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金丸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三十二、痴鸟不识梧桐意
    丙火、乙木被众僧擒下,四脚朝天地吊在了飞索环上。
    就在这时,一个和尚匆匆走来,向着悟虎合十一拜,道:“禀方丈,祖师爷来了!”
    众僧都不由吃了一惊,各人放下兵刃,整理着衣服。只见殿门开处,悟龙、悟风两位老和尚首先步入,众僧连忙合十见礼。
    随在二僧之后,走进来一个黑发披肩的老法师。
    对于海空晚年蓄发,众僧已不以为奇。因为像海空当今的身份地位、年龄以及成就,他实在是可以随心所欲,而不必斤斤计较于佛规的拘束。
    他像是有一种极大的威严似的,当他进来的时候,众僧一齐弯下腰来。
    这位佛门第一高僧,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佛案后面,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那双冷电似的眸子,向着场内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乙木、丙人二人身上,鼻中哼道:“悟虎,你把他二人怎么样了?”
    悟虎方丈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道:“启禀师父,弟子不过是点了二人穴道,暂时吊起来,以待师父处理!”
    海空长老冷冷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把他二人身上锁链解开来!”
    悟虎答应了一声:“是!”
    当着海空长老的面,他倒是不怕二人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当下走上去,把二人身上铁锁全数解开!
    海空又道:“快些把他们穴道也解开来!”
    悟虎方丈一怔道:“长老不知,此二人在本寺犯下了滔天大罪……”
    才说到此,海空长老冷笑道:“我知道,尔等自防不慎,焉能怪得他们?”
    说着目光向着在场诸僧一转,冷笑道:“我少林寺乃是佛门善地,尔等也全是有道高僧,在百年开光大典之际,竟然被这两个不明世事的孩子,酿此大祸,真正令人失望!”
    说得这群和尚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垂首不语。
    悟虎合十道:“长老,此二人太蛮横……”
    海空挥手道:“不必多说,解开他二人的穴道!”
    悟虎方丈知道师父的话是违拗不得的,当下双袖同时挥动,立时发出了两股罡风!
    乙木、丙火被这种风力一袭,立时就醒了过来。
    二人睁开了眼,相互望了一眼,乙木由地上一跃而起,丙火却因股上有伤,不便起立,只是坐在地上发怔不已。
    海空长老冷冷笑道:“乙木、丙火,你二人可知罪吗?”
    二人闻言,循声望去,一眼看到了坐于案后的海空长老,都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你又是谁呢?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众僧俱都怒目而视之。海空长老闻言,却并不怒,反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冰河老儿倒有几分眼力,收下了你们这一双绝世奇才……”
    说到此,微微一笑道:“那坐地受伤的,可是你兄弟?”
    乙木眨了一下眸子道:“我是乙木,他是丙火,谁都……知道我们是兄弟,你……
    你又何必……多问?”
    悟虎在一边断喝道:“不得无礼!小子,莫非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么?”
    海空却摆了一下手,笑道:“由他……由他!”
    说着微笑着眯起双眼,看着二人道:“想不到世上,尚有如此朴实的才华。乙木,我且告诉你,你们的师父冰河老人,和老衲乃是多年老友,你们可知道?”
    丙火坐在地上,冷冷地问道:“你是谁?”说着一面摸着他腿上的伤,一面气呼呼地直瞪眼。海空见状一笑,颔首道:“悟虎,你去为他上一些药,包扎一下!”
    悟虎大是不愿,可是却又不敢不遵,当下愤愤走过去,由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些药粉,敷在丙火伤处;然后退后一步,道:“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丙火点了点头道:“这还像话!”说着自身侧豹皮囊内,取出了一卷白布,把伤处包扎起来。
    这一切,都是在众人注视下完成的。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现在不痛了吧?”
    丙火点了点头道:“不痛了……”
    海空笑道:“好!你不痛了,我倒要问你们几句话了。”
    才说到此,就听乙木“啊呀”叫了一声!海空长老望着他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乙木大叫道:“我们的刀……断玉刀不见了!”
    海空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丢不了的……”
    说着目视着悟虎道:“把他们的刀还给他们!”
    悟虎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把二人断玉刀取来,送交二人手中。
    乙木低头看了看,立时面露笑容,道:“不错,你这个人不错,比他们好……好多了!”说着把刀背好了。
    这时海空微微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二人在我少林寺内,闯下了如此大祸,老衲不怪你们,想你二人无知,定是受了人家诱骗……”
    乙木插口道:“是那个头皮青骗我们的!”
    海空皱眉道:“是谁?”
    乙木道:“头皮青……”
    海空不由冷冷一笑,面向悟虎道:“此子敦实木讷,不会说谎,头皮青定有其人,你务必要把此人查出重责!”悟虎合十道:“是!”
    海空冷冷一笑,又转向二人道:“老衲方才已说过了,你二人所作所为,并非发自本心,老衲看在你们师父份上,一切都原谅你们。现在,你们不要在我少林寺多停留,快快走吧!”
    二人闻言不由一怔,丙火摇了一下头道:“我们不能走!”
    海空含笑道:“为何?”
    丙火笑着道:“我们来这里是要会见海空长老的,我们要见识见识这个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
    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面上立时带出了一些愠怒,当下道:“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敢与海空为敌不成?”
    乙木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就是来见他的,不见他……怎么行?”
    海空长老鼻中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二人是受了人家挑弄,才会找海空为敌,你二人受骗了!”
    乙木大声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我们决心斗一斗这个老和尚……”
    乙木、丙火又哪里知道,坐在案前的这个长发老人,就是海空本人,气愤之中,竟说了这些言语!
    在场众僧认为海空长老无论如何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可是实际上,这位佛祖并没有立刻发作。当时他只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你二人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想那海空乃是佛门一个有道高僧,怎会与你二人结有仇恨?”
    乙木鼻中哼了一声道:“有道的和尚,岂能够写……写信邀人家打架?”
    海空愣了一下道:“什么打架?”
    乙木朝着丙火一笑,又望着海空道:“他写信邀边师叔来打架……我二人气不过,才来打抱不平的!”
    海空不由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你二人有如此心胸,倒也令人可敬,只是你们误会了!”
    丙火一翻眼皮子道:“我们有什么误……会?”
    他对于这个老人,不禁有些怀疑,当时看着他,道:“你又是谁呢?问东问西的!”
    海空冷笑了一声道:“那海空长老,乃是我一个好友,你们误会了。据老衲所知,海空所以邀见边瘦桐,不过是敬仰他的武功,要瞻仰一二罢了!”
    丙火怔了一下道:“你说的是真?”
    海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你二人还是听我的话,速速返回巫山去吧!”
    乙木想了想,又摇了一下头道:“不行,我们来就是为了斗那……海……海空,总要打一架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回去!”
    海空长老这时已有些忍耐不住,当下面色一沉,道:“那海空乃是一个长者,岂能与你们两个毛头孩子动手?老衲好言相劝,你二人竟是一意孤行。须知道这少林寺乃是有规矩的地方,岂能容你们如此胡为?”
    丙火闻言也大为不悦,冷笑道:“海空太骄傲,我们一定要斗斗他!”
    乙木愤愤地道:“你把海空叫出来,咱再……说!”
    谈话至此,那海空长老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当下森森地一笑道:“好,你们两个人既然一定要斗那海空,倒也可以;不过你们不妨先同我较量一下!”
    乙木一怔道:“我们不愿伤……你!”
    海空冷冷笑道:“不要紧,来!来!来!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只管施展出来,看看我怕也不怕?”
    乙木还是摇头道:“你太老了!”
    海空对于这两个怪小子可真没有办法,他勉强耐下了性子,道:“你二人如果能胜了我,我一定叫那海空出来,向你二人磕头;要是你二人连我也打不过,自然也就不要再去见那海空了!”
    丙火想了想道:“是真的?”
    海空长老冷冷地一笑道:“你们看我,就坐在这里,你二人无论由何处向我下手,都休想伤我毛发一根!”
    丙火惊道:“你这个人太会吹牛了!”
    海空冷冷地道:“你二人可以同时出手,也可以用兵刃,只要你们能迫得我离开这个座位,你们就算赢了,怎么样?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乙木、丙火二人相互一望,乙木讷讷道:“你等一下,我们要商量……商量!”
    海空冷笑道:“随你们的便!”
    乙木走过去,小声对丙火道:“这个人太自……以为了不起……我们斗他!”
    丙火皱了一下眉道:“看样子,这老家伙大概很是厉害,你没有看见这些人都对他恭敬得很!”
    乙木看了一眼怔道:“对!不错!”
    丙火冷冷一笑道:“不过他说只要离开位子就算输,我真有点不服气!莫非他的功力有这么大?”
    乙木偏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同时出手,看他有什么办法坐得住?”
    海空见二人嘀嘀咕咕地低语了半天,他的佛法高奥至极,已达到五通的地步,是以二人所说,早已被他听见。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商量好了么?”
    乙木点头道:“商量好了!”
    海空一笑道:“我方才还忘了说,你二人如果胜了,我必定叫海空出来与你二人磕头,可是如果你二人输了又该如何呢?”
    二人顿时一怔,一齐摇了摇头。
    海空嘻嘻一笑,道:“天下岂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们如果输了,就算白输了不成?”
    乙木脸一红道:“那我二人也给你磕头就是!”
    海空冷笑道:“老衲倒不要你二人磕头,你二人如果输了,必须马上离开少林寺,永远不许再来如何?”
    乙木看了丙火一眼,当下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你……叫什么名字?”
    海空冷笑道:“老衲空空是也!”
    丙火冷笑着道:“空空和尚,我们两个本来不是同你打的,我们要见的是海空;现在你既然要强出头,而且要我们跟你打,要是打伤了你可别怪我们!”
    乙木也呆呆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海空面色一沉,道:“废话少说,你二人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就是,我如死在你们二人手上,算是命该如此总行了吧!”
    说着他挥了一下手,向身旁众僧道:“你们都向后退一点,空出地方,好叫他们两个动手。”
    他身边的八位高僧,闻听后各自退后让了开来,独独空下了海空长老孤零零的一张香案。
    海空这时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向着二人点头道:“你两个请来吧,看看是谁厉害?”
    乙木、丙火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丙火首先大叫了一声,蓦地腾身而起,双掌一上一下,施出了两股劲力,直向着海空坐着的身子打了过去。
    海空长者冷笑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
    只见他右手蓦地向外一分,丙火就觉得由对方手指尖上传出了一股极为尖锐的风力。
    丙火被这股风力逼得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后退了一步,自己所蓄的掌力,竟然没有发得出去。他大吃一惊,才知道这个长发老人的确厉害!
    这时,乙木也发了一招!
    只见他双足一顿,猛地把身子扑了过来。他方见丙火被逼而下,已知道对方不是弱者,所以一出手,就是厉害的“冰禅神功”,两股掌力,平推而出,形成了一面大力的风墙!
    海空长老见状,白眉一挑,忽地叱了声,道:“大胆!”
    他仍然坐在原位上动也不动,只用右手把肥大的袖子向外用力一挥!
    两股气流,在空中乍然一遇,发出了一声闷响。
    在这响声里,乙木竟被震得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再看海空长老,却如同无事似地,坐在位子上,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他向着乙木、丙火点头道:“你们服气了么?”
    乙木一瞪双眼道:“谁服气体?”
    说着右手一翻,已把背后的断玉刀掣了出来!
    座上的海空忽地面色一沉道:“你要动刀不成?”说着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这时丙火也把断玉刀掣了出来,两个人霍地向两下一分,断玉刀上的白光,就像是两弯新月!二人打了一个手势,两口刀霍然往正当中一凑,双刀同时发出了电似的一道奇光。
    刀光一闪,有如掠空的双龙,直向着座上的海空长老身上落去!
    海空长老知道对方这双刀厉害,忽然把身子,向侧面一扭!那么大的身子,看起来忽然像是变成了一页薄片似的,两口刀竟是擦着他身子前后落了下去。
    海空长老蓦然觉得,两口刀的刀身之上,传出了两股冷电,自己也由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当下又惊又怒,厉叱了一声,猛然双腕一分,已用佛门中的“大菩萨”手法,双双抓在了二人来犯的两口刀的刀柄之上!
    乙木、丙火不由大吃一惊!
    他二人所练的乃是冰禅神功,是以体温奇寒,差不多的人休想能够欺近二人身边。
    这时海空竟能双手握住二人的刀柄,怎不令二人吃惊?
    断玉刀本是奇寒刺骨,可是海空双手一握之后,竟以本身的元阳真火,使得这两口断玉刀,一刹那间变得奇热炙骨。
    乙木、丙火正要往外夺刀,那海空忽然喝了一声道:“还不撒手!”蓦地双腕一分!
    乙木、丙火虎口皆裂,双双被摔得仰翻了出去!
    两口断三刀,已到了对方手中。
    乙木、丙火就是脸皮再厚,这时也不能再不服输,他二人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现出一副懊丧之色。
    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道:“怎么样?你们还不服么?”
    说着他看了一下手上的双刀,叹了一声道:“令师当年持此双刀,在江湖上行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侠义事情,谁想落在你二人手中,竟敢以此到处横行,真正是令人可惜!”
    说到此,他蓦地一振双腕,两口刀发出了两道白光,直向二人头顶飞去!
    乙木、丙火方自吃惊,两口刀已然先后落了下来,俱都落在二人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这一手功夫,也足以惊人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老衲已对你们十分客气了,你二人既已落败,就当遵守方才约言,立时退出本寺,永生不得再来滋事!”
    丙火叹一声道:“也只有这样了!”说着他拿起刀来,徐徐站起身子来。
    乙木也懊丧地站起来,擦着手上的血迹,低头不语。
    那位悟虎老方丈,见状上前一步,怒声道:“海空祖师如此开恩,你二人还不快走,站在这里尽管发怔作甚?”
    乙木翻了一下眼皮,看着他道:“你急……什么?”
    丙火却忽然面色一变道:“方丈,你说什么?谁是海空长老?”
    悟虎气愤头上,竟然忘了海空是以化名“空空”与二人交手的,当下怒声道:“长老不是坐在上面么?方才与你二人交过手,你二人竟有眼不识泰山!”
    丙火不由猛地回身,指着海空道:“原来你就是海空长老?”
    海空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
    丙火忽然一笑,对着乙木点了点头道:“乙木,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二人凑在一块小声嘀咕了几句,海空方要以“天下听”的法力,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却见那乙本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海空长老,你没……没有信用,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信用了!”
    海空面色一沉道:“我怎么会没有信用?”
    丙火冷笑了一声,道:“你明明就是海空长老,为什么要说是空空和尚,我二人方才是与空空打赌输赢,并非是与海空长老,老和尚你说是也不是?”
    海空不由面色一红,他倒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会如此耍赖,一时竟没有话说!
    乙木这时大笑了一声,道:“哈!海空……这可不怪我二人没有信用了!”
    说着点头不是点头,哈腰也不是哈腰,道了声:“告辞了!”
    丙火也笑道:“海空你果然厉害;不过,有机会,我还要斗一斗你,现在我们要走了!”
    说着二人就要转身,海空长老忍无可忍,重重地在香案上拍了一下道:“你二人回来!”
    二人一惊,蓦地转回了身子。乙木翻了一下眼皮,道:“你还要……打架?”
    海空这时现出一副薄怒,道:“你二人已是我手下败将,我如有心杀害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丙火欠身抱拳,笑道:“多谢不杀之恩!”
    乙木呆了一下,小声对丙火道:“不要……惹他,这家伙厉……厉害得很!我们还……还是快走吧!”
    丙火一想也对,当时道声:“对!”
    二人朝着海空尴尬地一笑,转身就走!
    可是脚步方移,就觉得头顶一阵风声,举目看去,面前站着那位金衣的大和尚悟虎禅师。
    他此刻暂掌本寺方丈职司,法威极盛!
    乙木、丙火二人方才己尝过了这和尚的厉害,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悟虎双手合十,冷冷笑道:“你二人莫非没有听见祖师爷他的话么?”
    二人左右一闪,两口断玉刀同时出鞘。悟虎虎目一睁,哈哈笑道:“怎么,你们还要动手?”
    海空方丈见状大声道:“悟虎,退下!”
    悟虎闻言只得退向一边,海空长老双袖一挥,如同是一片彩云似地,落在了二人身前。
    他面色仍是不喜不怒,鼻中哼了一声,道:“乙木、丙火,老衲念在你们二人年幼无知,从轻发落你们!”说到此,顿了顿道:“我想此事,你们师父必不会知道,是也不是呢?”
    乙木挺身道:“怎么不知……道?”
    海空怔了一下,白眉微微一皱,道:“你休要胡说,以令师智力,断断不会行此无稽之事。你二人如即刻离寺回去,老衲对你二人破例宽宥,既往不究!”
    丙火摇了摇头道:“我二人是随边师叔来的,要来三人一起来,要走三人一起走!”
    海空所以一再容忍,实在是知道二人之师冰河老人乃是当今一怪,是一个最难招慧的老怪物。自己虽不怕他,可是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值此暮年,明哲保身,犯不着树此大敌!
    可是,偏偏这两个怪小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海空容忍至此,显然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身侧的众僧,更是一个个的面有愠色。
    海空呵呵一笑道:“两个无知的娃娃!”
    他笑声一敛,点了点头道:“老衲一再容忍,你二人却一意刁难,说来可笑,莫非老衲还怕了你们不成!”
    说到此,面色一沉,后退了一步,道:“悟虎,你代为师把这双孽障拿下来;不过,不要伤了他们!”
    悟虎闻言恭敬答道:“弟子遵命!”
    海空大袖一挥,彩云似地,又落在了原来位上。那悟虎宏声笑道:“你二人马上丢下刀来,不用打了!”
    二人对看了一眼,乙木冷冷地道:“老方丈,我劝你少……少管!”
    丙火紧握手中刀,道:“这一次我们不会留情,你要注意!”
    悟虎长眉一挑。这时有一个小沙弥走过来,以手捧着他的那一口长剑。
    悟虎和尚轻挽长袖,左手压着剑鞘,右手拇指按动剑上哑簧,“嚓”的一声,已把长剑掣了出来。
    乙木、丙火双双挽了一个刀花,左右分了开来。
    他二人一立一蹲,皆用眼角斜睨着悟虎。
    座上的海空见此,不禁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旦夕老头儿的真传,果异一般!”
    看到此,他咳了一声,道:“悟虎,为师素日常说的‘鹤立兔滚’正是此式,你要小心了!”
    悟虎向二人一望,心中也是怦然!
    起先他虽已取胜二人,可是仗的是人多势众,这时以一敌二;而且,海空交待,不可伤害二人,这可就更难了。当着众僧及师父面前,要是拿不下此二人,面子上可就太没有光彩了。
    当下一振手中剑,冷冷笑知道:“你二人请上,贫僧不客气了!”他说话时,目注二人,仍然是一蹲一立,原式不动,面上表情,有如槁木死灰一般。
    悟虎看到此,心中暗暗惊异道:“想不到这两小子,还有看家本领没有施展出来,倒真不可轻视。”
    想到此,足下已踏中宫去洪门,掌中剑“残阳夕照”,指向丙火,一剑劈划了下去!
