马未抵边荒集前,谁会先和飞马会公然冲突?只要避入边荒,以飞马会的快骑,应可轻易脱身。’郝长亨道:‘最危险是离集的一刻,苻坚把附近树木砍个清光,集外无遮无掩,只是强弓劲箭足教飞马会严重伤亡,燕兄认为我这番话有道理吗?’燕飞倒没想得像他般周详,又或是当局者迷,昨晚大家方连手对付花妖,难道今天便要拚个生死?不过此正是边荒集的特色,郝长亨并非过虑。
    拓跋仪并不是好惹的,他该有一套安全撤退的策略,所以他不太担心。
    沉声问道:‘攻击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慕容战不会冒此奇险,其它人更没道理这般做。’郝长亨油然道:‘赫连勃勃又如何?’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赫连勃勃当然想打击拓跋族,不过他的实力仍未足够。’郝长亨叹道:‘燕兄太低估赫连勃勃,他以匈奴铁弗部之主的尊贵身分,亲来边荒集指挥手下,是极不寻常的做法,且是志在必得。便像我和屠奉三,表面看似是兵微将寡,事实上却是另有部署。更何况赫连勃勃和屠奉三今早刚谈妥条件,决定结成联盟,只是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足把边荒集翻转过来,更非任何一帮能独力应付。’燕飞一呆道:‘竟有此事,郝兄又从何得悉如此高度机密的事呢?’郝长亨若无其事的道:‘敝帮与荆州桓家长期恶斗,大小战役数不胜数,我们早成功在荆州军内安插了我们的人。屠奉三刚才秘密拜访赫连勃勃,当然瞒不过我们的耳目,更从他事后调动人马,猜到他已和赫连勃勃结盟。’燕飞生出不妥当的感觉,边荒集似已进入失控的状态。姬别和呼雷方是一伙,赫连勃勃和屠奉三又联成一气,汉帮则群龙无首,飞马会避祸去也,剩下的只有慕容战、费正昌和红子春三大势力,即使肯与郝长亨连手,变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可是外敌未至,边荒集诸雄已斗个不亦乐乎,几败俱伤,未来的情况岂容乐观。
    外敌既不易应付,内患更没有平息的可能,燕飞不由生出有心无力的颓丧感觉。
    问道:‘屠奉三有何异动?’
    郝长亨道:‘他在集外的人马进入随时可开进集内的状态,还派出博惊雷前往领军。’当初答应谢家保持边荒集的势力均衡,不容任何人独霸之时,燕飞早晓得事不易为,却仍未想过事情会发展至如此恶劣的地步。
    皱眉道:‘若慕容宝和孙恩夹击边荒集,赫连勃勃和屠奉三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结盟的目的何在?’郝长亨从容笑道:‘我对屠奉三此人了解甚深,为求成功不择手段。他看中赫连勃勃,是因此人忽然冒起,不但是铲除花妖的大英雄,更成为边荒集举足轻重的人物,且为诸雄中最有实力的人。通过赫连勃勃,他将可以打入边荒集的权力圈子,假若边荒集能击退外敌,他便可与赫连勃勃瓜分边荒集的利益。他的心态与慕容垂如出一辙,慕容垂助长孙恩的势力,是要牵制南方政权;屠奉三培养赫连勃勃,亦是为慕容垂增添对手,使慕容垂没法在短时期内统一北方,这样当然对桓玄有利无害。’燕飞心忖,郝长亨可能是整个边荒集最清楚形势发展的人,对各方人马的心态动向均了然于胸。幸好他似乎不是敌人,否则此役更难乐观,现在则尚有一线生机。
    燕飞道:‘郝兄是指屠奉三会通过赫连勃勃结合边荒集的力量,共抗外敌。’郝长亨叹道:‘正是如此,屠奉三是要利用赫连勃勃来取代燕兄的位置,成为边荒集最有影响力的人。’燕飞苦笑道:‘我何来甚么影响力呢?’
    郝长亨道:‘只是燕兄谦虚,直至被赫连勃勃检便宜击毙花妖,边荒集一直以燕兄马首是瞻。’燕飞想起今早传遍边荒集关于飞马会为慕容垂走狗的谣言,亦有可能是由屠奉三所散播,为此更多信几分郝长亨的看法。
    叹道:‘屠奉三不但眼光独到,且手段高明,不费一兵半卒,便成功在边荒集立稳阵脚,更懂得谣言的作用。’郝长亨哂道:‘谣言止于智者,拓跋圭与慕容垂面和心不和的事天下皆知。燕兄仍是边荒集最有影响力的人。赫连勃勃蔽在声誉太差,他在统万建立起来的更是人尽知道的暴政,视人命如草芥,早尽失人心,故我们非是没有还击之力。’燕飞道:‘郝兄有甚么好提议?’