    可是剑尖未及,却又蓦地一崩,长虹一闪,反向着乙木头上倒崩了过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悟虎的剑竟被荡了开来。
    悟虎剑峰向下一压,剑走轻灵,第二次削过来,空中发出了一声轻啸,这一剑直向乙木右耳上削去。
    乙木颈项一摇,掌中刀平着向外一推,身形前俯,叱了声:“看刀!”
    掌中刀泛出一阵奇光,其冷刺背。
    悟虎哼了一声,剑尖一挑对方的刀锋,只觉得刀身传来一股奇寒,使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他内功深沛,当时强提了一口真力,护住了身上各处要穴。
    他身子轻轻向外一纵,足方沾地,就觉出身后一股劲风猛然袭来。
    原来丙火此刻已由蹲式而变为兔滚之式,身形纵起,有如惊雷奔电一般,连人带刀恍如狂风一阵,直向着悟虎头身之上刺来。
    这一式,看起来是快到了极点!
    悟虎身形一长,以“弥陀转身”之式闪身避开!
    可是丙火的断玉刀之威,有如银河倒泻,只听得“嘶”的一声,悟虎的半截袈裟齐齐得被这一刀削了下来。
    海空长者见此,不由得“唔”了一声。
    悟虎方丈不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顿时生出一腔愤怒,只听他口中厉吼一声道:
    “好孽障!”
    只见他掌中剑向外倏地一翻,“叮”的一声,剑尖已贴在了乙木的刀背之上。
    这位老方丈愤怒之下,再也顾不了许多,只见他双目通红,杀招迸现,剑身上现出的光雨,有如一天星斗,直向着乙木连人带剑罩了过去!
    悟虎方丈施展的这一手,名唤“佛陀现杵”,是沙门中一式极厉害的手法,海空见他竟然施展出这么凌厉的手法来,当时生恐乙木伤在他的剑下。急险之间,这位佛祖爷不由大喝了一声:“不可!”
    海空和尚话出人起,就像是一阵狂风似地扑到了悟虎身旁,正要伸手挡开悟虎那一式杀手,就在这时,大殿左面的窗扇“哐”一声敞了开来,一条身影,疾飘而进。
    这条身影旋风也似地向地上一落,轻轻叱了声:“大师留情!”
    他说话时,右手向外一挥,以拇指向外一分,直向着悟虎“分水穴”上扣去!
    悟虎不由大吃了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蓦然现身之人,只这么一伸手,却正是“三十六路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招。
    悟虎老方丈虽说是武功高超,可是对这么蓦然加临的手法,也一时惊慌失措。他口中惊呼了一声,长剑猛地向后一顿,足下由不住荡出了两三步以外。
    这时候,大殿众僧俱发出了一阵骚动。想不到在海空长老以及各位老方丈驾前,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地贸然闯进来,胆量可说是太大了。
    数十道目光集中望去,只见来人是那么从容不迫,面带笑容!
    海空长老白眉微微一耸,目光望处,面前所立的,竟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
    只见他长身伟健,剑眉星目,微微发黑的皮肤,笔直的鼻梁,一望即知是一爽朗大度的少年侠士。
    这少年身着一袭酱色的长衫,态度是如此的从容,目光向悟虎望着,淡淡一笑道:
    “大师请恕在下失礼,乙木、丙火小子无知,谅罪尚不至死。小可救人心切,少有开罪,尚请大师海涵才是!
    悟虎本是一肚子的愤怒,可是这少年说话如此斯文,却令他发作不得。
    当下目光向少年一转,道:“施主大名?”
    边瘦桐欠身答道:“不才边瘦桐!请问大师法号?”
    悟虎大师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来人竟是边瘦桐,而且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
    他尚未开口,一边的海空长老已双手合十,冷冷笑道:“少施主,老衲有礼了!”
    边瘦桐闻言侧身,怔了一下,他心里已猜知这人的身份,不免有些吃惊!
    这时,一旁的乙木忙道:“师叔注意,他就是海……海空长……长老。”
    边瘦桐面色一沉,叱道:“住口!面对长老岂能胡言乱语,还不上前谢罪!”
    乙木倒是真听话,当下红着脸走过来,抱拳一躬,讷讷道:“长老,对……对不起!”
    海空长老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心中不由甚是惊讶,因为乙木、丙火对于边瘦桐这种称呼,以及敬重的情形,是使他想不通的。他更不解的是,冰河老人如此狂傲的一个老人,怎会把自己一双弟子,嘱托给边瘦桐如此一个后生,并以师叔见称。
    当下,他微微向边瘦桐一打量,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忖道:“好一个神俊少年!”
    这时,边瘦桐恭恭敬敬地向着海空长老拱手一拜道:“弟子边瘦桐,参见佛祖大师!”
    海空长老微微一笑道:“岂敢!岂敢!老衲不过是空门一僧,施主却是名满天下的侠士,如此岂不折煞老僧了!”
    边瘦桐不由笑道:“长者如此说,弟子更是无地自容了!”
    海空闻言呵呵大笑道:“少施主,你来到我这少林寺内,老衲怠慢你了!”
    对于这个老和尚,边瘦桐是深具戒心的,即使是言语对答,他也不敢随便。
    老和尚这几句话,令他费解,当下他不由剑眉微皱,道:“长老何出此言?”
    海空呵呵一笑道:“少施主,你这双弟子,大闹我少林寺,伤僧毁殿,把我少林寺历代祖师金身法像,破坏殆尽……”
    说到此,凤目微启,轻轻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边瘦桐闻言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自海空以下,龙虎风三位禅师,以及全寺上千弟子,哪一个又是等闲之辈?如今乙木、丙火犯此大错,要想息事宁人,只怕是不能够了。
    他脸色不由一阵大变,顿时呆住了。
    这时,那位悟虎禅师在一边双手合十道:“边施主你来得正好,此事施主看看如何处理,敝寺愿听凭施主一言!”
    边瘦桐目光向着二人一望,乙木、丙火满面惊恐之色!
    这几日相处,边瘦桐对于二人已多少有些了解。
    他当时微微叹了一声,道:“二子如此胡闹,在下不便再说什么,只是他二人秉性愚蠢,我想此次定必是受人愚弄,才会行此蠢事!”
    悟虎面色不悦道:“施主如此说,莫非敝寺的僧人竟会……”
    边瘦桐冷冷笑道:“禅师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如此推断!”
    丙火听到此,走上前道:“师叔,我二人是听了一个叫‘头皮青’的和尚的话,才如此做的!”
    悟虎冷冷笑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黄!”
    可是海空长老却点了点头道:“让他说下去!”
    说着望着丙火道:“你说那个叫头皮青的和尚,是什么样子?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丙火点了点头道:“那和尚年纪不大,他带我二人玩耍,告诉我们说,那殿里的金娃娃,是用来练习暗器的!”
    悟虎转身道:“师父不可听信胡言,本寺内岂会有不肖之徒?”
    海空一双眸子,射出了两道奇电,直视着悟虎,道:“闻过则怒,非出家人本份。
    少林自涵一接掌后,疏于管理,良莠不齐,自在料中。此事以老衲判来,并非是空穴来风,不妨一查虚实!”
    悟虎面色一红,双手合十道:“弟子遵命!”
    边瘦桐一旁闻言,不禁暗自钦佩。这位海空长老,真不愧是一位有道高僧,令人敬仰。
    其实悟虎也怀疑其中定是有人作崇,心存查明之意。只是“家丑不可外传”,尤其是当着边瘦桐更不愿授人以短。
    这时听海空如此说,也不便再遮盖了。当下望着丙火道:“你说的那个和尚,如果在面前,可认得出来?”
    丙火点头道:“当然认得!”
    悟虎咬着牙,冷冷一笑道:“好吧!”
    说到此,他回身向着一位和尚道:“至本,鸣钟三响,吩咐全寺弟子,齐集大殿,不得不到!”
    那个叫“至本”的和尚怔了一下,遂合十道:“谨遵法旨!”说罢转身而出。
    悟虎转身向着海空长老道:“此事师父不必费心,弟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海空冷冷道:“老衲要亲自看一看,是哪一个不肖子弟,败坏我少林法规!”
    悟虎只得点头道了声:“是!”说着向四周和尚双手合十道:“各位请先至大佛殿去吧!”
    在场的八堂僧众,闻言一并欠身还礼,相继转身而去。悟虎这才向乙木、丙火冷冷地道:“贫僧把本寺和尚全数集中,请你二人亲自去认一认那个叫头皮青的,看是否真在其中?”
    丙火点头道:“这样很好!”
    悟虎冷冷笑道:“果如你二人所言,贫僧当重责这个弟子;如果查无其人,你二人却是脱不了干系,那时只怕众怒难犯。就是老衲存心为你们开脱,也只怕无能为力了!”
    乙木闻言,讷讷道:“怎么会是假的?他跑……跑不了的!”
    说话之时,只闻得殿外金钟“当当当”响成了一片,每三声响在一起,声震屋瓦,显然是一种极为紧急的召集信号!
    红线金丸边瘦桐,这时倒较先前定下心来。他向着悟虎欠身道:“大师高谊,感人肺腑,只是如此劳动贵寺弟子,令人不安!”
    海空长老本在一边闭目不语,这时忽然开目,呵呵笑道:“少施主,如果真有此不肖子弟,你正可看一看我少林寺规,少林门下是不纵容孽徒的!”
    边瘦桐冷然道:“长老法规至严,令人可敬,弟子想乙木、丙火斗胆,也不敢在长老面前撒谎。如果虚言,弟子愿把二人交出,任听长老发落就是!”
    海空长老长眉连动,道:“好!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殿外传来沙沙僧鞋之声,至本和尚走进,合十一拜道:“禀师祖爷及方丈,本寺长幼弟子门僧,全已集齐,请驾临训示!”
    海空点头,道:“好!你先去!”
    至本合十一拜,转身而去。
    海空长老向着乙木、丙火微微笑道:“二位小朋友,请随老衲一并来!”
    说着在大步向着殿外行去。门外立着一双弟子,持着灯笼引路,一行人向后殿绕去。
    大雄宝殿内,灯火如昼,八堂职司齐立殿外,见海空率悟虎一行来到,八僧全数合十行礼。
    殿前正中设有十四张金漆坐椅,众人入内,分别坐好。边瘦桐举目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整个大雄宝殿内,身着金、黄、灰不同颜色的僧人站了一个密密麻麻,灯光之下,这些和尚的光头闪闪发着亮光。
    少林寺和尚约在千名以上,这么多的人齐集一堂,竟是鸦雀无声,连一个咳嗽的人都没有。令人一望之下,由不住肃然起敬!
    这时,乙木、丙火也随着走进殿来。
    二人的衣着模样,立时吸住了场内和尚们的目光!
    二人四只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在人群里搜索着。
    海空落坐位上,闭目不语。悟虎却冷冷一笑,向着二人道:“二们施主请细细过目,找出你们所说的那个叫头皮青的孽徒来!”
    乙木、丙人二人答应了一声,目光视向边瘦桐。
    边瘦桐点了点头道:“在场皆是有道的空门弟子,你二人要恭敬从事,不可冒失!”
    二人点头答应,遂即步向人群。
    前两排和尚,各披金色袈裟,年岁多在六旬以上,这些和尚身份地位都甚为崇高,二人看了一眼,道:“这里没有!”
    乙木道:“他们太老……找小的!”
    于是走向第三排,一排一排地往后看,一千多个和尚,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完。
    乙木皱了一下眉道:“奇怪……怎……怎么没有?”
    丙火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不对,他没有来!”
    乙木翻着眼,愤然道:“我们……受骗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语,正在讲个不停,悟虎大师已同着边瘦桐走了过来。
    边瘦桐沉声向二人问道:“你二人说些什么?”
    悟虎也冷冷笑道:“你二人可曾找到那个人么?”
    乙木摇头道:“没……这里没有!”
    丙火道:“那个小和尚没有来。”
    悟虎不由面色一沉,双手合十道:“二位不要无理取闹了!全寺弟子皆已聚齐,怎会有人不来?我想此事已经定了!”说到此,微微冷笑着向边瘦桐道:“边施主,此事如何发落?老衲愿闻一言!”
    边瘦桐不相信乙木、丙火二人会说谎,可是眼前事实,却又无法辩解。当下略一思忖,含笑道:“大师可否烦神再查一查,可有缺到弟子么?”
    悟虎冷冷一笑道:“施主你误会了,本座号令极严,不会有人无故不到的!”
    边瘦桐笑了笑道:“问问何妨!”
    悟虎冷冷地道:“也好!”说着一双目光愤怒地向着乙木丙火一望,道:“二位施主请注意聆听,看看是否有漏!”
    说着向后排为首一个年轻的和尚招了招手道:“长灯,你过来!”
    那个年轻弟子打了一个躬,忙走了过来,合十道:“方丈何事召遣?”
    悟虎向着乙木、丙火道:“你二人所说的那个弟子,年岁大概与此人差不多的吧?”
    乙木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比他……矮!”
    悟虎冷冷一笑道:“那么该是本寺第三代的弟子了,这位弟子法号‘长灯’,是‘长’字班的领班弟子,问他就知道了!”
    丙火弯腰合十道:“失敬了!”
    长灯和尚忙自还礼道:“小僧不敢!”
    边瘦桐在旁打量了一下这位长灯和尚,只见他生得眉清目俊,高高的个子,确是一个可造之材。尤其是这小和尚一双瞳子,闪闪放着奇光,眉目之间,一派正直,令人可亲。
    边瘦桐看到此,心中不由暗暗叹道:“难怪少林一派能够独立武林数十年之久,今日看其三代弟子亦复如此,可想知来日更为可观了!”
    想到此,目光遂向少林三代弟子群内望去,只见个个挺着腰干儿,目不斜视,果然盛门之下无虚人。
    这时,悟虎又为长灯介绍了边瘦桐。
    长灯和尚立时面现惊疑,向着边瘦桐一拜道:“原来是边大侠,小僧久仰了!不知唤小僧出来,有何差遣?”
    边瘦桐一笑道:“差遣实不敢当,只是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罢了!”
    说着向丙火道:“你可把这位小师父的名字模样说出来听听!”
    丙火比着手势道:“这么高的个子,名叫头皮青!”
    乙木也抢着:“比你矮一点,鼻子扁扁……的!”
    长灯和尚听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道:“是……哪一个?干什么的?”
    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长字辈的弟子,是否全到齐了?”
    长灯合十欠身道:“方丈召唤,怎能不到?除了膳堂的几位头陀以外,全到齐了!”
    悟虎冷冷一笑,望着边瘦桐道:“膳堂的几位头陀,皆是蓄发的外僧,显然不是二位小施主所说之人了!”
    说着鼻中哼了一声,望着乙木、丙火道:“二位还有何言?”
    方言到此,那长灯和尚忽然“哦”了一声道:“是了!”
    众人目光齐望过去,长灯和尚向着悟虎合十道:“弟子想起来了,适才长川师弟托人来说,因患眼疾不便与会,弟子一时竟忘了!”
    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怒道:“小小眼疾,算得什么?尔速去唤他来见!”
    长灯弯腰行了一礼道:“是!”
    说罢转身而去。悟虎冷笑道:“长川乃是前殿服务的弟子,素为前方丈涵一师叔器重,绝非你二人所言之人,此事老衲可以断言!”
    乙木不由皱了一下眉道:“那……会是谁呢?”
    他一边说,一边又步入人群,一个一个地细细打量,仍不见那个化名“头皮青”的和尚在内。
    乙木、丙火到了这时,也都禁不住心内打鼓,为自己安危担心不已!
    忽听得殿外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二人连忙望去,只见那长灯同着一个头缠白布的弟子走进殿来。
    二人不由精神一振,因为这是他二人最后的希望了,所以同时睁大眼睛向着这位患有眼疾的长川弟子望去。
    可是,他二人又失望了。
    因为来的这位长川和尚,整个的头部,连眼睛鼻子都包在白布之内,根本看不出面目。
    这时长灯合十拜道;“长川带到,请方丈指示!”
    长川和尚也会十向着悟虎一拜道:“弟子来迟,师伯恕罪!”
    悟虎冷冷一笑道:“长川,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金钟三响,本寺长幼同门皆已来齐,你为何独独例外?”
    长川颤抖了一下道:“弟子眼疾发作,痛苦不堪,请师伯原谅……”
    悟虎鼻中哼了一声,道:“此事等一会儿再说,现在你且见过这二位施主!”说着向乙木、丙火二人指了一下。
    长川低头走到二人身前,合十道:“二位施主请了!”
    乙木、丙火四只眼睛一齐盯着这位长川,一言不发。看了一会儿,二人对望了一眼,乙木讷讷地道:“看……看不见脸!”
    丙火皱了一下眉道:“小师父,你把头抬起来好不好?”
    长川嘻嘻一笑道:“施主,你是开玩笑么?”说着勉强把头抬了一下。丙火脱口道:
    “不错,他就是头皮青!”
    长川退后了一步,道:“小施主,你不要开小僧玩笑了!”
    乙木这时也颇为冲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这个叫“长川”的小和尚说话声音却十分像“头皮青”,当下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了长川的前胸,厉声道:“好小子……你这坏蛋!”
    长川口中“啊哟”叫道:“小施主,你松手!老天,这是哪一回子事呀?谁是头皮青呀?”
    乙木冷笑道:“你……就是!”
    长川哆嗦地道:“什么头皮青?我根本就不认识……”
    说着他转过身来,向着悟虎道:“请师伯作主……弟子根本不认识这二人!”
    一面说着,竟自跪了下来。
    悟虎和尚这时也不禁起了疑心,当时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解开头上的布,让他二人认上一认,也就是了!”
    长川怔了一怔,叩头道:“弟子眼疾不可招风……”
    才说到此,悟虎和尚一声冷笑,只见他左手五指向外一挥,长川口中“啊”了一声,戴在头上的布条,猛地凌空而脱,现出了这小和尚本来面目!
    长川吓得“噢”了一声,猛地由地上跳起来,伸手向空中的布条抓去,但那布条已落在了悟虎方丈的手中。
    长川目光一接触到悟虎禅师的目光,顿时吓得呆立当地,动弹不得!
    众人这才看清楚了,他双目一如常人,哪里像有什么疾病的模样,俱都怔了一下。
    乙木、丙火一看到他的面容,不禁同时大叫起来,尤其是乙木最是激动,猛地扑过来,当胸一掌,直向着这个长川和尚的前胸打去。
    可是,边瘦桐却发出了一声断喝道:“住手!”
    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切,平空一分,乙木由不住一个踉跄,退后了两三步,差一点儿摔倒在地。>的‘痛元道人’,施主谅必早有耳闻吧!”
    边瘦桐心中一惊,久闻此人乃是当今“玄衣教”的掌门人,一支虎尾鞭有惊人的造诣,遂欠身道:“失敬,失敬!”
    那道人嘻嘻笑道:“边大侠不必客气,老实告诉你吧,老和尚给我帖子,叫我来参观他这什么百年一度的开光大典,我并没有什么大兴趣,正想借一个故推掉算了!可是后来由涵一大师那里知道边大侠你今天要来,而且……”
    才言到此,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道人,你少说几句吧!”