    郝长亨默然片刻,沉声道:‘目下应付内忧外患之策,只有团结一致此唯一方法,倘若要我们能把赫连勃勃以外的所有力量集结起来,不单可以抑制赫连勃勃和屠奉三,还可以拟定策略,分头迎击敌人。’燕飞立感头痛,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苦笑道:‘慕容战的一方与慕容垂势成水火,该没有问题。红子春则你比我更清楚,费正昌一向依附汉帮,也不可能是内奸。可是你信任姬别和呼雷方吗?昨晚剿捕花妖时弄鬼的内奸,最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之一。’郝长亨讶道:‘为何不把赫连勃勃算在内?’燕飞坦然道:‘因为他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郝兄应明白是甚么一回事。’郝长亨道:‘我明白,不过也可以由他的手下代行。’燕飞答道:‘当时只有我们这些除妖团的队员可以自由行动,其它人负起包围封锁的工作,所以如有内奸,定是我们除妖团的成员。’郝长亨恍然道:‘原来如此。’
    燕飞直觉感到他的神情反应有点古怪,不过此时无暇细想,问道:‘郝兄手上有多少可用的人?’郝长亨道:‘约有一千战士,均为我帮最精锐的好手,曾随我征战多年,人人悍不畏死,忠诚方面更没有问题。’燕飞心中燃起希望,若自己能把慕容战、宋孟齐、红子春、费正昌和拓跋仪说服,撇下各帮间的恩怨,先安内而后攘外,加上郝长亨的部队,是否可令边荒集安渡危机呢?不过要这般做,首先要说服自己。
    他不走,纪千千也不会走。这究竟是明智还是愚蠢?郝长亨是否可以绝对信任的人?若拓跋仪和宋孟齐因他的游说而留下,一旦败亡,他怎负得起责任?他从未试过像这一刻般犹豫难决。
    暗叹一口气,问道:‘郝兄肯否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大江帮合作?’郝长亨洒然笑道:‘为了求存,我甚么事也肯做。不要说与大江帮合作,即使要和屠奉三并肩作战,我也欣然接受,燕兄明白我的意思吗?’燕飞仰观蓝天,听到自己的声音似在天际尽处传回来般道:‘在正午前,我会给郝兄一个肯定的回复,是打是逃,到时将会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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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卷第十一章敌友难分
    屠奉三独坐内堂,默思不语。
    阴奇来到他身旁坐下,讶道:‘老大为何心事重重?不是一切顺利吗?’屠奉三心忖,假若阴奇晓得自己心中想的是纪千千,怕她会被战乱波及受伤害,不知心中会有何感想。
    轻叹一口气,收拾情怀,道:‘祝老大方面有甚么消息?’阴奇道:‘听说祝老大情况甚为不妙,汉帮上下人心惶惶,无心恋栈,看情况随时撤离边荒集。’屠奉三点头道:‘汉帮若撤走,费正昌定会跟随,这才合理。’阴奇不解道:‘老大是否觉得有些事很不合情理呢?否则怎会这般说?’屠奉三往他瞧去,双目熠熠生辉,沉声道:‘不合理的是赫连勃勃,他若不是低估了慕容垂,便是过度自信。因他似乎并不把慕容垂的部队放在心上,反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歼灭飞马会。我故意向他试探,提出由我们刺杀燕飞,他不但不反对,反而变得和我很投契,如此是否很不合情理呢?’阴奇胡涂起来,道:‘不论拓跋圭又或赫连勃勃,若欲入主中原,均须践踏过对方的骸骨,再没有另一条路走。他们既是命运注定的死敌,赫连勃勃趁机攻击飞马会该是合情合理才对。而燕飞已成拓跋族无可置疑的第二呙手,赫连勃勃当然亦不容他活下去,有我们代劳,岂非正中下怀?’屠奉三摇头道:‘你若想听明白我的话,必须站在赫连勃勃的位置去看事情。赫连勃勃是知兵的人,更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凡事必然从大处着眼,否则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让我清楚告诉你,拓跋圭此人雄材大略、深谋远虑,赫连勃勃能成为阻他南下的最大劲敌,本身绝非有勇无谋之徒。’阴奇苦笑道:‘我仍不明白,只要手脚够快,时机把握准确,加上我们的助力,应可一举击溃飞马会,其它帮会只会袖手旁观,不会插手。’屠奉三悠然道:‘假若慕容垂和孙恩的大军今晚来犯又如何呢?’阴奇为之哑口无言,暗忖若赫连勃勃真要击溃飞马会,纵使伤亡不大,不过却肯定师老力疲,再难应付另一场以寡抗众的大战。
    屠奉三沉声道:‘在如此情况下,不论是赫连勃勃又或我屠奉三,至乎边荒集每一个帮会的领袖,首要之务都是全力求存,而非求眼前一时之快,除非他根本不怕慕容垂和孙恩的联军。’阴奇剧震道:‘你是指他才是慕容垂的走狗。’屠奉三叹道:‘我不敢肯定,他还向我透露姬别是黄河帮在边荒集的人,显然是想利用姬别转移视线,因为以慕容垂的谋略,不可能不事先在边荒集有所部署,通过一个已在边荒集生根的人来接收边荒集,怎都比从头开始划算。如此更可把对边荒集的损害减至最低。边人有个良好的习惯,只要不损及生意,没人有闲情去理会帮会或各族人间的斗争仇杀。’今趟轮到阴奇沉吟思索。
    屠奉三道:‘我们必须于最短时间内作出决定,而这决定将直接影响此行成败,且败者不但一无所有,还要赔上性命。在到边荒集前,我和南郡公从没有想过边荒集的形势会发展至如此恶劣的地步,实大出我们意料之外。’阴奇道:‘在老大去见赫连勃勃的当儿,我所得的线报是宋孟齐和郝长亨先后脚的去见燕飞,前者只说了几句话,后者则和燕飞谈了超过两刻钟。’屠奉三忍不住问道:‘纪千千呢?’
    阴奇瞥他一眼,答道:‘纪美人一直躲在帐内,燕飞曾入帐和她说过几句话,给郝长亨的突然到来中断,纪美人仍留在帐内。’屠奉三发觉自己对燕飞全无嫉妒之意,反暗里希望燕飞可以好好的保护纪千千,不让她受到伤害。这个想法令他自己也感奇怪,一向以来,他从不让个人的好恶影响他办正事的任何取向,他奉行的是只讲利害关系。
    阴奇问道:‘我们应如何对待赫连勃勃?若我们误将他当作慕容垂的人,不但会失去一个可起关键性作用的盟友,还平添强敌。’屠奉三双目现出深思的神色,缓缓道:‘赫连勃勃到边荒集来的时间是否有异于寻常的凑巧呢?竟似跟慕容垂配合得天衣无缝,而甫到边荒集便弄出游莹被奸杀的血案,如非真花妖的出现,他还可以继续假扮花妖下去,弄得边荒集人心惶惶,制造出最有利慕容垂进犯边荒集的形势,若非燕飞带着纪千千适于此时返回边荒集,边荒集各帮会肯定乱一团,不战而溃。’阴奇晓得他心中犹豫难决,与其说他在和自己分析形势,不如说他是借和自己商议,整理好思路,好作出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决定。
    点头道:‘赫连勃勃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据闻在统万被他强征入宫肆虐的民女数以千计。来到边荒集奸杀几个女人,对他是绝不算甚么一回事,又可以扰乱边荒集,他该是乐而为之。’屠奉三拍桌道:‘说得好!若你是慕容垂,要挑选走狗,在拓跋圭和赫连勃勃间,你会挑选那一个呢?’阴奇一震道:‘当然是不得人心的那一个,且根本不愁他能安然坐大,到狡兔死走狗烹之时,还可以大快人心。’屠奉三点头道:‘说得好!