    矮小的痛元道人呵呵笑道:“既然到此者都不是外人,老和尚你还想瞒谁?”
    边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而且什么?道长还没有说完呢!”
    痛元道长含笑点头道:“而且听说,老和尚要借今日之会,请教一下施主你的高招,妙呀,妙!”说着他在腿上拍了一下,大声道:“这种事情,真是百年难遇,就是跑断了腿,也要来瞻仰一下呀,所以,我就来啦!”
    边瘦桐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心想着:原来这位海空长老,早已存下如此心意,看来今日是着了他的道儿了。
    他冷冷一笑道:“道长你错了,想我边瘦桐不过一个后生小子,焉敢和海空长老一争长短,未免也不知自量了!”
    道人哈哈大笑,道:“得啦!老弟,你别客气了,红线金丸,名满天下,你的威风抖足了。由你对老和尚,那可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这场戏贫道是非看不可!”说着更自大笑不已。
    边瘦桐对此人不禁印象甚恶,他冷冷一笑,道:“还是不看的好!”说着他遂盘膝坐于皮鼓之上。这时海空长老又含着满面春风,为他介绍了其他几个客人。
    边瘦桐这才知道,在座全是武林前辈人物,心中甚为惊异。
    他也就不难想到,这老和尚今日广聚天下英豪,并非全为了是参与佛会,实在是欲在众人面前,有意戏辱自己!
    如此一想,边瘦桐不由甚为恼怒,也不禁生出一些忧虑。
    可是他为人一向以稳重沉着著称,形势虽然如此险恶,他仍然作出一副泰然姿态。
    不一会儿,本寺方丈悟虎禅师上台致词;随后经会开始,先由经卷大师说明了今日兴会的意义,又简短地介绍了少林寺的历史沿革;最后由八僧诵经;之后,海空长老亲自登台证佛诵经。
    “讲经会”到此,已是尾声。最后在梵唱声中,结束了这场盛会。
    奇怪的是,经会完后,场内宾客竟无一人离座而去,反倒现出一种更兴奋的样子,彼此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已。
    果然,那海空长老自位上站起徐徐步上台来。
    这时,他脸上的气色,全然没有方才那么温和了,而现出一种庄严之色。
    场内立时一片宁静,鸦雀无声。
    海空老和尚婆娑的黑发微微飘起来,衬着他身上鲜艳的僧衣,确是一副高僧模样。
    他合十向着场内深深一拜,道:“感谢各方高朋,今日来此与会。现在经会已完,余下节目,由各分殿个别主办,八殿职司可以离开了!”
    他话声一落,前排的八殿住持一齐站起来,同时向着长老一拜,分别离开了宝殿!
    海空长者见场内宾客竟无一人离座,也不禁有些惊讶,他呵呵一笑,道:“各位贵客施主所以不离座,想必是留着瞻仰边大侠的武功了!”
    场内立时爆出一阵喝彩声。海空微微笑道:“很好,这件事想必各位也都清楚了!”
    说到此,一双眸子倏地一睁,自瞳内射出了两道炯炯神光,向着鼓上的边瘦桐望了一眼,笑了笑,道:“我少林子弟,即使是习技练武,也不过是用以防身,素来与人无争,与事无牵……”
    说到此,他不由冷冷一笑道:“无奈敝寺自涵一师弟接掌以来,屡处事端。尤其是涵一竟在寺外助人生事,败于名满天下的少年奇侠红线金丸边瘦桐手下,被迫还俗。这是他咎由自取,却也不怪他人。”
    他顿了顿,接下去道:“现在涵一已脱离少林佛门,他在本寺罪大恶极,按规定,老衲也不能偏袒;现已着人追回,接受我少林佛规处理!”
    说到此,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龙、风二徒儿,还不把涵一押上来!”
    闻听此言,包括边瘦桐在内,全场无不大吃一惊!
    尤其是边瘦桐,他仅仅知道,昨晚涵一夹抱孽徒长川去后,海空怒遣悟龙、悟风二人,竟已然完成任务。真是惊人!
    涵一无论身份及武功,在少林寺内,都是佼佼人物,想不到居然自甘被擒,也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场内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左面一扇红门一开,走出了三个高大的老僧。
    为首的是悟龙大师,他身后是穿着黑色僧衣的涵一和尚,涵一之后是身材较矮的悟风禅师!
    三个人面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层秋霜,默默寡欢!
    尤其是涵一和尚,更是白眉紧皱,精光四射的瞳子内布满了道道血丝。他胸前戴着一串黑光闪闪的念珠,衬着他伟岸的身材,确是一个相貌堂堂的角色!
    可是这时,他只抬头向着场内众人望了一眼,随即把头垂了下来。
    三人走到一边,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时涵一又抬起头来!当他目光接触到边瘦桐时,由不住面色一红,眸子微微抖动了一下,竟自闭了起来。
    台上的海空冷冷哼了一声,道:“涵一!”
    涵一看了海空一眼,又低下头,重重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海空长老双手合十,喃喃念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师弟,你休要怪老衲无情,少林门风百年来一向如此,门中弟子破规者,自行闭门处置,各殿大师以上犯规者,却要昭告天下。并非是老衲有意当众辱羞你,这一点你该明白!”
    言方到此,那涵一蓦地站起来,怒声道:“师兄,你不必多说了!”
    说到此冷冷一笑,目视着边瘦桐道:“师兄你如此做,未免令人不服!”
    海空禅师面色一沉道:“大胆的涵一,我少林门风,被你这孽障败坏殆尽,尚有何面目责备老衲不公?你且说来,怎么令你不服?”
    涵一嘿嘿一笑,手指着边瘦桐,道:“此人是我少林门中大敌,你却如此厚待于他;对于本门中人,却是如此薄情,怎能令人心服?”
    海空长老一声断喝道:“住口!此处已无你说话余地,悟龙快去请出佛祖戒牌来!”
    悟龙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想涵一哈哈狂笑道:“好一个海空!我如今已非少林门下,你还取什么佛祖戒牌对我,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着倏地腾身而起,直向着殿外扑去!海空见状怔了一下,厉叱道:“拿下!”
    立在右侧的精武大师,早已有备在先,这时足下一划,已来到了涵一身前!
    他双掌一合,道了声:“阿弥陀佛,涵一师祖,请留步!”说着双掌一分,直向涵一双肩之上按了过来。
    涵一厉声道:“你们谁敢拦我?”说着双臂猛地一分,精武大师双臂竟被他猛地荡了开来。
    只见涵一面红如火,猛地回过身来,叱了声:“去你的!”双掌一合,使了一招“寒鸡拜佛”的招式,直向着精武大师胸上打去!
    他掌力雄沛,双掌虽是合着,风力已使得精武大师身子摇了一下。
    站在台上的海空见状怒叱了声:“孽障!”
    只见他大袖一挥,如同是一朵红彩似地,直由台上飞身而下。可是仍然是慢了一步,涵一大师双掌向外一分,那精武大师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直被打得了飞了出去,顿时昏死在地上。
    全场俱发出了一片惊呼,悟风禅师怒叱了声,猛地扑了上去。涵一凹腹吸胸,后退一步。
    这时,海空把倒在地上的精武大师扶起来,交由两名弟子抬了出去。
    涵一知道,这位师兄要对自己下手了,当时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偏偏悟风禅师死缠着自己不放,他由不住厉吼了一声,排山运掌,直向悟风禅师小腹之上打去!
    悟风被他这种劲力也逼得跄踉后退一步。
    这时,只听得海空一声厉叱道:“悟风退下,待为师会他!”
    涵一闻言,不禁心胆皆寒,哪时还有心恋战,回身就跑!可是当他身子甫一转过,就发现海空已怒容满面地立在了自己眼前。
    海空长老冷笑一声,道:“孽障,你莫非敢对我出手不成?”
    涵一狂笑道:“海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说着状同疯癫似地,猛扑了过来,两手一立,用“双撞掌”的招式猛推而出。同时,足下向外一跳,用“千里户庭”大移步,起步就逃。
    可是,海空长老是何等人物,他这种迅捷的身手,在这个老和尚眼中,当然算不了什么。
    只听得海空又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跑不了的!”
    话声一落,涵一就觉得面前人影一闪,那海空又到了自己眼前。
    涵一倏地向左一翻,海空如影附形,又移在了左前方,向右一翻,亦是如此。
    这时候,涵一知道师兄施展的乃是轻功中最难练的“小诸天移步换景”大法,自己要是想逃的开他眼前,可谓万难了。
    一念未了,就听海空森森说道:“涵一还不伏身受罚么?”
    说着右手小指疾出,直向着涵一的肋骨上猛点过来。
    涵一面色一片铁青,双手自胸前向外一翻一绞,施出一招“绞盘沙”!
    他这一手功夫相当地厉害,就连海空大师也禁不住后退一步,不由勃然大怒。
    只见他冷笑了一声,右手大袖向外一指,袖角扫在了涵一左肩之上。
    虽只是一角衣袖,涵一也疼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猛地向后退出了三步。海空正要趁势扑上,涵一忽然怒吼了声:“师兄不要逼我!”
    说罢,目光如火,目眦欲裂地狂笑了一声,道:“我涵一乃是少林门中元老之一,师兄你不能动我……”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犯了少林门规,不可宽恕!”
    涵一猛然闭了一下眸子,怒吼道:“也罢!”
    说着骤睁双目,狞笑了一声,道:“师兄你敌我不分,实在令人齿冷,如今事已至此,无话可说,老衲我先上西天一步了!”
    说罢,霍地双掌齐出,迫得海空猛然向后飘身而出。
    就在他足下尚未着地的当儿,涵一忽然厉吼了一声,蓦地倒翻双掌,向着自己天灵盖上打了下来!
    一时之间,血光四溅!
    在全场惊呼声中,涵一顶门碎开,血流满面,慢慢顺着墙角坐了下来,立时一命呜呼!
    这种情形,真正骇人极了。
    海空大师见状,面色如纸。他呆了一会儿,竟自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只见他长叹了一声,向着面前惊呆的悟龙、悟虎喃喃说道:“把你师叔法身抬出去,吩咐用瓷坛密封,日后再择地安葬便了!”
    悟虎这时也不由地淌泪来,当即点了点头,同着悟龙亲手把涵一尸体抬了出去!
    这种情形,把在场每一个人,都吓得呆了,坐在前排的几位掌门人,多数都与涵一是旧相识,见状无不摇头叹息,流泪不止。
    海空长老想不到,在今天这个开光大典的喜庆日子里,竟然会生出如此事来。
    可是这个老和尚,由于长久的修为,确实有别人无法达到的镇定功夫。这时他面色已恢复了先前的温和,重新走到了台前,向着众人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方才都看见了,这是我少林门中大大的不幸,涵一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又能怪得谁来!”
    说到此,这位长老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边瘦桐身前,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边大侠,方才情形你已眼见了,不知有何感想?”
    边瘦桐立起身来,面上微带戚色,道:“少林门规,天下景仰,想必在坐都有同感!”
    海空点头苦笑道:“古语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施主虽非亲手杀死涵一,但涵一却是为了施主而死!”
    边瘦桐不由剑眉微轩,道:“弟子不同意长老你这种说法,夫木自腐而后蠹生。涵一大师所以落此下场,系其自己为之,与在下又有什么相干?”
    海空由不住呵呵一笑,口中连声颂着佛号,随即笑声一收,脸上带出了一丝愤慨道:
    “这话边大侠倒也没有说错,只是我少林门中,为维护尊严,向有‘以武会友’之说!”
    说到此,他顿了顿,冷冷地道:“施主你年纪轻轻,不知收敛锋芒,到处招摇。涵一以一个掌寺方丈的身份,竟被施主你迫得背佛还俗,这是我少林寺百年未见的奇耻大辱……”
    他说到这里,又念了一声佛号道:“无量佛,善哉,善哉!”
    他的双目眯成了一道线,接着冷冷一笑,道:“老衲不敢说施主所行非是,只是为了我少林尊严着想,却要向施主你讨回一些面子才好!”
    边瘦桐知道话已入题,当下异常镇定地道:“长老之意,尚请明言!”
    海空一声朗笑,道:“也好,施主既然见问,老衲倒不便藏拙了。”
    说着面色一寒,面上皱纹都像拉长了,慢慢吞吞地道:“昔日大巴山的潇湘剑客,伤我经堂大师果一,曾在我少林寺内面壁百日;并当众谢罪,广发武林帖,然后离寺。
    施主可愿照样行事吗?”
    他翻了一下眼睛,微微冷笑道:“施主若以为此法可行,倒是最好不过!”
    边瘦桐冷然摇了摇头,道:“弟子一生只对道理低头,此一法,不便相沿!”
    海空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道:“也好,那么,施主是要走第二条道了?”
    边瘦桐也冷哼了一声,道:“可行则行!”
    海空长老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佛号道:“这第二条路说来更是简单,只消施主你上阵接住老衲一套少林拳!”
    边瘦桐不动声色地道:“怎么敌住长老的神拳,弟子还不大明白?”
    海空见他如此沉着,不禁有些生气,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事情很简单,施主你只消敌得住老衲一套拳,我少林中死的是白死,伤的是白伤;今后任天下同道嘲笑我少林无能也是应该!”
    说到此,他又冷冷一笑,接道:“只是,施主若是胜不过老衲这套拳,却要当着众人之面,向着少林神坛,磕上一个响头,施主你看这件事可使得?”
    边瘦桐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当既慨然长叹了一声,道:“长老乃是当今第一高僧,在下一介后生,自不是长老对手;可是却也无计可施。既如此,弟子只得在长老手下拜领几手高招了!”
    海空双眉一耸,很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那么说请施主你这边来!”
    说着步到台下,直向着大殿一旁设下的场子处行来。边瘦桐虽然有些胆虚,但面色仍是沉着。在这么多人面前,态度仍然是那么从容。
    此刻,殿前众人纷纷向比武场地走去。
    边瘦桐向着乙木、丙火点了点头。二人匆匆地走了过去,乙木讷讷地道:“师叔,你真的跟他打么?”
    边瘦桐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怎能反悔?”
    二人不由都呆住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二人应该知道了,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天上之星,千万不可自恃武功好,别人不敌,那就错了!”
    他说到此,笑了笑,道:“今日之会,我绝不是那海空对手,你二人切记我所说之言,无论我生死伤存,干万不可意气用事,应该早早离开的好!”
    二人互望了一眼,仍是一言不发。
    边瘦桐见海空已在那边等候,便毅然转过了身子,谁知他方走了一步,就听乙木口中“咦”了一声。
    边瘦桐回过身,问道:“什么事?”
    乙木笑了一下,走过来道:“师叔……你看,那人……”说着偷偷地向旁边指了一下。
    边瘦桐顺其手指处望去,见大殿一角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
    这人一副豪士打扮,面貌奇丑,背后高高隆起一个驼峰。边瘦桐不看则已,一看,几乎惊喜得叫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结为至交的瞿涛。
    不知何时,瞿涛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边瘦桐大喜过望,正要走过去与他寒暄一二,却见瞿涛向他使了个眼色,把头转向了一边。
    边瘦桐心中一动,知道他是不愿叫人知道,便也装着无事一般转过身来。
    这时,海空长老显然已有些迫不及待,他双手合十连声道:“无量佛,善哉,善哉!
    边施主请快来吧!”
    说着一提僧衣,已如同一片红云似地飘到了场内,双手一合,如入定一般。
    事已至此,边瘦桐除了与对方一拼之外,别无良策,当时只得把心一横,低声向乙木、丙火二人嘱咐道:“你二人记住我说的话,不可冒失!”
    乙木讷讷道:“师叔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话声未完,边瘦桐已如同一只巨鹰一般地腾身而起,向下一落,已来到了厅角场内,落身处,正是海空和尚对面!
    全场上下,此刻见状,俱都雷鸣似地喊起好来。海空冷森森地道:“边施主,老衲今日要以一套少林拳向足下就教,请注意了!”
    说着双手向下一搭,如同走马灯似地,围着边瘦桐身子绕了一个圈子。
    边瘦桐知道,今日这场比试,是自己生死荣辱的关键一搏,一旦失败,生死因是不足惜,一世英名只怕将要付诸流水,所以他一上来,便十分的谨慎。待老和尚身子一转过来,边瘦桐右手倏地向外一翻,老和尚如陌上飞鹭,翩然腾起了一尺高下。
    这是一开始,相互的一个试探,看来平凡无奇,可是二人却能彼此试出对方的身手来!
    海空长老嘻嘻一笑道:“施主,你这一招‘分雪爪’真高明!”
    边瘦桐不由面色一红,他由海空和尚方才起身的姿势上已然看出,这个和尚内功确实已到了惊人的地步。今日之会,自己是败定了!思念之中,边瘦桐已把身子转到了右侧角。
    海空长老一声冷笑,只见他云履轻点,飞似地扑了上来。
    就见这和尚腰身向前一塌,道了声:“打!”右手半握着拳,平着向外一推,“呼”
    一拳直向着边瘦桐腰眼上打去!
    边瘦桐身子向前一倒,只觉得海空拳上逼出的劲风,真有如一把万钧铁槌一般,他身子虽已倒下去,那股内力却仍把他逼得向前一冲!
    边瘦桐这时全身力道落在一双足尖之上,海空真力一逼,已失去了平衡,这种情形,要换在别人身上免不了要出丑了。
    可是边瘦桐却有高人一等的身手,只见他忽然伸出双手二指,向着地上猛地一点!
    身子随之一弹而起,非但没有倒下去,反借着这一弹之力,猛地倒窜了起来。
    这种大力金刚指力,由他施展出来,当真是相当地惊人!
    边瘦桐闪开之后,双臂霍地向外一分,用“双翅排云”的厉害手法,交换着直向海空长老双肩上打来!
    海空阴沉的面颊上,带出一丝冷笑!
    边瘦桐双手厉风而至,海空长老那肥大的衣袖霍地翻起来,带出了极大的劲风,直向他头顶上猛卷了过来;同时间这老和尚身子向下一矮,右足尖倏地伸出来,用“西天一灯”的佛门绝技,直向边瘦桐“精窍”之上点去!
    海空长老这种一手双绝的功夫,确实是厉害得很!
    在坐诸人看到这里,无不为边瘦桐暗捏一把冷汗,发出了一阵骚动!
    可是红线金丸边瘦桐确也有使人惊异的功夫,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左手蓦地向下一沉,直向着老和尚足踝上切来!
    同时之间,他右掌侧斜着,猛地向外一击!
    只听见“叭”的一声,二人的两只手已击在了一块,边瘦桐身子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只听见“噗噗”两声,他足下水磨方砖竟一连破了两块!
    相反,海空长老松树似的身子,却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自然,这一招已然分出了胜负!
    边瘦桐不由面色一红,他双拳一抱,正要交待几句场面上的话,就此认输。可是海空长老这位至善的佛门高僧,由于涵一的死,以及少林寺的颜面,竟把所有的怒火一股脑儿全部泻在了边瘦桐身上!这时见边瘦桐居然就此服输,自是心有未甘。如果此时容得边瘦桐把话说出来,当着如许宾客面前,自己一个佛门高僧,可就不便再出手了!
    海空长老有见于此,狂笑了一声道:“边施主,好纯的功夫!”