我一直不明白慕容垂为何肯把拓跋圭的头号敌人窟拙放虎归山,而窟拙被释后立即投靠赫连勃勃,原来这一切全是慕容垂的巧妙安排,因为他看通拓跋圭的能耐,故暗助赫连勃勃,以之钳制拓跋圭。’阴奇皱眉道:‘赫连勃勃难道不晓得慕容垂在利用他吗?’屠奉三像想通所有事情般挨往椅背,伸个懒腰道:‘当然晓得,且比任何人更清楚。不过却是别无选择。他一天不能征服拓跋族,称雄漠北,一天难以南下中原争霸天下。他更清楚只要拓跋圭仍在,慕容垂仍不会动他。今次慕容垂肯让他分享边荒集的成果,正是给他甜头,安他的心。’阴奇明白屠奉三终作出判断,肯定赫连勃勃是慕容垂的人。道:‘姬别是否被他诬害呢?’屠奉三微笑道:‘姬别是否黄河帮的人并不重要,照我看,姬别是黄河帮的奸细的机会很大,事实上燕飞也在怀疑姬别。赫连勃勃把他身分揭露,对情况的发展只有很小的影响,又可取信于我。哼!赫连勃勃更可能是另有居心,不想姬别分薄他的利益。’阴奇道:‘姬别与呼雷方一向关系密切,会否同是慕容垂的人?’屠奉三摇头道:‘呼雷方不可能作慕容垂的走狗,他背后的支持者是姚苌,姚苌过去与慕容垂共事苻坚,说好听点是共事一主,难听些便是狼狈为奸。正是他们大力怂恿苻坚南来,引致淝水之败,也是他们连手抽苻坚后腿,令苻坚无法重整军队,平反败局。这样有野心的人,事成后再没有可能合作下去,除非其中之一肯臣服对方,此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阴奇道:‘老大是否可把呼雷方争取到我们这一方来?’屠奉三叹道:‘边荒集没有人会信任我们,赫连勃勃只是别具居心。’阴奇倒抽一口凉气道:‘若老大没有看错,我们岂非已陷于困境,动辄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屠奉三仰望横梁,徐徐道:‘情况会比你想象的更恶劣,赫连勃勃告诉我,今次随他来的战士只有千人之众,加上边荒集的匈奴帮和归顺的羯帮战士,不逾二千人。哼!我敢肯定此为满口胡言。以他一族之主的身份,怎会如此轻忽,照我猜估,他的兵力至少在五千人以上,力足以攻克边荒集,方敢如此肆无忌惮,甫到便扮作花妖,以雷霆手段震慑边荒集。边荒是延绵数百里的无人地带,藏起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像吹口气般容易。’阴奇不解道:‘即使没有内奸的问题,边荒集所有帮会联结起来的力量,恐怕也难过五千之数,更何况各帮会互相顾忌!现在慕容垂、孙恩、赫连勃勃和姬别的人加起来应超过二万之众,这是否杀鸡用牛刀呢?’屠奉三沉声道:‘凡事要看远一点,首先敌人是志在必得,不单要全盘接收边荒集,还要一网打尽所有反对的势力,更重要是在控制边荒集后,还要守稳边荒集,足以应付北府兵、建康军又或我们荆州军的全面反扑。边荒集现已成为天下最重要的战略据点,边民不会理会谁在主事,他们但求继续有钱赚便成。谁能把持边荒集,谁便能要甚么有甚么,呼风唤雨,直接影响统一天下的成败。’阴奇道:‘我们是否该考虑立即远离此地?’屠奉三目光往他投来,射出锋锐无比的神光,一字一字的狠狠道:‘南郡公把边荒集托付于我,我怎能不战而退。我们现在唯一求存之法,不是落荒而逃,而是置诸于死地而后生,豁了出去,就像谢玄于淝水之战的情况。我们必须抛开敌我的包袱,针对目前边荒集错综的情况灵活应变,如此尚或有一线生机。’阴奇的心直沉下去,苦笑道:‘我们还可以干甚么?’屠奉三回复冷静,沉着的道:‘只有一个人可助我们扭转形势。’阴奇愕然。显然猜不透那人是谁。
    屠奉三道:‘那个人就是燕飞!’
    阴奇一呆道:‘燕飞?’
    屠奉三缓缓点头,道:‘正是燕飞。他不但令赫连勃勃生出惧意,还赢得边人的尊重。郝长亨对他费尽唇舌,正因清楚他的作用,故舌粲莲花的去骗取他的信任。’阴奇道:‘燕飞怎肯相信我们?’