    随着话声一起,他整个身子,像一片红云似地,霍地腾了起来!向下一落,海空长老已到了边瘦桐面前,就见他双手同时向外一分,用“天地打”,双拳一上一下,下向边瘦桐头胸两处用力击去!
    边瘦桐话未出口,眼见海空如此,已明白了这个老和尚的用心,内心甚为愤怒,不由冷冷一笑,由丹田内提出了一口真力,运之于右手之上!海空长老拳上真力一到,边瘦桐竟如同不倒翁似地摇晃了起来。
    这种情形,在众人眼中看来,只以为是被海空真力逼迫得如此;可是在几位武林高手行家眼中看来却是大大不然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边瘦桐自问功力远非这海空敌手,是以才想出了这种取巧的办法。
    他是借着身躯的摇晃,暗中把海空发出的内力化解!
    等到力道已是他能承受的当儿,这位少年奇快霍然发了一声断喝!
    就见他足尖一点,向前错进了尺许,右手由上而下,一掌直向海空面门之上劈去!
    海空长老倒没有想到,在自己掌力之下,边瘦桐竟然胆敢欺身进犯,这时见他掌力劈至到,自己再不躲已是不行了。
    海空长老身形向下一弯,不退反进,身子向前一欺,如影附形!
    边瘦桐这一掌,擦着他的面颊直打下来。海空长老一横大臂,施了一招禅门硬功“横架铁门栓”,直向着边瘦桐手腕上倒崩了过来!
    对海空长老的内力,边瘦桐已领教过,见此情形,不敢与他硬碰,他身形一长,直由长老头顶上翻了过去!
    这位少年侠士,显然也是怒火高炽,身子甫上落下便厉叱了一声:“打!”
    就见他双手十指全部张开,一上一下,直向着海空背脊上拍下去!
    海空长老身子向前迈出了一步,面门霍地向后一扬,双手大袖同时向后翻了过去!
    他双袖上带出了极大的劲力,尤其是那宽大的袖沿,就像是两圈刃口一般,交错着,向边瘦桐双腕之上切去!
    海空这一手“铁扫帚”暗含“流云飞袖”,确实厉害已极!可是边瘦桐早已看出他的这一手,就在海空身子后翻的同时,边瘦桐身子向左侧一滑,已飞快地来到了海空右侧,双掌同时向外一推!海空长老自负过甚,怎么也没有想到边瘦桐竟然会有如此一手,当下身子霍地一个疾转,可是边瘦桐这种掌力是用双手全面发出去的,力道如同一堵墙似的!
    海空长老那旋转着的身子吃如此巨力一逼,竟然转动得更厉害了!
    老和尚不由大吃一惊,他右足猛然向外跨出了一步,用“大力千斤坠”的身法,猛地向地上一跺,硬硬地把身子定住了!
    可是如此一来,他所承受的力量可就更猛烈了,就见他身子厉害地抖动了一下,此时如果原势不动,周身上下的骨节,都将会震碎!
    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是出丑也是说不得了!
    只见海空一个踉跄,足足地荡出了三步以外,身子跟着一转,翩然而出!虽是掩饰得极妙,可是却瞒不住场内的高手,更是瞒不过边瘦桐!
    海空身子站定后,他那满头的黑发,由不住一阵瑟瑟地抖动,面色变得苍白!
    就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边施主好厉害的内气掌力!只是以老衲看来,施主尚未尽所长,老衲此刻还要请教请教!”
    说罢,不待边瘦桐回话,这少林寺的祖师爷,猛地双手一举,展开了少林寺最厉害的“百步神拳”。
    海空长老鲜红的袈裟,肥大的僧衣,在他展开身手之后,只见人影飘飘,有如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一般,进、退、腾、挪,无不轻灵快捷,美妙到了极点!
    这一路“百步神拳”,在海空长者施展出来,端地是神威无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出一种空灵之力,令你防不胜防!
    这一路神拳本为一百单八手,后为海空加以选择精化,减为七十二手,每一手都可以说有极大的威力!
    边瘦桐和海空一动手,便觉出这套神拳威力极大,尤其是海空这种大场面的身子,双手大张,双腿分跨,在他转动进退之时,几乎整个场子都让他一个人占满了!
    边瘦桐要想在极小的空间展开身手,已是不易,如再想取胜,似乎更不可能了!
    果然,就在海空长老神拳走到了第三十七式“铁犁耕地”的时候,边瘦桐已感到支持不住了!
    这时场内四面八方,全是海空疾劲的身影,呼呼的拳风,使得整个大殿,都为之震动!
    全场上下,目睹着二人交战至此,没有一个出声的,四周一片沉静!
    猛可里,只听得海空一声断喝!自上而下向边瘦桐扑来!边瘦桐见状,拧足转身,忽向东南角退去!
    可是海空却紧抓着这个机会,不放边瘦桐逃开,他那腾空未落的身子猛地一个倒折,双拳并排着同时击了出去!
    在他这种神力之下,边瘦桐是很难再逃开了!
    只见边瘦桐足下向前一跄,身子猛然一个疾转,双目一睁道:“好!”
    当时十指猛然一开,直向着海空两肋上抓去!海空呵呵一笑,猛然凹腹吸胸向内一收,他那长大的身子,已然立足地面之上!
    这老和尚一声冷笑道:“边施主,你可服输了?”
    说话间,就见他膝头一弯,一双蒲扇大小的手,直向边瘦桐肩上按去!
    边瘦桐霍然转身,却发现海空长老面色极为狰狞,那双原本十分慈祥的双目,竟然现出了杀机!
    果然,海空长老口中唤了声:“阿弥陀佛!边施主你认命吧!”
    说到此,足下一个逼进,陡地一拳直向边瘦桐当面击去!
    这时,边瘦桐已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海空拳下的内力,逼得他咳了一声!
    在此情形之下,海空长老吐气开声,叱了一声:“嘿!”右拳一抖,内力由拳身吐出去,活像一根钢杵般,直往边瘦桐咽喉上捣去!
    在场观众,目睹地此,皆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乙木、丙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二人吆喝了一声,正要双双腾身扑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拦在二人胸前,同时,一股无形的极大内力,由二人之间直射了出去!
    这股内力,不偏不倚,正正地和海空发出的内力撞在了一起!
    只听见“砰”的一声,海空身子荡了一荡,边瘦桐却于惊恐之下,一个翻身飘了出去!
    他身子一落地,虽是无事人儿一般,可是那张俊脸上,已不禁有些变色!
    他知道,这是场外人救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感激,目光一瞟,才发现乙、丙二人之间,站着那个高大的驼子——瞿涛!
    此时,他正咧着一张大嘴,向着边瘦桐发笑!
    边瘦桐侥幸逃命,对于海空长老这一身本事,自是佩服不已!
    当下一抱拳,含愧笑道:“长老武功高超,少林神拳天下无双,在下钦佩万分,领教了!”
    海空长老一双闪烁的瞳子,看着他转了转,冷冷一笑,道:“边施主,不必过谦!
    想不到场外还有你的好朋友相助;不过,既来到我少林寺,却连一个招呼也不打,未免太轻视人了!”
    说到此,他目光向外一转,已注定在瞿涛面上,嘻嘻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只顾迎接边少侠,想不到另有高宾在座,真是失迎了!”
    瞿涛却转过脸,对乙木、丙火笑道:“你二人早来了么?”
    乙木怔了一下,道:“早就来了……老前辈什么时候来的?”
    场内的海空长老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位施主,老衲在与你说话呢!”
    瞿涛仍向丙火、乙木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走吧!”说罢,一手拉着乙木、一手拉着丙火,回身就走!
    海空长老见状大怒,冷笑道:“既来到少林寺,就是我海空的朋友,施主,你且慢走!”
    说着,身形正要腾起来,立在左边的悟风禅师,足下一划,已拦在了瞿涛身前!
    这和尚双手一合,怒声道:“施主来到我少林寺,可有本寺发出的邀请函帖吗?”
    瞿涛呵呵笑道:“大和尚你这句话可就错了,俗谓‘佛门常开’,如果寺庙也像衙门,我老头子准保不会来了!”
    这时又扑过来几个和尚,把瞿涛团团围住。悟风禅师听了瞿涛所言,由不住一沉道:
    “佛门常开,乃是引渡有缘,施主如此冒失,恕我少林寺无法接待!”
    说罢那合着的双掌,猛地向外一推,用“推窗望月”的疾招,直向着瞿涛两肩上猛打了过来!
    瞿涛一声大笑道:“啊呀!原来少林寺和尚都会杀人呀!”
    他口中叫着,蓦地双掌向外一推,四掌相贴,发出了“啪”的一声,以悟风禅师这一身功夫,竟被对方掌力击得一连后退了五六步,差一点儿坐倒在地。
    立于悟虎两侧的精武殿授武和尚合沙、合书见状,一左一右同时逼身而上!合沙和尚口中叱了声,道:“施主看招了!”
    说罢,右手一抖,一式“摔碑手”,直向着瞿涛右肋上打来!同时间,那合书和尚也由左面猛袭过来,用同样的手法,向瞿涛左肋打来!
    二僧这种手法,配合得极为巧妙,一左一右如同两头猛虎一般,同时而上,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这位来自巫山小南峰的奇人异士,身手绝异,岂是这两个和尚所能对付!
    说话的同时,双手蓦地向着两边一分,一双大袖像是两片黑云似地,同时挥了出去!
    合沙、合书猛然退身,已是不及!
    瞿涛双袖上的风力,竟将二人球似地抛了出去,双双摔在了地上!
    二僧就地一滚,双双翻身而起,合沙右手向背后一抄,掣出了一口沙门戒刀,合书也同时由靴子里抽出一对铁尺。
    两个和尚正要扑身而上,却听得海空长老一声断喝道:“不许动兵刃,让我来领教几招!”
    说着,他袍袖一挥,正要起步,悟风抢道:“师父,等我先会他!”
    说着,由一边扑身而上,只见他一双大手一翻,竟用“佛陀大弥勒掌”直向着瞿涛顶门上按下来!
    西北风瞿涛见状,自知不打是不行了!当时他右臂一横,施展出四十年来自己苦练的硬功“横架紫金梁”的招式,向外一格!
    只听得“砰”一声,悟风禅师口中“吭”了一声,只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右手尺骨好像断了一般。他身子再也不能保持平衡,“通通通”一连退出了三四步,“砰”一声撞在了壁角之上!
    以悟风大师今日的身份地位,竟一连两次出丑,整个少林寺的弟子,俱都感到面上无光。
    悟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好个村夫,待佛爷我超度你吧!”
    这和尚口中说着,双手在身前一交叉,蓦地窜身而前,用“十字摆莲”的手,直向着瞿涛双腕上切去!
    他施展的是“贴”、“切”二字诀,手法甚是快捷!可是西北风瞿涛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对于悟风这种身手,早有先见!这时见悟风扑到,瞿涛冷笑道:“佛爷,你还是超渡你自己吧!”
    说罢右臂霍地向前一伸,施展出“小九乘经”中的“混水摸鱼”,单手向外一伸,悟风口中“啊”了一声,足下一踉跄,又摔倒在地!
    这时,海空长老适时赶到,右手向外一探,抓在了悟风手腕之上,随即向上一带,悟风立时就被提了起来。当着这么多外人面前,这位少林高僧悟风禅师不禁羞了个面红耳赤,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这种情形,触怒了在场的和尚,也触怒了少林领袖海空长老!只见他森森一笑,足尖一点,已翩然飘落在瞿涛面前,只见他口中沉声道:“施主真是好本事,恕老衲冷落了,罪过!罪过!”
    说到这里,海空长老面色蓦地一沉,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如果老衲眸子不空的话,施主大概是隐居江湖已久的西北风瞿大侠吧?”
    此言一出,全场都不由一惊,瞿涛更是一怔!因为他埋名巫山,数十年来,一向极少走动江湖。“西北风”三字虽是极负盛名,可是却已是早年的事;而且自己身形与昔迥异,想不到这老和尚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根底来。只此见识,也确是高人一筹了!
    西北风瞿涛哈哈笑道:“老和尚,你真是好眼力啊!老夫正是瞿涛,我们话可是说在前面,我驼子可与你老和尚没有什么仇,只不过是路过少林,顺便来看看盛会而已!”
    海空长老一听来人是西北风瞿涛,禁不住又惊又怒,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道:
    “瞿施主,承你厚爱了!”说罢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场盛会有了你瞿大侠,可就越发得热闹了!”
    瞿涛虽是生就游戏三昧的个性,可是对海空长老这个老和尚,却是大改初衷。原来只知道这个老和尚,无论在佛法及武功上都有极深的造诣!这次单身犯险,只是为了救助边瘦桐。这时,听了海空之言,他不由冷笑道:“老和尚,你可是误会了,我驼子与大师父你素昧平生;不过久仰和尚你乃少林的领袖高僧……”
    说到这里,那张丑脸绽开了笑容,冷冷笑道:“红线金丸边老弟,无论在武林中多大名声;可是说起来,还只是一个小辈。你不该听信涵一和尚的挑拨,以佛门高僧之尊,而非难一个少年,更不该对一个少年下此毒手……”
    瞿涛说到此,仰空一声大笑,摇头道:“只凭这一点,我驼子就瞧不起你,真正的令人失望呢!”
    这番话说得那海空长老一张死灰色的脸上,泛出了一层怒容!
    以海空今日身份,从来还没有听过一句逆语,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出他的丑!
    闻言之后,海空长老低笑了一声,道:“施主与那位边少侠,是什么关系?”
    瞿涛一怔,道:“我们是好朋友,怎么样?”
    海空冷冷一笑道:“好,老衲已经请教过边少侠身手,现在既是足下出面,老衲倒要转请施主你赐教了!”
    瞿涛鼻中哼了一声,道:“要想打架,还怕没有人陪么?我驼子早料到有此一着了!
    好!老和尚,你干脆说,要怎么个打法吧?我驼子一定奉陪!”
    海空长老森森一笑道:“那就好极了!你西北风瞿涛乃武林前辈人物,老衲能够与阁下动手,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到此,这老和尚双眉一开,双手向正中一合,道了声:“请!”
    瞿涛心知对方武功高超,此刻动手,自己不一定能够接得下来;可是现在已势成骑虎,不打也是不行。当下冷冷笑道:“老和尚手下留情!”
    说罢,随便拉开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架势,目光注定海空,毫不旁视。
    这时,在场诸人,无不凝神屏息,全场鸦雀无声。因为这两个人,都是老一辈仅存的一流高手,两人一动上手,自是大为可观,所以大家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海空一看瞿涛拉开这种架势,不由得甚是恼怒!
    很明显,这驼子是不愿意叫自己看出他的门路,所以才会摆了一个如此平常的架势。
    海空本是有道高僧,不惹俗事,可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几天所发生的事,诸如乙木、丙火二人的大闹寺殿,涵一的背叛死亡,边瘦桐的来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俗事,把老和尚古井无波的心弄乱了。
    现在,由于西北风瞿涛骤然来临,暗以玄功保全了边瘦桐一世英名,这件事更触怒了这位老和尚,把他带到了愤怒的巅峰,使得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那张看来枯瘦清癯的面颊乍然拉长了许多,只见他向着四周清人森森笑道:“各位高朋贵友可是看见了,非是海空心狠手辣,容不得人,实在是人家欺我少林过甚……”
    说到此,双目骤然一明,接道:“这位瞿施主来得好没来由,海空若不能保全少林一脉精神,实在是有负我少林历代宗师重托……”
    说罢目光重新回到瞿涛身上,冷冷一笑道:“瞿大侠,请!”
    这个“请”字一出口,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向下一落,已形成了一种风浪,排山倒海似地,直向着瞿涛身上欺去。
    这种身手,在禅功中谓之“弥勒大推”,海空长老施展出来尤为可观。
    海空这种功力一施展出来,但见殿角的柏树一齐都弯了过来。可是那驼背的瞿涛,却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
    海空不由面色一变,第二次张开了双袖,再次向前一扑!
    这一次风力较前次更加大了许多,只听见“咋喳喳”一阵脆响,一连断了四五棵柏树!瞿涛虽仍是站立未倒,却也由不住后退了一步,“叭”的一声,踩碎了一块方砖。
    西北风瞿涛脸上一红,这才知道老和尚果然厉害。
    就在这时,海空已袭了上来!
    这个老和尚对付西北风瞿涛,施展了一套怪掌法,就见他双掌一左一右轻轻地推出去,分向瞿涛左右肋上拍去。
    看来海空这一招,实在是轻描淡写之极,两只手推出去不但很慢;而且显得虚软无力!
    可是在坐的龙、虎二禅师以及边瘦桐几个高手,却全然知道,这种招式实在是极为厉害。
    瞿涛见海空双掌来到,身子纹丝不动,却伸出一只右手,也是甚为缓慢地向前切去!
    海空冷冷一笑,陡然双手一分,用“玄乌划沙”的式子,一只右手蓦地飞起来,直向瞿涛胸前打到!瞿涛口中叱了一声:“好!”
    海空这时已恼羞成怒,所施展出来的式子,无不是狠毒到了极点。
    这时他撒出掌力,暗中含着佛家“大摔碑手”的功夫在里面,掌力一撒,真可谓重若干钧!可是瞿涛也不是易欺之辈,这时见海空掌到,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右手由下向上翻起来,施展出一招“巧夺天书”!
    只听见“叭”一声,两只手掌猛地一碰,就像胶似地粘在了一块。
    这一僧一俗两躯体,看起来就像是两座石雕一般,面对面地峙立着!
    在一阵激烈的颤抖之后,两个身子大大地动了一下,忽然分开了。海空长老像牛似地喘了起来,西北风瞿涛面红耳赤地开口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种情形使得在场之人无不感到莫名其妙。除了来客痛元道长,以及边瘦桐等人知道原因之外,其余人都怔住了。
    原来,这种内家所谓“较真”的功夫,最是伤元。
    以方才情形看来,那海空长老分明练的是“莽牛气功”;而瞿涛所练的乃是“云啸气功”。由于家数不同,是以表情各异。可是有一个共同之点,却是可以断言的,他二人功力之深沛,都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二人转动身形时,如果你细心的注意一下,也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海空长者尽管是喘声如牛,可是足下却仍显得轻飘飘,素履白靴一尘不染;可是西北风瞿涛却有些不同了,就在这位驼背老人旋身迈步之时,边瘦桐发现,这位老朋友那双薄皮快靴的后帮子,已全都开了线。
    边瘦桐不由心中一动,由此可以说明,瞿涛的功力虽是高深,却仍然稍逊海空一筹。
    如此看来,今日胜负难卜了。边瘦桐有见于此,内心不由替这位朋友捏着一把冷汗,他暗暗准备着,以防万一。方才自己的脸面全赖这位恩兄暗中保全,此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他在此栽了跟头!
    其实,瞿涛本人又何尝不知,一与海空贴掌,瞿涛已体会出这个老和尚果然是厉害。
    以自己四十年纯阳真功,竟是对他不过!
    瞿涛心中一惊,不由得把先前玩笑心理收了个干净,他身子转到了正面,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错乱。
    因为高手对招之下,常常在一念之差,就有胜负之分,其间差异,可在毫发之间!
    海空禅师见自己一生坐禅练就的禅门空灵真力,竟然未能把对方逼下阵来,心中一惊,更是不在瞿涛之下!
    在第二次正面交锋之时,这位老和尚双手在胸前一搓,施了一招“老子坐洞”的禅门功夫,身子向下一挫,一个骑马蹲裆式半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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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海空彻悟玄天机
    西北风瞿涛见海空身体下蹲,立刻知道,这位老和尚要用“真元”之力,第二次和自己一拼了!
    方才双方贴掌之下,瞿涛侥幸未败于当场,但已是令他胆战心惊,此刻看起来,他不禁暗道了一声:“休矣!”
    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自己又怎么能逃避呢!西北风恼恨之下,陡然闭住了“玄关”,自丹田内长吸了一口真气,由臂而掌传去。
    瞬息之间,他那双手掌涨大如箕,赤红似血!
    海空长老双眸猛地一开,他那原本死灰似的枯脸上,这时也泛出了一片红晕。由此亦可知,这老和尚显然也施展出真正的内功全力了!
    四只手掌第二次一交接,“波”的一声,立刻纹丝不动了!
    紧跟着“叭”一声,瞿涛足下方砖裂了一块,群雄口中“哦”了一声。
    可是这声“哦”尚未消失,“叭”又响了一声,老和尚足一的方砖也碎了一块。
    海空长老猛地身形一弓,他那枯朽的瘦躯就像是一只虾米似地弯了起来。
    在这种巨力相持之下,西北风瞿涛显然已支持不住了!
    他那高大驼背的身子,先是一阵颤抖,接着面色变得血似的红,一双瞳子看起来几乎都要由眶子里凸了出来。
    渐渐地,他那满头乱发,一根根像稻草似地立了起来!
    边瘦桐看到这里,暗道:“不好!”
    他知道自己这位恩兄眼前马上可能就要败下来,以西北风瞿涛的性情为人,当着如此众多武林同道面前,老脸一定挂不住。
    边瘦桐有见于此,当下右掌缓缓推出,五指一抖,已自掌心里隐隐透出了一股无形的潜力。
    他这股潜力一抵在瞿涛的背脊之上,立时消弥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瞿涛的身子立时不再抖动了,头上的坚发也一根根地软了下来。慢慢地,他的身子又恢复了原有的平衡!
    正当海空与瞿涛全力较技的时候,少林寺外,匆匆来了一个白发红颜的老者,这老者看起来约有八旬左右的年纪,一张赤红的脸膛,鼻正口方,两鬓如霜。
    他一直行到佛寺门前,抬头看见寺门上张灯结彩,不由哈哈大笑道:“格老子,好热闹!”
    说罢举足就向里走,迎面闪出一个和尚合十道:“老施主,有事情么?”
    红面老者双眼一翻,不悦道:“怎么,你们这少林寺,还不准人进去吗?”
    和尚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敞寺百年一度的开光大典,除了来此贺喜的贵宾之外,奉方丈法谕,停止民众参佛,老先生请别生气!”
    老者鼻中哼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参加盛典的贵宾呢?原来你们这里的和尚,也都是嫌贫爱富吗?”
    和尚闻言,沉声道:“不要瞎说,施主既是观礼贵宾,请出示函帖一看,既可随意通行;否则,施主你只怕要等三日以后,才能来此参佛了!”
    老者一只手在身上摸了半天,皱眉道:“糟了!我竟然忘了带来了!”
    那和尚法号“问本”,乃是悟虎禅师一个心爱的弟子,武功不错,为人更是机警。
    此时一看这种情形,就知这个老人心怀不轨。当时,面色一沉道:“对不起,此刻海空长者正在亲自主持盛会,恕我不便放你进去!”
    老者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要进去,你要怎么样呢?”
    问本冷冷道:“老施主一定要进,贫僧也就不客气了!”
    红面老人嘻嘻一笑,道:“好!我就看看你是怎样不客气吧!”
    说罢,举步就向寺内行去,问本和尚跨上一步,一抖双手向着老人双肩上猛地抓了下去!
    他口中厉声叫道:“你给我回来!”
    说罢他动作奇快无比,仍然是慢了一步,双手向下一落,却抓了一个空。
    眼看着红面老人头也不回地一直向着寺内行去!问本大是惊怒,他一捞僧衣下摆,厉声道:“你还不回来!”口中说着,已如同电闪星驰也似地扑到了老人身后。
    那老人仍然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问本和尚第二次一抖双肩,施了一个虎扑之势,猛地把身子偎了上去,口中厉声道:“老施主,你乱走什么?”双手向下一落,却见那红面老人,仍然是头也不回一下。问本和尚的双手,已然又落了一个空。
    问本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老人会施什么妖法不成吗?”
    想到这里,他疑惑地停住双脚,却见这个老人,仍然是不慌不忙,有一步没一步地向前走着。
    问太一咬牙根,芒鞋用力一点,施展出轻功绝技,身形窜了出去,有如箭矢一般!
    可奇怪的是,身形一落下来,仍然是慢了许多,兀自落在老人身后。
    眼看着那老人一路直向“精武殿”走去。问本和尚嘿嘿一笑道:“今天要是叫你走开了,少林寺也就太没有能人了!”
    说到这里,这个年轻的和尚,足下向前一个逼,已到了老人背后,身子猛地向下一塌,双手齐出,一招“黑虎伸腰”,倏地照着老人腰眼上就打!
    老人仍然是徐徐地前行着,奇怪的是问本和尚的双拳又落了个空!
    这种情形,问本自不能再视同偶然了!
    此时,有三个精武殿的和尚正迎面而来,问本大声道:“喂!快拦住这老儿,他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三僧一怔,就见那个老人对着他们嘻嘻一笑,道:“嗬!今天少林寺里好热闹!”
    问本和尚这时又追了上来,厉吼一声道:“我打死你这个老瘟神!”
    他嘴里说着,右手一挥,一拳直向着那老人脖颈之上打来。红面老人头一缩,身子转了过来,就见他右手向外一伸,道:“贼和尚,你骂哪个?”
    只见他那伸出的手,无巧不巧地叼在了问本的腕上,问本一龇牙,由不住“啊呀呀”
    地大叫了起来!
    那三个和尚见状,猛地散开来,分三面向着老人身边偎上来!
    红面老人一声朗笑道:“好厉害的和尚!”
    只见他大袖蓦地向外一分,带起了极大的一阵风力,那三个袭来的和尚,各自惊叫了一声,先后翻倒在地,立时乱作了一团!
    这儿离海空和瞿涛打斗的地方不远,但人们都在围观海空与瞿涛激战,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个老头儿!
    老人打倒三僧之后,右手一抖叱道:“一边凉快去吧!”
    只见他右手向外一抖,问本和尚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鸟似地给摔了出去!
    三个和尚惊得叫起来,这才惊动了这边的人!
    悟虎禅师站在最外层,闻声一转身,白眉不由皱了一下,今天的事真叫多,这位老禅师那么好的涵养功夫,也忍不住了。
    名家身手,毕竟不凡,就见他足下一个旋转,已到了老人面前。
    这位少林寺的代理方丈,口中嘿嘿笑道:“施主,未免欺我少林过甚了吧!”
    说罢,双手一搓一扬,直向着老人当胸打倒!
    老人一声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么?”
    口中说着,就见他掌势向外一封,悟虎和尚的极猛掌力就像触到了一堵钢铁的墙壁一般,被迎面撞了回来!
    悟虎和尚掌力一撤之下,由不住白眉一皱,“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
    他一声也没哼就呆住了!
    这时,他那一张脸上,现出了一种极度的惊慌之色,因为他已觉察,他的一双手臂似是齐着大臂双双脱臼了。
    经此一闹,惊动了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嚷了起来。悟龙禅师目光一扫,就知道师弟吃了大亏了。
    可是眼前这个红脸的老人,竟是如此的眼生,实在想不起一他是谁!
    悟龙上前一步,单手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
    他的话还未出口,忽见人群里飞出两个人,乃是乙木、丙火。他们一左一右扑到了那红脸老人身前,齐声叫道:“师父来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两个小猴崽子,不用说,又给我惹事了?”
    乙木、丙火对师父自是怕得厉害,听师父这么一问,俱都面色一变,作声不得。
    悟龙禅师心中一动,这才知道,来人竟是巫山小南峰的前辈奇人冰河老人,难怪他有如此功力。这一下,顿时也吓得呆了。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对着悟龙抱拳道:“大师父莫非就是此处高僧海空长老么?”
    悟龙合十冷然道:“不敢,海空是敞师尊,贫僧悟龙乃是长老的大弟子。请问阁下莫非就是巫山的冰河老人么?”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声道:“正是,大师父莫非有什么赐教不成?”
    悟龙双手合十,面色一变道:“令高足在敞寺闯下了滔天大祸,阁下来了,这事就好办了。”
    冰河老人哈哈笑道:“正好,老夫特地请罪来了,海空长老在哪里?”
    说罢,右手向人群内一插,也不见他用什么气力,围在外围的人群,竟自纷纷地分了开来。
    冰河老人侧身而入,一直走到了最前排。
    这时场中的西北风瞿涛和海空长老正斗到了紧要关头,但见海空长老仍然虾米似地弯腰立着,身子一阵阵地抖动着。
    在海空对面的瞿涛,全身上下俱都被汗水湿透,多亏边瘦桐方才助他一臂之力;可是此刻看来,显然又有些体力不支了。
    红线金丸边瘦桐见此情形,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正要再次发力相助。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边瘦桐一惊,猛然转身,见是冰河老人,不由又惊又喜地道:“旦老前辈来了!”
    冰河老人旦夕颔首微笑道:“你且袖手旁观,让我来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口中叫道:“好热!”自背后把一个斗笠摘下来,“呼啦”用力扇了两下!
    他这种随便的动作,看似无奇,可是场内的瞿涛那本已后退的身子,不知怎的,竟蓦然向前一进。
    他这么一进不要紧,那一边的海空长老却有些吃不消了,只见他上身一晃,哧地退了一步。
    二人掌力同时向后一撤,蹒跚退开。
    西北风瞿涛又一次保住了脸面。他肚子里有数,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功力真是惊人,承让了!”
    说罢猛然地回过头来,想感谢边瘦桐帮助之情,可是目光望去,却不由心中一惊。
    当时哈哈一笑道:“旦老儿也来了,这场戏可真热闹了!”
    海空长者胜券在握的刹那之间,想不到中途竟然又杀出了一个人来,令自己威风扫地。他恼恨之下,目光向着冰河老人一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今日真是大大地失敬了!请问这位施主尊姓大名?”
    冰河老人旦夕哈哈一笑,道:“徒弟犯了错,师父自当来此请罪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施主的徒弟是谁?”说话间,目放奇光,大有一言不合,立时动武的样子。冰河老人咳了一声:“海空和尚,你先喘口气,我知道你刚刚与人打过架,我们的事慢慢再谈!”
    海空冷冷一笑,他今日连番受挫,早已是怒火中烧。此刻虽知道这个老人绝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是盛怒之下,已顾不了许多。当时冷森森地道:“老衲如没有对付你们这般人的本事,也不在此现眼了。朋友,请上吧,海空这双肉掌,尚没有把朋友你放在眼里!”
    冰河老人旦夕闻言宏笑了一声,道:“这倒是巧得很,我老头子此次也是抱着必胜之心来的。老和尚如此抬爱,旦某焉敢不遵?”
    说罢,向着四下一抱拳道:“各位请了,我旦夕数十年未曾走动江湖,此翻为弟子之累,来与老和尚打这一架,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情。现在海空要与我打,我们话可说在前头,双方都是心甘情愿的,谁也没有强迫谁。谁要是把谁打伤了,就算是打死了,也是自己找的!”
    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又接下去道:“换句话说,死了活该!双方弟子也用不着报仇,怎么样?”
    人群里立时爆出了一片叫好之声,有的人哈哈大笑。
    海空长老这时一听老人报出了名字,不由怔了一下,这才知道,此人竟是冰河老人旦夕!
    这个老和尚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道:“老衲当是哪一个?原来是冰河老人旦施主,这就难怪施主如此猖狂了!”
    冰河老人嘻嘻笑道:“老夫一点儿也不敢猖狂!”
    海空长老这时也豁出去了,当时怒声道:“旦施主你来得正好,老衲正预备此件事了,专程到巫山小南峰拜访阁下。现在阁下来了,这事情就好办了!”
    旦夕冷冷一笑,道:“长老有什么话,请当面说就是!”
    海空长老呵呵一笑道:“旦施主,你倒沉得住气,你那两个弟子大闹我少林寺,伤我僧人无数;这还不说,在藏经楼,竟打碎了我少林寺历代宗师的法像……嘿嘿,施主,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冰河老人森森一笑道:“如果长老所言是真,这两个弟子实在是罪不可赦;只是少林寺内能人无数,怎会容得两个孩子如此胡闹,岂不是怪事!”
    海空怒目凸出道:“老衲如不是看在施主你的面上,焉能留这两个孽障的命在?”
    旦夕双拳一抱,欠身道:“老夫这时谢过了!”
    人群中又爆出了一阵笑声。海空本是借着说话,调息一下元气,此刻已然复原。他思忖着此刻情形,如果令冰河老人自由离开,自已面上也太是无光。
    眼前之事,只有与对方一拼,或许尚能找回已失的颜面。当下目光一扫道:“悟龙、悟虎,你二人站在一边,旦施主乃是当代奇人异士,你二人正可学些功夫!”
    二僧各自合十,分立左右。
    悟龙心里明白,师父两次都是在取胜之前遭受暗算,他令自己站在一边,意在暗中防备敌方故伎重演。
    悟虎此刻却哭丧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他一双手腕子方才迎击冰河老人之时,已然双双脱臼。虽然已自复位,但余病未消;而且这件事如果传嚷出去,只有丢人的份儿。
    所以这时他一声不哼,立于一边。暗中仍在提丹田真力通脉和血,以使这双手尽快复原。
    海空长老一连对付了两个武林中的高手人物;虽然胜负不明,但却没有败下,此刻是余勇可嘉,又准备迎接第三个大敌——冰河老人了。
    悟龙生怕师父落败,当下在一边合十道:“长老已连战二人,以弟子愚见,此事可与旦施主理论,不必再动武了!”
    海空长老冷冷笑道:“此事已无商榷余地,少林寺的威严,绝不能在老衲手上丧失殆尽。”说罢双手一合,面色一沉,转身对着旦夕道:“阿弥陀佛,老衲久仰施主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尤其是所练冰禅神功,更是海内一绝。老衲今日斗胆要向施主讨教一下高招了!”
    旦夕直立不动,雪白的长髯被风吹得飘洒一边。他双手抱拳,向着海空拱了一下,道:“岂敢!老夫久仰大师你一身武功天下无双,今日虽说是因故而争,可是为此瞻仰一下大师的武功,我老头子就算是为此搭上性命,也值得了!”
    海空黄蜡似的面庞上,现出了一丝怒容。他向旦夕看了一眼,冷漠地道:“时间不早了,旦施主你赐教吧!”
    旦夕嘻嘻一笑道:“大师父,我们比武之前,话可是要说得清楚!”
    海空怒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施主你也太噜嗦了!”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道:“谁胜谁负,比完之后一抖手就拉倒,大师父,你看好不好?”
    海空长老暗自忍着心中怒火,点了点头,道:“一切依你就是!”
    说罢,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双手向外一分,足下已在场内绕了半个圈子,猛地一立,身形似乎陡然拉长了许多。接着,他右掌斜着向下一沉,摆出一招“斜立单鞭”的架势,道:“请!旦施主,我们彼此用不着客气!”
    冰河老人雪白的外衣一翻,有如一只蝴蝶般地飘了出去,身子向下一落,猛地一掀,狂风聚流似地,直向着海空身上倒翻了过来。
    海空长老一声浩叹道:“无量佛。”他右手捏着佛指,向外一封,用“分筋错骨手”
    以向着冰河老人肩头上捏去!
    冰河老人对这个和尚内心相当警觉,这时见状,更是不敢怠慢。海空掌势一对,他鼻中哼了一声,道:“大和尚手下留情!”说罢,指尖向上一挑,无穷内力自掌中猛地逼了出来,海空袍袖一拂,卷身而退!
    可是冰河老人掌上发出的内力,就像是一道当空的闪电一般,由他身侧掠了过去!
    海空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对方掌风里带出一股生平未曾领受过的寒流,几乎使自己的躯体为之僵硬。
    海空长老一惊之下,陡然自丹田提起一股内力,充贯全身,把寒流逼了出去。
    他面色一白一红,身子一冷一热,实际上一上来就吃了一个小亏,顿时大为愤怒。
    冰河老人见自己冰禅掌力并未能使对方如何,心中也是吃惊。他第二次把身子越过去,双掌一搓一扬,再次发出冰禅两极神功!
    这种人世间罕见的掌力,毕竟异于一般。
    冰河老人旦夕这种两极神功,陡然向外一撒,就连一侧观看的众人,也由不得身上一阵子冷。
    海空长老迎着这种掌力,后退了两步,上半个身子几乎要麻木了。
    老和尚狂笑了一声,身子一曲一伸,如同苍鹰似地掠了起来。
    这一闪,他不顾一切地袭到冰河老人正面,合十的双手向外一磕一分,双掌上带着数十年苦炼的内功潜力,直向着冰河老人肩头上打去!
    旦夕叱了声:“好!”双掌向外一扬,顿觉对方双掌内所发出的掌力奇热如火炭一般。迎着自己的两极神功,双双化为无形。
    两个年迈的老人,各自身子摇晃一下,踉跄地退了一步。
    海空身子向下一伏,右掌贴着地面,一滑一送,那掌力就像是一把由地面上突然翻起来的铲子,直向冰河老人面门上翻了过来。
    旦夕心中一动,暗忖:这个和尚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今日自己若不拿出十分精神来,只怕是要败在他的手下。
    想到这里,旦夕一挥双袖,由左侧急向海空长老身上偎了过去。
    这老头儿用“大翻天手”的手法,把一双蒲扇大小的手掌猛地推出,直向着海空腰眼上击了出去。
    海空长老一咬牙根道:“好招法!”
    这个老和尚竟然把撒出的双掌霍地收回来,前腿向下一弯,双掌用“铁臂弓胎”的重手法,向着当中一夹一击,直向着冰河老人腰眼上猛击了过来。
    在场群雄看到此,俱不禁霍然大哗起来。以为武林中如此一双顶尖儿的高手,俱要毁在对方手下!
    就在众人呼叫之声未绝于耳的当儿,两个老人早已陡然变换了招式:海空长老双掌由夹而作了“封”;冰河老人由击而变成了“分”。
    二人同时吆喝了一声,眼看着冰河老人的身子就像燕子似地腾了起来。
    他身子向下一落,雪白的长髯被风吹得卷在颈后,露出了颈下一个破绽。
    目光尖锐的海空和尚自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空隙,就见他僧鞋一点,比箭还急地窜了上去,身子偎在冰河老人身后。
    在往昔,这个老和尚无论与谁对手,都心存几分慈善,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这些天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件,已使得这位禅林高僧怒火频烧。
    尤其是对像冰河老人这种大敌,手下更是不能存有丝毫懈怠。
    海空长老身子向前一偎,一声狂笑道:“旦施主,你还想跑么?”