    屠奉三道:‘我会以诚意打动他。我不宜直接去见他,最好弄成他是来寻我晦气的模样,便可以瞒过赫连勃勃的耳目。’阴奇起立道:‘明白!我立即去办。’
    刘裕近乎麻木的操纵风帆,心中一片茫然,感到孤独和无助。
    他自少尝遍兵荒战乱的苦楚。别人虽视入伍为畏途,他却立志从军,是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淝水之战给他带来最好的表现机会,令他攀上人生一个全新的阶段,可是现在剩下的只有惭愧、自责和悔恨,所有成就便如镜花水月般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与任青媞在无可选择下的盟约,更把他的情绪推向谷底。
    若他变成一个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人,谢家会怎样看他?燕飞又会怎样对待他?他又怎样面对自己?种种情绪纷至沓来,使他感到浑身无力,不单因身体的伤疲,更因心灵的失落。
    在这一刻,他完全失去斗志。
    在以前他清楚晓得,统一天下之路既漫长又满途荆棘,可是他总能秉持自强不息,奋斗不懈之心,咬紧牙一步一步往目标迈进。而在此刻,他却感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只像扑火的灯蛾,不单力不从心,还在自取灭亡。
    绝望失意的情绪紧攫着他。
    离开建康往边荒集进发时的雄心壮志,所有煞费苦心、别出心裁的计划全告完蛋。他在边荒集的战友将面临更可怕的厄运,而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河水把他带往大江,可是随水而去的只是他肉身,他的灵魂已飞往边荒集。
    一切都意味着失败,且是澈底的失败。
    他失去争霸天下的斗志,失去对自己的信心。若船内有一坛雪涧香,他肯定会借酒浇愁,然后把一切忘掉。
    从未试过有一刻,他感到如此懊丧悲苦。
    大雾开始散去,前方出现近十艘三桅风帆,他却像视而不见,毫不提防。
    来的最好是王国宝方面的战船,他将可以拚尽最后一滴血,力战而亡以渲泄心中的无奈和愤恨,给生命来一个较有意义的终结。
    江文清的手扫过祝天云双目,把他的眼皮合上,平静的道:‘祝叔叔安心去吧!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让你死而目瞑。’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祝老大陈尸床上,代表着边荒集一个时代的小终结,他不但领导汉帮避过淝水之战的厄难,还把汉帮壮大起来。
    站在江文清后方的是直破天、费正昌和程苍古。
    直破天叹道:‘他本来应尚可多撑几天,可惜因心中积郁愤恨无法渲泄,致提早归去。’程苍古与祝天云交情最深,相处多年,凄然道:‘文清准备如何处置胡沛,我已拟出一份名单,均是胡沛在这几年内招揽和安插在帮内重要位置的人。’费正昌讶道:‘不是说要让胡沛选择当帮主或是让我们把汉帮兼并吗?’江文清淡淡道:‘既然我们已决定撤退,再不用有任何顾忌。不过胡沛既胆敢弑主,肯定非是善男信女,我们先诈作让他自以为得逞,离集前再施手段对付他。’程苍古道:‘他背后当然有人撑他的腰,若他坚持不肯随我们离开,汉帮会立陷分裂的局面。’江文清沉声道:‘我们改变策略,立即为祝叔叔举行丧礼,在丧礼中由二叔暂代帮主之位,届时怎到胡沛不听令撤走。’直破天点头道:‘对!胡沛错失在假传祝老大心意,因此,程公坐上帮主之位是顺理成章之事,没有人可以反对。’费正昌道:‘文清是否真的决定撤退?如此我们过往的努力,势将尽付东流。’江文清颓然道:‘这是我最不愿作出的选择,可恨反复思量下,结论仍是大势已去。不论胡沛是否被诛,汉帮的分裂已成定局。而我们尚未弄清楚胡沛背后的支持者,这对我们非常不利。’程苍古道:‘假若我们能快刀斩乱麻,先把胡沛召来,立即处死,然后再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是否尚有一拚的机会呢?’江文清道:‘我们可否于船队来前办妥一切,尚是未知之数。但如此先除内奸,首先我们会乱作一团,还如何与实力远在我们之上的敌人周旋呢?’众人均乏言以对。
    此时手下来报,燕飞求见。
    众皆愕然。
    江文清问手下道:‘他是要来见我?’
    手下点头道:‘燕飞指明要见宋孟齐,随他来的尚有纪千千主婢。’江文清沉吟片刻,呼出一口气欣然道:‘燕飞开始信任我哩!’直破天提醒道:‘小姐小心点,说到底燕飞仍是谢玄的人,与我们是敌非友。’江文清双目亮起来,平静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的边荒集再非以前的边荒集,朋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更可以成为朋友。’接着向手下道:‘把他们请入忠义堂!我要单独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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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卷第十二章誓师北上
    燕飞离开汉帮总坛,心中一片茫然,对将来更没有半分把握。
    他的脑海忽然浮现七年前,那下着滂沱暴雨的一夜,慕容文率众突袭,他们的营地上刚一刻他还在帐内看着娘亲为他修补破衣,帐内的灯火在风雨里特别温暖安逸,下一刻已变成人间地狱。
    娘亲和他取刀冲出帐外,一队如狼似虎的敌人正策马朝他们杀至,邻帐的女人搂首从温暖的被窝抱出来刚满月的婴儿,给心狠如豺狼的敌人从马上俯身一把揪着头发,血淋淋的大刀往她的脖子抹去。
    他被母亲拉得往另一边逃走,却一脚踏在另一倒在血泊的族人身上。可怖的情景会否在边荒集重演,他实在不敢想像。
    慕容文把他的一生全改变过来,更夺去他至爱娘亲的生命,在那场大屠杀之前,他对人从没有解不开的仇恨。所以不论拓跋圭变得如何心狠手辣,他绝不会怪责他,因为他曾经历过拓跋硅的遭遇,明白他心中的仇恨。
    从那悲痛难忘的一夜开始,拓跋族便和以慕容文、慕容永等兄弟为首的慕容鲜卑族结下深仇大恨。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以血和死亡去清洗仇怨和耻辱。
    可是在边荒集的独特情况下,他却要去说服拓跋仪与慕容战并肩作战。这样做是否明智的决定,他真的弄不清楚。
    纪千千的明白事理是目下最使他欣慰的事,当她清楚情况后,便与小诗随他一道往见宋孟齐,留在汉帮总坛由汉帮负起保护之责一旦事不可为,他便可以与纪千千主婢和庞义、高彦等人随宋孟齐从水路撤退。
    他直觉感到宋孟齐是有诚意的,即使从利害关系着想,因屠奉三在边荒集出现而濒临与桓玄决裂的大江帮,绝不敢待慢谢安的干女儿。所以他安心让宋孟齐照顾纪千千主婢。
    他更有一个想法,此时此际的边荒集危机四伏,而他燕飞则成众矢之的,假如自己有不测之祸,只有宋孟齐有足够能力让纪千千主婢安然返回南方。
    庞义从重建场高呼着奔出来截着他,一把拉着马头。
    燕飞讶道:‘甚么事?’
    庞义喘着气道:‘阴奇刚来找你,知道你去了汉帮后,着我转告你,老屠想见你,并保证绝没有恶意。’燕飞愕然道:‘你相信屠奉三吗?’
    庞义苦笑道:‘恐怕老天爷方有答案。’
    燕飞远眺营地,皱眉道:‘那小子仍未回来吗?’庞义气道:‘高彦是不可以有女人的,有了女人便一塌糊涂,置正事于不顾。’燕飞叹道:‘泡妞反没有问题,最怕他出事。唉!现在边荒集再没有安全的地方,我已和宋孟齐说好,他会派人来运走千千的箱子,你和一众兄弟也到汉帮避难吧!’庞义道:‘我总有点怀疑宋孟齐。’
    燕飞叹道:‘祝老大去了!’
    庞义一呆道:‘到哪里去。’
    燕飞仰望晴空,淡淡道:‘到西天去了。’
    庞义色变无语。
    燕飞道:‘祝老大被暗算身亡,正代表着边荒集任何一个人也可遇上同样的厄运,今次边荒集的情况比淝水之战时更凶险复杂,表面虽平静如往常,内里却是暗涌处处,敌我难分。如有选择,我也不会说服千千到汉帮去,没有了祝老大,汉帮的作风会彻底改变,话事的将是大江帮。’庞义点头道:‘我明白!’