    说着,左手向上一伸,施出“大鹰爪力”,向着旦夕颈下咽喉处抓下来!
    同时之间,他右掌用“小天星”掌力直向着冰河老人背脊上封了出去!
    以海空如此功力之人,这两种招式同时施出去,可以说具有相当大的威力,端地是厉害极了。
    一旁观看的乙木、丙火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二人身形一晃,正要扑身而入,忽然被两只大手拉住了。
    乙木、丙火转身看去,竟是瞿涛和边瘦桐。
    边瘦桐和瞿涛相互一望,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时,场内形势已起了惊人的变化。
    海空长老双招发出之后,固然似乎把对方置于“死招”之下,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也没有退身的余地了!
    冰河老人在狂笑声中,双臂向上一举一绞,用“上架紫金梁”的煞手硬功,反向着海空左腕上绞去!海空如不撤招,一只左手就别想再要了。
    可是这个老和尚,把心一狠,右掌加速前进,竟存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心理。冰河老人见状,掌力向外一撤,身子倏地向右一侧,一个疾翻,施出了自创的一招轻功绝技——“小风袭浪”。
    只见他身子借着脚趾一弹之力,就像河堤上一只白鹭一样,猛地由左侧方飞卷上来,口中嘿嘿一笑道:“大和尚,承让,承让!”
    海空老面色突地一变,这才知道自己已上了当了。
    他猛然往外一撤身子,可是旦夕已不容许他如此施展了。
    就听冰河老人长笑一声,双手用“洗佛山”的绝招向下一按,已然实实在按在了海空的双肩之上。随着十指一用力,道:“坐下吧,大师父!”
    他十指上传来的冰极寒功,立刻使得海空全身连打寒战,再也没有能力挺立了。
    与此同时,白衣白髯的冰河老人,却借着这一按之力,把身子腾了起来,翩翩如巨鸟一般落在了一边。
    冰河老人是怕海空急怒羞恼下,作困兽之斗,是以躲到一边,以防万一。
    其实他是多虑了,海空长老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种人。
    海空面如死灰,干脆双腿一伸,坐了下来,他哑然笑了一声,道:“老衲一生之中,从来未曾遇过敌手。想不到退守之年,竟然遇到了旦老施主如此厚爱老衲,妙!妙!哈!
    哈!哈哈……”
    这一串笑声,笑得是如此凄怆,豪迈……
    场上的人震惊了,他们为海空高僧的落败而感到心酸、难过……
    冰河老人呆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声,在海空笑声中把身子落在海空身边。
    这老人面上现出一种歉然之色,伸出双手搀扶海空,口中说道:“大师,何必如此?”
    海空长老怒目圆睁,厉声道:“旦夕,你退开!此处已无你什么事情了……”
    说罢,又仰天大笑了起来。
    他这种反常的神情令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悟龙禅师慌忙上前道:“师父……可曾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海空笑得更是厉害,忽然他笑声一停,微闭双目凝神谛听,然后蓦地翻身而起。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见海空长老双手合十,向着天上一拜,道:“阿弥陀佛,海空听见了,哈!妙呀!妙呀!”说着又向四周众人,连连合十拜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众人全都怔住了,纷纷道:“不好,长老怕是气疯了吧!”
    与海空有着深厚交情的痛元道长见状排开众人道:“你们不要乱说,长老此刻像是悟了天机,只怕不久就要圆寂了!”
    说着,他笑嘻嘻地走上前,在海空身上拍了一下道:“老和尚,尼——马——里—
    —了!”
    海空立时嘻嘻一笑,双手合十欠身道:“老衲领会了,领会了,嘻……”
    痛元道长摇头道:“既然如此,随贫道去如何?”
    海空长老连连欠腰道:“妙哉!善哉!道人,我们走吧!”
    痛元道人拱手对众人道:“各位让路,我们要去了!”
    说罢手舞足蹈高歌起来,海空长老见他如此,竟然也同着了魔似地,手舞足蹈起来,口中唱道:
    “外事庄彩咸归去,内身衰变亦同然;
    唯有胜法不灭亡,诸有智人应善察。
    此老病死皆共嫌,形仪丑恶极可厌;
    少年容貌暂时住,不久咸悉见枯赢……”
    声音颇是凄怆,海空长老边唱边跳,一路随着痛元道人向寺外走去。
    悟龙追上拦阻道:“长老,你……哪里去?”
    海空长者挣开了悟龙的手,哈哈大笑,也不回他的话,继续歌唱着,直向寺外行去。
    悟龙还要追上去,却见西北风瞿涛横身拦住了他。悟龙怒道:“施主这是作甚?”
    瞿涛微微笑道:“恭喜大师,令师此去,只怕不久就要成佛圆寂了!”
    悟龙本是有道高憎,闻言大悟,他呆了一呆,点头道:“这就是了,谢施主的开导!”
    说罢目中淌下两行清泪,双手合十,跪了下来。在场和尚见状,全数都跪下来,遥遥向着海空合十礼拜起来。
    海空长老一路疯疯癫癫地跟着痛元道长出了佛门,扬长而去。
    悟龙禅师站起身,叹息了一声,对着冰河老人合十一拜道:“方才情形,施主等都看见了。我少林平白无故,起了如此混乱,都是施主等所赐,但请几位施主就此走吧!”
    冰河老人也觉得不大好意思,当时笑道:“你放心,你师父走了是好事。此件事了,我们自然要走的,至于我这两上徒弟打伤了你们的人,我负责把他们医好就是!”
    悟龙冷冷笑道:“算了,算了!伤几个人算不了什么!只要施主等早些离开,就天下太平了!”
    冰河老人冷哼道:“那就谢领了!”
    说罢目光一扫乙木、丙火二人,冷笑道:“你二人做的好事,还不随我回去!”
    乙、丙二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边瘦桐上前对冰河老人抱拳拜道:“老前辈就走么?”
    旦夕含笑点头道:“边大侠不必多礼,此次我命小徒随你前行,本想是让他们追随你长些见识,却想不到这两个东西如此胡来,为你添了不少麻烦……很是不好意思,改日边大侠有暇,请到小南峰寒舍,再由老夫回谢吧!”
    边瘦桐笑道:“前辈太抬爱了,这都是我没有尽责……”
    旦夕呵呵笑道:“算了!算了!老弟台,我看那位雪姑娘,对老弟你一往情深,这杯喜酒……哈哈……”
    边瘦桐不由脸色一红,道:“前辈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他说着,一抬头,顿时怔住了。冰河老人顺着他目光向前望去,不由也是一怔,只见人群内,有一双痴情的眼睛,正向着边瘦桐望来。
    那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眸子,目光内透着无限痴情。可是生有如此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的,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白面书生。
    这时,那个书生好似被人看得不好意思,一低头转身向外走去。
    一任对方如何乔装打扮,边瘦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真面目。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此人正是雪用梅!不知她什么时候也混了进来。
    边瘦桐心中一动,想立时追上去,可是冰河老人与西北风瞿涛都在身边,却又不好意思,一时好不为难。
    寺院外,传来一声清晰的马嘶,那个华衣娟容的书生,仿佛听到了马的召唤,直向院外行去!
    边瘦桐赶上一步道:“喂!”
    对方似乎羞得无地自容,低头疾步而出,转眼已没了踪影,边瘦桐心中好不悔恨,呆呆地立在当地,若有所失。
    冰河老人见状,呵呵笑道:“小兄弟,快追吧!晚了可来不及了!”
    边瘦桐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才说到此,就见西北风瞿涛大步走过来,嘻嘻笑道:“九曲明珠穿不过,回来问我采桑人。”
    说罢,又自放声哈哈一阵大笑,用手拍了边瘦桐一下,道:“老弟,跟我来吧!”
    边瘦桐不由脸上一红,讷讷道:“前辈莫非知道雪姑娘的下落么?”
    瞿涛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知道了,兄弟,你想知道么?”
    边瘦桐点了点头,叹道:“此女自父亲去世后,背井别乡,单身一人流落风尘,实在大可怜了……”
    瞿涛点头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兄弟,这件事你能说没有责任么?”
    边瘦桐顿时汗颜,当下垂首叹息了一声道:“前辈说得不错,实在是因我而起,可是……”
    西北风瞿涛呵呵大笑道:“你别说了,反正这事我既然插手了,就一定要管个水落石出。你不是要见她么?现在随我来吧!”
    说罢,含笑向着冰河老人抱拳一笑道:“贤师徒先行一步吧!我与这位老弟台还有一点闲事要耽搁一刻!”
    冰河老人点了点头笑道:“我是静惯了,出来一趟,看着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和尚不像个和尚,道士不像个道士,还是回到巫山小南峰的好!”
    说罢,探手入怀,摸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晶光四射,冷气袭人。
    他把这枚明珠递给边瘦桐道:“此珠是我小南峰三宝之一,名唤‘雪魂珠’。为谢你沿途照顾小徒之恩,特赠与你,尚盼善自珍惜,自有妙用,你收下吧!”
    边瘦桐不由一怔,正考虑自己是否该收下来,却见瞿涛呵呵笑道:“啊呀!太妙了,兄弟收下吧!”说着已由冰河老人手中,把那枚雪魂珠拿了过来,放在了边瘦桐手上。
    边瘦桐只得欠身向着冰河老人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多谢老前辈,弟子实在承受不起。”
    冰河老人旦夕呵呵笑道:“不必客气,老弟好自为之!”
    说罢一拉乙木、丙火道:“与二位师叔叩头,我们走了!”
    乙、丙二人当真跪了下来,却被瞿涛、边瘦桐拉了起来。乙木拉着边瘦桐的手,现出依依不舍之情,吞吞吐吐地道:“师叔……有……工夫到巫山……”
    还未说完,却被丙火搪了一下道:“算了,你别说了!”
    乙木红着脸道:“好!你能,你……来……说!”
    这两句话,逗得各人都笑了。丙火口齿伶俐地向边瘦桐道:“师叔有时间请来小南峰玩,并问候雪、车二位姑娘好,以前都怪我们两个太不对了!”
    他说话时,煞白的脸上竟浮起了两朵红云,现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一拉乙木就走了。
    边瘦桐深为感动,正想安慰二人一番,他二人已随着冰河老人去了。
    这时,悟龙大师走过来,对着二人合十一拜道:“二位施主,还愿在小寺休息几天么?”
    边瘦桐忙欠身道:“谢谢大师父,我们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悟龙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恕老衲不远送了。”
    当下二人别了少林寺,策马而行,一直来到郊外,是时烈日高照,十分炎热。
    边瘦桐心内惦念着雪用梅,忍不住向瞿涛问道:“前辈把雪姑娘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瞿涛微微笑道:“地方不远!你与雪姑娘的关系,我已听她说过了,雪姑娘对你可谓一往情深啊!”
    边瘦桐不由面色微微一红道:“前辈何必取笑我?”
    瞿涛摇头笑道:“兄弟,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所以插手,实在是想促成你们之间的一段好事!”
    边瘦桐顿时勒住了马,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瞿涛嘻嘻一笑,然后正色道:“怎么,你莫非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瘦桐微微笑了一声,道:“我实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瞿涛嘿嘿一笑道:“你没有想过,人家可是想过了……兄弟,以我看来,你和雪姑娘实在很是匹配。她如今一个孤身女孩子,无依无靠,老让她在江湖上跑,毕竟不是一个办法。兄弟,你莫非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边瘦桐面色微微一变。瞿涛这几句话,确实在他内心掀起了相当大的一片波澜!
    在马背上,他思索了良久,深深叹息了一声。
    瞿涛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边兄弟,按说我实在不该管你们的私事,可是君子成人之美,你们既是彼此相爱,实在不必自己折磨自己!”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我……不能这么做!”
    瞿涛一翻双目道:“为什么?”
    边瘦桐搓了一下手,讷讷道:“不知道……我……前辈请想,我如今仇人遍天下,随时都有被杀的危险,她随我之后,是得不到安静生活的!”
    瞿涛冷笑道:“她不随你,又何尝有好日子过?再说,你仇人虽多,依我看来,海空和尚去后,已没有一个人能对你构成威胁,有些问题总可以化解的!”
    边瘦桐苦笑着,兀自摇头道:“此事前辈不必再提了,我实在是不便娶她……我可以视她为妹,保护她终生,却不能够娶她……”
    瞿涛鼻中哼了一声,冷冷笑道:“你可知她内心非你莫属吗?”
    边瘦桐一怔道:“前辈怎会知道?”
    瞿涛冷然道:“自然是她亲口透露。兄弟,我喜欢你的,正是你刚强正直的性格。
    一个大丈夫要知情必报,雪姑娘可以说是为了你才家破人亡的,你莫非……”
    其实,边瘦桐内心对雪用梅何尝没有爱戴之意?只是这是一种微妙的情操,在下意识里,他总认为自己只能去爱她、保护她,却不应该占有她!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瞿涛如此表示。
    可是瞿涛的话,却对他不无影响。此刻,他整个的心都乱了。
    瞿涛见他剑眉深锁,长吁短叹,也就不愿再加重他内心的感伤。好在这种事儿,自己把心意尽到了也就是了。当时止住话头,微微一笑道:“好吧,这件事暂时不谈,我们先去见一见雪姑娘。你随我来!”
    说罢一抖缰绳,扬鞭策马,直向前方大道疾驰而去。边瘦桐随后紧跟。
    二人一路疾驰,只听得蹄声得得,不一刻已驰出了十数里以外。
    前行道路,越走越窄,竟来到了一片荒山野地,遍地荒草丛生,里许以外,是一脉绿葱葱的丘陵地区。
    瞿涛手指那片山地微微笑道:“雪姑娘就居住这山上的‘明武塔’内,这地方够隐秘了吧?”
    说话时,一阵清风由山那一边微微飘过来,微风里似乎传来了一阵马嘶声,二人俱都吃了一惊!
    瞿涛猛地一抖缰绳道:“不好,我们快看看去!”
    说罢二人飞马向前,直向那片丘陵地带纵马驰去!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边瘦桐清晰地看见,一座闪烁着银白光华的塔,竖立在一片青翠的树丛之间。
    这时,他更清楚地听到了几声马叫,仿佛正是来自那小白塔处。
    边瘦桐一磕马腹,胯下神驹如箭也似地飞驰而去。渐渐的,那座小白塔看得更切了。
    有七八匹烈马,由塔前窜掠而过,马上的人影,由于距离过远,一时看不真切。
    二人策马飞驰到了现场,只见野外散着一片沙雾,地面上蹄印交错,哪里还有人马的影子?
    瞿涛冷冷一笑道:“我们来晚了一步,雪姑娘可能遇难了!”
    二人双双翻下马鞍,却见白塔边门已然大开,边瘦桐这时内心真有说不出的难受,他抢先走进塔内,高声叫道:“雪姑娘在么?”
    说着,又同瞿涛向上攀缘而去,待到了白塔顶层,只见室内一片凌乱,床翻椅倒,墙壁上有斑斑血迹。
    边瘦桐大惊失色,道:“雪姑娘果然遇难了!”
    瞿涛长叹一声,道:“我们要是途中不耽误就好了。此刻看来,雪姑娘必是被歹人掳去了!”
    说话时,边瘦桐抬头一看,意外地发现窗棂上插有一口薄刃飞刀,刀尖上穿有一张纸片。他心中一动,伸手把刀拔了下来,刀上纸片,飘落而下。
    边瘦桐弯腰拾起纸片,展开一看,不由冷冷一笑道:“前辈果然没有猜错,雪姑娘是被人掳去了!”
    西北风瞿涛接过留笺一看,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这样几行字:
    “边瘦桐小辈,欲得此女活命,盼即来海天别墅一会;三天期限一过,此女命休矣!”
    具名处,草草地绘着一只鹰翅。
    瞿涛冷冷一笑道:“好卑鄙的东西!兄弟,你不必担心,我陪你到海天别墅去一趟也就是了!”
    这时,边瘦桐一张俊脸气得通红,两手一用力,竟把那把飞刀折成了两段。
    瞿涛立起身子,冷笑道:“既知道了地方,我就放心了!只是这只翅膀,又代表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吗?”
    边瘦桐剑眉微皱,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想,可能是血鸥云翅夏侯三吧!”
    瞿涛一怔道:“哦,就是萧苇的那个拜兄?”
    边瘦桐点头道:“不错,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止一次地饶他活命。想不到他非但不知反悔,反更变本加厉,这一次我是不会再放过他了!”
    瞿涛呆了一呆,道:“只是他们南海双鸥,却又怎会与海天别墅拉上了关系,岂不奇怪?”
    边瘦桐冷然道:“海天别墅与我原有夙仇,可是夏侯三与姓车的也有旧恶,他们怎会合在了一起,我也不大明白。这也好,我如能了结这两段宿仇,从此天上便太平了。
    只是雪姑娘的安危太令人担心,万一她要是……我边瘦桐真正是死难瞑目了!”
    西北风瞿涛冷冷笑道:“海天别墅就在我巫山脚下,为恶已非一日,老夫早有心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现在既然与夏侯三连成一线,作出打劫妇女勾当,我也难以再保持沉默了!我们现在就去一趟!”
    边瘦桐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瞿涛道:“为我之事,已然数度麻烦前辈,此事怎好再劳动你老人家?”
    瞿涛哈哈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麻烦,这是清除我家门口的邪恶,我自然应该插上一足!”
    边瘦桐想了想,道:“万一萧苇也介于其中,实在令人难以处理了!此人实在可算得上一条好汉子……”
    瞿涛也呆了一下,可是立刻摇头道:“对小苇子我知道得很清楚,这种事他绝不会参与的!他不是这种人!”
    边瘦桐不由一笑道:“果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瞿涛那张丑脸上,隐隐现出一些忿怒。这位老侠客,自隐居巫山以来,一向鲜问外事,多年来,从未曾下过巫山。想不到这次下山,竟然发现有这么多事;而且每一件都让他气愤难平。
    这一刹那,不禁惹起了他的愤恨情绪,想不闻不问已是不行了。
    当时,他发出了嘿嘿一声冷笑,道:“君子不惹事,惹了事就不怕事!想那海天别墅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我二人足可应付下来。这件事我作完之后,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能够惊动我了!走,兄弟,我们上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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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双侠大破五虎阵
    水天浩淼的巫山口,耸立着规模庞大的海天别墅,二十二名持刀弟子,在门前来回地巡视着。大门正中挂着两盏风灯,被江风吹得滴滴溜溜直打转儿。时间已是很晚了,可是红衣狮门中人却正严阵以待,在等待着一个不寻常的来客!
    海天别墅的聚义厅内,灯火通明,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走着几个人物,其中之一就是年轻的掌门人铁麒麟车卫;另外几个人物,也不是什么生客。在大厅左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武当道人天池上人;另外两张太师椅上,分别坐着青城派的掌门人赤眉老人和峨嵋派掌门人一松子蒲大方。
    这几个人物,过去都曾是九头金狮车飞亮的座上客。他们曾亲眼目睹车飞亮毙命于红线金丸边瘦桐手下。今天,他们又聚集一堂,很显然,定是与昔日一段宿仇有关系了。
    在闪闪的烛光里,车卫咬牙切齿地来回走着,忽然他停下了步子,恨声道:“各位前辈如此气馁,还怎能与那边瘦桐交锋?爹爹岂不是白白死于九泉之下了么?”