    燕飞探手拍拍他的肩头,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我晓得你的心情,第一楼刚开始重建,转眼又出现眼前的情况,不过俗语有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在符坚来前我们不是比现在更绝望吗?看看我们现在又在这里哩!可知世事的发展难以逆料,最重要是保住小命,给自己另一个机会。’庞义颓然点头,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燕飞望往行人渐多的东大街,道:‘我要去尽一切努力,希望你的第一楼能如期重建。’庞义一呆道:‘你不打算赴屠奉三之约吗?’燕飞冷哼道:‘他是想布局杀我,时间宝贵,我岂有闲情陪他耍乐子。’庞义放开马缰,燕飞一夹马腹,放骑而去。
    刘裕神情木然,完全不理会对方着他停船的呼唤,便要与来船擦身而过。
    破风声起,六、七条索钩往他的小风帆投来,其中三个把他的风帆钩个结实。
    刘裕的手离开船舵,准备随时拔刀应敌,他连对敌人投上一眼的冲动反应也失去了,只希望流血,不论是敌人的血或自己的鲜血,只有流血方可减轻心中的痛苦。奇怪对方并没有向他发箭。
    一把雄壮的声音从船上传下来道:‘本人大江帮汪海流,朋友请先恕过我们冒犯之罪,不知朋友是否从边荒集来呢?’刘裕一眼望去,半死的心忽然燃烧起希望的火焰。
    飞马会主驿站的内堂,燕飞、拓跋仪和夏侯亭三人聚桌商议。
    两人听罢燕飞对现今形势的分析,夏侯亭闷哼道:‘赫连勃勃和屠奉三若要趁我们撤走时施袭,肯定须付出严重代价,际此风头火势的时刻,选择留下者首要之务是保全实力,他们这样做并不合理。’拓跋仪沉声道:‘我们可以信任郝长亨吗?’燕飞苦笑道:‘信任他又或不信任他,纯粹是一个选择。我真的没法摸清他的底子。’夏侯亭道:‘若选择与他并肩作战,而他却是另有居心!幸灾乐祸。坦白说,我们现在最聪明的做法,是不信任任何人,这是唯一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方法。我们晓得你和慕容战关系不错,但别忘记,他始终是我们的敌人!他若在大战时抽我们的后腿,纵然结果是能击退外敌,但我们亦将伤亡惨重,再没法保持在边荒集的优势。’拓跋仪道:‘我们早商讨过每一种可能性,最后的总结仍是趁可以离开时全面撤走,若没有赫连勃勃在,我们会考虑你的提议,现在只希望能保全实力。’燕飞叹道:‘我还有甚么话好说呢?’
    拓跋仪双目射出诚致的神情,道:‘小飞,走吧!慕容宝不论兵法武功,均得慕容垂真传,自幼随乃父征战,即使我们万众一心的与他正面对撼,仍没有丝毫胜算,更何况现在人人各怀鬼胎,谁都不信任谁。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纪千千着想。’燕飞心中反覆念了两遍‘我的纪千千’,苦笑道:‘我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就是边荒集看似平静,事实上却已被封锁隔绝,一般人的出入不会有问题,可是像你们的大规模撤走,将会遇上强大的力量。’拓跋仪微笑道:‘小飞放心,我们已派出先头部队前往探路,肯定安全的路线后方起行,其他的帮会则在我们的严密监察下,没有任何异动可以瞒过我们。’燕飞道:‘有探子的消息传回来吗?’
    夏侯亭答道:‘快哩!先头部队今早起程,在一个时辰内应有回报。’燕飞起立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拓跋仪一把拉着他的手,关切的道:‘坦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燕飞颓然道:‘除了有哪么远逃哪么远,我尚有别的选择吗?’舱厅内,刘裕一口喝掉手上的热茶,向桌子对面的江海流道:‘情况就是这样子。’由坐着的江海流,至立在他身后包括席敬和胡叫天在内的十多名大江帮领袖人物,人人脸色凝重,想不到情况恶劣至此。
    只是任遥被孙恩击杀一事,已足轰动南北武林。
    孙恩是南方最被畏惧的人,盘据海南岛多年,司马氏皇朝莫奈之何,谢玄又必须陈兵大江之北以应付符坚,让孙恩趁机不住蚕食沿岸城镇。今次他现身边荒,正是大规模作反的先兆,谁也不敢轻忽视之。
    江海流沉吟道:‘我们并没有遇上王国宝的水师船队,如此看,他们该已全军覆没。’他身后的席敬道:‘照我们的情报,王国宝方面共有八艘战船,约二千兵将,若天师军能令他们全军覆没,实力当不在万人之下,且装备齐全。’九艘大江帮的战船继续逆水北上,每过一刻,刘裕便多接近边荒集一点,这种感觉令他的心重新活跃起来。
    得知他是刘裕后,江海流对他客气而亲切,显示江海流决心与谢家修补已现裂缝的关系。
    现在刘裕和江海流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如何突破孙恩对边荒集的封锁,向被孤立起来的边荒集施援。
    刘裕问道:‘大当家今次随来的战士有多少人?’江海流没有犹豫的答道:‘不把操舟者计算在内,可用的战士有二千七百余人。刘大人有甚么好的提议?’刘裕道:‘唯一突破孙恩围集军的方法,是于我登舟处弃船登陆,再集中力量于入黑后破开天师军的封锁线,如此必可令天师军阵脚大乱,说不定可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江海流等全脸露难色。
    刘裕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从水路北上是最省力和快捷的办法,且进可攻退可守,必要时可原船从水路撤走。而他刘裕的提议却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坚持至分出胜负的一刻。
    情况等若淝水之战的重演,北府兵必须死守淝水这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则要与边荒集共存亡。
    胡叫天道:‘现在的形势,摆明是孙恩和慕容垂两方大军夹击边荒集,若边荒集有险可守,刘大人的计策或许可行,现在却与自投罗网无异。’刘裕心中暗叹,忖道,若是谢玄,必立即赞同他的战略。
    没有战争是不须冒险的,以寡击众的战争,更必须以敌人料想不到的奇兵出奇制胜,没有别的方法。
    尽最后的努力道:‘若我是孙恩,会封锁往边荒的水道……’席敬截断他道:‘孙恩该没想过我们会大举北上,击溃王国宝的水师船队后,注意力将集中往边荒集,不会在颖水部署重兵,而我们则有预防之心。必要时可于天师军拦截处登岸,从水陆两路反攻敌人,如此可万无一失。’江海流身后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刘裕暗叹这便非奇兵。
    江海流总结道:‘我明白刘大人的策略,不过我们最擅水战,若舍长取短,后果难测,我们决定从水路直逼边荒集,只要突破孙恩的封锁,水路将在我们的控制下,或进或退,将由我们决定。’刘裕的心直沉下丢,生出回去送死的感觉,不过反平静下来,因为大局已定。
    燕飞神思恍忽的离开驿站,正思忖该否到洛阳楼找郝长亨,又或该到西大街与慕容战交待两句,一队骑士迎面驰来,原来是呼雷方和十多名手下,看来是往驿站去。
    呼雷方隔远叫道:‘真巧!我刚到营地找你,找不着只好到这里来碰运气。燕飞与掉转马头的呼雷方并骑而行,他的手下追在后方,心中生出浪费时间的感觉。若尚末下逃亡的决定,他会乐于与呼雷方周旋,旁敲侧击他的虚实。’呼雷方讶然瞧他,对他的冷淡露出不解神色,道:‘燕兄有甚么心事?’燕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开门见山道:‘呼雷兄心中的内奸是谁呢?’呼雷方脸色一沉,默然片刻,叹道:‘这正是我来找你老哥的原因之一,我在怀疑姬别。’燕飞愕然往他望去,心忖,难道他在使苦肉计,故意出卖姬别来博取自己的信任?呼雷方呆看前方,道:‘坦白说,我一直留意他,因为老姬一向与黄河帮有生意往来,他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燕飞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呼雷方往他瞧来,沉声道:‘昨夜到驿店后,他在方总的鼻子遭劫前,忽然失去影踪,而他更一向是精于用毒的高手,你说我会怎么想?他缺席昨天清早拜会千千小姐的热闹场合,更令人费解,唯一解释是他根本不在边荒集。’燕飞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难道呼雷方不是与姬别一鼻孔出气,至乎他对郝长亨的指控亦非杜撰之词?呼雷方续道:‘最奇怪是株除花妖后,他是第一个提议由赫连勃勃独得撞响解严钟声的殊荣,而谁都晓得真正的功臣是你燕飞,事后我和慕容战均替你不愤。’燕飞心念电转,却不知该说甚么话好。
    呼雷方又道:‘赫连勃勃主动提议举行钟楼会议,定了在正午举行,听说飞马会已准备撤走,是否有这回事?’燕飞没有答他,反道:‘祝老大去了,你知道吗?’呼雷方眉头深锁,忧心忡忡的叹道:‘刚收到消息,有他在时,很多人恨不得他横死暴毙,到他真正去了,又像失去了甚么似的,真的很矛盾。现在边荒集人心惶惶,度日如年,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事。’燕飞问道:‘你是否准备坚持下去?’
    呼雷方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已乱了方寸,才想到来和你商量。’燕飞断然道:‘我们立即去找慕容战,他或许有不同的意见。’策马先行。
    呼雷方追在他背后,叫道:‘慕容战去了见卓狂生,你走错路哩!’燕飞连忙收缰,呼雷方等亦纷纷勒马,惹得路人侧目,更添边荒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呼雷方道:‘我刚和慕容战说过话,他说你和他同样不信任赫连勃勃,所以要找卓狂生问个清楚,看他以甚么说动卓狂生同意召开议会。’燕飞的心活跃起来,假设呼雷方不是内奸,他们将大增先安内的成算。不过另一个问题亦因而出现,郝长亨究竟是忠肝义胆的豪雄,又或只是表面伪善的大奸大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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