    坐在位子上的赤眉老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位青城高手,生就着一双血红的眉毛,发须皆已斑白,看来已是很老了;可是精神还是那么足,一双眸子精光闪烁。
    他抖了一下身上的皂色长衫,抬目望着车卫道:“贤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们要是怕他,又怎么会干里迢迢来到这里?”
    说到此,又冷冷道:“古语云:既来之,则安之。边瘦桐不好斗,我们都知道,可是既来了,也就不会怕他。我们就是来为死在九泉之下的老哥哥报仇的,要不然,这一群朋友岂非是白交了?”
    天池上人忽然站起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贫道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边瘦桐小辈,确实不是好惹的人物,对付他,我们非要有稳操胜算的把握才行!”
    一松子蒲大方捻着他一部络腮胡子,连连点头道:“天池道人说得不错,我们对付这个人,确是不能太大意了!”
    铁麒麟车卫冷冷笑道:“夏侯三去了甚久,不见回来,是什么道理?”
    天池上人精神一振道:“听说南海双鸥与那边瘦桐,都有深仇!夏侯三如果能把拜弟萧苇也请了来,倒真是一个有力的帮手!”
    车卫摇头道:“晴空一羽萧苇一向是独来独往,他与夏侯三个性不同!”
    天池上人叹了一声道:“夏侯三再不来,只怕赶不上了!”
    话声方住,就见门外进来一个红衣弟子,高声报道:“夏侯岛主回来了!”
    众人精神顿时一振,车卫大喜道:“快请他进来!”
    就听得门外一人大声笑道:“各位不必多虑,恕我来迟!”门帘掀处,血鸥云翅夏侯三,身穿一袭黑色长衣,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另外还跟有一个矮矮胖胖的老者,众人却是未曾见过。
    铁麒麟车卫赶忙迎上一步道:“岛主来得正好,大家正在谈论着你呢……这位是……”
    说着视向那个矮胖老者。
    夏侯三哈哈一笑,介绍道:“各位,这是老夫在南海的一位至友,人称海胡子海大空的便是!”
    在座几个老人一听报名,俱都吃了一惊,他们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匿迹南海数十年之久,是一个千里独行大盗。每做一案,必没于南海,往往六七年不见踪影,是一个最难缠的人物。传说这海胡子用一双铁桨为兵刃,每年败在他铁桨之下的,不知有多少人。
    在座诸人,虽已久仰他的大名,今日第一次见到,仍都十分惊讶!
    夏侯三将众人向海胡子一一介绍了一番,彼此互道久仰不止。
    血鸥云翅夏侯三说道:“边瘦桐可能快要到了,只可惜涵一大师死得可怜;否则此番对敌,他倒是一个大大的帮手呢!”
    新到的海湖子闻言呵呵一笑道:“边瘦桐这个小子,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上一次在赤城岛侥幸被他逃走,此番看他如何再逃开?”
    一松子莆大方冷冷笑道:“老夫的五虎阵,如有四位帮忙,定能威力无比,谅那边瘦桐也逃不开的!”
    夏侯三忽然一惊,喜道:“五虎阵?莫非是当年‘一鼻大师’的镇山之宝‘五虎旗’阵?”
    一松子蒲大方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此物,夏侯兄原来也知道!”
    夏侯三大喜道:“这就是了,老夫非但知道,当年亦曾随一鼻大师护过旗阵,对于此阵施用方法,也略知一二。如果当真布得此阵,谅那小辈插翅难飞!”
    众人闻言,俱都大喜,纷纷探问蒲大方究竟。
    一松子蒲大方得意地笑道:“夏侯大哥说得不错,此五虎阵,原是一鼻大师镇山之宝,大师归天之后,此阵遂传于其师弟逍遥僧。那逍遥僧与我有过一段交往,颇是要好,是以我此次来,就去问他借了!”
    车卫不由惊喜道:“阵旗已随身带来了?”
    蒲大方呵呵笑道:“自然是带来了,贤侄请看!”说着由怀中取出一个扁木匣子,那匣子通体黑亮,宛然是一块上好的墨玉。
    蒲大方一拍匣面,玉匣发出“啪”的一声,自动启开来,现出了红色的内匣。就在匣内,平置着五杆短短的黑色旗子。
    蒲大方试取其一,微微一晃,旗面就展了开来,形成一面长方形、正中绘有一个血红虎头的怪旗!
    立时,各人顿觉眼前似乎被雾气笼罩一般,由不住退后了一步,交口称赞起来。
    蒲大方重新卷好了旗子,嘻嘻一笑道:“这旗子施展时,另有口诀,威力无比。如非本身极有内功定力之人,不易施展。”
    说时目光在各人面上望了一眼,道:“方才我正在想,五虎阵人手不够,此刻海兄来了,就再好不过了!”
    天池上人皱了一下眉道:“要如何施展呢?”
    蒲大方嘻嘻一笑道:“此阵虽名为五虎阵,却要六个人来施展,五名旗手,需功力相若,其中尚需一名阵童!”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所谓阵童,是指未婚少年而言,不但要武功高强,更要为人机灵,能随机应变才好!”说着目光转向车卫,嘻嘻一笑道:“我想此职如果贤侄肯屈就,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铁麒麟车卫点点头应道:“只要能擒到那厮为先父报仇,谈不上什么屈就,到时小侄听候前辈发号施令就是!”
    天池上人这时一听五虎阵如此威力,不由宽心大放,呵呵笑道:“边瘦桐小辈的寿限之期,此番到了!我说蒲公,你快说那五虎阵,究竟是怎么个施展法呀?”
    蒲大方微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由我个别传授就是!”
    血鸥云翅夏侯三忽然白眉一皱道:“我还忘了告诉各位一件事情,这消息可不大好!”
    众人目光一齐望了过去,夏侯三冷笑了一声道:“巫山那个老魔头西北风瞿涛,这次也随着边瘦桐一起来了。此人武功不在边瘦桐之下,是一个劲敌!”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俱都怔住了!
    天池上人瞠目道:“此事夏侯兄怎会知道?”
    夏侯三鼻中哼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这瞿涛平素是不下巫山的,想不到这一次竟然破了例了,真正是气死人也!”
    一松子蒲大方冷笑道:“老兄何必多虑?任他多少人,只要入到五虎阵内,还怕他不俯首就擒?”
    夏侯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西北风碧涛这个驼子刁滑得很,只怕不易引他上钩!”
    说到此,他蓦地双目一瞪道:“不过,既有那姓雪丫头在此,就不必怕他们,必要时可以此女性命要挟他们俯首称臣!”
    铁麒麟车卫闻言连连点头道:“对了,前辈说得不错,有此女在手,我们就不怕他们!”
    方言到此,就见一名红衣弟子匆匆进门,慌忙报道:“禀报教主,边瘦桐和一驼背生客已来到门前,请教主定夺!”
    车卫不由一惊,道:“哦,这么快就来到了!”
    夏侯三一声狂笑道:“传令下去,各弟子不得失礼,请他二人直来大厅就是!”
    他断然发令,俨然是此间主人一般;而那名红衣弟子,闻言后却置若罔闻,仍目视车卫不去。车卫点了点头道:“遵命去吧!”
    那名弟子这才施礼转身而去。夏侯三不由面色一红,冷冷笑道:“贵弟子忠心不二,诚是难得!”
    车卫这时不禁有些着慌,道:“老前辈,我们应该如何对付呢?”
    夏侯三冷冷地道:“教主不必心慌,我们此刻是稳操胜券,又怕他何来?”
    说罢面色一沉,道:“请教主吩咐下去,边瘦桐二人进来之后,门外四侧严加防守,不许其再踏出一步!”
    车卫点头答应,忙把话传下去!
    夏侯三遂转向蒲大方道:“蒲兄请先行至后院,看好地势,以便布五虎阵地,到时由我诱他二人入阵就是!”
    蒲大方点了点头,道:“很好,我立刻就去!”
    举座诸人,见夏侯三沉着应付,俱都增加了不少信心。
    一松子蒲大方转身去后,各人陆续落坐。这时,门外红衣弟子大声喊道:“边瘦桐来到!”
    话音未落,就听得边瘦桐朗笑一声,道:“车教主怎的不见?未免太怠慢了!”
    铁麒麟车卫冷冷一笑,双手向外一推,已把大厅两扇花格门推了开来,然后大步走出外厅。
    就见在一盏红纸灯笼引导下,大步行来了两个人,走在前边的正是自己有杀父大仇的少侠边瘦桐,只见他一身青衣,风度翩翩,果不失为一个神俊的人物。
    在他身后,跟进的那个人,车卫不看犹可,一眼看去,不禁吓得一怔!
    只见此人身高七八尺,乱发如云,一张脸就像是风干了的橘子皮一般,一层层叠上去,又麻又厚,衬以掀唇翻鼻,真是丑到了极点。在他的背后,小山似地拱起一座肉峰,非但丑;而且还是一个驼子。
    车卫因先已听夏侯三说过,知道这丑老人就是西北风瞿涛,自是不敢轻视,急忙赶上一步,抱拳道:“车卫迎接来迟,望二位恕罪!”
    二人顿时止步,边瘦桐抱拳冷冷道:“车教主,久违了!”
    车卫冷笑道:“足下远道而来,请进厅歇息一下,在下有几位朋友,正要与二位引见引见!”
    说时目光一瞟瞿涛,故意问道:“这位是……”
    边瘦桐为之引介道:“这位前辈,人称西北风瞿涛,说来与车教主还是近邻呢!”
    车卫忙抱拳道:“久仰!久仰!”
    西北风瞿涛呵呵一笑道:“咫尺天涯,始终无缘拜识,今天能有机会到贵教一瞻,真是荣幸之至!”
    车卫见瞿涛说话之时,那双炯炯目光宛如火炬似的神光夺人,不由心中一惊,暗忖此人确是不可轻视。
    当时欠身抱拳道:“瞿老前辈莫非为了私谊,也要与敝教为敌不成?”
    车卫这种开门见山的问话,倒使得瞿涛一怔,不由哈哈大笑了两声道:“瞿某一生,只向正义低头,从不询私苟且。车教主如此认为,岂不是错看我驼子了!”
    这话的意思,也算交待得很明显了,车卫焉能不明白。当时点了点头,微笑道:
    “很好,瞿前辈请!”
    说罢闪身让路,边瘦桐和瞿涛大步向厅内行去。
    边瘦桐没有想到,厅内竟然会有如此多人,进门后不由呆了一呆,朗声向夏侯三道:
    “夏侯岛主,在下见尊示后星夜赶来,不知有何事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血鸥云翅夏侯三怪笑了一声道:“小朋友,你果然来了,很好……”说话时眸子一扫瞿涛,抱拳道:“这一位想必是巫山奇人西北风瞿涛吧?”
    瞿涛生平最不喜欢人直呼姓名,他虽知道夏侯三是一个颇不好惹的人物,可是兀自由不住气往上冲,当时冷冷一笑道:“足下定是南海双鸥中的那一只老鸥夏侯三了!”
    说罢捧腹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整个大厅都颤动了起来!
    血鸥云翅夏侯三老脸通红地咳了一声,道:“什么事让足下如此好笑?”
    瞿涛笑声一停,面色一沉道:“夏侯岛主,老夫来此并非是与你逗笑的。老夫久仰岛主你一身武功震惊武林,领袖海南,十分钦佩!只是阁下在白塔寺劫持妇女,以此要挟边少侠,就此一点而论,阁下行为未免令人不齿……”
    语音至此微微一顿,却又接下去道:“老夫一向枯守巫山,不管闲事,可是今日却不得不向岛主讨一个公道了。夏侯岛主,请你就此事发表一下高见如何?”
    这一席话当真是明砸暗损,非但夏侯三脸色骤变,就是在座请人,也俱感到脸上无光。
    血鸥云翅夏侯三听瞿涛言罢,发出了一阵阴沉笑声,慢吞吞地道:“瞿大侠,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到此,一双瞳子灼出了一片血似的红光,直直地逼向边瘦桐,随后又向在场诸人面上扫了一转,冷冷地道:“瞿大侠,你可知那姓雪的姑娘一直是和边瘦桐站在一边,与我等为敌么?”
    瞿涛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行事,实不屑如此,夏侯岛主不必再解说了,此事老夫早已清楚!”
    夏侯三嘿嘿一笑道:“知道就好,我想瞿大侠此来,定是为此而来吧?”
    瞿涛笑道:“知道就好了!”
    说罢目光由夏侯三身上转过,落在众人身上,抱拳笑道:“瞿某来得唐突,尚乞各位海涵。我想各位未见得全是此事的正主儿吧!是不是?”
    说完此话,眸子视向边瘦桐,嘻嘻一笑道:“来,老弟,你给我引见引见!”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抱歉,此中除了主人与夏侯岛主之外,其余各位,都是看着眼熟,却是不知大名,我想此事,只有劳车教主代为引见了!”
    车卫此刻目睹边瘦桐,真恨不能当时取他性命。偏偏双方尚还有如此一番虚情假意,又不得不敷衍一番,当下只得耐着性子一一为各人引见。
    边瘦桐心中由不住暗暗吃惊,因为这几个人物都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士,自己竟不知如何开罪了他们。此番决斗,保不住要伤了他们其中一个,果真如此,岂不是又与别派种下怨仇?
    他想到此,禁不住面色微微一变。俗语云:冤仇宜解不宜结,看来果真是“金玉良言”。
    这年许以来,他深深体会出仇恨这两个字的可怕,是以实不愿再结仇他人。
    当时,他暗中把这几个人作了一个分析,以备动手后,对他们每个人,作必要的区分!
    想到这里,他冷冷一笑,道:“各位前辈想不到如此抬爱我边瘦桐,实在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说到此,他向着夏侯三一抱拳道:“夏侯岛主,在下想知道一下雪姑娘情况,不知岛主可肯赐告?”
    夏侯三冷森森地道:“足下大可放心,夏侯三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下毒手。今夕一会之后,无论胜负,我定放她就是!”
    边瘦桐冷笑一声道:“既如此,岛主何不现在当面把她释放,取信于人又何必非事后不可呢?”
    夏侯三呆了一呆,嘿嘿笑道:“姓边的,老夫上你的当够了,此番行事定有主见,再也不妄听你言了!”
    边瘦桐哼了一声道:“由此证明,你另有诡诈,行事见不得人!”
    夏侯三面色一白,狂笑道:“小辈!你死在目前,尚敢信口雌黄,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掌底游魂尚敢口发狂言,边某要是有意取你性命,阁下这颗头颅焉能存到今日!”
    夏侯三推桌而起,嘿嘿笑道:“小辈,我们外面去,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边瘦桐嘻嘻笑道:“正要奉陪!”
    众人都站立了起来。车卫见状,抱拳冷笑道:“在下与边大侠有杀父之仇,夏侯前辈是否可以先让我们了一了呢?”
    夏侯三呵呵笑道:“自然可以,车教主请前边带路!”
    车卫目光炯炯地望着边瘦桐、瞿涛二人,欠身道:“为迎二位大驾,在下略有准备,二位请!”
    说时向着伫立在门侧的弟子道:“领前掌灯带路!”
    两个红衣弟子立时答应了一声,自两侧取下了两盏大红纸灯笼,头前带路。西北风瞿涛呵呵一笑,向着边瘦桐点头道:“走吧,兄弟,怎可令好朋友失望?”
    边瘦桐哈哈一笑道:“前辈请放心,边某一向行事,从来把生死置于度外。能够在红衣狮门葬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如意之事!”
    二人说说笑笑,大步前行,竟然丝毫也不把眼前诸人看在眼中。
    铁麒麟车卫带着众人穿过了一片花树,来到了一片草地上。这时夜风飕飕地吹过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冷森森的!
    又前行不远,来到了一处敞棚前,这地方燃着数十盏明灯,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边、瞿二人来到棚前,见棚边站着十数名弟子,笔直地立着,红色的外衣被风吹得猎猎有声,甚是威风!
    这地方是红衣狮门弟子平时演习武功的地方,敞棚四周,设着三四个兵刃架子,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
    边瘦桐向瞿涛望了一眼,二人均猜不透车卫诱二人来此,要怎么样一个打法!心中正感奇怪,就见天池上人匆匆自场外行来。
    这个人,边瘦桐是认识的;而且在自己手下吃过大亏。这时见他匆匆走过来,不知是什么用意。他心中正自不解,就见这道人鬼崇崇在车卫等人耳边说了几句,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瞿涛冷冷一笑,低声对边瘦桐道:“这几个老儿要捣鬼了,你记住,无论如何,我二人要联手出招,不可分开!”
    同时,边瘦桐看见一个红衣弟子正在场内四周摆设着瓷坛,他立刻就明白了一半。
    当时冷笑了一声,对霍瞿小声道:“看来他们像是要发动什么阵法了!”
    话声方落,就见车卫走过来,对着二人一抱拳,冷冷地道:“二位皆是当今武林中的翘楚人物,方才几位前辈交换了一下意见,我们有一个小小的阵式,想在二位面前演习一下,不知二位可肯赐教否?”
    边瘦桐尚未答话,瞿涛却呵呵笑道:“乐意之极!”
    车卫目光炯炯地视向边瘦桐道:“边瘦桐,你我这一段冤仇,正可在此了结一下,请下手不必客气,我们是以死约会,不死不散!”
    边瘦桐哈哈一笑道:“好,就是这么说了!车教主,请吧!”
    车卫怒冲冲地哼了一声,猛地回过身来,对天池上人等人朗声道:“各位前辈请发动阵势,二位贵客已在候阵了!”
    话声一落,一松子蒲大方呵呵一笑道:“遵命!”
    只见他足下一顿,如同是一只大鸟一般,猛地拔空而起;然后身子向下一落,落在东侧的一尊瓷坛之上。
    随后是赤眉老人、天池上人,以及海胡子、夏侯三四个老人,也各以极妙的轻功绝技,拔身而起,分别落在了另外四尊瓷坛之上。
    五老身形一站定,边瘦桐以及瞿涛都不由吃了一惊!
    这五个人物,都不是一般平庸脚色,而是当今江湖上极是厉害的知名人物。由如此五个人组成的阵法,自然绝非一般可比的了。
    这时,站在东侧的蒲大方呵呵笑道:“请车教主传话,令弟子全数退下,场内只留下红灯一盏交老夫处理即可!”
    车卫答应一声,即刻传下话去。须臾之间,场内一片漆黑,仅仅剩下了一盏红灯!
    一松子蒲大方接过这盏红灯,插在柱架之上,向着瞿涛二人一抱拳,呵呵笑道:
    “二位朋友,我等失礼了!”
    说罢,右手已自怀中,取出了“五虎旗”匣,手腕一振,五虎旗分别落在了五老手内。
    五虎旗甫一落下,当空蓦地一黑。
    边瘦桐、瞿涛二人想不到,五老竟是以一鼻大师的“五虎旗阵”来对付自己,由不住怔了一下。
    瞿涛哈哈一笑道:“一鼻大师也来了么?哈哈……”
    他这句话,使得五老吃了一惊。因为由这句话的语气中看来,对方分明已看出了这是一鼻大师的五虎旗阵,要是他们连个中奥妙也知道,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一松子蒲大方接笑了一声道:“瞿大侠说得不错,此阵正是一鼻大师的五虎旗阵;可瞿大侠知其一未必知其二,我倒要看看你二位用什么方法来破此阵了?”
    话声一敛,这位青城派的名宿,陡然一长身形,自瓷坛上振臂窜了起来。
    瞿涛知道边瘦桐武功阅历甚高,倒不愁他会吃亏。
    蒲大方身子一腾起来,阵势随之发动,一时天昏地暗,鬼声瞅瞅!
    忽见蒲大方身子向下一落,已到了二人身边,怒吼一声:“打!”蓦地一掌直向着边瘦桐前心打来!
    边瘦桐发现此老右手发招,左手始终紧紧执着一面方形的黑色小旗,旗身上隐隐一团雾气。他身子向后一退,右手向外一展,直向着一松子蒲大方华盖穴上击去!
    掌风一现,忽见蒲大方胸前小旗倏地一晃,足下一退,一声冷笑道:“抱歉,失陪了!”
    边瘦桐掌发过去,竟是一个空,这才知道对方五虎旗阵十分玄虚,厉害无比,由不住暗暗惊心!
    他的掌力实实地向后一收,忽闻得一旁瞿涛哈哈笑了一声道:“这种阵式,如今轮到你们施展,已嫌太晚了。一鼻大师生前早就玩旧了!”
    说话之时,已凑在了边瘦桐身边,小声叮嘱:“阵法厉害,不可妄动!”
    边瘦桐这才知驼子方才的话,是在打击对方的自信心,使他们自己乱了阵法,以便窥出破绽!
    果然,瞿涛话声一落,血鸥云翅夏侯三立刻现出身形,右手一抖,用“金插手”,猛向着瞿涛背上插去!
    瞿涛大笑了一声道:“老鸥,你这是跟我玩命么?”
    说罢身子向外一闪,双掌忽地向外一分,掌心里发出了极大的双股内力,分向夏侯三身边两侧打了过去。
    瞿涛巨大的掌力,追得夏侯三身侧的玄色云雾豁然开朗!
    边瘦桐在一边见状,自不会坐失良机,猛然点足而上,口中叱道:“夏侯三,你哪里跑!”
    口中说着,右手猛地劈出了一掌!可是掌力一现,前方却出现了满面怒容的车卫。
    在五虎阵内,只有车卫一个人是自由之身,他身任五虎阵中“活门”之职,可以任意出入五虎阵门。可是他却是唯一没有五虎旗护身之人,所以说他的危险性也是最大。
    车卫因记恨边瘦桐杀父大仇,所以时刻想看到对方死于非命,这时现出身来,大吼了一声,一口金光闪烁的九耳八齿大环刀,直向边瘦桐面门之上猛剁下去。
    边瘦桐见车卫大环刀猛然落下,向前一欺,双手一举,去锁住对方手腕。车卫身一沉,猛然施出断魂三刀,恶狠狠地要取边瘦桐性命!
    这三刀是两侧各一刀,最后一刀直劈面门。边瘦桐向后一仰,点足起身,这一刀擦着他的鼻尖落了下去!
    车卫三刀不中,自知事情不妙,就在这时,背后一股绝大的风力,猛然袭了过来。
    车卫猛地转过身来,却见西北风瞿涛半截铁塔似的身子,正立在眼前!车卫急忙出刀,可是方自举起一半,就觉得刀身之上,碰到了一股绝大的劲力,只听得“呛啷”一声大响,这口刀竟险些被击得脱手而出!
    车卫负痛,口中“啊唷”叫了一声,一时虎口震裂,鲜血溅得满地都是,他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边瘦桐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红眼”,边瘦桐双手一分,正想下杀手的工夫,内心却忽然软了下来!他想到那车飞亮已经死在自己手中,车钗对自己又有过一段恩义,自己曾答应她不与车卫作对,如今怎么能对车卫再下毒手呢?
    就在他心中犹豫之时,左面又闪出了血鸥云翅夏侯三来,这老头儿真恨透了边瘦桐,照面之下,怒叱一声道:“姓边的,你的死期到了!”
    右掌平空翻出,发出了一股极大的掌力,直向边瘦桐面门之上打了过来。
    边瘦桐与他掌力一接触,便觉出对方掌内含着很尖锐的一股指风,他立时想到这是夏侯三最厉害的“追风金指”。
    所谓“追风金指”,乃是指夹在掌风之内的指力,这种指力最是阴毒,让人防不胜防,你若只顾防备掌力,就会上当而中其指力。
    边瘦桐见夏侯三竟然施展出如此厉害的“追风金指”来对付自己,立刻想见到此人的恶毒!
    在昔日,他对夏侯三总是格外留情,数次饶他不死,想不到夏侯三非但不领情,反对自己变本加厉。如此看来,自己实在不能再心存善良了!
    边瘦桐内心这么想着,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冷笑了一声道:“夏侯岛主,好厉害的追风金指!”
    口中说着,掌心一现,一股莫大的掌风,由他掌心内发了出去。夏侯三和这股风力一触,立刻“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
    夏侯三口中哑笑了一声,正要二次扑身过来。忽听那一松子蒲大方大声喊道:“夏侯兄请速转回,阵法即将发动了!”
    夏侯三嘿嘿一笑,左手黑旗晃了一晃,遂即隐于无形。边瘦桐挺身要追上去,瞿涛却用力拉了他一下,冷然道:“以不变而应万变,看他们又将如何!”
    边瘦桐心念一动,立即定下身来,暗暗钦佩瞿涛见解卓绝,不愧是成名的老侠士。
    二人并肩而立,只见蒲大方那边的红灯连续不断地闪烁着。暗影中,赤眉老人、蒲大方、夏侯三、天池上人、海胡子五个人,如走马灯似地,在四周旋转着;而且都在亮掌发拳,势态汹汹,忽近忽远,似乎厉害无比。
    边瘦桐忍不住右手一抬,已把背后宝剑抽了出来。他顾视着眼前动态,向瞿涛道:
    “看来这些人,都是幻影,他们是什么目的?”
    瞿涛冷哼了一声道:“并不见得全是幻影,我正在注视他们!”
    说罢,又仔细地看了看,冷声道:“你可曾有什么发现么?”
    边瘦桐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看单数可能是实,双数是幻影!”
    言方至此,就见天池上人的身影狂窜而前,双手并排运掌,直向二人立身处逼来,声势极为可怕!
    边瘦桐大吼了一声,掌中剑向外一展,剑光一闪,直向天池上人身上斩了过去,可是上人身影却又倏然逝去了,眼前飘过清风一阵。
    这时边瘦桐知道天池上人的身形只是一个幻影。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边瘦桐抽剑退身的当儿,天池上人的身形又飘了过来,一掌当胸袭来。
    边瘦桐只当又是幻影,正想不以为敌,却闻得瞿涛一声断喝道:“小心!”
    这声喝叱,使边瘦桐蓦然惊觉,长剑向外一点!天池上人惊呼一声,身形一转,躲到了一边。接着当空那盏红灯一转,赤眉老人又由边侧挺身而上。
    赤眉老人的身子,也和天池上人一样,一假一真,虚实交错!
    随后三老陆续而上,每人两次,轮番出现。困难的是无法分辨出其中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二人均感到目光迷离。如此下去,哪还得了!
    所以三个回旋之后,二人都不免焦急!
    忽然,边瘦桐发现每人进身之时,必待竖立在远处的那盏红灯一转,一转则进,再转则退。
    这一发现,立时使他心中一动,当下探手囊中,摸出了几粒金丸。
    这时,赤眉上人身形又现,瞿涛施出劈空掌力,一掌击去,人影立消。
    就在这时,场边红灯一转,赤眉上人再次出现!边瘦桐冷叱了一声:“着!”
    只见他右手拇食二指用力一捏,就听得“哧”一声细响,一线金丸破空而出!不料灯光一灭又明,而在另一角落里,又现出一盏红灯,边瘦桐这才知道,就连红灯,也是幻实不定。
    他恼怒之下,手指频频拨动,“哧!哧!哧!哧!”一连发出了四枚金丸。
    这四枚金丸,他是按照四角的方位打出的,心忖:四者之中,必有一实。
    果然,四枚金丸打出去后,就听得“波”一声脆响,场内立时变成了漆黑一片。
    耳闻得车卫大声叫道:“不好,红灯熄了!”
    这声音发自右侧一角,边瘦桐正要循声过去,瞿涛早已腾身而起,随之向下一落,双手一伏,已把车卫控制于掌力之内。
    车卫不由大吃了一惊,掌中大环刀猛然向上一挺!瞿涛右手一抖,抓住了这口大环刀的刀背,叱了声:“小子,你给我放开手吧!”随着他巨掌一震,车卫手中的大环刀脱手而出,瞿涛左手掌力向外一出,十足内力,直向着车卫当胸猛击了过去!
    就在这时,边瘦桐急声喊道:“手下留情!”
    他身子一扑,已到了瞿涛身边,右手猛然搭在了瞿涛左手腕上,瞿涛掌势向下一沉,巨大的掌力,稍稍一偏!
    尽管如此,车卫一条左腿也已被掌力击中,只痛得他口中“啊唷”一声尖叫,翻身裁倒一旁!
    瞿涛一怔道:“兄弟,你这是为何?”
    边瘦桐叹了一声,道:“我想该为车姑娘留些面子!”
    瞿涛呵呵大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老弟,这盏红灯你破得好,看老夫来破他们的五虎旗!”
    说话时,夏侯三手中持着一对“分水峨眉刺”蓦地扑了过来,双手向外一探,猛然向瞿涛身上扎来!
    这时,瞿涛手中拿着车卫的大环刀,就势向外一磕,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把夏侯三一双峨眉刺震得倒弹而起。
    夏侯三没料到这个驼子内力大得惊人,一时间,两掌如同火炙般抖动不止。
    忽然,边瘦桐欺身过来,五指一探,夏侯三当他乘虚而入,忙自凹腹收胸,只觉得胸前一紧,呼啦一声,插在当胸的五虎旗,竟被边瘦桐夺在了手中。
    夏侯三怒吼了一声,像一头恶狼似地扑了过去。
    瞿涛发出了一声怪笑,掌中大环刀搂头盖顶地猛砍了下来。
    夏侯三知道这驼子下手恶毒,哪里敢硬接他这一招,身子迅速地在地上一转,避了开来。
    就在这时,场内已起了一阵骚动。
    “五虎旗”同气相连,威力无比,但如果其中一面被毁,其它四旗则立即一筹莫展。
    夏侯三的五虎旗一被边瘦桐夺去,其它四旗难以再发挥作用。一时阵法大乱,五老身形皆现了出来。
    西北风瞿涛生恐边瘦桐把虎旗毁了,忙道:“兄弟,把旗子给我!”
    边瘦桐依言把旗子递了过去。西北风瞿涛接旗在手,一声狂笑道:“你们几个老儿,还不服输么?”
    一松子蒲大方,见五虎旗落在对方手中,不禁大是着急,足尖一点,飞身上来,掌中剑向瞿涛便刺!
    与此同时,赤眉老人也扑向了边瘦桐。这老头儿双手使着一对“乾坤圈”,一大一小,一上一下,直向边瘦桐前胸小腹两处要穴上打了过来。
    边瘦桐用剑一荡,击在一个钢圈之上,“呛”的一声,冒出了一溜火星儿!他的身子蓦地拔了起来,奇快无比地落在了赤眉老人身后。
    这时,边瘦桐忽觉背后劲风猛袭而来,立时猜出后边有人扑来。他立时向前一俯身子,背后那人的剑刃擦脊而过。边瘦桐抱剑一滚,掌中剑向外一抖一点,只听得一声怪叫,有人浴血而倒!
    边瘦桐身形往外一闪,目光扫处,才看清被自己剑尖点中面门的竟是天池上人。
    说来还算侥幸,天池上人由于面门闪避得快,未曾伤及双目,可是剑尖直由左颊刺进去,自右腮穿出,一时血流满面,竟痛得昏了过去。
    赤眉老人怒叱了一声,道:“好小子,你也太狂了!”
    说着,身子猛地一塌,一双乾坤圈直向边瘦桐腰上击去。
    同时之间,海胡子海大空也由另一面燕子似地扑了上来!在二老合攻之下,边瘦桐一抖掌中剑,正要与二人决一死战,忽然看见血鸥云翅夏侯三身形倏起倏落地向场外飞纵而去。
    边瘦桐立时想到,夏侯三定是存心不良,说不定要去谋害雪用梅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他自然无心与眼前二人恋战了,当时怒叱道:“夏侯三,你哪里走!”
    说罢,倏地拔身而起,可是身子才腾起一半,就见海大空追上来,扬手打出了一掌暗器,叱道:“着!”
    边瘦桐就空一滚,避出了丈许以外!不料,对方的暗器竟是武林中极为少见的“天狼砂”!海大空这掌暗器一出手,就像云雾似地散作一大片,边瘦桐只觉得后腰连股上一阵麻热,竟中了几粒铁砂!
    边瘦桐一个踉跄,口中“唔”了一声,差一点儿坐了下来。
    这时,赤眉老人一扬乾坤圈,二次逼了上来!
    边瘦桐一咬牙,掌中剑向外一点,把赤眉老人右手的那枚圈子拨在了一边。
    可是赤眉老人的第二只钢圈力道更猛,猛然逼上来,直打边瘦桐面门。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松子蒲大方闷哼了一声,掌中剑被瞿涛手中大环刀震到了半天空里。
    蒲大方抽身不及,瞿涛用刀背一磕,砸在了后背之上。蒲大方顿时昏了过去。
    瞿涛把天池上人及一松子蒲大方身上的五虎旗收了过来。
    他目光一转,正看到赤眉老人高举乾坤圈要对边瘦桐施展杀手,口中大吼一声,道:
    “红眉毛,你也活腻了?”
    西北风瞿涛就像一只怒极了的狮子,猛地扑了上来,大环刀正迎着赤眉老人的乾坤圈,只听见“当”的一声,火星四迸!赤眉老人手中钢圈,就像被火烧红了似地烫手,“呛啷”一声脱手飞出!
    瞿涛大环刀接着向外一逼,砍伤了赤眉老人的腿。
    忽然,边瘦桐叫道:“小心暗器!”
    瞿涛托刀回身,就见海胡子右手戴着一只极大的黑皮手套,忽地向着自己一扬手,发出一股黑色烟雾似的东西。
    瞿涛怒吼了一声,身子猛地拔空而起!他起势极高,那一大把天狼砂,虽说是范围颇广,却连他足尖也没有沾着一点!
    这时,边瘦桐屈身现指,金光一闪,发出了一枚“红线金丸”!海胡子怪叫一声,一只左眼被金丸击中!
    瞿涛大刀向前一逼,海胡子扑通倒了下去!
    瞿涛顺手自赤眉老人和海胡子身上,把五虎旗取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下边瘦桐道:“怎么,你负伤了?”
    边瘦桐咬牙道:“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
    说话时,就见腿上受了伤的车卫起身踉踉跄跄跑去,瞿涛还要再给他一点厉害,边瘦桐又劝阻道:“前辈不要伤他,这厮必定是向雪姑娘那边去了,我们快快追上!”
    瞿涛点了点头道:“有理!”
    当时二人一路尾随着车卫追了下去。
    行至一堵墙下,车卫纵身而入。边、瞿二人相随纵进。
    只见院中立着一座铁塔似的楼房。楼前站立着四名红衣弟子,刀出鞘,弓上弦,戒备森严。
    四弟子发现车卫到来,一齐行礼道:“夏侯岛主在里面!”
    车卫张惶道:“知道了,你们小心看守,不许任何人进来!”
    四人答应了一声,车卫要过了一口刀,匆匆走了进去。
    在楼上一间幽暗的密室内,雪用梅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石床之上,夏侯三正虎视眈眈地立在她的面前。
    车卫推门而进,夏侯三吃了一惊,回身道:“他们呢?”
    车卫面色苍白地叹道:“唉!别问了,都完了!我们快带她走吧!”
    夏侯三闻言面色大变,他冷冷一笑道:“带她作甚,不如结果她算了!”
    说着掌中刀猛地举起,车卫举刀一挡道:“你先不要伤她!”
    夏侯三哈哈一笑道:“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舍不得杀她?”
    车卫冷冷道:“杀了她一个女人,又于事何补?”
    夏侯三狂笑一声道:“老子作事,不要你多管,去你的!”
    说着,刀身一扬,猛地向车卫砍去!车卫毫无防备,应刀仆倒。夏侯三身形一转,二次扑到雪用梅床前,刀光一闪,猛地劈了下去!
    忽然,窗棂一声大响,被踢得粉碎,一人纵身而入,大声叫道:“大哥,住手!”
    话音未落,一口冷剑迎住了夏侯三的刀。夏侯三瞪眼一看,顿时呆住了,转而狂喜地叫道:“老二!你……你怎么来啦?”
    站在夏侯三面前的人,竟是晴空一羽萧苇。这时,他满脸怒容地道:“她一个女子,大哥饶了她吧!”
    夏侯三怔了一怔,哈哈笑道:“怎么?兄弟你竟然也变了心啦?怎么反倒帮起姓边的来了?”
    萧苇冷冷一笑道:“我谁都不想帮!大哥,你此时快走也许还来得及,待边瘦桐来时,有我敌他一阵!”
    夏侯三哪里肯听!抽个冷子,第二次挥刀向雪用梅身上砍去!只听“呛”的一声,又被萧苇宝剑挡了开来。
    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瞿涛和边瘦桐同时闯了进来!
    夏侯三夺门要跑,被边瘦桐宝剑逼了回来!夏侯三回头看了萧苇一眼,蓦地仰天狂笑道:“罢!罢!罢!”
    就见他掌中刀猛地一收,胸口血光四溅,整个身子立时萎缩了下去。
    萧苇大吃一惊,扑过去大声喊道:“大……哥!”
    瞿涛走过来,拍了拍萧苇的肩头道:“小苇子,你想通了没有?”
    萧苇苦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瞿大哥,容我把拜兄埋葬,从此之后,我将隐居山林,永不复出矣!”
    说罢,抱起夏侯三血淋淋的身子,蓦地转身而去。
    边瘦桐怔了一下,叫道:“萧兄!”
    瞿涛摇了摇头,苦笑道:“由他去就是,以后我会找到他的,先让他去吧!”
    边瘦桐呆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雪用梅,转身看去,发现雪用梅正用一双痴情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想到这姑娘为自己吃的许多苦头,内心有说不出的愧疚。
    边瘦桐急步扑向床前,把她身上的绳索解了开来,雪用梅惊喜地道:“边大哥……
    你……来了?”
    边瘦桐扶她坐起来,看着她娇美、消瘦的面颊,不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他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退缩、再犹豫,对这个孤单、可怜的女孩子,自己应该负起责任来,要设法使她过上舒心、安逸的生活。那么,自己就应该娶她为妻!
    他回过身来,想把内心的想法告诉西北风瞿涛。可是不知何时,那个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奇侠异士,却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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